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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6章 天下一贼(大结局)

火光散尽,风魔五郎站在场间,揭去脸上面具。仅剩下的侍从忍者解下背后三弦弹起一支镇魂曲。这位特别爱唱歌的忍者大宗师,以婉转苍凉的声音唱道:有光明就有黑暗,有失意就有繁华,有新生就有死亡,真实孕育了虚伪,虚伪潜藏於真实之中。命运之门缓缓开启,人生的开始和结束都是如此令人心醉……

地面上,一块青石板动了一下。突然弹起飞向夜空。尚楠如刚苏醒的地狱魔神,从地下冒出来。一双眼忽明忽暗静静注视着风魔五郎。

风魔五郎长着巨大的脸庞,典型的吊梢眼,断刀眉,狼脸。这是著名的凶相。按照相书的说法,长成这个德行的人早晚要做断头鬼,死后也会做恶鬼,照片都能辟邪。现在这张恐怖的脸上已布满了紧张和恐怖。

那团火叫做无量业火,取意万千罪孽消弭于无量。佛经有云,一念嗔生,无名火起,功德消弭于无量。在这里却有一了百了之意。其实是在说这种火的威力巨大。

乃是风魔家族忍术里最具威力的道具。来自一种产自北海道火山熔岩洞中的一种奇形怪状的黑色甲壳瓢虫,外形类似于独角仙,全身乌黑,比汽水瓶盖还大上一些。这种虫子不需饮水,只食硫硝烷气,传说它们具有可以粉碎常人灵魂的邪恶力量,但只能作用于有生命的东西。极为珍贵!风魔家的忍者高手用竹筒装水捉这种虫子,只需几秒钟便会融化在水中,而这水只要遇空气便能挥发,达到一定比例时便可生出无量业火。这无量业火极为厉害,人只要接触到一点,就会立即自燃,绝对无法扑灭,会被瞬间烧成灰烬。

风魔五郎的恐怖正是源于对无量业火的信心,没人能从无量业火中生还。但眼前的华夏男子就站在他面前,没有化为灰烬。显然,在无量火起的瞬间,尚楠意识到危险,及时钻进之前被他踩死的侍从忍者藏身的地洞中,避过了无量业火。

尚楠不死,死的就该是风魔五郎了。

他抽出长达一米八的武士刀,漆黑的夜色中,竟有刀光一闪。

日本出好钢,尤其适合铸造刀剑,一把刀长达一米八,对其材质刚性和韧性的要求极高,这把刀能成为风魔五郎这样的巨忍随身兵器,其刚性和韧度自不必说。

风魔五郎抽刀在手,气势陡然振奋。最后一名侍从忍者从随身忍者包摸出一支竹筒,往半空中一丢。竟爆发出一团绚烂光芒。风魔五郎横刀在眼前,刀反射这团光直照尚楠双眼。紧接着他纵身一跃,斜劈一刀直取尚楠项上人头!

从侍从忍者丢出竹筒到风魔五郎借刀反光晃尚楠双眼后劈出这一刀,整个动作一气呵成,二人配合无间相得益彰。这一刀叫做绝斩!刀长一米八,对手想要后退躲避的难度相应增大,风魔五郎苦练这一刀多年,无论是出手的力度速度和角度都已达完美无缺的境界。

尚楠稳如磐石,在绚烂刀光耀眼的瞬间他闭上了双眼,当刀光袭身时,他闭着眼在间不容发的瞬间,斜身跟进让过刀锋,挥手击出一拳,直取刀光源头处。

这是风魔五郎这一刀当中唯一的破绽,不算聂孔,天下间能在这种情况下找到这个破绽的人不超过四个,尚楠恰恰是其一。这一拳如中流击楫,又似打蛇七寸,一拳击在风魔五郎的刀柄上。

风魔五郎的刀法,不杀敌便被敌杀!

刀飞,人退!

