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老贼是三月初八才从定军山启程赶往汉中的,这倒不是贾老贼摆架子装大爷,而是贾老贼筹谋着挟汉中大胜之余威,顺势招降凤州的张札古带和利州西路的奥屯世英,所以贾老贼很是在定军山布置策划了几天时间,派出了几个能干的使者出使凤州与和州,这才慢慢悠悠的赶往汉中。——当然了,贾老贼在路上少不得玩些视察春耕、到新附村庄炒几盘菜犒劳春耕百姓之类的做秀,很是收买了一些愚夫愚妇的心。
晃晃悠悠的走了五天,贾老贼一行终于在三月十三这个西方人极其忌讳的日子抵达汉中城下,正在城中料理战场善后工作的张钰和高达赶紧赶到城门迎接,提心吊胆的等待贾老贼的臭骂——没办法,汉中之战其实是一场惨胜,前后几场攻城战下来,宋军伤亡超过一万八千人,这可是宋军光复四川以来的最大损失。
还好,贾老贼并没有因为军队伤亡过大的惨胜而大发雷霆,反而和颜悦色的主动夸奖了张钰和高达几句,理由是张钰和高达在这么困难的情况下,仍然能一举拿下守备森严的汉中坚城,这点实在难得,紧张万分张钰和高达这才终于放下心来。——不过张钰和高达压根就不知道贾老贼的如意算盘,这次汉中之战,牺牲的大部分都是四川军和江西军,贾老贼直接控制的中央禁军伤亡则微乎其微,四川距离临安又太过遥远,难以直接掌握四川全局的贾老贼自然不会太过心疼。
进驻汉中几天后,喜讯接连传来,凤州的张札古带率先接受宋军使者的招降,并且表示希望能陪同西藏法王八思巴至汉中向贾老贼请降,贾老贼大喜过望,立时答应——当然,贾老贼可不会允许张札古带带军队来。接着金州万户纪侯也提出为宋军招降金州和洋州等地州县,贾老贼也同样准允,令赵安率军一万,押解纪侯东下招降,而金州和洋州一带的蒙古守军不仅数量少而且质量差,自然不敢和宋军对抗,所以赵安的偏师所到之处,沿途州县望风而降,包括唯一有一战之力的金州城也在纪侯劝说下开城投降,川北凤州以东的土地也全部被宋军光复。
宋军在川北招降之所以如此胜利,其关键原因还是贾老贼的招降八字方针——官复其职,民复其业。忽必烈原先任命的官员,除了削去兵权之外,官职爵位只升不降;而定居川北的异族百姓只要易发改装说汉文,也绝不轻易杀害,也不抄夺他们除土地外的个人财富。所以蒙古官员和异族百姓在看到活命希望后,还是很愿意向宋军投降。而一直犹豫难决的奥屯世英见宋军条件优惠,又见宋军军令森严,于民无犯,自思不是宋军对手,终究还是送来降表归降,贾老贼大喜过望,不仅仍封奥屯世英利州西路安抚制置使,并破例允许奥屯世英保留原有军队——当然了,奥屯世英必须向朝廷交出质子,让大儿子搬到临安居住。
三月二十五日,张札古带亲自护送至八思巴师徒至汉中请降,贾老贼亲自出城三十里迎接,与会说流利汉语的八思巴言谈甚欢。其后的几天,贾老贼又与八思巴展开了关于西藏的紧张谈判。贾老贼答应八思巴的三大主要条件,一,为八思巴请封活佛,允许世袭罔替;二,西藏政教合一,由活佛管理西藏;三,允许八思巴的喇叭教在中原传教。同时贾老贼也提出三个条件,一,八思巴必须随贾老贼赴临安,当面接受赵禥册封后再返回西藏;二,西藏地方的土司必须接受大宋册封,才能执掌土司权利;三,西藏必须使用汉文为官方文字。
贾老贼的三个条件,头两个早在八思巴预料之中,有所心理准备,所以八思巴很快就接受了这两个要求,只是第三个条件,八思巴起了异议。八思巴向贾老贼行礼说道:“尊敬的平章大人,吐蕃文字乃是我松赞干布大王所创,历史悠远,断然废除,只怕于藏民不便,也大为可惜,还望平章三思。”
“活佛误会了。”贾老贼摇摇头,微笑说道:“本官并非是要废除吐蕃文字,而是希望吐蕃臣民以汉字为官方文字,在书写公文时同时使用汉字和吐蕃文字,一式两份,便于汉人和藏人同时阅读。当然了,佛经也是这样。”
“哦,原来是这样。”八思巴松了口气,又为难道:“不过还有一个问题,吐蕃贵族和僧侣能够读写汉字的人好象凤毛麟角那么少,又如何能在短时间内找到那么多会写汉字的官员?”
“这个太容易了。”心肠不错的贾老贼笑道:“活佛这次与本官同赴临安,本官可以委派一些汉人官员陪同活佛返回吐蕃,既可以为吐蕃官民通译汉字,又可以向吐蕃官民教授汉字,这岂不是两全其美?”八思巴不知贾老贼包藏的祸心,立时满口答应。
“八思巴活佛,不知本官能否再请活佛做一些事?”条件基本谈妥后,贾老贼开始了他蓄谋于久的行动。八思巴楞了一下,几乎以为贾老贼是想节外生枝,稍微犹豫后才说道:“贾平章请讲,只要小僧能够办到,自然效力。”
“活佛大概也知道,四川全境光复之后,要不了几年,本官就要领导大宋全面北伐,光复汉家江山。”贾老贼把八思巴请到全国地图前面,指着长城以北的大草原位置说道:“在这块地方,有无数的蒙古百姓,愚昧无知,不通教化,光靠我儒家力量,只怕难以感化他们。所以到时候,本官打算在一带大力推行儒教和萨斯迦教教,不知活佛能否支持?”
把蒙古百姓感化成萨斯迦教信徒,这对萨斯迦教老大八思巴来说,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的大好事,所以八思巴又楞了一下,这才惊喜万分的说道:“请贾平章放心,小僧一定全力支持大宋此举,感化那些愚昧无知又不遵教化的蒙古百姓,只是不知道贾平章打算如何推行?”
“当然是多建萨斯迦教寺院。”贾老贼振振有辞的说道:“等到本官打下这块地方,就在这大草原上建立成百上千座的萨斯迦教寺院,让所有蒙古人都成为萨斯迦教信徒。不过这些鞑子愚昧难化,得用更加严格的教义去约束他们,只要是出家为僧者,必须严格持律,不许他们从事农耕游牧,而且独身不娶,终生不得退教。”
萨斯迦教并不禁止信徒僧侣婚娶,贾老贼所说的教义,其实是一百多年后才发展起来的黄教(格鲁派)教义,所以饶是八思巴学识渊博,这会也被贾老贼的话弄得一头雾水,不清楚贾老贼的究竟打什么算盘。贾老贼看出八思巴的疑惑,便笑眯眯的补充道:“活佛放心,到时候本官会下一道命令,让每一个蒙古家庭除了留下一个小儿子继承家业,其他的儿子必须全部出家为僧,活佛所要做的,就只是让蒙古百姓成为虔诚的萨斯迦教信徒,还有在大草原上修改一点点教义。”
“明白了。”八思巴恍然大悟,同时身上出了一身冷汗,心说这个贾似道简直太狠毒了,每个蒙古家庭除了留小儿子继承家业,其他儿子全部得出家为僧,去当那种不能婚娶游牧的苦和尚,等于就是变相的削减蒙古人口,减少蒙古军队的兵员来源——这么吃人不吐骨头的歹毒主意,也只有菩萨心肠的贾老贼能想得出来了。不过还是那句话,这个计划对八思巴来说就是天上掉大陷饼,所以八思巴只盘算片刻就一口答应,同意出面在蒙古草原推广萨斯迦教,帮助宋军建立在草原上的统治。
“活佛放心。”贾老贼又笑道:“到时候,活佛不管是派谁去大草原上推行萨斯迦教,本官都可以为他再请封活佛尊号,让萨斯迦教有两个活佛。”八思巴嘴上答应,心中却在嘀咕,“等你先打下大草原再说吧,要是你打不下大草原,这些还不都是废话?”
……
经过几天时间的艰苦谈判,终于和八思巴书面拟订了西藏并入大宋的基本条约时,奥屯世英也已经亲自把质子送到汉中,接受贾老贼的封赏任命,同时赵禥催促贾老贼尽快返回临安的圣旨也是一天三催——只是贾老贼明显比岳武穆更幸运些,胆小怯懦的赵禥可不敢学老祖宗用十二道金牌召贾老贼撤军。眼看川北局面基本稳定,贾老贼也开始着手安排返回临安。
四月初二,贾老贼任命张钰署理利州东西路安抚制置大使,同时为了加强川北防御,贾老贼又把两万江西军留在了川北,准备在川北稳定和四川军队得到补充后再撤回江西,然后才率领子聪、高达等川外军队将领撤离汉中,随行的有田雄、夹谷龙古带和张札古带等重要俘虏,还有八思巴领着十几个徒弟也在队伍之中,都是准备到临安去接受赵禥的亲自册封。
“咦?本官好象忘了东西?”撤往临安的大军走出汉中城门后,贾老贼忽然想起自己好象忘了什么事。送行的张钰和陪同的子聪、高达等人都是一楞,子聪最是聪明,抢先问道:“太师,难道你忘记献给皇上的美女了?”
“本官是答应献给皇上成都美女,大师你的弟弟已经给本官准备了。”贾老贼摇头否认。高达马上又说道:“难道太师你忘记了什么宝藏?听说鞑子大汗铁木真的坟墓就在四川,那里面的好东西可不少。”
“这是本官也记得。”贾老贼还是摇头,说道:“本官已经派人去审问蒙古俘虏,铁木真的坟墓只是传说在四川,目前还没真凭实据,得慢慢找。”
“那是不是刘整和刘太平这些狗汉奸的下落?如果是那样,那请太师放心,下官一定会严密搜查汉中全境,只要找到他们,就绝对不会轻饶了他们。”张钰也说道。不曾想贾老贼还是摇头,“那些狗汉奸人少目标小,刘整狗汉奸又狡猾无比,肯定乘着战乱跑到凤翔路去了,估计再怎么搜查也是白白浪费力气了。”
“那到底是什么?”三人又一起问道。贾老贼回忆了半天,终究还是又摇头说道:“实在想不起来。算了,会被本官遗忘的事,肯定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无关疼痒。”说罢,贾老贼将大手一挥,撤出汉中的大军立时又继续前进起来。可就在这时候,北面忽然传来一群惊惶失措的叫喊声,“太师,等等我们!”“义父,等等孩儿!”
“坏了,原来本官是把干儿子和衙内军忘了!”贾老贼猛然醒悟,再扭头去看时,果然看到一群衣衫褴褛的骑兵快马冲了过来,一个个穿得和叫花子几乎没什么两样,满身满脸的尘土污垢,为首两个干瘦青年和一个头大如盆的大头老道,不是董平高、黎尚武和黄药师衙内军三大巨头还是谁?
“义父,孩儿总算是又见到你了!”董平高一马当先,冲到贾老贼面前连滚带爬的下马,抱住贾老贼的大腿嚎啕大哭,“孩儿还再也见不到你了,义父——!”黄药师和黎尚武也是如此,扑上来双双抱住贾老贼的另一条大腿,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嚎啕大哭,哭诉别来之情——立时生生把贾老贼的一件崭新官服给糟蹋了。
“我儿,黄道长,黎将军,本官一直在担心你们,这些天吃不好睡不香,刚才还在委托张钰将军全力寻找你们,想不到你们竟然回来了!”看到失踪已久的衙内军忽然出现,贾老贼不免也是又惊又喜。衙内军三巨头只顾大哭,并没有立即回答,子聪、高达和张钰三人则心中嘀咕,“老东西,你说这话也不脸红?”
“好了,好了,别哭了。”贾老贼跳下战马,搀起董平高微笑问道:“告诉为父,你们出了大散关栈道,是怎么回到汉中的?走的那条路?”
“孩……孩儿们是从子午谷回来的。”董平高抽抽噎噎的介绍了一通他们烧毁大散关栈道的情况,原来衙内军那日在大散关自己烧断退路后,无奈下只好继续向北,从陈仓一带掉头向东,绕路返回汉中,因为阿里不哥军不断从凤翔路抽调兵力控制中原,凤翔路又长期是忽必烈和阿里不哥拉锯争夺的地方,所以境内地广人稀,只有几百人的衙内军竟然很幸运的没有被蒙古军队发现——当然,这也与衙内军全军上下都有些小聪明有关,只是期间风餐露宿,断粮断援,辛苦非常。而汉中与陕西联系的褒斜道和骆谷道栈道都已经被战火摧毁而废弃,无法通行,衙内军就只能绕一个大圈子,从子午谷撤回汉中,所以才耽搁了两个多月时间。还好,一路靠杀马充饥的衙内军刚刚走出子午谷,马上就遇到了宋将赵安的军队,靠着赵安提供的战马,衙内军这才在贾老贼出发时追上宋军的撤退军队。
“我儿,辛苦了,辛苦了。”好不容易听完董平高的哭诉,贾老贼咧嘴大笑,拍着干儿子的肩膀笑道:“不愧是本官之子,在这么困难的情况下仍然能迂回千里重归大宋,没给本官丢脸。好,别哭了,跟为父回临安,为父这次一定重赏你们,金子银子和美女都不会少。”
“多谢义父。”董平高感谢一声,又狐疑的看看旁边列队而过的宋军队伍,小心翼翼的问道:“义父,孩儿深陷敌后的时候,你真为孩儿担过心吗?”
“担心,怎么不担心。”贾老贼毫不脸红的说道:“为父刚才不是说了,这些日子为父吃不好睡不香,就是担心你的安全。”
“那你怎么不派军队去凤翔路寻找孩儿?还急着撤军返回临安?”董平高一句话问得贾老贼哑口无言。那边子聪赶紧出来给贾老贼打圆场,“董将军不必误会,贾太师确实是在为你们担心,只是贾太师身负大宋国运,不敢轻易冒险,还有皇上也催得急,贾太师只好先撤回临安。”
“义父,看来你真的把孩儿给忘记了,孩儿太伤心了。”董平高当众嚎啕大哭,象极了一个被父母遗弃的孩子。弄得良心所剩不多的贾老贼都有些不好意思,只好把干儿子搀起来温言安慰。那边黄药师则扑上来一把揪住子聪的衣领,瞪着绿豆眼吼道:“臭秃驴,该不会是你故意的吧?你还记着咱们以前的仇怨,所以你故意不让贾太师去接应我们,想借刀杀人!”
“黄仙长误会了,小僧那敢借刀杀人?”
“狡辩!肯定是!”
“没有,小僧绝对没有这意思。”
“有!肯定有!”
“没有……”
黄药师和子聪这对活宝冤家的争吵声中,宋军撤离汉中的队伍已经离开了驻扎多日的军营,军队行军带起的灰黄尘埃随着温暖的春风慢慢飘荡,又慢慢漂落,最终落定。
《大宋权相》¥第四卷《川中义》完,欲知后事如何,请看本书最终卷《汉家江山》。
最终卷
汉家江山
!第一章
父子隔阂
山川阻隔,贾老贼的队伍回到临安的时候,时间已经是咸淳四年的六月二十二,和上一次凯旋一样,宋度宗赵禥又一次率领文武百官步行出城三十里迎接,也和上一次一样,赵禥又是刚见到贾老贼的面,就当着数以十万计的临安军民官员和百姓的面拉着贾老贼的手嚎啕大哭——不过还好,贾老贼这次没一见面就参奏赵禥的爱妃和几十名官员,逼着赵禥把爱妃赐死和把几十个官员皇亲送进天牢。所以总的来说,贾老贼和赵禥这次见面的场面还是挺感人的。
“呜……,师臣,你这一走一年多,朕可真是想死你了。呜……,师臣,你以后再也不要离开朕了……”赵禥对贾老贼确实是不只一般的依赖,拉着贾老贼的手哭起来就没过完,泪水把贾老贼的袖子都淋得精湿。贾老贼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只能安慰道:“皇上放心,老臣这次回到临安,三四年内肯定不会离开了,留在临安好生辅助皇上。”
“真的?”赵禥又惊又喜的问道。贾老贼微笑点头——长达一年多时间的四川光复战打下来,宋军人困马乏,军粮和军饷都消耗巨大,没有几年时间的休养生息,贾老贼是不敢再发动大战役了。说到这,贾老贼忽然发现赵禥的眼圈发黑,双目无神,人也比一年前消瘦了许多,贾老贼不免的担心的问道:“皇上,老臣见你气色不佳,难道皇上的龙体有恙?”
“多谢师臣关心,朕的身体还过得去。”赵禥很是激动贾老贼对他的关心,又压低声音说了一句,“师臣放心,朕每天照样可以临幸十几二十个妃子,每顿饭照样可以饮酒两升,身体好着呢。”
“你也不怕铁杵磨成绣花针。”贾老贼心中嘀咕,不过嘀咕到这里,贾老贼猛然想起一事——历史上赵禥的寿元好象并不长,年纪轻轻就挂了,当时他的大儿子好象才十来岁。想到这里,贾老贼情不自禁的偷眼去瞧御辇之上的全玖母子,却见全玖艳丽依旧,一双水汪汪的媚眼也正在看着自己,嘴角尽是关怀的温暖笑意。已经有七八岁大的赵显则背朝贾老贼,看不清楚他脸上有什么表情。
“皇上,酒是穿肠毒药,色是刮骨钢刀,还请保重龙体。”贾老贼很难得的提醒一次赵禥不要沉溺酒色。虽说没什么血缘关系,可是对贾老贼这种手握军政大权的权臣来说,赵禥这样言听计从又对自己无比依赖的皇帝——简直打着灯笼都难找。只可惜赵禥对贾老贼的婉转奉劝不仅不听,反而又压低声音向贾老贼问道:“师臣,上次出征前,你说过成都的美女……”
“唉,还真是狗改不了吃屎。”贾老贼心中苦笑,无奈的也是压低声音说道:“皇上放心,老臣以选秀女为名,已经让人准备好了,过了这一两天,老臣就让人送进宫里。”赵禥大喜过望,忍不住又大夸特夸贾老贼是大宋第一能臣,千古忠臣的楷模。
六月天,孩儿脸,说变就变,刚才还是万里无云,热得让人恨不得只穿一件单衣再吃几碗冰凌,忽然一阵凉风吹来,黑沉沉的乌云立时爬满半个天空,露出暴雨将至的兆头。见此情景,贾老贼和赵禥不免都是大为扫兴,赶紧下令回城避雨,贾老贼又赶紧叫人给赵禥拿来龙伞,以免一场暴雨把赵禥这点小身板淋跨,但贾老贼命令得快,雨下得更快,内侍刚搬来龙伞,铜钱大的雨点已经淋下,把贾老贼和赵禥都淋了个精湿,贾老贼久经沙场身体甚好,这点雨倒不算什么,被酒色掏空了身体的赵禥却被淋得喷嚏连天,露出了感冒的迹象。
顶着狂风暴雨,君臣共乘一辇回到临安,宫中早已备下御宴为贾老贼、子聪和高达等有功之臣接风洗尘,同时禁军营中也是大摆酒宴,犒赏凯旋而归的宋军基层将士。皇宫御宴席间,贾老贼见赵禥心情高兴,便乘机拿出奏章,为张钰请封利州东西路安抚制置大使兼汉中知府,总理川北军事,还有为刘秉恕请封成都府路安抚使,正在兴头上的赵禥大手一挥,当场答应贾老贼的所有奏请,并且全权委任贾老贼升迁赏罚四川光复战的所有有功之臣。
贾老贼和赵禥君臣和睦,朝中文武官员也对贾老贼百般奉承,君臣同僚说得热闹高兴。躲在一旁偷看的赵显却跑回后殿,把正陪着谢道清、贾妙和赵娥明等皇亲女眷用膳的全玖拉到一边,低声说了贾老贼为功臣请封的事情,末了,赵显气愤的向全玖说道:“母后,别的人也就罢了,那个刘秉恕是个新降之人,怎么能这么快就把天府之国交给他治理?”
“傻孩子,秉恕先生对我大宋有功,又是我大宋眷顾中原汉人的典范,怎么不能封他?”全玖在儿子额头上点了一下,轻声说道:“再说了,刘秉恕确实有本事有才能,有他治理成都,成都府路才能更快的恢复元气,明白不?”
赵显转转眼睛,又在全玖耳边低声说道:“母后,其实儿臣也不是认为刘秉恕不能治理好成都,只是这么一来,四川诸路已经全部是贾平章的人,加上京湖的吕文焕、江西的高达、两淮的李庭芝和浙江的陆秀夫,都是贾平章的心腹嫡系,我们大宋七成的军队和土地可都姓了贾,这要是……”
“混小子。”全玖有些生气,难得板起脸向儿子斥道:“小小年纪就学得这么猜忌,长大了还得了?母后可以告诉你,大宋七成军队和土地控制在贾太师的心腹嫡系手里,这点是不错——可贾太师的心腹嫡系,同样也是你的心腹嫡系,也是你将来的擎天护驾之臣!”
“那些人都是骄兵捍将,会把儿臣放在眼里?”赵显有些不服气。全玖当然不能告诉儿子真正原因,只能又瞪了儿子一眼,斥道:“不许胡思乱想,母后今天要陪太后用膳,改天再给你详细解释,现在给母后老实点。”说罢,全玖拉起儿子,也把赵显拖到宴席之上,免得他又去看亲爹贾老贼不顺眼。
……
赵禥亲自举行的皇宫御宴一直持续到当夜将近二更方才结束,因为第二天还有早朝要参加,所以疲惫不堪的贾老贼并没有回临安城外西湖的半闲堂,而是在枢密院的客房里休息了一晚上——同时也让贾老贼那些望穿秋水的老婆们郁闷了一晚上。谁知第二天清晨到得皇宫,贾老贼这才知道赵禥已经病倒,无法举行早朝,交代下来说让贾老贼料理政事,而贾老贼离开临安一年有余,对朝中情况并不熟悉,也只好继续把政事交给女婿陆秀夫和老走狗廖莹中,贾老贼自己则独身进宫探病。
赵禥的病说重不重,只是昨天被雨淋又被冷风吹了一路,晚上又传了几个妃子恃寝,自己把身体搞跨了,说轻也不轻,发高烧打摆子,自然无法理政,所以向太医大概了解了病情,贾老贼不免有些哭笑不得。在赵禥病榻旁坐了一会,又说了一些保重龙体的废话,贾老贼便起身告辞。出得赵禥寝宫,一年多没回家,贾老贼本想直接回半闲堂去看看家人,谁知没走几步,贾老贼的外甥女婿杨镇就追了上来,向贾老贼抱拳禀报道:“太师,皇后有请,说是想和太师商量一下关于几位皇子老师的事情。”
“操,你儿子请老师都要来找我?”贾老贼极没良心的心中嘀咕,不过转念一想为皇子请老师等于就是给自己的儿子请老师,所以贾老贼还是点头答应,跟着杨镇赶往以前经常与全玖密会的御花园小屋。而临安皇宫的御林军统领就是贾老贼的外甥女婿,副统领则是全玖的心腹刘济豪,贾老贼在宫中行走,倒也没有人敢多一句嘴。
到得园林小屋,刘济豪已经守在门口,见了贾老贼也不说话,只是让开道路,和杨镇心有灵犀的双双守在门外,互相监视,不敢多听一句。而贾老贼提步进房之后,刚转入后房,立时便看到全玖独自一人坐在床沿向自己媚笑。
今天的全玖打扮得非常漂亮,衣服也非常的单薄,薄薄的亵衣下身段丰腴婀娜,隐隐透出娇嫩白晰的肉色,胸前双峰饱满耸挺,颤颤巍巍几乎把胸前衣服撑破,修长好看的双腿搭在床沿,调皮的诱人晃动,柔润红唇带笑,弯月媚眼柔情万千,如丝长发斜披在胸,看得贾老贼是直咽口水,下半身不知不觉已有反应。
“美人儿,我来了。”贾老贼也不客气,三两下脱去官服外衣,低吼一声就扑了上去,直接把全玖按在床上,手忙脚乱的去剥全玖衣服,偷空还在全玖丰满嫩滑的椒乳上大力揉弄。全玖吃疼,娇呼一声主动把香馥馥的嘴唇献上,吐出丁香小舌在贾老贼口中搅动,一双玉手则迫不及待的为贾老贼除去内衣。直到贾老贼进入了那柔嫩湿润的地方时,全玖才低声呜鸣了一句,“坏,又顶这么重。”
“我要是顶轻了,只怕皇后不满意啊。”
“坏……”
火山爆发的激烈时刻终于过去,全身香汗淋漓的全玖依偎在贾老贼怀里,一边轻吻着贾老贼汗津津的胸膛,一边吃吃笑道:“还以为昨天晚上你那些妻妾把你榨干了,今天就捡些药渣,想不到还这么有劲,还弄得人家都装不下,流了满床。”贾老贼淫笑着在全玖胸前的两颗小草莓上各捏一把,“那是当然,咱们做臣子的,忠孝为先,好东西当然是要积攒起来献给皇后——所以这段时间我就没碰女人。”
“呸,不要脸的老东西。”全玖红着脸轻淬,又主动的爬到床边,用红润柔软的小舌替贾老贼清理战场。贾老贼有些惊讶,爱抚着全玖的秀发笑道:“今天转性了?以前每次行完房事,你不用清水洗上三遍就绝不用嘴,今天怎么变得这么乖?”
全玖粉脸更红,半晌才羞答答的说了一句实话,“从你走了以后,我没让傻子碰我一根指头,这么长时间了,当然还想你快点……”
“没说的,本官身为大宋忠臣,当然要为皇后娘娘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贾老贼毫不脸红的笑笑,又把全玖抱起,让她滑坐到自己的腰上,张口就咬在了全玖那粉红的草莓上。全玖又是一声嘤咛,一边抱紧贾老贼的脑袋,一边调整着角度慢慢坐了下去……
妻不如妾,妾不如偷,贾老贼和全玖也算得上是郎才女貌,偷起情来更是格外的刺激,只是这里毕竟是皇宫内院,贾老贼和全玖胆子再大也不敢长时间缠绵。所以贾老贼又一次在全玖体内爆发激情后,全玖只稍做休息,就又一次主动用口舌为贾老贼清理,并抓紧时间说道:“今天把你叫来,除了一年多时间没见,想要见见你,还有一件重要的事得对你说。”
“什么事?”贾老贼享受着全玖的温柔服侍,懒洋洋的问道。全玖停住活动,沉声说道:“你那个大儿子,你得找个好一点的老师管一管,别再让李芾和马廷鸾教他什么为君之道,否则的话,你将来肯定跑不掉吕不韦的下场。”
“究竟出什么事了?详细说来听听。”贾老贼有些惊讶的坐直身体问道。全玖叹了口气,一边为贾老贼穿衣,一边把昨天宴会上发生的事和赵显平时对贾老贼的敌视态度说了一遍,末了,全玖又叹了一口气,低声说道:“昨天晚上我思来想去,觉得显儿变成这样,问题十有八九就是出在他那几个老师身上,否则一个七八岁的孩子,怎么可能有这样的心思?所以你得抓紧时间给儿子们换几个老师,要不然等到他们长大了,再想扭转就难了。”
“玖儿,这点你就错了。”贾老贼摇摇头,分析道:“李芾、马廷鸾和范东叟这些人,本官很清楚他们的为人,要他们教咱们的儿子三纲五常容易,要他们教显儿猜忌多疑,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所以问题绝对不是出在老师身上。”
“那问题出在那里?”全玖担心的问道。贾老贼苦笑答道:“问题应该出在咱们俩身上,咱们俩都是搞权谋诡计的大行家,联手生出来的儿子还能好到那里?”说到这,贾老贼又捏捏全玖的粉颊,微笑道:“尤其是你,玖儿,从你当上皇后以来,后宫不明不白的死了废了多少嫔妃?咱们的儿子看在眼里,还不能学坏?”
“胡说。”全玖有些生气的捏了贾老贼一下,嘟哝道:“是那些贱人想谋我的皇后位置,我被迫反击,如果她们不来招我惹我,我犯得着和她们一般见识?反正我只愿和你在一起,不愿那个傻子碰我一根指头。”话虽如此,全玖心中还是颇有些认可贾老贼的分析,便又问道:“那现在怎么办?继续这么下去,你儿子和你只怕就要势同水火了。”
“让我仔细想想。”贾老贼盘算道:“显儿现在这样,应该是出自天性,硬要他改怕是不可能了。不过这样的天性如果应该引导得好了,说不定又是一个明君大帝。”说到这,贾老贼一拍大腿,说道:“干脆这样吧,反正我几年内应该不会离开临安,我亲自当儿子们的老师,亲自监督赵显、赵昰和赵昺的学业,顺便观察观察他们,看他们究竟谁最适合继承大位。”
“赵昰?”全玖先是勃然大怒,但全玖仔细一想,发现还是贾老贼考虑得周全——贾老贼亲自担任帝师,只教自己的两个儿子却不理俞妃所生的赵昰,确实在道理上说不过去。不过全玖还是又揪着贾老贼的耳朵低声嘶吼道:“我丑话说在前面,只能是我的儿子继承大位,你要是敢把赵昰扶上去,我就和你拼了!”
“玖儿,你还敢说儿子不是你教坏的?竟然多疑成这样?”贾老贼苦笑着想全玖问道:“你的儿子不是我的儿子?我不扶自己的儿子去扶外人,我是傻子啊?”
“哼,我就怕你被传染傻了。”全玖恨恨的放开贾老贼嘟哝。贾老贼瞟见她那红润的嘴唇,心中不免又是一阵瘙痒,强行把全玖按跪在自己面前,淫笑道:“玖儿,快,一年多没尝过你小嘴的滋味,抓紧时间再用嘴服侍我一次。”
“不要,脏死了……呜……”
……
心满意足的贾老贼离开小屋的时候,时间已经快到午时,贾老贼怕人生疑,赶紧让等得心焦的外甥女婿领着自己从皇宫侧门出宫,然后又绕到正门去寻找在宫外等候的子聪,打算从领着子聪回半闲堂。谁知到得宫门外一看,女婿陆秀夫竟然也在,贾老贼不由一楞,上前问道:“君实,你怎么在这里?”
“岳父,你不是在宫里吗?”陆秀夫和子聪等人比贾老贼更是惊讶。贾老贼早就想好了借口,答道:“刚才探视完皇上的病情,先是去和皇后商量了一下关于皇子老师的事情,然后又从侧门出宫,去看了看外甥女,这才绕回来。”贾老贼的外甥女赵娥明嫁给杨镇之后,宋理宗出于爱女心切,在皇宫左侧给赵娥明建了一座公主府,方便父女随时见面,贾老贼又是赵娥明的嫡亲舅舅,外出一年多回来,去看看外甥女自不奇怪,所以陆秀夫等人并未生疑,子聪却心生疑惑,“老东西去看外甥女,怎么也不派人来传个话?”
“君实,出什么事了?竟然要你在这里等为父?”贾老贼问道。陆秀夫拿出一份急报,焦急说道:“是出了一点事,刚送来的紧急军情。阿里不哥鞑子向泰安张荣和张宏发动了进攻,张宏抵敌不住,向朝廷求援。”
“阿里不哥这么快就打泰安?”贾老贼大吃一惊,脱口叫道:“莫非他已经拿下太原、大都和开平了?”
“道路不通,目前还没收到准确消息。”陆秀夫摇头答道。贾老贼怒道:“那还楞着干什么?赶快派人去查,要是阿里不哥鞑子拿下了这三座忽必烈余党控制的城池,后方没了牵制,我们马上又得和他全面开战!”
最终卷
汉家江山
!第二章
有其父必有其子
通过各种渠道打探,靠着中原那些墙头草世侯的帮忙和宋军细作的辛苦工作,贾老贼终于摸到北方战局的大致情况。原来忽必烈余党所控制的三大要塞开平、大都和太原,除了开平守将移相哥在弹尽粮绝的情况下向阿里不哥军开城投降外,太原和大都仍然在忽必烈余党的控制中——虽说这两座城池的情况都十分不妙,但货真价实还在忽必烈庶弟穆哥和岳父按嗔手中,并没有被阿里不哥军攻陷,这点是宋军细作和中原世侯反复确认的。
“谢天谢地,真是谁家无忠臣啊。”松了口气的贾老贼向子聪、廖莹中等谋士微笑道:“想到忽必烈帐下,还有这么两员忠心耿耿的大将,也多亏了他们,阿里不哥到现在还不能完完整整的控制中原,这么一来,我们在边境上至少可以少部署五万兵力。”
“不奇怪,阿里不哥仗着自己是嫡子,以前没少欺负庶子出身的穆哥,穆哥当然不肯向他低头。”子聪也是微微一笑,解释道:“至于按嗔,他不仅是忽必烈的岳父,忽必烈南征之时还直接把大本营大都交给他掌管,可见对他是何等放心。所以这两个人除非是战死,否则向阿里不哥投降的可能性极小,而且大都和太原的城防都非常之坚固,粮草储备也还得去,估计他们应该还可以再坚持一段时间。”
“既然如此,那阿里不哥为什么急着对张荣和张宏祖孙下手?”首任狗头军师廖莹中很是疑惑,提出疑问道:“如果不拔掉背后这两颗钉子,尤其是不能拿下太原这座粮仓,阿里不哥就没法与我大宋全面开战,为什么还这么急?”