尚楠接刀在手,顺势挥下一刀,刀如电!绚烂的刀光照亮了风魔五郎的脸。竟极安详,死亡,原来是如此耀眼。

※※※

西玄茂木的短刀与赤手的李虎丘对峙。

西玄茂木听到枪声四起,过了一会儿枪声顿止,他不禁深深叹息,语音低沉道:“原来你也埋伏了狙击手,这人的枪法无与伦比,我的布置失败了,我叹息不是因为失败,而是在惋惜小伙子们死的毫无价值。”

李虎丘道:“这是一场战争,虽无硝烟,却一样有生死荣辱。”

西玄茂木手中短刀竖起,“就让我用你的死来祭奠小伙子们的英魂。”

一刀刺出,全无招式行迹,李虎丘却不敢丝毫大意。西玄这一刀的妙处全在一个快字。迅雷不及掩耳,因此名曰:轮回。瞬息沧桑,万世轮回。西玄茂木的刀法没有传承前人繁琐变化,更不追求出刀角度的奇诡出其不意。只有简单的斩,刺,削,割。每一刀都与自身的运动节奏相合,每一刀都是最适合他的最强一刀。

真正的神道绝技却原来竟是归于平凡。

李虎丘躲避的同时赞叹:“本部朝的小太刀变化多端,招数尽得丹羽流精要,甚至更有创新突破,瑰丽雄奇几可称之为神技,跟你的刀法一比,他的刀法更像是一种表演技。”说话间,已连续避过西玄茂木十几刀。

虎丘的从容让西玄茂木感到惊骇。这哪里是一个圆满宗师所能拥有的能力?

李虎丘的飞刀在指间一闪,西玄茂木心脏骤然一紧,神道宗师敏感的神经让他察觉到了危险。

“原来如此!”西玄茂木心胸巨震,动作陡然加快!口中不停说道:“你有神道心境却无神道体力,所以只好借助飞刀为媒才能发挥出神道之力!”

老鬼子的刀法已发挥到极致!目的只有一个,缠住李虎丘,不让他有机会发出飞刀。神道宗师的敏感和格斗技巧都是超乎想象的,西玄已经在心底判定,胜负的关键就在于他能否以绵密如织的刀法一鼓作气将李虎丘斩于刀下。

李虎丘腾身避让,打算甩开西玄再以飞刀杀之,但西玄的动作是以神道心境激发最强潜力后做出的,已经是速度的极致,足够将他牢牢缠住。李虎丘的身法虽快,却也只够避开西玄的攻击,想要摆脱势如登天。

西玄茂木的刀如江心月,招招如电看似简捷雷同,其实千江水有千江月,相同的一刀,细节处却各有千秋,每一招的发力方式和出刀角度都有细微差别,每一种变化无不是为了更好更快的衔接在出刀。

老鬼子拼了老命,迸发出生命最强的能量,刀越出越快,浑身骨骼一直在咯咯作响,进入神变状态已有一会儿,这时他的身材竟已不逊于李虎丘。一把小短刀耍的气势如虹,把李虎丘逼的节节败退。

李虎丘的飞刀始终没有机会出手,尽管西玄茂木已经神变,李虎丘却依然能轻松看破他的动作,只是身体跟不上大脑,看到了机会,身体却不能把握,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意思。他深知如果不能发挥出神道实力,纵然能找出对方出手的破绽,也拿对方无可奈何。西玄茂木的敏锐和疯狂出乎了李虎丘的意料,现在他已失去了飞刀出手的最佳时机。唯一能依靠的只剩下一指。但西玄茂木手中的短刀和疯狂的速度让他根本没机会还击。

西玄茂木为了衔接招数,手中的短刀已开始不滞于刀法变化,甚至开始用上了棍法,锤法,叉招,总之随心所欲信手拈来,无不是神妙绝招。几百招过后,依然连接顺畅丝毫机会不给李虎丘。

而李虎丘仿佛巨浪狂涛中的一叶扁舟,随风起随浪摇,飘飘摆摆始终不沉不灭。他在躲避当中进入某种奇妙的节奏,仿佛与周围的一草一木一山一石都融为一体。每一丝风都能为他所用,每一个动作都与天地节奏相合。他的右手食指开始震颤,在气血澎湃中跃跃欲试。