廖莹中提出的问题,其实也正是贾老贼目前所头疼的,才短短半个月时间,阿里不哥的铁骑和赵孟頫的伪宋军联手,接连大举进犯泰安、兖州和济州等地,张荣祖孙根本无力抵抗,只能据城死守,阿里不哥的铁骑驰骋三州,杀人放火奸淫虏掠无人可挡,直接威胁到南宋两淮防线和沂州李璮,把贾老贼逼到救也不是、不救也不是的两难境界。
“如果小僧没有判断错的话,阿里不哥应该是调整了他的中原战略。”子聪比贾老贼和廖莹中都了解蒙古,沉默片刻后,子聪说出自己的分析,“自从阿里不哥踏足中原以来,就一直被我们扶持的中原世侯和忽必烈余党牵制,虽然赵孟頫的伪宋朝廷帮助笼络人心,却始终无法一统中原,而我们也争取到了全力光复四川的宝贵时间。现在四川战事已经结束,阿里不哥的军队却仍然深陷中原泥沼,长期以往,等到我们休养生息,恢复了元气北伐中原,阿里不哥的情况就妙了。鉴于这种危险情况,所以阿里不哥及时调整了战略,直接打与大宋关系亲密的张荣祖孙,打算把我们拖下水。”
“子聪大师的意思是,阿里不哥攻打张荣祖孙,目的是引诱我们全力增援张荣祖孙,间接消耗我们的大宋战争潜力?”贾老贼若有所悟的问道。子聪点头,答道:“不错,阿里不哥此举看似简单,其实阴险之至,难以破解。倾向于大宋中原三大世侯史天泽、李璮和张荣,其中张荣最弱,我们不加援救,张荣定然不是阿里不哥对手,覆灭只是迟早,更会寒了中原世侯之心,把中原世侯推到阿里不哥一边。”
“子聪大师,那我们派两淮军队增援如何?”廖莹中试探着问道:“这次四川光复战,大部分两淮军队都没有参加,实力未受折损,可以让他们去增援张荣祖孙。”
“不可!”子聪果断摇头,说道:“如果我们派两淮军队增援张荣,那就正中了阿里不哥的引蛇出洞之计!廖先生不要忘了,大宋各支主力军队之中,就数两淮军队骑兵最少,泰安一带又多是山川平原,河流稀少,让李庭芝的步兵和水军去泰安增援,不是送上门去给阿里不哥铁骑歼灭是什么?”说到这,子聪又补充一句,“还有一点,我们也不能用军需武器间接泰安,泰安远离淮河,贸然增援,辎重运输线极易被断,同样只会白白便宜了阿里不哥。”
贾老贼默然无语,半晌才冷笑道:“想不到阿里不哥这个狗鞑子还挺有一套,竟然能想出这样的毒招来。”子聪马上又笑道:“阿里不哥没这本事,小僧的妻舅张弘范也没这样的头脑,依小僧所见,阿里不哥军有此大局观者,非刘整莫属。——算时间,他也应该逃回阿里不哥那里了。”
“又是这个狗汉奸!”贾老贼极为恼怒的嘀咕一声,很是惋惜在四川没能杀掉这个大祸害。贾老贼又问子聪如何应对时,子聪皱着眉头说道:“小僧虽然有两条应对之策,但都算不上完美,只能暂时缓解眼前之危。第一,派遣使者说服张宏祖孙放弃泰安、兖州和济州三州,退回徐州和邳州,背靠淮河据城而守。——不过,张荣发迹于泰安,在那里根深蒂固,叫他放弃,只怕他心中不愿。而且放弃三州之后,张荣祖孙也就丢了大半的粮食出产地,今后他们的军粮物资只能靠大宋供给,同样会让我们背上负担。”
“那第二条应对之策呢?”铁公鸡贾老贼一听要出钱出粮,马上改变口风不敢答应。子聪眉头皱得更紧,有些犹豫的说道:“这第二条,就是劝说李璮出手增援张荣。李璮的军队里骑兵颇多,和阿里不哥有一战之力,而且李璮是最早投靠大宋的中原世侯,这些年从大宋捞的好处也最多,积蓄了相当可观的力量,借阿里不哥的手消耗一下他……”
子聪没敢把话说完,但贾老贼却知道他的言下之意——李璮虽然投靠了南宋,但南宋对他的控制其实非常薄弱,又要树立他这个榜样,平时里军粮和武器都是要什么有什么,差不多是把他的军队全给养了起来,生生把他打造成了中原第一军阀,隐隐已有尾大不掉的趋势,让他去和阿里不哥血拼消耗,南宋无疑可以坐收渔利。不过贾老贼也很清楚其中的困难,所以贾老贼也迟疑着说道:“大师此计虽妙,可王文统那里……,只怕我们的使者刚给李璮下诏,王文统马上就能知道我们打什么算盘。”
“太师所言极是,这也是小僧最担心的事。”子聪苦笑答道。这时候,跟随贾老贼时间最久的首任狗头军师廖莹中忽然笑了起来,“太师,大师,小生明白你们的意思了。太师请放心,小生愿为大宋使者去见李璮,定可说服李璮心甘情愿的出兵泰安。”
“你?”贾老贼有些惊讶的打量廖莹中,就象第一次认识这个跟了自己几十年的老走狗一样。那边子聪也是满腹疑惑的打量廖莹中,试探问道:“廖先生,请恕小僧冒昧,你打算如何说服李璮和王文统?再请恕小僧冒昧一句,王文统可不好对付。”
“子聪大师不必客气,小生知道自己才能远不如王文统。”廖莹中颇有些豁达的一笑,解释道:“其实小生并没有打算说服王文统,小生只需要说服李璮足以。”
“你怎么说服李璮?”贾老贼眉毛一扬,盯着老走狗问道。廖莹中嘻嘻一笑,“太师,你好象忘记了,上次李璮不顾王文统全力反对,提前易帜归宋,讨伐忽必烈,就是因为小生的无心之失。”
“济南府!”贾老贼和子聪同时醒悟过来。廖莹中微笑答道:“不错,李璮为人贪婪好利,对济南府垂涎三尺,一心只想做山东王,大宋若是以济南、益都二府为诱饵,再许以山东安抚制置大使一职,李璮必然出兵。而且王文统就算劝他,以李璮之刚愎自用,他也不会听。”
李璮刚愎自用的性格,贾老贼和子聪都深有体会——当初李璮发疯一样提前易帜,险些导致兵败身亡,那时候还在不同战线上的贾老贼和子聪可都没少在背后骂他蠢货。所以贾老贼和子聪反复盘算之后,还是决定让廖莹中去李璮那里碰碰运气——反正就算失败也没什么,李璮和王文统绝不会为此与大宋翻脸。
决定了应对策略,贾老贼马上进宫去向赵禥讨要圣旨,仍然躺在病床上的赵禥倒也爽快,立即就按贾老贼的意思下诏,派廖莹中为宣旨使者去见李璮,同时顺便答应了由贾老贼亲自出任他三个儿子老师的事情。拿到圣旨,贾老贼也没耽搁,立即回到半闲堂让廖莹中即刻动身,抓紧时间去见李璮。
“对了,太师,学生还有一件事忘记告诉你。”贾老贼亲自把廖莹中送出大门时,廖莹中忽然想起一事,向贾老贼禀报道:“上次太师不是让那些全身上下黑黝黝的色目商人去海外弄病马吗?两个月前,那些色目人来见了小人一次,说是他们弄到了病马,也按太师说的办法让病马不断传染好马,从海路运来大宋,只是他们运气不好,船在快到大食国的时候遭遇风暴,耽误了时间,没能及时买到好马给病马传染,结果马在海上就全病死了。”
“那你是怎么答复他们的?”贾老贼也忘了这件事,忙问廖莹中后来的处置办法。廖莹中答道:“因为太师说过那些病马重要,所以学生仍然付给了那些黑色色目人船钱和马钱,要求他们回国之后,再送一次病马过来,只要成功,赏钱加倍。”
“你做得很对,咱们是得再碰一次运气。”贾老贼点头,心说那种感染了非洲马瘟的病马如果能弄到手里,再拿去对付阿里不哥的铁骑,阿里不哥那些骑兵乐子可就大了。
……
光以才能学识而论,廖莹中是远比不上子聪和刘秉恕兄弟的,可是他偏偏非常处理那些烦琐的细节事务,平时里这个优点不显眼,可是他这一走,没人帮忙的贾老贼可就忙昏了头,还好贾老贼的女婿陆秀夫也顶了上来,帮了不少大忙,否则贾老贼恐怕连亲自教育儿子的大事也得耽搁了。
六月二十八正午,贾老贼来到位于皇宫后花园的资善堂,正式出任帝师。在此之前,贾老贼已经从全玖口中知道大儿子赵显对自己当老师很是不满,还恳求全玖在赵禥面前进言,反对自己当他的老师,虽说全玖很是骂了儿子一通,但贾老贼和全玖都很头疼大儿子的叛逆性格,所以在来皇子读书的资善堂之前,贾老贼都已经做好了和亲儿子的斗争的准备,全玖更是亲自把两个儿子送进资善堂,监督他们读书求学,免得贾老贼在亲儿子面前太过难堪。
事情的发展很是出乎贾老贼和全玖的预料,贾老贼和两个儿子、一个学生见面后,赵显竟然主动领着赵昰和赵昺向贾老贼行了一个十分标准的拜师礼,一张小嘴象是抹了蜜一样,一个贾老师的叫得十分亲热——看那态度,简直比赵昰和赵昺对贾老贼还要亲热几分。而贾老贼为了考验儿子们的学业情况,要求他们背诵《论语》,赵显居然又第一个站出来做两个弟弟的表率,把书本背得滚瓜烂熟,贾老贼提了几个问题,他也回答得非常流利,十分得体,态度还不卑不亢,似乎对贾老贼颇为恭敬。
“我这个大儿子不错啊?玖儿怎么会这么担心他?”看着私生子的优异表现,贾老贼忍不住偷看了垂帘背后的全玖一眼,心中大是疑惑。可贾老贼并不知道的是,全玖也在帘子背后张大了嘴,对大儿子的表现非常不解,而赵显接下来的话则又让贾老贼和全玖欣喜万分——赵显主动说道:“老师,学生能否请你加开一门课程?”
“大皇子想学什么,请尽管讲。”贾老贼笑眯眯的问道。赵显抱拳说道:“老师文韬武略,战无不胜,天下皆知,学生除了想向老师学习四书五经之外,还想向老师学习兵法韬略,请老师指点。”
“好,好。”亲儿子想接自己的班,贾老贼自然是乐得嘴都不合不拢,满口答应,很高兴的说道:“既然大皇子愿学,那从今往后,我们就兵法一门,由老臣向几位皇子传授兵法。”
因为心情高兴,贾老贼为赵显、赵昰和赵昺讲解书本直到傍晚方歇,眼看就要吃晚饭了,贾老贼便告辞出宫。全玖也不敢公然挽留贾老贼在宫里过夜,只能与贾老贼匆匆交换一个暧昧的眼神,便也带着两个儿子回宫用膳。同样因为心情高兴的缘故,全玖竟然还破天荒的把并非亲生的赵昰也带到寝宫,让三兄弟聚在一起吃饭。
赵昰和赵昺年纪还小,吃完饭后就直犯困,全玖只好叫宫女带他们下去休息,赵显却精神极好,一双遗传至父母的大眼睛中神采奕奕,显得非常兴奋。全玖好奇问道:“皇儿,什么事你这么高兴啊?”
“母后,贾似道上我的当了。”赵显非常得意的答道。全玖一惊,忙又问道:“贾太师上你什么当?”
“今天在资善堂里,我故意装作对贾似道非常亲热,就是不想让他提防于我。”赵显眼中闪过不符合年龄的狡诈,阴笑说道:“因为我知道,以他的权势和地位,父皇如果选择太子,必然要征求他的意见,我如果对他流露出敌意,他肯定不会建议父皇立我为太子。所以我故意给他留下一个好印象,免得他将来在父皇立我做太子的时候捣乱,还顺便向他学习兵法韬略,将来也好亲自掌管军队。”
“你……!”同样被儿子今天的表现蒙骗的全玖差点没气晕过去,半晌才从牙齿缝里挤出一句话,“你还真不愧是我的亲生儿子!”
“也不愧是他的亲生儿子!”全玖又在心中补充一句。
最终卷
汉家江山
!第三章
亲情
全玖通过杨镇把赵显的原话带过贾老贼后,贾老贼当场就目瞪口呆的傻了眼睛,半晌才骂了一句,“混蛋小子,连你亲爹都敢耍?学谁不好,偏偏学你亲爹六亲不认这点,没出息!”骂归骂,私生儿子大有继承自己雄风之势,贾老贼心里还是很感欣慰,暗道自己后继有人,将来要是那天两腿一蹬,也可以瞑目了。
换别的权臣,一旦知道有个皇子对自己万分敌视,一心想在继位之后搞倒自己,那这个权臣说什么也不能让这个皇子继位了,不过贾老贼和吕不韦一样,知道自己私生子的心机手段后,心中反而更加欢喜。所以贾老贼反复考虑许久,决定还是暂时不和儿子发生正面冲突,也不用各种手段强迫儿子改变心意,而是因势利导,进一步培养自己的儿子。
“臭小子,既然你想和亲你老子斗,老子就陪你玩玩。”悄悄在心里嘀咕完后,贾老贼向前来通风报信的外甥女婿杨镇吩咐道:“镇儿,你回去告诉皇后,就是她信说里的事我全知道了,让她不必为我担心。至于你大表弟那里,请皇后娘娘多派几个能干的宫女服侍他的衣食住行,不能怠慢了他。”
“甥儿一定将舅父原话带到。”杨镇非常之机灵,知道舅舅的话里肯定大有深意,却不言破。贾老贼又微笑道:“还有镇儿你也得操点心,大皇子的年龄逐渐大了,正是好玩好动的年龄,你可以从御前侍卫的后代里选一些手脚好的、头脑聪明的、年龄和大皇子差不多的,派去给大皇子做贴身侍卫,免得他找不到玩伴,成天和那些不成器的小太监鬼混在一起。”
杨镇心中一凛,忙压低声音问道:“舅父,你的意思是,让人看住大皇子,报告他的一举一动?”贾老贼没有正面回答,沉默半晌才说道:“你是我的外甥女婿,直接派人去不方便,你平时里不是常当着人和刘济豪争执吗?可以通过刘济豪把人送过去,这样大皇子才会和他们玩得开心。至于皇后那边你不必担心,她会明白你我的苦心。”
杨镇点头答应,见贾老贼没有其他吩咐,这才告辞回宫,贾老贼也没送外甥女婿,只是眺望着皇宫的方向发呆,若有所思的喃喃骂道:“混帐小子,做爹的可给你制造机会了,能不能抓住机会培养自己的班底,就要看你自己的悟性了。”
话分几头说,从四川回到临安后,贾老贼既得抓紧时间熟悉情况,处理政务和军务,还得腾出时间教育儿子,又抽空去探视了一次已处于弥留之际的右丞相程元凤,天天忙得是脚不沾地,不可避免的就冷落了家中的娇妻美妾。但还好,贾老贼的十来个妻妾中除了阎彤比较难缠外,其她的都很通情达理,没因为贾老贼的冷落而抱怨牢骚。不过贾老贼心中还是蛮有些愧疚,这天眼看时间还早,贾老贼便打起了回家陪老婆的主意。
“君实,本官今天先回家去了,剩下的事你处理一下。”临出门时,贾老贼向陆秀夫吩咐道。陆秀夫也知道岳父忙得很少有机会回家,赶紧答应,并且亲自将贾老贼送出枢密院大门。谁知贾老贼领着子聪还没来不及上马,枢密院大门旁就蹦蹦跳跳的跑出来一名红衣少女,大声叫嚷道:“贾叔父,我在这里等你很久了,你怎么才出来?”
“叔父?”听到这熟悉的声音,贾老贼脸上肌肉抽搐一下,愤怒的回头一看,果不其然,来的这名少女果然就是那位长着天使脸蛋却拥有魔鬼身材的蒙古降臣弘吉刺仙童之女——南必。贾老贼没好气的说道:“南必小娘子,本官已经说过很多次了,不要叫本官叔父——本官还年轻着呢!”
“是,是,侄女又叫错了。”南必吐吐小舌头,又笑眯眯的重新叫道:“那么贾伯父,我在这里等你许久了,你怎么现在才出来?”
“臭丫头,迟早有一天要你好看。”贾老贼气得直哼哼,更加没好气的说道:“你当本官和你一样闲啊?从四川回来,今天已经算从枢密院出来最早了!说吧,今天找本官有什么事?是不是看上那个官宦人家的小白脸,打算请本官给你做媒?”
“哼,那些小白脸有什么好,我会看上他们?我要嫁人,起码也得嫁伯父你这样的。”南必毫不脸红的大声回答,结果倒把贾老贼弄得脸红心热,子聪和陆秀夫等人低头偷笑。还好,南必没有把这个话题继续下去,而是飞快说出了来意,“贾伯父,今天是我姑姑让我来的,我姑姑想请你到她家里去一趟,她有话要对你说。”
“你姑姑想见我?”贾老贼有些发楞,自从被俘虏到临安后,察必就一直带着真金等忽必烈儿女住在被宋军严密看管的蒙古王府,为了不给她的子女招去祸患,几乎是足不出户,从不与外界接触,今天怎么会想起来要见自己?而南必又转向子聪笑道:“子聪大师,还有你,我姑姑也想请你去见上一面?”
“皇……王妃想要见我?”子聪的老脸有些发白——察必母子之所以被宋军生擒,他这个蒙古叛徒可是罪魁祸首之一,自然对察必母子心中有愧,不愿去面对往日旧主。子聪正想设法推脱时,南必却不客气,当着许多人的面直接就抱住了贾老贼的胳膊摇晃,娇声说道:“贾伯父,去嘛,去嘛,我姑姑又不会吃了你,只是有一些正事想和你商量,求你了。”说话间,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南必高耸的胸脯便擦上了贾老贼的胳膊。
“鬼丫头,身材越来越好了,胸部这么丰满,我那些老婆一个都比不了。”贾老贼瞄瞄南必那火暴的身材,嗓子不免有些发干,情不自禁的就点了头,“也好,乘着今天时间还早,本官就去一趟蒙古王府。子聪大师,你也陪本官去一趟吧,看看王妃打算说什么正事。”
“好啊。”南必放声欢呼,诱人的身体几乎全部贴到贾老贼身上。因为在场都知道南必是蒙古人不通礼教,所以倒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妥,只有心中惭愧的子聪暗骂老东西好色无耻,只好无可奈何的陪着贾老贼赶往察必的府邸。
……
察必所住的地方,也就是贾老贼建议赵禥封给真金的蒙古王王府,位于临安城相对偏僻的西南角,周围驻扎有宋军的重兵,名为保护实为监视,察必非常清楚这点却不提出异议,仅是带着忽必烈的几个儿女一直深居简出,饮食衣服都是向南宋朝廷直接索要,仆人和丫鬟也全部是由南宋朝廷提供,从不私自与外人接触,就连她的嫡亲侄女南必想要见她,也必须得经过南宋官员允许,拿到通行证后才能进府,所以快两年的时间下来,察必母子倒也与南宋朝廷相安无事,并没有逼得贾老贼对她们母子生出杀机。
贾老贼一行到得蒙古王府时,时间已是接近傍晚,驻守在王府门前的宋军士兵见是贾老贼亲至,赶紧上来行礼,贾老贼挥手让士兵起来,先询问了一下王府近来的情况,然后又亲自检查了王府的守备情况,想看看有没有可能被有心人利用的空子。那边南必不乐意了,嘟起小嘴说道:“伯父,你还看什么看?我姑姑的王府周围驻扎得有六百军队,日夜不停的巡逻检查,外人想要靠近这里都难,你还怕什么?”
“小鬼丫头。”没有发现漏洞的贾老贼拧了一把南必的嫩脸,这才领着子聪进到王府。而察必真金的住宅号称王府,其实规模也就相当于一个南宋中等官员的宅邸,院子中没有一棵树,只有一些稀稀落落的花丛,庭院走廊几乎看不到一个人影,阴森森简直象一座鬼宅,很是给人一种凄凉之感。见此情景,一心打算利用察必母子影响力招降蒙古军队的贾老贼本想发怒,可考虑到监视察必母子的宋军士兵也难,贾老贼最终还是叹了口气,心说,“这就是输的下场,要是襄阳我输了,只怕现在住这种地方的就是玖儿了。”
稍稍平静了心情,贾老贼正步踏进大厅,厅中稍微有些光线,察必也领着忽必烈的两儿两女正在厅中折着折纸,两年时间没见,察必俏丽虽然依旧,身体却明显消瘦了一圈,神情更是憔悴,就连素来以狼心狗肺著称的贾老贼看了都不免有些心疼。贾老贼放弃直冲进厅的打算,在厅门前低呼道:“王妃,贾似道求见。”
“娘亲。”忽必烈的两个儿子和两个女儿都惊叫起来,飞快躲到察必的背后偷看贾老贼,那神情,就象是见到世上最恐怖的豺狼饿虎一样。而察必抬头看了贾老贼一眼后,浅浅一笑算是见礼,然后向跟在贾老贼背后的南必说道:“南必,辛苦你了,带你的弟弟妹妹到后面去玩玩,好吗?”
“好的。”素来喜欢捉弄贾老贼的南必忽然变得十分乖巧,轻轻答应一声,领着忽必烈的四个儿女便走进了后厅。察必这才向贾老贼柔声说道:“贾平章,请上座,臣妾这就叫人给平章上茶。”贾老贼点点头,领着子聪和龚丹等一干亲兵进厅,坐到了客座的位置。
“恭喜太师,贱妾听说太师这次出征四川,一举收复了五十年前被铁木真大汗夺取的土地,四川守军闻太师之名丧胆,无不望风而降,太师神威,果然日盛,贱妾在此向太师道喜了。”察必的声音非常温柔而清脆,却给人一种凄然若泣的感觉。贾老贼理解察必的心情,只能苦笑答道:“多谢王妃,说起来,这也是王妃的功劳,若非王妃两年前颁下诏书,本官此次出征四川,肯定没那么容易。”
察必浅浅一笑,痛苦之情,溢于言表。贾老贼心生同情,又叹了一口气,问道:“王妃,不知你今日传唤老臣,可有什么吩咐?”察必幽幽的看一眼贾老贼,轻笑道:“贾太师,贱妾与你从开庆元年就认识,时间也不是一年两年了,朋友久不见面,贱妾难道就不能请太师到家中小坐吗?”
察必不提她和贾老贼第一次见面还好,一提之下,贾老贼立即想起自己这辈子最丢脸的事情,表情不由变得尴尬起来。还好,察必只是抿嘴一笑,“贾平章不必在意,那日如果不是你的故意示弱,先夫也不会生出轻敌着之心。”言罢,察必从衣中取出两封带着体温的书信,双手放在贾老贼面前,微笑道:“贾平章,贱妾今日请你到此,是想请平章看这俩封书信。”
“看这两封书信?”贾老贼楞了一楞,赶紧书信打开——还好,蒙古文字是历史上忽必烈让八思巴编纂而成,因为忽必烈的提前亡故,那套文字还没有问世就已经夭折,所以这两封信都是以汉字写成。而贾老贼再看书信内容时,一张还算对得起爹娘的俊脸立即拉得比驴还长。
察必主动交出的两封信分别来自阿里不哥和按嗔,在阿里不哥的信上,阿里不哥要求察必以忽必烈皇后的名誉,命令坚守太原的穆哥和坚守大都的按嗔向阿里不哥投降,并且保证将在察必履约后,全力营救察必母子逃出牢笼,还察必母子以自由。而在按嗔的信上,按嗔告诉了察必大都的真实情况,说是大都军粮已经告罄,差不多已经到了易子相食的地步,按嗔虽然誓死不降,但也已经做好了带着全家为忽必烈殉葬的准备,同时按嗔希望察必不要因为他这个亲生父亲的死而绝望,要保护好忽必烈的儿女,也许将来还有东山再起的希望——基本上,这也是按嗔给女儿察必的遗书。
“王妃能否告知,这两封信的来历?”贾老贼铁青着脸向察必问道。——如此严密的看守还让阿里不哥和按嗔与察必取得联系,由此可见南宋朝廷的保密监视何等疏忽?贾老贼甚至已经怀疑上了弘吉刺仙童父女,怀疑是他们父女给察必带来的书信。
“不瞒贾平章,这两封信是谁送来的,贱妾也并不知道。”察必摇摇头,如实答道:“阿里不哥伪汗给贱妾的书信,是贱妾半个月前在枕头下发现。贱妾父亲的书信,是五天前贱妾在真金房中发现,就放在桌上。”
贾老贼抿抿嘴,半晌才铁青着脸向亲兵队长龚丹喝道:“马上去传三道命令,第一,把服侍王妃和蒙古王的仆人和丫鬟全部换成新人,换下来的人,交十三衙门严加审问,一定要查出内奸!第二道命令,王府外面的驻军,队长及以上级别的,全部以贻误军机罪各罚五十军棍!第三道命令,十三衙门负责此事的官员,全部以渎职罪降两级,罚俸三月!”
“遵命!”龚丹也知道事情严重,马上抱拳答应。那边察必则抿嘴轻笑,似乎对贾老贼不顾颜面的当众发作颇为嘲讽。贾老贼有些尴尬,又向察必说道:“多谢王妃举报,不知王妃是否对住宅不满,或是对饮食不习惯?王妃尽管说,老臣一定尽力满足。”
“贾平章误会了,贱妾主动向平章坦白,并非以为对饮食起居不满。”察必轻轻摇头,神情十分黯淡。贾老贼有些惊讶,心说察必竟然连逃跑的机会都舍得放弃,究竟为了什么?想到这里,贾老贼忙问道:“那不知王妃有何要求,请尽管道来。”
“贾平章,贱妾是有事求你。”察必忽然起身,走到贾老贼面前双膝跪下,流着眼泪哽咽说道:“求你救救我的父目和兄弟,他们是我在世上最后的亲人,求你救救他们。否则的话,大都城一旦被破,他们没有一个人能够活命。”
说罢,察必不等贾老贼回答,又向一直没有说话的子聪磕头恳求道:“子聪大师,求你看在你与先夫的交情份上,也救救贱妾的亲人。贱妾已经听南必说了,现在贾平章对你的话是言听计从,贱妾只求你不要因为代价巨大而阻拦。”
最终卷
汉家江山
!第四章
海路运粮
“贾平章,子聪大师,求求你们了,救救我的父亲,救救我的家人。”察必跪在贾老贼和子聪面前,泪如雨下的恳求道:“求求你们了,我知道现在以大宋的力量,想要营救我的父亲十分困难,可我很清楚父亲的脾气,他说过以身殉城,就绝不会突围逃跑,你们如果不向他伸出援手,他和我的家人就死定了。”
贾老贼万分为难,老实说察必在历史上的名声相当不错,历史上贾老贼的老相好全玖被俘虏到北京后,也多亏了察必的全力营救,全玖才没有遭到蒙古权贵侮辱,察必还多次劝谏忽必烈善待汉人,少造杀戮,算是一个难得的开明贤后,贾老贼对她的印象也还过得去,对她的恳求不会一口拒绝。只是大都远在千里之外,中间又有阿里不哥的铁骑和伪宋军队阻隔,所以贾老贼即便想要出手相助,也没有地方可以出手啊。
“王妃,你的心情小僧很理解,也很同情按嗔王爷现在的处境。”一直没有说话的子聪终于开口,为难的说道:“可现在并不是小僧阻拦太师出手的关系,而是大宋控制的边境远离大都,小僧即便劝说太师出手援助按嗔王爷,又能有什么用?”
“子聪大师,先夫在世之时,就曾经说过你是天下第一谋士,你一定有办法。”察必顺手扔给子聪一顶大高帽子,又向贾老贼苦苦恳求道:“贾平章,贱妾知道你也一定有办法,当年李璮将军深陷济南重围,贾平章你仍然千方百计的将李璮将军救回大宋,济南距离大都并不要遥远,难道这点距离就能难倒你了吗?”
贾老贼不敢答话,上次宋军之所以能够救出李璮,靠的是大宋骑兵的机智、勇敢、运气和超常发挥,贾老贼可不敢奢望这一次还能有这么好的运气——而且还有更关键的一点,把按嗔从大都救回临安,这点根本不符合大宋目前的利益,贾老贼宁可看到大都城出现易子相食的惨景,也绝对不愿让按嗔放弃大都坚城,导致阿里不哥失去一个后方隐患。
察必甚是聪明,见贾老贼三角眼的目光游离不定,立即猜到贾老贼不愿付出重大代价,于是察必又落泪恳求道:“贾平章,请你务必要帮这一个忙,只要你能帮我父亲摆脱困难,贱妾愿意全力劝说父亲和小叔归降大宋,为大宋效犬马之力。”
察必口中的小叔,只是指忽必烈的幼弟穆哥,他控制的太原同样是牵制阿里不哥和伪宋军队的重要城池,并且扼有太行之险,其重要性还在大都之上,虽然贾老贼不会相信光靠察必的三言两语就能说服按嗔和穆哥,但想到一旦成功后获得丰厚回报,贾老贼不免又有些心动。盘算良久后,贾老贼终于开口说道:“王妃,你说的问题事关重大,得容老臣详加思索,待到得出结论再答复王妃。”
“多谢平章大人。”察必也知道光靠几句空话就想说服贾老贼出血,无异于是难如登天,所以察必很爽快就答应了贾老贼需要时间考虑的要求,并且又抛出一个诱人钓饵,“贾平章,听贱妾的侄女南必说,你一直希望汉蒙能够联姻,缓和矛盾,贱妾的侄女出身于蒙古弘吉刺家族,在蒙古颇有影响,容貌也还过得去,如果平章大人不嫌弃的话,贱妾可以……”
“打住。”贾老贼可不会中察必的美人计,赶紧挥手打断道:“汉蒙联姻当然是好事,不过王妃你那位侄女老臣可招架不起——别她在拜堂成亲的时候还叫老臣一声伯父,那老臣可就再没脸在临安朝廷上混了。”
察必想起南必的古怪脾气,不由嫣然一笑,也没继续勉强要做贾老贼的长辈。这边贾老贼和子聪也不想再耽搁,赶紧提出告辞,带着南必离开蒙古王府,察必送出门外,临别时却没有再向贾老贼恳求一句,显得非常洒脱。
回家的路上,不安好心的贾老贼少不得顺嘴邀请南必到半闲堂游玩,谁知南必坚决的摇头拒绝,冷哼道:“去你家干什么?你刚才不是说了,怕我在拜堂成亲的时候叫你伯父,让你变成临安的笑柄?看来我也得学学你们汉人女人的矜持,免得名声不好。”贾老贼这才知道刚才南必已经偷听了自己和察必的谈话,不由万分尴尬,任由南必气呼呼的离去。
……
虽然替贾老贼直接掌管十三衙门的廖莹中不在临安,但办事效率还是颇让贾老贼满意,才一夜时间,被阿里不哥和按嗔收买的两个叛徒就被揪了出来,一个是服侍察必的丫鬟,因为弟弟不成器,欠了一屁股赌债,结果就被伪宋朝廷的细作收买成功。被按嗔细作收买的仆人则是纯粹的贪婪,见钱眼开,为了区区五百贯钱就给察必送了信。当然,窝了一肚子火的十三衙门密探证实了口供后,很快就把他们送去了该去的地方,顺便揪出了五六个阿里不哥和按嗔的细作。
两个小叛徒无关紧要,根本无关疼痒,真正让贾老贼头疼的还是察必的恳求,这是一个付出巨大回报却难以估计的行动,虽说大都邻近渤海海岸,阿里不哥的水军也基本没有,海军更是完全等于零,贾老贼还有从海路北上增援大都的可能性,给按嗔送一批粮草武器过去,帮助他长时间坚守大都,这样也更符合大宋的实际利益。但问题是,阿里不哥军虽然没有可以出海的水军——高丽棒子却有!
事情要说襄阳之战结束时说起,当时因为忽必烈的高丽女婿、高丽王世子王谌做了宋军的俘虏,接着高丽国王王倎的弟弟王灞也因为走私在泉州被宋军抓获,所以王倎很乖巧的向南宋派出了使者求和,两国关系有所缓和。不过在阿里不哥军入关后,东北一带的蒙古驻军除开平外几乎全部投降阿里不哥,受到权臣威胁的王倎为了王位连儿子和弟弟都不要,又一次倒向了蒙古做了阿里不哥的走狗,断绝了与南宋的使节往来,并且公开承认赵孟頫组建的伪宋朝廷,传檄辱骂赵禥为大宋伪君,重新与南宋断交。
高丽棒子从古至今都是天下闻名的墙头草,王倎的反复无常早在贾老贼预料之中,所以贾老贼也没有太过在意,加上贾老贼急于光复四川稳定后方,也就没时间去搭理王倎,只是把王谌和王灞关押在临安严加看管,当做人质警告王倎不得胡来。可贾老贼实在太低估了棒子助纣为虐和谄媚阿谀的本性,贾老贼出征四川的时候,王倎竟然派出高丽水军监视东海渤海,保护阿里不哥的后方帮助阿里不哥训练水军,并切断了南宋和北方的海路联系,还多次抢掠南宋与日本的贸易商船,造下无数杀孽。鉴于这种情况,贾老贼想要从海路增援大都,也就不能忽视来自棒子水军的威胁了。
言归正传,反复考虑从海路增援大都可能性的同时,贾老贼又传来相对熟悉海洋的宋军水军大将孙虎臣和陈奕,与他们讨论从海路北上大都的可能性。而主要负责杭州湾群岛防御的陈奕很直接的告诉贾老贼,“贾太师,请恕末将直言,从海路运输粮草辎重增援大都,从理论上来说希望存在。可实际行动中想要实现,成功的可能性其实很渺茫。”
“为什么?说说原因。”贾老贼追问道。陈奕老实答道:“回禀太师,我军从海路运输主要有三个危险,第一,现在是夏季,海上风暴极多,稍有不慎就有可能导致全军覆没。第二,高丽水军封锁,高丽人打陆战是渣,但他们的国土三面环海,熟练水手众多,相对的水军也比较强,我军在远离后方与高丽在海面上交战,胜负实在不好估计。第三,我军缺乏对两淮以北海岸线的了解,不知道那条航路最安全,那里可以补充淡水和粮食,在这种情况下贸然北上,一旦遭遇危险,后果不堪设想。”
说到这,陈奕又补充了一句,“还有一点,当年从海路北上胶州湾增援李璮的青阳梦炎将军,目前还在大理与鞑子作战,除了他以外,我们大宋还没有那位水军将领到过东海(今连云港)以北。”
“有点道理。”贾老贼搔搔头,苦笑道:“看来本官想要从海路运输粮草辎重,确实只是一个不切实际的空想。”说罢,贾老贼叹了口气,“算了,没必要冒险了,按嗔能在大都牵制阿里不哥多久就多久罢,反正他们不是我们大宋臣子,死光了本官也不会有半点心疼。”
无精打采的送走孙虎臣和陈奕,贾老贼本想让派人去给察必一封回信,让她断了这个心思。从开始就一直说话的子聪突然开口,“贾太师,刚才你询问孙将军和陈将军从海路运粮,请恕小僧多嘴,太师恐怕有点问道于盲了。太师不要忘了,就在这半闲堂中,就有人比他们更熟悉海洋!”