西玄茂木刺出一刀,不出意料的话,李虎丘应该侧身避过,西玄正好可接一招削,保持主动。一开始他想一鼓作气砍死李虎丘,现在他只打算凭神道宗师的体力拖垮李虎丘。这一刀刺出,他已计划好后面三十招的变化。每一刀都不会无的放矢。就像一张大网,牢牢将猎物网住。但他没想到的是这一次李虎丘没有避让,竟硬着短刀伸出了右手。西玄茂木惊喜交加。短刀对单手,神道对圆满,硬碰硬的结果不用想也知道。

李虎丘手指笔直点向短刀,西玄手中刀半空一转,刀刃直取手指。李虎丘手腕微微震动,竟不躲不闪继续指向短刀。

短刀,手指,碰在一处发出啪的一声!有半截物体飞向夜空。

西玄茂木仰首观瞧,竟是断了的短刀!这变化是怎么发生的?为什么我没有看清楚?西玄在心中问自己的时候,感觉到那一指的余力透过刀柄传入自己掌心,手臂上的筋膜经络都被震为之一紧接着发出崩的一声!之后是骨头碎裂的声音,手臂里的骨头碎裂后刺入身体里,刺穿了他的肺脏才终于停下。一切发生在瞬间,却在他脑海中仿佛形成了一个连贯的慢镜头,一点一滴都是那么清楚。

这一弹的力道先化解了西玄短刀上的神道力量,接着弹断的短刀,通过刀柄传导力道,震碎了西玄手臂的筋膜经络和骨头,碎骨刺入肺脏后这股力道才消散在西玄体内。

“为什么?”西玄站在那儿,脚下钉子一般,不肯稍退半步。瞪大双眼看着李虎丘,低声问道:“为什么我没有看清你是怎么弹出这一指的?神道难道不是武道的尽头吗?”

李虎丘缓缓收回手,道:“这一指由心而发,你有神变体魄,而我的心神也有一变!神无意,心自然,神之一指才是究极的神变,聂孔二人正是见识到这一指之后才决心远离尘世追求天道的。”

西玄茂木唇角抹过一丝笑意,赞道:“好,好,好,真是绝妙的一指。”

李虎丘看着他,一代忍术中的神道大宗师眼看将要殒灭,这是他生平第一次亲手屠神,也许会是最后一次,想到这儿不禁心生感慨,叹道:“你刚才若肯退几步,这一指不至于要了你的命。”

西玄茂木惨然一笑,“生当做人杰,死亦为鬼雄!”

李虎丘道:“你可还有什么遗言要交代?”

西玄茂木想了想,从怀中摸出一张纸,咬破食指在上面写了几个日本字,递给李虎丘,道:“请转交给我的弟子望月艳佛。”

李虎丘接过,“放心。”

西玄茂木道:“她在福康寺。”顿一下又道:“还有一个不情之请,希望阁下能答应。”

李虎丘:“你说。”

西玄茂木吐了一大口血,颓然跌坐于地,整个人萎顿成一团,喘着粗气道:“能否不要赶尽杀绝?我说的是图纸那件事。”

李虎丘摇头,“对不起,我不能答应你,因为这件事已经有人去做了,日本在华夏有很多特工活动,华夏在日本又何尝不是这样,这件事属于国家行为,我答应人家的只是来取你性命,负责盗图的是上次在你刀下未死的天兵组三位圆满大宗师和几十名优秀的华夏特工。”

西玄茂木眼中神采渐渐消散,断续道:“原来……神道究极有……两种状态,聂孔是……体力上的,而你……是……心神上的,我这一生本有机……”闭目长辞。

※※※

风来亭下,李虎丘走到这里时刚好看见尚楠挥出那一刀。

风魔五郎的忍者头巾被一分为二,接着是眉心一点艳红逐渐扩大,他吭也没吭便倒下了。

侍从忍者原地坐下,拾起放在一边的三弦,道:“请允许我为主人弹上最后一曲镇魂歌。”

李尚二人一起点头。

悠扬的曲调将要结束时,虎丘与尚楠并肩离开,身后曲声刚尽,侍从忍者抽刀切腹陪着他的主人去了。

李虎丘慨叹:“好一个犬戎义仆!”