“我家里有人比水军大将更熟悉海洋?”贾老贼楞了一下,然后猛然醒悟过来,惊叫道:“对了,香姑!她是海盗出身,当然更熟悉海洋!龚丹,还楞着干什么?快让人去把七夫人请来!”
龚丹领命而去,片刻后,贾老贼从泉州骗来的七夫人香姑便被领进了贾老贼书房所在的红梅阁,从嫁给贾老贼后就很少有机会得到疼爱的香姑刚开始还以为是贾老贼良心发现,打算好好补偿她独守空房的寂寞,还主动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准备吸引贾老贼目光,可是进房后看到电灯泡子聪也在,香姑不由万分失落,没好气的向贾老贼问道:“相公,你叫我来干什么?”
“这丫头吃火药了?”贾老贼听出香姑话里的口气,不过仔细一看香姑身上的打扮,再联想到从回来后就没去过香姑的房间,贾老贼立即猜到香姑生气的原因。当下贾老贼也不敢怠慢,先使眼色让子聪和龚丹等电灯泡离去,然后又把板着脸的香姑拉到怀中,动手动脚的大灌迷魂献汤,保证今后一定多去香姑房间,直到把率真直爽的香姑哄得眉开眼笑、摸得全身酥软后,贾老贼这才向香姑请教海路运粮之策。
“从海路运粮到大都?”香姑微黑的俏脸上露出难色,为难答道:“相公,我以前当海盗的时候,一直在南方海面活动,最北也只到过长江口,长江以北海面的情况,我也不清楚啊。”
“哦,原来你也不知道啊。”贾老贼大失所望,正要彻底绝望时,香姑忽然又冒出一句,“相公,我是不清楚北方海面的情况,不过我知道两个人,他们肯定能行!”
“那两个人?”贾老贼惊喜问道。香姑微笑答道:“他们都是大宋人,一个叫朱清,一个叫张瑄,是长江口附近的海盗头头,靠抢劫商船和向北方贩卖私盐为生,最远好象能到扶桑和高丽,非常熟悉北方海路的情况。”(注)
“那你能和他们的海盗船队联系不?”贾老贼惊喜万分的问道。香姑迅速摇头,贾老贼再次大失所望,香姑却狡黠的一笑,柔声说道:“我不能和他们的海盗船队联系,是因为他们两个和他们海盗船队已经被大宋招安了,现在是大宋水军的将领,海盗船也成了大宋战船,我上那里去找他们的海盗船队?”
“已经被我们招安了?我怎么不知道?”贾老贼这下子惊得目瞪口呆,香姑则抿嘴讥笑,很是得意自己的突然袭击成功,直到欣赏够了贾老贼的惊讶神情,香姑才将事情的原委道出。原来贾老贼出征四川的时候,朱清和张瑄的海盗船队抢劫了几艘朝廷官船,引起留守临安的陆秀夫和廖莹中等人注意,本来以廖莹中的意思派水军进剿,可性格比较古板的陆秀夫却记得宋朝对内以招抚为主的古训,便派出了香姑原先的得力助手海盗小头目吴海生与朱清、张瑄联系,尝试招安这股海盗。而朱清和张瑄也早过够了刀头上舔血朝不保夕的海盗生活,又看到香姑和吴海生向宋军投降后享受荣华富贵的榜样,便果真选择了向宋军投降,成为大宋临安驻军的水军一员。
“唉,原来是这样,君实那个小子也真是的,这样的事怎么也不禀报一声?”听完小老婆的介绍,贾老贼乐得直拍大腿,很是把陆秀夫埋怨了一通——不过贾老贼也知道自己很可能冤枉了陆秀夫,招降这么一支小股海盗的事,陆秀夫即便向贾老贼禀报,贾老贼也未必会放在心上记住。
“很好,香姑你先回去,本官这就派人召见朱清和张瑄。”贾老贼顺口命令道。看看香姑那愤怒的目光,贾老贼赶紧又补充一句,“夫人乖,今天晚上把晚饭准备好,本官今晚到你房间用饭——顺便在你那里过夜。”香姑这才转怒为喜,白了贾老贼一眼后便即告辞。
注:朱清,张瑄:史实人物,海上漕运创始者。宋末时二人盘踞舟山为海盗,后被南宋招安,南宋覆亡后,二人奉忽必烈之命开辟海上漕运航线,先后开辟江南至大都、高丽、日本、琉球及东南亚诸国联系的多条航路,郑和下西洋的出始码头刘家港,也是朱清创建。不过这两个家伙的人品不怎么样,极为贪婪,忽必烈兔死狗烹向他们下手的时候,传说光是核对和追查他们的财产,就足足花了六年时间!
最终卷
汉家江山
!第五章
借力打力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贾老贼正在临安召见朱清和张瑄两个天才海盗的同时,贾老贼的派出去的密使廖莹中也抵达了李璮的新大本营,沭阳城。前面已经说过,出于贪婪、野心和一点点对汉家江山的忠心,李璮不顾贾老贼和岳父王文统的反对,提前易帜并发动叛变忽必烈的行动,结果不光丢了老窝益都府,还险些丢掉老命。
李璮的运气很好,贾老贼还算够讲义气,为了树立他这个中原汉人世侯的榜样,不仅派海军骑兵出手将他救回沭阳,还对他的军队百般扶持,军需粮草武器要什么给什么,让李璮迅速恢复了元气。而到了忽必烈在襄阳战死后,中原大乱,贾老贼又忙于四川战事无力顾及中原,李璮更是乘机在王文统的帮助下招降纳叛,招募流民屯田练兵,拼命扩张实力,隐隐已经有超过史天泽家族成为中原第一军阀的势头——当然,李璮因为叛蒙失败遭到沉重打击的野心,也不可避免实力的增长而再度膨胀起来。
廖莹中赶到沭阳城的时候,李璮最信任的谋士岳父王文统正卧病在床,但听说临安朝廷派来了密使,王文统还是拖着病体赶到李璮的府邸,准备与李璮共同接见廖莹中。乘着李璮派儿子出去迎接的廖莹中的空子,王文统向李璮提醒道:“公爷,廖莹中是贾平章的心腹,这次来沭阳,定有大事要与我们商量。别的事,公爷,你可以斟酌着答应,可如果廖莹中要我们出兵增援张荣祖孙,公爷你必须立即拒绝,绝对不能答应!”
“那是当然。”李璮满口答应,并狞笑道:“张荣那个老小子和张宏那个小鬼也不长点眼睛,竟然敢回头吃了严忠济的泰安,我这没找他们算帐就已经是看在贾太师的面子上,还想指望我去救他们?简直就是白日做梦!”
李璮的愤怒是有道理的,张荣家族发迹于泰安,后来逐步控制了差不多整个山东西路,后来蒙古怕把张荣培养成了山东王,就找了个借口把泰安府封给严忠济掺沙子,但张荣家族在泰安一带的影响力仍然巨大。再到后来的李璮叛乱时,严忠济实力遭到极大削弱,严忠济最大的靠山忽必烈又战死在襄阳,同时得到宋军支持的张荣家族和李璮不免都打起了泰安府的主意,结果一番明争安暗斗下来,在泰安府根深蒂固的张荣家族抢占先机,从已经爹不疼娘不爱的严忠济那里抢回了泰安,一心想做山东王的李璮虽然恨得牙直痒痒,却也不敢再从张荣家族手中强夺,只好暂时死掉这条心。所以这段时间里张荣祖孙被阿里不哥揪住猛打,李璮难免有些幸灾乐祸,说什么都不会去支援泰安了。
说话间,李璮的大儿子李彦简和次子李彦城已经把廖莹中领到门前,李璮和王文统赶紧迎出中门,连声告罪未能出城远迎,还好廖莹中也没架子,只是连说自己叨扰,希望李璮这个宋理宗封赐的大宋齐国公见谅。结果足足客套了一柱香时间,李璮父子和王文统才把廖莹中迎进正厅,各分宾主坐定。
政客之间的客套永远就是那么虚伪无趣,武将出身的李璮还要好点,王文统和廖莹中可都是一流的伪君子政客,屁股还没坐稳,两人已经开始不断的向对方老大问好,向对方本人问号,向对方家人问好,向对方熟悉的将领问好,向对方将领熟悉的家人问好……李璮听得极不耐烦,直接把话转入正题,“廖大人,这次贾太师派你来到沭阳,不知有何见教,还望廖大人指点。”
“公爷果然爽快。”廖莹中笑了笑,解释道:“不过公爷误会了,这次不是贾太师让下官来沭阳传令,而是皇上颁下圣旨,派微臣过来传旨。”李璮和王文统一惊,出于对皇权的尊重,赶紧下令摆设香案蒲团,准备跪接圣旨。廖莹中却摆手说道:“公爷不必那么麻烦,皇上给公爷的乃是一道亲笔旨意,没有通过贾太师掌管的中书发出,所以公爷只需要直接看看就行了。”
李璮和王文统面面如窥,很是不解其中意思——宋代圣旨必须经过中书枢密院用印发出,这样才能具有法律意义,皇帝直接发出的只能算中旨,中书省和枢密院有权拒绝承认它的法律地位,底下的官员也有权拒绝执行而不算抗旨,尤其现在是贾老贼这样的超级权臣当政,不经贾老贼同意,赵禥直接发出的圣旨更是没人敢听,廖莹中拿着这么一份圣旨来给自己,到底算是什么意思?——如果说换成别人传达中旨,李璮和王文统还可以视为这是赵禥试图摆脱贾老贼控制的信号,可是来传旨的偏偏又是贾老贼的绝对心腹廖莹中,这就让李璮和王文统更加摸不着头脑了。
“国公,皇上亲笔旨意在此,请国公自看。”廖莹中知道李璮和王文统的疑惑却不点破,只是微笑着从怀中取出一份玉轴圣旨,双手捧到李璮面前。李璮不敢怠慢,先坚持向那份圣旨三跪九叩,这才双手接过,展开与王文统同看。
赵禥亲笔的圣旨内容很简单,先是表彰了李璮解除泰安之围的功劳,然后是封李璮为山东路安抚制置大使,挂齐郡王头衔,设府济南,直管山东东西两路军事民政,赏钱二十万贯,绢万匹;同时封王文统为山东路安抚副使兼转运使,再兼知枢密院事挂兵部侍郎衔。——圣旨的最后果然只有赵禥的小印,并没有盖上贾老贼的平章军国重事大印。
看完这道旨意,做梦都想当山东王的李璮先是激动得捧着圣旨的手都在发抖,不过李璮很快就醒悟了过来,贾老贼明显没安什么好心啊!这道圣旨上没有贾老贼的大印,不具备法律效应,只能代表赵禥的个人意见。而赵禥封赏李璮的理由是解除泰安之围,同时还有要求李璮收复山东全境的意思——这也就是说,只有在李璮救援张荣祖孙,解除了泰安之围以后,这道圣旨才有可能被贾老贼盖章生效!与此同时,李璮要想做货真价实的山东王,还得自己去把山东的失地打回来!——同时贾老贼也给李璮留足了面子,所以才让赵禥直接发出,李璮就算不愿遵旨,也不会把李璮逼反。
贾老贼的隐晦意思连李璮这样的武人都能看懂,就更别说老奸巨滑的王文统了。所以王文统眼珠子只是转了一转,马上就满脸堆笑的对廖莹中说道:“廖大人,皇上对齐国公的厚爱君恩,深如东海,文统先代小婿向皇上代谢。不过我沭阳军自济南一战后,已经是元气大伤,救援泰安是有心无力,所以这次,齐国公只怕要让皇上失望了。”
廖莹中早就知道王文统不会随便上当,微笑着偷瞟一眼李璮,见李璮双手捧着圣旨眼珠乱转,神色犹豫不定,顿知李璮已然动心。廖莹中心里多少有了点底,这才向王文统微笑道:“王大人,不用忙着决定。实不相瞒,贾太师也知道齐国公的军队元气大伤,光靠齐国公一军之力,恐怕难以解除泰安之围,所以贾太师已经做出决定,只要齐国公这次出兵泰安,解除了泰安之围,那么齐国公的一切军饷开销,全部由大宋朝廷支出,军需粮草的消耗,也可以由大宋弥补。呵呵,总之一句话,不会让齐国公吃亏的。”
廖莹中这话与其说是回答王文统,不如说是在李璮胸中欲火上浇了一飘油,听到军费报销和粮草军需由大宋朝廷供给——李璮甚至在心中大叫,“娘的,发财的机会了,这次非好好敲贾老贼一笔不可!”
王文统见李璮神色不对,赶紧连连摇头,一语双关的说道:“廖大人,这军队打仗可不是光靠粮草银子就能打赢,关键还得是‘军队’,齐国公现在手中的兵力还不到一万五千,自保尚且不足,就更别说为大宋接触泰安之围了。”
“齐国公手里的兵力还不到一万五千?”廖莹中满脸糊涂,无比惊讶的问道:“文统先生,如果下官没有记错的话,齐国公每月向大宋朝廷索要的军粮、军饷和武器,好象都是按六万军队的规模算的吧?”
王文统和李璮异常尴尬,不敢答话,李璮是恼恨自己岳父吹牛不打草稿,王文统则是后悔自己情急之下失言,确实有点吹牛不打草稿。还好,廖莹中很够意思的主动替李璮和王文统辩解道:“当然了,齐国公在沭阳和沂州招募流民屯田养兵,还得防备阿里不哥鞑子南犯,这些都是花钱用粮的大头,齐国公将军费改为他用,也是可以理解的。”
“廖大人所言极是,李璮可不敢贪污一文军费。”李璮连打打哈哈,心说我只贪污了一万军队的军饷,确实没只贪一文钱。廖莹中则乘机追问道:“齐国公,那皇上希望你救援泰安的旨意,不知你意下如何?”
李璮也是偷看王文统一眼,发现王文统正在杀鸡抹脖子一样的对自己使眼色,要求自己拒绝,便又犹豫了起来,无比头疼究竟该不该出兵泰安。那边廖莹中看出李璮的动摇,便慢悠悠的说道:“齐国公,本来呢,张荣和张宏祖孙也是大宋臣子,他们被鞑子包围在泰安府,贾太师本应该亲自出兵救援。只是齐国公也知道,贾太师刚刚结束了光复四川的战事,大宋军队人困马乏,贾太师本人更是疲惫不堪,所以不得已,只好另外派大将出征。”
“那贾老贼为什么不派李庭芝或者吕文焕?”李璮和王文统一起心中冷哼。那边廖莹中仿佛听到了他们的心里话,微笑道:“齐国公心里一定很奇怪,既然贾太师不能亲自出征,大宋朝廷为什么不另派大将出征,比如两淮安抚制置大使李庭芝李将军,再比入京湖路安抚制置大使吕文焕吕将军?为什么偏偏要来请齐国公出马?”
“为什么?”李璮脱口问道。那边王文统心中怒骂,“蠢货,贾老贼当然是借力打力,让我们和阿里不哥打得两败俱伤,他好坐收渔利!”
“道理很简单,赏无可赏。”王文统心的料定,到了贾老贼老走狗廖莹中嘴里,却又变成另外一种意思,廖莹中摊手说道:“齐国公你仔细想想,假如李庭芝将军或者吕文焕将军解除了泰安之围,光复了山东全境,大宋朝廷除了钱粮财物之外,还有什么官职可以赏给他们?让李庭芝大人同时掌管两淮和山东?让吕文焕将军同时掌管京湖路和山东?大宋从开国至今,有那一位臣子能同时直接掌管如此之大的土地?”
“有道理。”李璮恍然大悟,心说不错,换成我是贾老贼,也绝对不会让一个手下同时掌管这么大的土地军队。想到这里,李璮猛然想到更深一层,心说对啊,如果我光复了山东全境,那么山东王是绝对当定了,如果换成别的将领率军打下山东,那我能不能保住山东东路,都是一个大问题了!
“不好,傻女婿又要冒险了。”王文统是女婿的知己,见势不妙赶紧说道:“廖大人的话很有道理,不过齐国公的力量实在不足,怕是难以担当如此大任。”
“王大人不必担心,贾太师对此早有准备。”廖莹中根本不给李璮任何考虑的机会,马上说道:“贾太师已经给南京路(河南)的史天泽史将军去了一道命令,当齐国公出兵泰安的时候,史天泽将军也将出兵攻打伪宋朝廷控制的归德和济阴等地,从侧面替齐国公分担压力。”
“真的?”李璮眼睛一亮,心说如果有史天泽配合我,这场仗有得打,那个老东西打仗可是很有一手的,确实能替我分担不少压力。廖莹中微笑点头,补充道:“齐国公放心,不光是史天泽老将军,两淮的李庭芝将军也是你坚实的后盾,随时可以出兵增援你的军队。”
“操,你们空口说白话当然容易。”王文统心中怒骂,压根不相信贾老贼会在这种时候和阿里不哥打一场全面会战。王文统本想再找借口推托,谁知脑袋一阵天旋地转,身体一歪险些摔在地上。还好李璮对岳父还算孝顺,赶紧把他搀住,扶到座椅上坐下,并埋怨道:“岳父,你有病就在家里养着,要是你为了小婿把身体累跨了,小婿岂不是罪莫大焉?”
“文统先生病了?”廖莹中先是一楞,后是一喜,乘机说道:“不知文统先生病情如何,城中可有良医医治?”
“岳父都是为了我累的,病了一个多月了。”李璮叹了口气,说道:“老是感觉头晕眼花,手脚冰凉,咳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严重时还会喀血和昏迷,沭阳城里的那些土郎中我都快请遍了,没一个管用的。”
“既然如此,齐国公为何不早向朝廷禀报?”廖莹中嗔怪的埋怨道:“要是大宋朝廷知道文统先生病得如此严重,肯定早派太医过来,或者把文统先生接到临安调养医治了。”
“对啊!”李璮一拍大腿,懊恼道:“我这个不孝子,怎么就不为岳父请太医,或者把岳父送到医治?”
“齐国公不必懊恼,你忙于国事,耽误家事,也是难得的忠君爱国之举。”廖莹中笑道:“不过没关系,下官这就派人回临安向贾太师禀报,请贾太师派几个医术高明的太医过来,为文统先生医治。——只是……”说到这,廖莹中拖长了声音,满脸担忧的说道:“文统先生病得如此沉重,信使和太医来回,只怕耽误时间,文统先生病情更加沉重。还有这沭阳小城药物稀缺,太医就算来了,用药时要是缺少什么稀少的药物,这可就麻烦了。”
李璮对他的岳父还是十分尊敬和孝顺的,被廖莹中略带夸张的语气一吓,赶紧主动说道:“廖大人,如果你方便的话,能不能带着我的岳父一同返回临安,让泰山大人在临安医治调养?”
王文统不是第一次长时间离开李璮了,上次襄阳之战,当时手下谋士还很困乏的贾老贼就向李璮借过王文统,事后也将王文统完壁归赵,并没有强行留在临安任职,所以李璮也不担心王文统一去不回。刚缓过点气的王文统则吓得魂飞魄散,赶紧想要阻止时,刚张开口却猛烈咳嗽起来,李璮赶紧给岳父拍背,廖莹中从丫鬟手中抢过白绢为王文统接痰时,王文统却张口吐出了一口鲜血,人也昏迷了过去,呼吸十分微弱。
“快,快叫郎中。”李璮急得大叫,当下李璮府的仆人丫鬟一起上阵,先把王文统抬到床上休息,又匆匆找来几个土郎中为王文统诊脉,为了不让王文统被浓痰堵住咽喉,李璮还命令丫鬟为王文统嘴对嘴吸痰,好半天才让王文统的呼吸重新平缓下来,但人还是昏迷不醒。
经过这么一吓,李璮更加坚定了送岳父到临安医治的决心,当即又向廖莹中提起此事,廖莹中自然是一口答应,并且保证一定把王文统平安送到临安,好在沭阳通往楚州(今淮安)的道路平整,王文统可以乘座马车,到了楚州更可以换乘更加平稳的大船走运河到临安,所以李璮倒也不用担心王文统在路上颠簸。
决定了王文统的事,廖莹中也是旧话重提,微笑着向李璮问道:“齐国公,那皇上圣旨的事?”
“廖大人请回禀贾太师,请他放心。”李璮大手一挥,大模大样的说道:“三天后,我就亲自提兵马步兵三万去救泰安府,定然解除泰安之围。”
最终卷
汉家江山
!第六章
后继有人
和朱清、张瑄两个天才海盗一番交谈下来,虽说贾老贼很是不喜张瑄身上的暴虐杀气和朱清身上浓重的市侩味道,不过这两个海盗对北方海面的航线和水文情况确实非常了解,他们也曾多次用海盗船走过这条航线运粮运盐,所以宋军利用海路向北方大规模运粮可能性极大。基本上,只要排除了棒子水军这个威胁,他们俩就有八成以上的把握将军粮军需运到塘沽码头。
“二位将军,既然你们认为从海路运粮不成问题,那你们在海上消息灵通,可曾知道高丽水军在东海一带布置了多少战船?我们船队有没有可能避开高丽战船的巡逻航线,秘密将粮食送到塘沽?”盘算良久后,贾老贼向朱清和张瑄问出了这个关键问题。
“回禀贾太师,高丽水军在东海布置了多少战船,这个很难估计。”朱清甚是精明,贾老贼既然在半闲堂中点名召见他和张瑄这两个被招安的海盗头子,而且还问的是他们的老本行,这肯定是代表着他们升官发财在即,所以朱清表现得对贾老贼非常尊敬,回答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所以朱清很老实的答道:“但是我军船队要想避开高丽战船的巡逻,秘密将粮食送到塘沽,这点绝对不可能。”
“为什么?”贾老贼追问道。朱清答道:“通常的海船,大船可以装粮千石,小船可装粮三百石,太师打算运粮五千石到大都,再加上其他武器辎重,保守估计至少需要十条大海船,这样的船队目标过大,想要隐蔽航进十分困难。而且小人也听一些海面上的朋友说过,给鞑子卖命的高丽船队长期驻扎在海驴岛(荣成湾)和两水(威海)附近,这两个地方都是渤海入海口和北上船队的淡水补充地,我们的船队就算偷偷的摸到渤海口,也绝对没办法绕过这两处的检查。”
“该死的高丽狗棒子,总有一天宰光你们。”贾老贼恼怒的破口大骂——虽说贾老贼对救援大都能否成功并不放在心上,可要是能开辟一条海上运粮航路,对贾老贼将来的北伐将有着难以估量的巨大辅助作用,所以贾老贼才倍感失望,同时对棒子恨意更深。
“贾太师放心,那些高丽狗棒子的战船算不了什么。”贾老贼的大骂对了张瑄胃口,所以张瑄马上跳起来兴奋的大叫道:“太师。给我三十条战船,我保证给你把海驴岛和两水的狗棒子杀光杀绝!”
“不能来硬的。”贾老贼摇头,“就算你们在海面在上能够打破棒子船队的封锁,我们往大都运粮的行动也肯定暴露,到时候狗棒子给狗鞑子通风报信,狗鞑子又在塘沽和大都之间拦截,我们照样没办法把粮食运进大都。”
建议被拒,张瑄有些泄气的坐回座位,那边参与商谈的子聪却阴森森的建议道:“那能不能装扮成普通民船,冒充商人把粮食运进渤海?”朱清飞快答道:“希望是有,但就怕棒子士兵上船检查,发现我们携带有军队和武器,那可就糟了。”
子聪哑口无言,贾老贼也束手无策,无奈之下,贾老贼只得挥手说道:“辛苦二位将军了,待本官再详加思索,有了决定再召见你们。”好不容易见贾老贼一次却没捞到什么便宜,朱清和张瑄心中不免失望万分,但也不敢发作,只得悻悻告退。谁知他们刚走到红梅阁的门口,贾老贼忽然又补充一句,“回去告诉陈奕,就说本官的吩咐,给你们各升一级,赏钱百贯。”朱清和张瑄大喜,虽说他们手里有的是钱也缺贾老贼那点赏赐,但各升一级就已经是统领,有了单独领兵之权,对他们这种被朝廷招安的贼头来说倒也难得,所以二人赶紧向贾老贼磕头拜谢,兴冲冲领命而去。
其后数日,贾老贼始终闷闷不乐,对于是否从海路救援大都难以抉择,子聪怕贾老贼怀疑他纪念旧主,也不敢过于鼓动,只是暗盼贾老贼更加信任的廖莹中早日归来,借廖莹中的手鼓动贾老贼出手。可子聪做梦也没想到的是,廖莹中人还在返回临安的路上时,另一个人却让贾老贼下定了决心……
……
这一日下午,贾老贼抽空进宫去督促儿子学业,到得资善堂后,全玖并不在场,赵显三兄弟的另一个老师左丞相李芾也刚刚结束经筵讲解。贾老贼与李芾客套几句,先是询问了儿子的学业情况,然后便在赵显的主动请求下为皇子讲解孙子兵法,贾老贼的口才不错,把枯燥无味的兵书都说得极为有趣,让两个儿子和一个皇子都听得津津有味,不断被贾老贼忽然冒出来的俏皮话逗得哈哈大笑,倒也记住了不少贾老贼的用兵心得,课堂气氛极为活跃,也让古板顽固的李芾很是摇头叹气了一把。
日落西山,贾老贼见天色将黑,便结束了长篇大论,放儿子们回去用饭。贾老贼的话刚说出,被禁锢了一天的赵昰和赵昺倒是欢呼雀跃的跑了,贾老贼的大儿子赵显却没有离开,嘴甜舌滑的向贾老贼说道:“老师,学生这几天见你愁眉不展,莫非是有什么家国大事难以决断?国事虽然重要,但老师乃是大宋首辅,朝廷柱石,需要多多保重身体,倘若老师不幸病倒,对大宋岂不是一大损失?前日父皇赏赐了学生一棵百年老参,学生想要献给老师进补,还望恩师笑纳。”说着,赵显还真捧出一棵人参,双手献到贾老贼面前。
“臭小子,还真把老子的一套学去了!”如果不是全玖偷偷在背后报告儿子的心思所想,只怕贾老贼还真得被私生子感动得痛哭流啼。但暗骂归暗骂,儿子表现得这么孝顺——虽然是故意装的,贾老贼还是倍感欣慰,双手接过人参,连声感谢了几次。目的得逞的赵显本想告辞,贾老贼忽然心念一动,顺口向儿子说道:“大皇子所言极是,老臣近日是有一件大事难以决断,只是不知道大皇子是否愿听?”
“莫非是立太子的事?”赵显心中首先闪过这个念头,仔细一想却发现可能性很小——毕竟赵禥也才三十来岁。赵显接着马上明白过来,贾老贼是在考验自己对事态的判断和决策能力,所以赵显忙满脸堆笑的说道:“学生年幼愚昧,当然愿意多向老师请教。”
“你要是愚昧,那就不是我的儿子了。”贾老贼心中冷哼,对儿子这么点年纪就学得这么阴险虚伪很是不满。不过贾老贼确实很想考验一下儿子,便将自己打算从海路运粮却困难重重的事说了一遍,并拿出地图,详细讲解宋军走海路将要遇到的麻烦和各种困难,还有这么做的前因后果和得失,也详细说了一遍。末了,贾老贼向表情若有所思的儿子问道:“大皇子,这就是老臣目前所头疼的事情,依大皇子所见,我大宋是否应该去冒这个危险?”
“学生这个危险值得去冒!”赵显想都不想就脱口答道。贾老贼瞟了儿子一眼,很是怀疑儿子是在冒失冲动,而赵显跟着全玖那样的母亲,早就学了一副察言观色的本事,见贾老贼的脸色不善,忙解释道:“太师,学生此言绝非信口开河,而是认为此举如果得手,对我大宋利益极大,获得鞑子忽必烈余党的人心自不用说,还可开辟航路,有利于民间商贾和我大宋赋税,更可在大宋全面北伐时起到辅助运粮的作用。”
“如果失败呢?”贾老贼凝视着儿子问道。赵显把双手一摊,毫不在意的说道:“如果失败了,那又算什么?五千石粮食对我大宋粮仓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随便那个州府发生灾荒,赈灾所用的粮食都不只这么点。学生还听说过,一艘运粮千石的海船造价大约是八百贯,可运粮千石到高丽扶桑等国,光运费就可得一千三百五十贯,所以开辟出了这样的航路,对我大宋的国计民生将有巨大好处,即便失败,也伤不到我大宋筋骨根本,得则利大,失则损小,何乐而不为之?”
贾老贼瞪大了眼睛,做梦也没想到自己还不到十岁的私生子会有这样的见解,赵显则又补充道:“学生认为还有一点值得我们去做,我们运粮救援大都,即便失败,只要善加宣扬,同样可以起到笼络忽必烈余党之心,照样有利于我大宋与阿里不哥鞑子争夺中原人心。”说到这,赵显嘻嘻一笑,补充道:“所以学生认为完全可以去冒险,反正朱清和张瑄两个也是招安来的贼头,死光了也不用心疼。”
“这些话,是谁教你说的?”贾老贼眼中闪过凶恶光芒,瞪着儿子问道。赵显还以为是自己最后一句话说错了,登时吓了一跳,忙主动承认错误,“学生胡言乱语,不该视我大宋官员性命如草芥,请老师责罚。”
“我没问你这句话,我是其他的话,比如海船造价、对外运价、赈灾粮草这样,是谁教你说的?”贾老贼厉声问道。赵显毕竟年幼,又和贾老贼是父子天性,被贾老贼一吓之下有些胆怯,只能老实答道:“没有人教学生这么说,这些都是学生平时里学到的。”
“在那学到的?”贾老贼打破沙锅问到底。赵显迟疑许久,半晌才小声说道:“有些是在父皇的御书房里看到的,有些是学生偷偷出宫,在民间学到的。”话一出口,赵显立即后悔,心说完了,看来以后再也别想偷偷出宫了。
资善堂中鸦雀无声,只剩下贾老贼粗重的呼吸和严峻的脸色,服侍在左右的太监宫女没有一个敢说话,赵显也被贾老贼凌厉的目光盯得心中发毛,只是后悔表现太过。可就在这时候,发现赵显不象是在说假话的贾老贼忽然微微一笑,摸着赵显的头顶柔声说道:“到宫外亲眼见识民间疾苦和了解民情是好事,但是要注意安全,以后偷偷出宫,身边的侍卫不能低下十人,还有要带足银钱,知道不?”
“是。”赵显回答得有点迟疑,又试探着问道:“老师,你不会告诉父皇和母后吧?”
贾老贼笑了笑,不置可否,只是微笑道:“也不要只盯着民生商贾,军队操练的时候也要去看看,大宋强敌环顾,没有强大的军队,是没有办法保护国家的。”赵显茫然点头,很是不解贾老贼为什么对他如此纵容——要是换赵显其他老师知道,一顿能把耳朵磨出老茧的唠叨和全玖的一顿竹板是绝对跑不掉的了。
“时间不早了,大皇子早些回去,老臣也该告辞了。”贾老贼向赵显行了一个礼,带着微笑躬身告退。看着贾老贼离去的背影,赵显心中更是茫然,喃喃道:“这个老东西,对我好象真的很好。”
……
贾老贼回到半闲堂的时候,几天来脸上的闷闷不乐早已经是一扫而空,只剩下难以掩饰的开心笑容,弄得贾老贼的几个老婆都莫名其妙,梁薇甚至还自作聪明的问道:“相公今天怎么这么开心?是不是杨家小娘子答应做你的偏房了?”
“胡说八道。”贾老贼笑着摇头。李娇娘补充道:“那肯定南必,相公你对你她垂涎早就不是一天两天了。”
“更是胡说,你相公有那么好色?”贾老贼笑着在李娇娘脸上捏了一把,众女一阵讥笑,很是鄙夷贾老贼的无耻言语。那边李妴也抑制不住好奇,问道:“那为什么笑得这么开心,难道是阿里不哥鞑子被雷劈死了?”
“是有好事,不过比阿里不哥鞑子被雷劈死更让我开心。”贾老贼大笑着说了一句实话。众女更是好奇,不断追问原因,贾老贼却微笑不答,只是挥手说道:“好了,你们也别吵了,这事与你们无关,也不能让你们知道。去准备晚饭吧,今天晚上我们一起吃饭,我现在先去见见子聪大师,和他商量一件事。”
“小气。”众女抱怨着离开。贾老贼兴冲冲的去红梅阁找到子聪,将今天在资善堂发生的事说了一遍,末了贾老贼笑道:“子聪大师,本官觉得大皇子的话很有道理,冒险运粮,得则利大,失则损下,所以本官决定了,从海路出兵救援大都,你赶快给本官制订一个计划,我们明天就开始着手准备。”
“小僧遵命。”其实也很想救援大都的子聪松了口气,赶紧合掌答应——大都城其实就是子聪亲手设计而建,子聪当然不愿看到自己的心血毁于一旦。不过对于赵显的表现,子聪可不象贾老贼那么开心,反而忧心忡忡的向贾老贼说道:“贾太师,请恕小僧多嘴失言,大皇子既是长子又是嫡子,天资如此之高,对大宋天下来说是好事,可是对太师来说,就不是什么好兆头了。皇上的身体又一向不好,要是有一天不幸……大皇子登上了皇位,太师还象想现在这样在朝中一呼百应,独掌乾坤,怕是没那么容易了。”
自古权臣难善终,子聪的话确实是出自一片好意,贾老贼当然也知道这个道理,只是贾老贼有无法明言的苦处,所以只能以沉默应对。子聪怕贾老贼犯糊涂,又压低声音说道:“所以为了太师自己着想,将来皇上如果问起太子一事,太师还是需要慎重行事——毕竟二皇子和三皇子年纪都小,也更容易让他们听太师的话。”
贾老贼脸上的微笑消失,再也看不到半点表情,半晌后,贾老贼才低声答道:“多谢大师提醒,皇上春秋正富,我们还有时间,可以从长计议。”
“奇怪,这个老东西怎么这样?”子聪心中大疑,心说贾老贼今天是吃错药了,居然会变得这么妇人之仁?以前他对朝廷上的敌人可不是这样啊?贾老贼偷眼瞟到子聪目光露出惊讶,也知道子聪有些生疑,忙转移话题道:“子聪大师,从海路运粮一事,你觉得我军是改扮成普通大宋商人运粮好?还是改扮成异国商人运粮好?还有朱清和张瑄这两个贼头桀骜不驯,普通将领怕是难以控制他们,我们应该派那员大将出征统率他们的好?”