尚楠不理解:“他为什么一定要陪着主人去死?”

李虎丘道:“这就是日本人!一旦屈服于强者,便会效命死忠,就像义犬,在唐朝,华夏那时候有海纳百川的胸怀,长安有许多富人除了喜欢用昆仑奴外,还喜欢用扶桑人,甚至当时的朝廷还用过扶桑的剑客做捕快,一个个忠诚勇猛悍不畏死,好用的很。”瞟了一眼一脸困惑的尚楠,微微一笑道:“只可惜这份忠诚的建立是有先决条件的,日本武士把战争兵法融入到为人处世中,只有他们认为值得付出忠诚时他们才会付出,也就是说想让他们做忠犬是有先决条件的,这条件便是必须先让他们知道你比他们强大无数倍并且坚不可摧。”

燕东园拎着个长条箱子从林间走出来与二人会合,问:“虎哥,这边的事情结束了,下一步你打算去哪?”

李虎丘微微一笑,“听说有人要补一个结婚仪式,我既然江湖草莽不干了,不如回家给他们当几天儿子。”

※※※

燕京,李宅。

一派喧闹欢笑气氛中,李援朝和燕雨前的婚礼正在进行时。

大李的身份决定了这场婚礼只能一切从简,除了家里人外,只请了几位知交同僚。

虽然如此,气氛却丝毫不冷淡。

如今的李家人丁兴旺,李虎丘刚三十岁就已经是儿女一箩筐。屋里屋外在小燕子的率领下满地乱跑,好不热闹。国内国外的红颜知己,双修道侣都如约而至。这些女人们每一位都有自己的事业,凑到一处只是为了一个男人,骨子里都是在情感上不肯将就的主儿。不然也不会倔强的宁可不能独占也要守在一棵树上吊死。

三个女人一台戏,现在李宅里已有萧落雁,马春暖,陈李李,何洛思,这四位凑到一处,萧落雁的气场够强,马春暖够低调,陈李李与何洛思两个南洋妹对这种大家庭司空见惯,暂时还能坐在那儿假模假式的把酒言欢,但等到北美政商两界的头面大亨聂摩柯和青帮大姐大高雏凤到了以后就难说还会这么和谐了。

这些女子除了落雁和李李,余者都以亲朋名义到场。聂摩柯的身份非比寻常,就算是李援朝也不敢小觑。高雏凤也不是泛泛之辈,二女同来,燕雨前和萧落雁亲自迎到大门外。李援朝更是在二道门迎候,还与聂摩柯单独寒暄了几句。

尽管聂摩柯身份特殊,但毕竟这只是家宴,而且她和李虎丘也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夫妻。李援朝只稍稍表达一下重视便去接待其他客人,萧落雁引着聂高二女到后宅。

转瞬间,后宅内剑眼呼啸,刀目破空,唇枪舌戟气氛肃杀。往好了说叫争奇斗艳,换个说法就是一群醋娘子凑到了一处,酸翻了天。

主要矛盾集中在聂摩柯与萧落雁之间。

端庄稳重,气质如仙的萧落雁被聂摩柯暗讽成黄脸婆母老虎。萧落雁纤手抚过玉容,冷笑道:“黄脸婆敬谢不敏,母老虎倒是货真价实,你想见识一下吗?”

清丽无双宛如白莲大士的聂摩柯被讥嘲为小三儿神婆。聂摩柯毫不示弱:“小三儿咱认,神婆早就不干了,姐现在是归国华侨,著名社会活动家,华美之间有影响力的人物,你别胡乱扣帽子,更别想在我面前摆架子。”

马春暖哪派都不是躲的老远坐山观虎斗。

高雏凤和陈李李居中调停,怎么劝都不管用。

马春暖忽然说道:“你们俩斗半天还不是为了那个臭男人,现在人都跑了,真不知你们俩斗给谁看的?”