“当然是派张世杰,他本来就是琢州人,熟悉大都附近的道路地形又武艺高强,约束朱清和张瑄肯定不成问题。”子聪脱口答道。看到贾老贼那恍然大悟的笑容,子聪这才有些后悔,只能苦笑着老实答道:“不瞒太师,小僧确实念及旧情,希望太师能对大都施加援手。小僧存有私心,还望太师恕罪。”
“念旧乃人之常情,大师对故主有情有义,本官怎能怪你?”贾老贼大度的一挥手,又问道:“那让运粮军队改扮成扶桑商人如何?高丽棒子和扶桑鬼子貌离神合,其实都是一丘之貉,估计也不会过于难为扶桑商人。”
“不。”子聪迅速摇头,又阴笑道:“小僧这几日苦思冥想,已设得一计,可以让我大宋辎重船队光明正大的从海路北上,而高丽棒子不会阻拦。”
最终卷
汉家江山
!第七章
宇宙第一大国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我饿!我渴!我要上厕所——!”
临安民间的传说中,临安天牢的地下,关着两只非常可怕的野兽!这两只野兽可怕到了什么样的地步呢?传说有人地牢里看到这两只野兽的半面,全部只能看到这两只野兽的上嘴唇和下嘴唇,根本就看不见脸,你说可怕不可怕?也正因为这两只野兽有着恐怖的大嘴,所以每当有人从天牢门口经过,经常就能深埋在地下的地牢中传来恐怖的叫喊,“放我出去——!我是世界第一大国大高丽的王子(王爷),我们大高丽天下无敌,有八千年历史!你们不能这样对待我——!”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声嘶力竭的叫嚷了许久了,咱们大高丽的世子王谌王子终于叫不动了,跪趴在牢门旁抱住木栅号啕大哭,“我是大高丽的王子,你们不能这么对我,我是王子……,王子……,我要回家,我要去见我的父王,我饿,我渴,我要上厕所……”——还好,咱们大高丽的王爷王灞因为昨天晚上嚎叫了一夜,到了早上就累得睡着了,要不然这嚎叫声还得更加难听和嘈杂,更加让人无法入耳。
“闭嘴,叫什么叫?再叫就没饭吃了!”天牢狱卒愤怒的呼喝打断了咱们大高丽王子的哀号,两个狱卒提着一个大食盒子过来,又从食盒里抽出两大盘五花肉递进牢房。咱们的大高丽王子赶紧接过,也不叫醒叔叔一起吃饭,更来不及用筷子,用手抓起五花肉就大嚼起来,一边吃还一边念念有词,“算你们两个蛮子有点眼色,还知道拿五花肉来进献我们大高丽王族。刚才那两个蛮子简直不是东西,竟然拿什么宋嫂鱼羹、酒醋白腰子和野鸡脑髓来糊弄我们大高丽王族。”
“是,是,你们大高丽的饭菜是比我们大宋的香。”两个狱卒又好气又好笑,一个狱卒促狭的说道:“既然大高丽王子这么不喜欢我们大宋的菜肴,那今天晚上给你们准备的三鲜笋炒鹌子和五珍脍也别送了,我们照样掏点腰包补点钱,给你换成五花肉怎么样?”
“好,那可太好了。”咱们大高丽王子大喜过望,连声说道:“如果再能给我加点泡菜就更好了,等我回国当了大高丽国王,一定会重赏你们。”两个南宋狱卒对视苦笑,已经找不出话来形容这位高丽王子,只能催促道:“吃快点,把你叔叔也叫起来吃饭,我们还等着收碗。”
“王叔,王叔,起来吃饭了,五花肉!”王谌一边叫着叔叔,一边迅速把叔叔那份五花肉抓了几片放在自己碗里。恰在此时,天牢典狱官领着一大帮狱卒,簇拥着贾老贼的心腹走狗宋京走了进来,吓得先前那两个狱卒赶紧跪下行礼。宋京一眼瞟见王谌叔侄碗中的饭菜,不由怒道:“混帐东西,贾太师明令以四品官员待遇供给高丽俘虏,你们当耳边风么?”
“大人,冤枉啊!”两个狱卒大叫冤枉,委屈的说道:“小人们是按四品官的待遇给他们供应伙食,伙房也是这么做的,可他们硬说我们是在克扣他们伙食费,一定要按他们大高丽一品官的待遇吃五花肉和泡菜,否则就绝食,我们也没办法,只好给他换了。为了不让他们用瓷碗自杀,小人们还一直在这里盯着。”
两个狱卒的回答很是出乎宋京预料,楞了一下后,宋京联想起贾老贼和子聪给高丽棒子下的定义——狂妄狭隘、自卑虚伪,再对照王谌叔侄的行为,宋京不由又在心里对贾老贼和子聪尊敬了一把。想到这里,宋京忙挥手赶开那两个狱卒,换了一副谄媚的笑容对咱们的大高丽王子王谌说道:“世子殿下,在这里住得习惯吗?”
“你来住几天,就知道习惯不习惯了!”咱们的大高丽王子大叫大嚷,表现得非常委屈。宋京笑得更加阿谀,“世子殿下,不用生气,今天下官是奉贾太师之命前来征询殿下的意思,殿下可想回到高丽?”
“想回,当然想回!”咱们大高丽的王子激动起来,那边王灞听到对话也跳了起来,大叫大嚷说是想要回国。宋京微笑道:“世子和王爷都别急,只要你们答应我们大宋几个条件,我们就可以先放你们中间的一位回去,至于另一位,当然也给他换一个更好的地方去住。”
“什么条件?”王谌和王灞心中又是欢喜又是担心,生怕宋京提出什么割地赔款的条件。谁曾想宋京笑嘻嘻的说道:“很简单的三个条件,第一,大宋想请世子殿下去给大高丽国王陛下带一句话,请大高丽国王和大宋停战,停止在海上攻打我们大宋的商船。第二,请大高丽国王居中调解大宋和阿里不哥大汗之间的战争,让大宋和蒙古停战。第三,请大高丽国王停止对赵孟頫伪宋朝廷的支持。就这三个条件,不为难世子殿下吧?”
“停战?调和?停止支持赵孟頫?”王谌和王灞叔侄先是一楞,然后心中猛然闪过这么一个念头,“难道宋蛮子在战场上吃了一个大败仗,被我们大高丽率领着阿里不哥和赵孟頫把他们打惨了,所以急着求和?”
“当然了,我们大宋也不会让世子殿下空着手回去。”宋京接下来的话更加印证了王灞叔侄的判断,宋京笑眯眯的说道:“为了让大宋和大高丽的友谊万古常青,我们大宋将派一支船队保护世子殿下回国,随船再带去一些贡品进献给大高丽国王,聊表敝国对大高丽的敬意。”
“宋蛮子肯定在战场上吃了非常大的亏,输得惨不忍睹,否则不会转变得这么快。”王灞和王谌叔侄一起心道,完全明白了宋京的真正来意。想到这里,咱们大高丽的王子王爷马上摆起了架子,王灞背着双手哼哼道:“不行,本王爷和世子被你们关在这天牢里,受尽折磨屈辱,除非你们宋国皇帝当面向我们道歉,否则我们大高丽绝对不会在你们和阿里不哥大汗之间调解。”
“对,对,阿里不哥大汗最听我们大高丽的话。”王谌也恬不知耻的叫嚷道:“我们大高丽不发话,阿里不哥大汗就绝对不会和你们停战!你们宋国的皇帝不向我们大高丽道歉,我们就绝不居中调和。”
“这个……”宋京脸上露出难色,很是头疼王灞叔侄提出的狂妄要求。那边王灞叔侄却叫嚣得更凶,“一定要宋国皇帝亲自来天牢里向我们道歉,否则我们就不出去,更不调解你们和阿里不哥大汗的战事。”“对对,我们不出去,我父王知道你们宋国虐待我们,肯定会指挥战无不胜的大高丽军队打到临安,活捉你们的太师和皇帝!”
宋京的表情更是为难,半晌才咬牙说道:“大高丽世子,你要求我大宋皇帝到天牢向你道歉,这事关颜面,绝对不可能!不过下官可以请大宋朝廷的首辅平章贾太师当面向你道歉,这是最后底限!你如果答应,下官这就接你出去,如果你不答应,那下官就回去向太师交令,请太师亲自决断——至于你们二位,就请继续在这里呆着吧!”
王灞和王谌叔侄本来就是一只纸老虎,所谓要求赵禥当面向他们道歉不过是为了面子的漫天要价,见宋京着地还钱这么厉害,心中早着慌。当下叔侄俩互相使个眼色,由王谌咳嗽一声说道:“好吧,看在宋大人你‘苦苦哀求’本世子原谅的份上,本世子就给你一个面子,可以让贾似道代替宋国皇帝道歉——不过本世子的王叔也得和我一起回高丽。”
“不行!”宋京断然摇头,并解释道:“世子,你也知道国与国之间的规矩,我们大宋遣使求和,送出去那么多的礼物,为了避免人财两空,怎么也得留一个人质是不?”说罢,宋京也不给王灞叔侄继续分辨的机会,抢着说道:“世子,如果你答应,下官马上就送你去见贾太师。如果你不答应,辜负了贾太师的一番好意,那么就另当别论了。”
“那么让我侄子留下当人质,我先回大高丽怎么样?”王灞抢着问道。那边大高丽世子勃然大怒,五花肉也不吃了,跳起来拉着宋京的袖子就大喊大叫,“宋大人,你的条件我答应了,马上送我去见贾太师。”说罢,王谌又转过头向王灞叫道:“王叔,就先委屈你在这里住几天,等侄儿回去禀报了父王,请父王与宋国交涉营救于你。”
“不——!”王灞杀猪一样惨叫起来,只可惜王谌这会丝毫不念叔侄之情,只是紧紧拉住宋京衣袖,天牢狱卒才刚刚打开牢门,王谌就迫不及待的冲了出去——顺便一脚把抢门的亲叔叔王灞给踹了回去。王谌又怕宋京改变主意改为释放他的叔叔,又拉着宋京的手叫道:“宋大人,快带我去半闲堂见贾太师,咱们什么话都好说。”
“用不着去半闲堂了。”宋京微笑答道:“贾太师正在临安码头上,护送你回大高丽的大宋船队也在码头上,等你到了码头见了贾太师,马上就可以乘船回高丽了。”
“护送我回高丽的船队都已经准备好了?”王谌先是喜出望外,然后又猛然醒悟过来——肯定是宋军的前线异常吃紧,否则贾老贼绝对不会这么急着把他礼送回国!想到这里,咱们大高丽世子的架子顿时又抖了起来,把手一摆喝道:“不忙!本世子要先沐浴洗澡,换回本国衣衫,再去临安码头不迟。”
咱们大高丽世子的要求,早在贾老贼和宋京等人的预料之中,王谌的高丽世子官服也早就准备了一套,所以王谌刚在天牢里洗了澡换了衣服后,一个崭新无比的大高丽世子便又横空出世。看看侍侯自己洗澡的丫鬟和南宋官员异常恭敬的态度,又看看久违的蓝天白云,咱们大高丽世子的神采再一次飞扬起来,“好,给本世子准备好马车,咱们去码头吧。”
宋京给王谌准备的马车是按大宋王爷的标准准备的,所以咱们大高丽的世子勉强还算满意,到得临安码头后,咱们大高丽世子就更满意了——因为护送他返回大高丽的宋军大小海船,足足有二十条之多,而且全部悬挂了大高丽的军旗和大宋军旗,海船上的宋军士兵个个身高体壮,相貌堂堂,威武非凡,确实很给咱们的大高丽世子长脸面。所以咱们的大高丽世子虽然开始还在恼怒贾老贼把他关在天牢里两年,这会多少也有点消气了。
“拜见世子!”礼号鸣响,分列两旁的上宋军士兵一起举起武器旗帜,向咱们世界第一大国大高丽的世子行最隆重的军队礼节。而可怜的蕞尔小国大宋的贾太师则领着一大帮文武官快步跑向咱们的大高丽世子,远远就大叫道:“世子殿下,辛苦,辛苦,下官贾似道,在这里可是恭候你许久了。”说着,贾老贼快步跑到王谌面前,抱拳拱手向咱们大高丽的世子深深一鞠。
“贾大人不必多礼,咱们也不是第一次见面了。”一想到被贾老贼关在暗无天日的大牢里两年,王谌就恨得牙之痒痒,所以既没去搀贾老贼更没还礼。那边贾老贼带来的几个宋军将领勃然大怒,一起下意识的去摸刀柄,贾老贼听到刀鞘声音,忙回过头去使几个眼色,逼着凌震和伍隆起等将把刀收回去,又回头向王谌赔笑道:“部将粗鲁,殿下勿怪。刚才宋京已经派人告诉了下官关于殿下的条件,为了大宋和大高丽友谊的万古常青、和平共处,本官现在正式向殿下道歉,还望殿下原谅。”
说罢,贾老贼对着王谌又是一躬到地,咱们大高丽的世子本还想继续摆架子免得损了宇宙第一大国的威风,可是看到十几个宋军将领和周围的宋军士兵都紧攥刀枪,杀气腾腾,这才勉强的点头道:“贾平章请起,本世子接受你的道歉。”
“多谢世子,多谢世子。”贾老贼连连拱手感谢,又飞快把一个白白胖胖的宋军将领拉到王谌面前,介绍道:“世子殿下,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范文虎范将军,是下官这次安排了保护你返回高丽的将领,他将率领三千精兵和二十条海船护卫你返回高丽,绝对可以保证你的路途安全。在二十条海船上,还有我们大宋送给大高丽的一些礼物,比如象绢棉绸缎、金银瓷器和大宋特产的粮食之类的,对了,还有上次王爷在泉州被扣那些武器,因为王爷是付了钱的,下官也请世子一并带回大高丽了。”
“贾平章太客气了。”咱们大高丽的世子嘴上客气心中暗乐——二十条海船的东西啊,就算全部装的是在大宋最便宜的粮食,运到了高丽也能值一大笔钱。贾老贼则满脸堆笑的说道:“举大宋之物力,结高丽之欢心——只要世子殿下高兴就行。”
“那么贾太师打算怎么与我父王怎么谈和呢?”根据贾老贼的表现,咱们大高丽的世子益发断定宋军刚刚在战场上吃了大败仗急着谈和,所以对贾老贼说话的态度也益发骄傲。贾老贼擦了擦汗水,笑道:“殿下见谅,这事情一时半会说不清楚,下官已经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具体让随行的大宋官员与高丽王交涉,相信大高丽国王陛下见到大宋将殿下礼送回国,就能知道我们大宋向大高丽求和的诚意。”
“肯定是宋蛮子输得太惨,说不定连两淮都丢了,所以贾似道老贼没脸告诉我。”王谌心中更是暗喜,那边贾老贼则迫不及待的拉住他的手,一直把他礼送上船,范文虎也是象嘴上抹了蜂蜜一样对着王谌不断讨好,只把王谌捧得飘飘欲仙,几乎没当场乐出声来。不过王谌也确实急着回高丽去享受荣华富贵,所以也没过多耽搁,和贾老贼客套几句便即告别,上了返回高丽的海船。
“起帆——!”伴随着范文虎范大将军的一声长喝,鼓乐齐鸣,二十条海船同时升起长帆,缓缓驶离码头,贾老贼则在码头上不断挥手,依依惜别的神态象极了是在送子出征。可是保护咱们大高丽世子回国的船队刚刚消失在视野之外,贾老贼就换了一副脸色,长叹了一口气道:“尽力了,剩下的就看运气了。”
“太师放心,小僧已经把黄仙长忽悠上了船,他的运气可是天下无敌。”子聪笑眯眯的安慰道。贾老贼哑然失笑,“子聪大师,你老是忽悠黄仙长去做那些危险的事,小心他找你拼命。”
“没事。”子聪阴笑着答道:“小僧现在已经把准了黄仙长的脾气,大不了再请他去几次牡丹楼,保管他不会和小僧闹。”
最终卷
汉家江山
!第八章
泥足深陷(上)
泰安,千年古城,早在西汉年间便已设郡,初名泰山郡,南宋绍兴六年改名为泰安郡,取国泰民安之意,因其境内的泰山乃是历代帝王封禅祭天的神山,所以又有‘泰山安则四海皆安’之古语。可就在这么一个象征着和平安定的州郡里,因为阿里不哥军队的横暴入侵,一场血与剑的战火硝烟正在无法避免的翻腾和蔓延……
“阿拉!阿拉!阿拉!阿拉!大汗万岁!万万岁!”泰安城下,难听的怪叫声中,一支由蒙古人和色目人组成的蒙古骑兵怪叫着,挥舞着马刀和蒙古圆弓,紧追着一队丢盔卸甲狼狈不堪的张荣军步兵队伍不放,不时放出弓箭射杀那些以汉人为主的张荣军士兵,那些已经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汉人士兵即便在无法逃脱的情况下跪地投降,也难逃被蒙古骑兵乱刀分尸的命运。
一时间,泰安城下惨遭屠戮的汉人士兵哭号震天,蒙古屠夫则怪笑不阵,驱使战马肆意践踏汉人伤兵的身体,将之生生踩踏而死。在城墙远处,打着伪宋旗号的汉奸军队则不断擂鼓呐喊,为蒙古主子摇旗助威,为同胞的惨死大声叫喊。而在泰安城墙上,张荣祖孙的军队则个个面如死灰,说什么也不敢出城去救不远处的同伴。
“娘的!”张宏一拳砸在箭垛上,恨恨骂道:“狗鞑子,别嚣张!等老子们的援军来了,有你们好看!”