二女恍然,左右寻找果然不见了偷心贼。一下子全没了兴致。相互对视一会儿,忽然都觉着自己特无聊。

萧落雁一指聂摩柯的儿子,赞道:“都说儿子像妈,这孩子却跟他爸爸长的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

聂摩柯摆手道:“还是萧姐姐厉害,一下子就生俩,来的时候我带了礼物的,一会儿给孩子们分分。”

陈李李道:“我们也准备了礼物,不管怎么说,大家也算姐妹一场,天涯海角聚少离多,凑到一处太难得,与其斗气不如把酒言欢,先不去想那个臭男人,咱们一起论论交情,谈谈孩子岂非更好?”

她的提议立即得到响应。

前院堂屋,宋义父女前来道喜,李虎丘与宋诗韵见面,寒暄了几句。

宋诗韵和谢沐樵的感情受到聂啸林的清醒和谢炜烨的死影响,最后无疾而终。宋诗韵前几年经历了一次严重伤病,运动水平下滑,渐渐淡出国家队,之后去了北美开始职业滑冰,与一位北美教练相爱,即将谈婚论嫁。这姑娘秉性坚强,占有欲强烈,而且家世背景与李虎丘相若,虎丘的风流性子是她绝对无法忍受的。

宋诗韵看着眼前曾经令自己在少女时代懵懂心动的男人,他好像永远不会老似的,少年时看着老成,如今三十岁的人了,反而在他脸上难见岁月痕迹。这张不染尘埃的容颜让她不自禁想起少年时光里,那个神奇的少年郎,一时间百感交集。忽然想到,人生如梦,亦真亦幻,或许此刻的真实不过是稍后醒来时的南柯一梦。

寒暄数语后久久无言,最后相视一笑。

李虎丘:“前阵子看新闻说到你的伤病,我听说你要来就跟董师傅要了个方子,很有用。”

宋诗韵:“谢谢你,我现在已经不是专业运动员了,在北美职业滑冰不需要做很多高难度动作,更没有比赛争胜负的压力,身上的伤病早恢复了。”

李虎丘:“那样当然最好,不过我看你举手投足的动作迟滞,骨骼关节运转艰涩,分明是筋膜受损的迹象,建议你还是早些退役吧,那方子你也拿上,回去吃几服就知道会很管用。”

宋诗韵低首点头。这种没营养的对话很快陷入死角。二人沉默了一会儿,宋诗韵忽然抬头看着李虎丘,嘻嘻一笑,说道:“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只今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这辈子若不能对你一亲芳泽,会是我一生的遗憾。”说完这句话,在虎丘脸上轻轻一吻,告辞离去。

李虎丘送别宋诗韵到大门外,目送那道红色身影消失在拐弯处。回到院子里时,正遇上李援朝送谢润泽,楚文彪和彭新华三人出门。只作未见,径直往里走。李援朝眉头微皱,心道:“这混小子,一点礼数都不讲。”刚想发作,却被楚文彪拦住。彭新华看着虎丘的背影,道:“你们一家团聚本是大喜事,李副总家里多了个好儿子,这天下却少了一位义气豪侠。”

李援朝自谦,骂道:“什么义气豪侠,不过是个无法无天的盗贼。”

楚文彪道:“盗贼?这天下的大盗贼还少了吗?他却是最名不副实的一个,援朝,我真羡慕你生了个好儿子。”

谢润泽含笑道:“只可惜这孩子一身本事,正应该接替孔文龙执掌天兵……”

内宅门口,李虎丘驻足回头打断道:“功名富贵求不尽,鱼争潮头难化龙。天下熙熙为利往,世上不多我一贼。”

(全书完)

后记

京城,未来平静的某一天。

煌煌巨城的某个不起眼的角落里,一家不起眼的中药店内,只有一个不起眼的男人安静的坐在角落里,手上夹着一根手卷在吞云吐雾。他看起来还年轻,但落寞的眼神里却凝聚着沧桑的味道。此刻,他的目光正停留在店门外。

一辆超豪华版凌志吉普车停在中药店门前,一位身着传统和服,二十出头的东瀛丽人走下车,替她打开车门的是个高大雄健气派非凡的男子。男子正要为她撑开太阳伞却被她摆手拒绝,轻启朱唇道:“乃木君,在这个门口还摆什么宗主的臭架子,会被人笑掉大牙的。”

高大男子歪头目光扫过店门,眼中闪过一丝不忿,却对女子毕恭毕敬的:“我去叫门。”

女子摇头:“不必,把车停到门口已经非常失礼了,你们去胡同外等我就好。”

高大男子有些担忧:“可是宗主您一个人面对那个支……”

“住嘴!”女子不容拒绝:“十年前,神一样的老师都死在他手里,你们在与不在会有分别吗?小心慎言,别忘了这里是华夏!”

女子说罢,款步迈入店中。她身材欣长,略显纤细,凹凸适宜,正是天然的摇曳逍遥体态,明眸皓齿,五官峦秀,端丽无双,自带着一股子出尘的仙韵。令人一见便生敬意。她来到男人面前躬身施礼,举止与之前为她打开车门的高大气派男子无异,轻声道:“暗之忍者流当代宗主望月艳佛,应先生十年之约来取家传宝刀‘虎彻’。”

店里的男人眼皮不抬,右手上正好卷起一支烟,递给她,“没什么好招待你的,先抽支烟吧。”

男人的做法无礼又有些无厘头。身为暗之忍者流宗主,日本右翼势力背后武士群体的头号人物,望月艳佛却丝毫不以为忤,恭敬的双手接过,没抽,先看了一会儿。看罢多时,粲然一笑道:“这是世界上最好的大麻,只有先生这样的人物才享受得了,艳佛的修行还浅,怕会误了修行。”

男人轻轻一叹,话有所指:“你的神通圆满已经走入死胡同,闭门造车永远不可能达到西玄大师的境界,你应该适度放松自己,我们华夏有句老话,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大麻虽然容易上瘾且伤害身体,却对放松神经缓解压力和疼痛有极大帮助,历史上印度教里的许多圣贤都吸食并崇拜大麻,你的身体如果能达到自如消化大麻药效的境界,你也就距离那个目标不远了。”

望月艳佛将卷好的烟草放在鼻子前深深嗅了嗅,叹道:“求道的路太艰辛,诱惑越多越要坚定道心,先生的道心已成,所以能从容自制,最毒的草药到了您这里也可以成为改善身体的灵药,艳佛还不具备这样的能力。”

男人微微一笑,“你还年轻,生活也太单调,缺少对人世间一切的感悟,这东西是磨练心性的一条捷径,既然你不肯走,我建议你不妨走一走另外一条,我当年成就心之神道的基础是极于情,在极致悲伤中体悟到心悸的力量,此举虽然冒险,却也是一条道路。”

望月艳佛:“先生的意思是让艳佛爱上一个男人?”

男人额首:“正是如此。”话锋一转又道:“那把‘虎彻’我已让人送还给你的侍从,那人不但把车停到我门口,还在胡同口说什么支那如何如何,这个人就不要跟你回去了,留下来做药肥了。”

望月艳佛吃惊的啊了一声,忙道:“先生请息怒,乃木君绝非存心冒犯,他只是不知深浅,图一时口舌之快……”

男人摇头,不容回还的:“重点不是他说了什么,而是态度,这两年在国家层面上你们虽然一直摇摆不定,却总还保持着表面化的中立,民间交往上你们也应该是这样的态度,而他却违反了游戏规则。”

望月艳佛问:“外面还刀的是尚楠先生吗?”

男人点头。

望月艳佛低头看了一眼手中卷好的烟卷,这根手工卷制的香烟,上粗下细,浑圆连贯,每一根烟丝都被细致的包裹在其中,虽只是个不起眼的寻常物,却显露出了男人极致巧妙的手感。卷烟的动作看似简单,不过单手卷出这样一根烟来,天下间有几人能做到?

她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抬头看着男人,水灵灵的大眼睛里有着绚丽的神采,红唇轻启,道:“素闻先生风流倜傥,四处留情,艳佛愿意以清白处子之身换乃木君一条命。”

望月艳佛魅力惊人,对绝大多数的男人而言都是致命的,但药店里的男人却只是微感诧异,问:“你喜欢这个什么乃木君?”

望月艳佛螓首轻摇,“乃木君是军界望族出身,对暗之忍者流很重要。”

男人笑道:“嗯,不到三十岁就达到绝顶境界,又出身名门,的确是很难得的人才,你能有这样的决断却更难得,不过可惜的是,我就算够胆子成全你一番自我牺牲的心意却也已经来不及了,你有所不知,尚楠这家伙虽然四十岁了,却还是年轻时的急脾气,一个绝顶在他面前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

望月艳佛眉头一紧,眸中一丝怒意闪过,随即眼色一变,目光中异彩涟涟,楚楚可怜看着男人,道:“先生这可为难死艳佛了,你让我回到日本如何向他父母交代呢?”

男人对她卖弄的风情全不理会,深深吸了一口烟,闭目陶然道:“世上舒坦莫过于此啊。”

望月艳佛见男人不为所动,心知自己道行尚浅,这点小手段在对方身上起不到半点作用。心中暗自叹息,面上却恢复常色,又问道:“先生不肯接受艳佛,除了尚楠先生已经动手这个原因外,似乎还有别情,真不知道似先生这样的人物,这世上还有谁能让您如此忌惮?”

男人微微一笑,“一个人,须要心有所惧才是常态,最是难得老天真,我这人童心不泯,优点是常有奇思妙想,缺点是总干出格的事情,所以像我这样的人更需要有能令我害怕的人管着才行。”

望月艳佛道:“原来先生也是个惧内的男人。”

男人笑嘻嘻道:“随你怎么说。”

望月艳佛道:“既然先生已经还刀,艳佛这便告辞了。”

男人依旧端坐不动,“不送慢走,枯山水看腻歪的时候想想我说的话,爱上一个人或许会对你有所帮助,道家讲红尘炼心绝非无端妄语。”

望月艳佛走的不快,却只三五步便已走到街上。

药店后堂闪出二人来,一老一年轻,老的虬髯连鬓,豹头环眼,长的极为威猛,只有一条独臂。年轻的高大俊美,唇上蓄了两撇黑胡,气度如山似岳。

年轻的取笑道:“虎哥,这可有点不像你的风格了。”

男人当然就是十年前东渡日本以神之一指击毙日本神道宗师西玄茂木的华夏贼王李虎丘。十年前退隐在京城开了这家中药铺子,从杀人的职业转到救人的行当,平素给人看些跌打损伤,偶尔与董兆丰求教探讨医术。年轻的是尚楠,老的却是张永宝。

李虎丘嘿嘿一笑,“少说屁话,我答应落雁要洗尽铅华退出风月场,你个二五仔别想套老子的话。”

张永宝神色不愉,“前阵子媒体上说思颖接连得到大戏合同是因为某神秘富豪在背后推动,这人该不是你吧?”

李虎丘尴尬的:“谁,谁说的?你怎么能这么想?咱们是什么关系?我能对你的女儿下手吗?”

张永宝叹道:“思颖比你们也只小了一岁,她也快四十的人,现在还一个人单着,她要真跟你有什么我也不会怪你。”

李虎丘道:“演艺圈里的缘分不好遇,但她这些年洁身自爱,形象正面稳重,堪称德艺双馨,这样的人生岂非已经足够精彩?”

尚楠坏笑道:“只要能少遇上某神秘富豪几次,她就能很快找到看得上眼的男人。”

李虎丘唰的一下,鬼魅似的跳到尚楠面前,飞起一腿将他踢到店外,“滚远点儿,找姓杨的切磋去,最好这回再让你躺半年,省的一天到晚跟在老子身边装纯,然后在枕头风里诋毁老子的形象,害的老子这几年都不能离京。”

尚楠道:“你还不知道吗?信义堂再被分拆,叶皓东已经放弃了控股权,杨军虎跟着走了,恐怕今后都不会再出山了。”

李虎丘笑眯眯道:“你说的没错,但并不是全部,我就问你一个问题,叶皓东控制信义堂靠的是股份吗?”

尚楠登时哑口无言。

李虎丘续道:“什么公信和公义,姓叶的就算退了,他若站出来说句话,你说林守一和陌寒会如何?”

张永宝道:“你退出自由社十年,但东阳有事情还是习惯来问你,有些影响是一辈子都难消除的。”

尚楠额首,沉声道:“只要他还活着,信义堂就还只有一个魂魄!”

李虎丘道:“自由社和信义堂不同!自由社现在几乎就是华夏的洛马麦道,每年拿着百分之八十的政府订单过日子,欠着国家银行一屁股债,所有产业和项目政府都有绝对主导权,而信义堂却是叶皓东的一言堂,这位能源大亨控制着新兴的锂电产业,掌握着两条石油进口渠道,还掌控着世界上一多半的地下军火贸易,富可敌国还攥着枪杆子,现在还要搞什么政党,这样的人物就算有天大贡献也不可能让人完全放心。”

尚楠和张永宝安静的听着。

“老爷子这任结束就要退了,在退下来之前已下定决心要不计代价彻底分拆信义堂,叶皓东退居幕后也不行!”李虎丘斩钉截铁道:“老子是老爷子的亲儿子都只能窝在这儿借着当跌打先生,给小姑娘掰脚脖子混日子,他姓叶的不过是谢伯伯的干儿子,说到底其实就是个利益同盟,他凭什么就可以妄图挑战国家的权威?”

尚楠沉思片刻,迟疑问道:“虎哥的意思是,如果叶先生不肯彻底隐退,你迟早要帮他一把?”

小楠哥的话说的隐晦,但意思却已经明了。李虎丘笑眯眯道:“你说对了!国内党内现在的情况非常复杂,前几年如果不是有一场对印战争,党内的革新派和守旧派恐怕早就先内讧了,这种情况下财雄势大的公信和公义两党一定会得到两方面的拉拢,革新派是想控制,守旧派却会不计代价的拉拢,也许再过十年,他们就有机会参与到国家的权力游戏中来,这是国家发展民族崛起的大势所趋,也符合时代的需要,唯一不需要的就是叶皓东这个人!”

张永宝道:“所以他必须得死?”

李虎丘点头,“三年之内,老爷子退下去以前,他若够聪明,最好自己解决这个死结,他若不肯死,即便是小楠哥和杨军虎是惺惺相惜的好朋友,我也只能亲手送他离开了。”

尚楠道:“杨军虎是我的对手,你是我的兄长!”

李虎丘微微一笑,“别这个如丧考妣的怂样子,据我这几年的观察,叶皓东这厮聪明的紧,我看他多半不会给我这个机会的。”

尚楠也是内外通明的神道宗师,李虎丘一说便知其意,不可置信的问道:“虎哥的意思是他会假死?”

李虎丘反问道:“怎么?你觉得不可能吗?别小看了这个假死,对于有些人而言,假死其实跟真死并无区别,他活着就像一面旗帜,倒下去便只是一张布。”

尚楠领悟道:“我懂了,他活着,不管是在位置上还是退下来,信义堂的人都得认他这个龙头大哥,就算是林守一和陌寒这样的已经独当一面的人物也只能对他保持敬重,但他如果死了,就算只是假死,那些人也会把这假死当成真死,绝不会让他死而复生重新拿走他们手中的权利。”

李虎丘深吸一口烟,卷了一支递给尚楠,笑道:“说的有理,赏你一支。”

尚楠点燃,满满的吸了一大口,陶醉的:“好玩意,舒心养神,虽然对绝大多数人而言,它的害处显而易见。”

“就好像叶皓东,害处显而易见,但如果你的身体修炼的够强,他便是绝妙的好东西。”李虎丘接道:“往前一步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再退一步,天高云淡海阔天空,从今后我也要对此人说一声佩服!现在就看他有没有这个决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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