“大哥,我们真会有援军来吗?”张宏的堂弟张全小声说道:“祖父和二哥都被包围在兖州,连粮草都送不过来,几次派军队突围和外面联系都被杀成这样,我们还能有什么援军?”
“别怕,祖父肯定会向大宋求援。”张宏比弟弟更有信心一些,故意大声说给周围的军队将领一起听,“在泰安被彻底包围之前,祖父送来的最后一条消息就已经说了,大宋太师贾平章已经光复了四川,凯旋回到了临安!现在泰安和兖州联系不上,祖父肯定已经向贾太师派去求援信使,算路程,估计要不了几天大宋的援军就能到了。”
张宏的话本意是稳定军心,但效果却着实有限,因为军队中那怕最没见过世面的士兵都知道泰安距离两淮究竟有多远,更知道除了上次曹世雄的三千大宋骑兵,万人以上规模的大宋军队已经有一百多年没踏足这块土地了,所以包括堂弟张全脸上都写满了不相信,就更别说其他外人了——说老实话,张宏自己其实也知道这个希望很渺茫。
“将军,鞑子又要上来了!”哨兵的惊叫打破了尴尬的气氛,张宏举起宋军援助的望远镜一看,发现大队的伪宋军队步兵果然正在集结组织,还准备了大量的云梯云台等攻城武器,张宏忙大叫道:“全军准备,鞑子又要来强攻城墙了!”
果不其然,片刻之后,蒙古军阵中便响起了进兵攻城的战鼓声,成群结队的伪宋军队推着云台和冲车,抗着云梯,铺天盖地的涌向泰安城墙,泰安城上也是箭落如雨,又一场惨烈厮杀在泰安大地上展开……
……
靠着强行拉丁和遍地灾民流民的后备兵源,伪宋军队的兵力倒是非常充足,只是战斗力和武器装备就远比上忽必烈以前那些嫡系了,再加上泰安城中同样拥有回回炮和火炮这两种守城利器,牢牢的克制死了伪宋军队的火炮和回回炮,所以一场大战下来,伪宋军队虽然在泰安城下死伤惨重,却始终无法拿下这座城池,而指挥这场攻城战蒙古右丞相也速察再怎么暴跳如雷也毫无作用,最终只能悻悻鸣金,收兵回营。
也速察之所以在彻底困死泰安城后仍然选择不顾伤亡的强攻,本意是想给即将御驾亲临泰安的阿里不哥献上一份厚礼,无奈伪宋军队太不争气,彻底打破了也速察的美梦,一怒之下,也速察回到大营立即就杀了四个攻城不力的伪宋将领发泄怒气。看着那四颗血淋淋的人头,也速察余怒稍消,正要再设法攻打泰安城时,营外忽然来报,说是阿里不哥和也速台夫妻亲自率领着蒙古文武和伪宋皇帝赵孟頫,已经抵达了泰安以北的泰山脚下,在那里扎下了御营。也速察不敢怠慢,忙将军队指挥暂时移叫给副将乌马儿和阿八赤,率领一队亲兵赶去拜见阿里不哥。
也速察赶到泰山脚下时,时间已是傍晚太阳即将落山,也速察先进御营求见,却听闻阿里不哥等人已经上了泰山封禅台,也速察很是纳闷阿里不哥为什么也玩蛮子皇帝的一套,赶紧又打马上山,终于在山腰处遇到了正在下山的阿里不哥和赵孟頫一行。君臣见面,也速察先按蒙古礼节给阿里不哥行了大礼,然后穿着宋朝龙袍的赵孟頫双膝跪下给也速察跪下磕头,也是尽够了儿皇帝对主子的礼仪。
互相客套寒暄了一阵,也速察这才开始打量阿里不哥巡游泰山的汉蒙官员权贵,妹妹也速察、伪宋朝廷左右丞相张弘范、刘整、蒙古大将刘太平、玉龙贴木儿和巴春等二十余人都是熟人,只有一个少妇打扮、风骚入骨的美貌女子没有见过,也速察不由有些好奇,忍不住多看了那美貌少妇几眼,那美貌少妇则挺了挺高耸的胸脯,媚笑的眼神中尽是挑逗,似乎对身强力壮的也速察也十分感兴趣。也速察更是奇怪,暗道:“这骚货是谁?”
“国舅,给你介绍一下。”刘整看出也速察的疑惑,指着那美貌少妇介绍道:“这位夫人姓唐名笑,她的丈夫就是那位在成都为大汗牺牲的熊耳熊将军,大汗念她相公忠义,已经让皇上封她为一品诰命夫人,国舅可以叫她熊夫人。”刘整介绍到这,唐笑赶紧扭着水蛇腰袅袅婷婷走到也速察面前行礼,娇声说道:“奴家唐笑,见过国舅,国舅好英武强壮。”
说着,唐笑竟然又向也速察抛了一个妩媚眼神,挑逗之意溢以言表。只可惜也速察权利欲望极强,对唐笑的刻意挑逗暗示不仅不怎么放在心上,反而生出警觉,扭过头去向着妹妹也速台——也就是阿里不哥的皇后使了一个眼色,提醒年纪已经不小的妹妹注意这个风骚美艳的唐笑,也速台则微微额首,意思是自己早就知道了。那边阿里不哥则非常不耐烦的说道:“别废话了,时间不早了,快下山吧,有什么事边走边说,要是天黑了,这山路就不好走了。”
阿里不哥发话,在场没有一个人不敢不听,当下众人抓紧时间下山回营。路上,也速察找机会向妹妹也速台问道:“大妃,你怎么能让大汗上泰山封禅?这些都是蛮子的玩意,要是让蒙古那些王爷知道了,肯定又要叫嚷大汗违反祖制了。”
也速察的担心是有道理的,阿里不哥本来就是靠蒙古保守派势力支持才当上大汗和忽必烈抗衡,忽必烈死后,支持忽必烈的蒙古革新派势力烟消云散,蒙古守旧派的势力大涨,即便是阿里不哥夫妇,也不敢轻易得罪这些成天叫嚷恢复成吉思汗旧制的蒙古王爷——所以为了更好的利用中原当炮灰,阿里不哥不得不扶持赵孟頫这么一个儿皇帝组建伪宋朝廷,为的就是利用赵孟頫的名誉控制中原汉人和刘整、张弘范这些汉奸军阀,免得蒙古守旧派指责他学习忽必烈重用汉人官员。而阿里不哥竟然学习汉人皇帝到泰山封禅,消息如果传到漠北,那些蒙古守旧王爷少不得又要大叫大嚷指责阿里不哥违反祖宗制度。
“封禅的不是大汗,是赵孟頫那个小蛮子,大汗只是上去接受赵孟頫的跪拜。”也速台压低声音解释道:“这个主意是刘整和那个蛮子女人出的,让大汗代替上天接受宋蛮子皇帝的跪拜,意思是我们蒙古人就是宋蛮子的主子,是统治宋蛮子的神。”也速察松了口气,心说这个主意不错,既可以打击宋蛮子的士气,那些王爷也无话可说。
“国舅,大妃,你们在嘀咕什么?”阿里不哥发现也速察兄妹的低声交谈,便回过头来微笑着问道:“国舅,今天我到泰安的时候,听说你刚在泰安城下打了一个胜仗,还乘胜攻打泰安城,结果如何?拿下泰安没有?”
“末将无能。”也速察有些脸红,硬着头皮答道:“开始张宏蛮子派了一小股军队出城去兖州,可能是想去向兖州求援,被末将全歼了,后来末将乘胜攻城,结果却没有拿下来。”说到这,也速察又补充一句,“都怪赵孟頫手下那些废物蛮子,一个个只会吃干饭,到了战场上手软脚瘫,被泰安蛮子用石头擂木一砸就跑得比兔子还快,拦都拦不住。”
也速察的话摆明是在推卸责任,甚至连掩饰的话都懒得说一句,伪宋皇帝赵孟頫和伪宋丞相张弘范、刘整却谁都不敢吭声,硬着头皮把这个罪责背了起来。还好,阿里不哥并没有追究此事,只是挥手说道:“没什么,攻城战能一次得手的本来很少,更何况泰安是张荣蛮子的老巢,没那么容易打下来。”
“大汗英明,张宏蛮子是秋后的蚂蚱——蹦达不了多久。”张弘范见阿里不哥心情甚好,忙上来拍马屁说道:“根据末将掌握的准确情况,泰安城里囤积的粮草并不多,今年他们又没来得及秋收就被我们包围,估计最多两个月,泰安城里就得断粮。”
“贾似道老贼已经回到了临安,他会不会亲自率领大军过来增援?”赵孟頫有些担心的问道。阿里不哥和也速察等人自然懒得回答他,名誉上是赵孟頫臣子的刘整却不得不答,刘整微笑说道:“皇上请放一百颗心,贾似道老贼用兵的特点微臣非常清楚——战术上爱冒险用奇,战略上却无比谨慎。他刚结束了四川战事,各路兵马都是人困马乏,国库和军粮的压力也很大,还要腾出人力物力重建四川,所以他绝对不会在这个时候发动大规模战事,更不会远离两淮到这中原腹地的泰安来。”
“那就好,那就好。”赵孟頫松了一口气,心说只要贾老贼不来就好,早点多拿下些地盘,我这个儿皇帝当起来也舒服一点。可刘整接下来的话却让赵孟頫的心又提到了半空,刘整沉声说道:“倒是李璮那边,大汗和皇上不能不防,微臣斗胆揣测,李璮至少有五成可能会出兵救援泰安!”
“李璮救泰安?”伪宋朝廷的另一个丞相张弘范哑然失笑,“刘丞相在开玩笑吧?早在中统二年李璮逆贼叛变时,李璮打的第一个中原世侯就是张荣祖孙,后来两家又为了泰安府明争暗斗了好一阵子,结下了不共戴天之仇,李璮还会来救援张宏蛮子?”说到这,张弘范又补充一句,“如果说是史天泽来救泰安,那还有点可能。李璮,绝对不可能!”
“史天泽不会来!李璮有可能来。”刘整断然摇头,解释道:“襄阳之战结束后,史天泽老狗背叛蒙古投靠宋蛮子,一直积极和宋蛮子将领权贵联姻合作,争取宋蛮子对他的支持,对宋蛮子朝廷的旨意也执行得比较积极——这么听话的一条老狗,贾似道老贼是不会随便让他送命的。而李璮就不同了,对宋蛮子朝廷一直都是听宣不听调,千方百计的扩张军力还不断伸手向宋蛮子朝廷要饷要粮——对贾老贼来说,他已经出现了尾大不掉的苗头!所以贾老贼如果要想增援泰安,就一定会打李璮的主意,千方百计让我们和李璮拼得两败俱伤,他好坐收渔利!所以末将建议,一定要做好预防李璮出兵泰安的准备。”
“奴家赞同刘相爷的意见,贾似道老贼实在太奸诈了,绝对不会放过这么一个坐收渔利的机会。”唐笑第一个站出来附和刘整,蒙古皇后也速台也点了点头,颇是认可刘整的分析。阿里不哥、也速察和张弘范等人却嗤之以鼻,张弘范笑道:“武仲太多心了,贾老贼想要利用李璮和我们打得两败俱伤,首先得让李璮听他的话得行!李璮又不是笨蛋,会那么容易给人当刀使?再说就算李璮是笨蛋,他岳父王文统的奸猾狡诈也丝毫不在贾似道老贼和子聪秃驴之下,更不会上贾老贼这个恶当。”
“不错,王文统那个老东西没那么好骗。”阿里不哥、也速察兄妹和刘太平等人都认识王文统,很是清楚王文统奸猾到了什么样的程度。刘整不愿和张弘范辩论,只是叹了一口气说道:“但愿是我多心,不过贾老贼和子聪秃驴究竟有多阴险狠毒,我想你们还是低估了他们。”
边走边谈,阿里不哥一行已经回到泰山脚下的御营门前,因为阿里不哥军到处点火,四处开战,大量主力还被按嗔和穆哥牵制在大都城下和山西境内,所以阿里不哥这次带来的兵力并不多,还不到一万人,御营的规模也显得非常之小。不过见阿里不哥一行回营,营中军队还是赶紧列队道路两旁迎接,可就在这时候,南面忽然奔来一骑,马上骑士还背有代表十万火急的令旗,远远就大叫道:“紧急军情,紧急军情!”
“什么紧急军情?”阿里不哥等人都是一惊,没有急着进营留着原地等候。也速察更是惊叫出声,“兖州来的传令兵?怎么可能?上个月兖州蛮子才被我们重创,那来的军队反攻?”刘整则阴沉下了马脸,心知自己的猜测可能已经向着最坏的方向发展了。
“英勇的也速察将军啊,你最忠实的士兵阿黑答思怀着沉痛的心情禀报你。”传令兵果然是监视兖州的蒙古军将领阿黑答思派来的,而且是用最传统的方式禀报——唱歌,“昨天晚上,举目茫茫的夜晚,卑鄙的李璮蛮子,象一只潜伏在草原上的饿狼无耻的撕咬了沉睡中的羊群,偷袭了你忠诚部下的军营,杀死了无数草原上了英雄,张荣蛮子也象脱缰的野马一样冲出城市,撞进了草原男儿睡觉的帐篷,在草原军队的背后捅了一刀,阿黑答思虽然象只英勇的狮子一样做战,可李璮蛮子的军队却象狼群一样把我们包围,草原上男儿为了避免损失,只好暂时退让……”
“够了,别唱了!”恼怒的阿里不哥第一次觉得蒙古的唱歌传令节奏太慢,吼道:“告诉我,阿黑答思的军队损失了多少?李璮蛮子有多少军队,现在在什么地方?”
“阿黑答思将军损失了将近的两千军队。”传令兵低下头,垂头丧气的答道:“天太黑,李璮蛮子有多少军队还不知道,现在只知道他的军队进了兖州城,和张荣蛮子联成了一股。”
“没用的东西,连敌人有多少军队都不知道,拖下去抽三十马鞭。”阿里不哥气得把那传令兵踹了个仰面朝天。那边刘整却沉声说道:“大宋,如果末将没有料错的话,李璮蛮子至少动用了他一半的军队,否则来少了也起不了多少作用。所以李璮的兵力应该在两万五千到三万之间,而且骑兵数量绝对不会少于一万!”
“这么多?”阿里不哥和张弘范等人一起拉长了脸,也速察这次带来攻打张荣的总兵力也才三万多点,再加上阿里不哥这次带来的军队,总数量仍然不到五万。如果李璮援军真的有两万五到三万之间,再加上张荣祖孙的军队,那这场泰安战役就有得打了。
最终卷
汉家江山
!第九章
泥足深陷(下)
“齐国公,老夫真没想到——说句良心话,真的是没有想到,你会来救援兖州和泰安!看来老夫以前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实在太误解齐国公了!”兖州治府嵫阳城中,兖州守军为李璮援军摆设的接风宴上,张荣捧着酒杯离座,感动万分的向李璮说道:“齐国公,老夫以前对你多有冒犯,得罪之处,还望国公海涵。老夫无以为敬,这一杯酒,请齐国公一定要喝下。”
说实话,在向大宋求援之后,张荣曾经揣测可能赶来的援军队伍中,绝对没有李璮军队的存在——没办法,为了争夺山东王的位置,张李两家之间的矛盾实在太多了,也个个不可能调和。只是张荣做梦也没想到,最有可能增援兖州的李庭芝和史天泽都没消息,倒是绝对不可能出现的李璮第一个挥师增援兖州!所以在激动和内疚之下,张荣竟然向李璮单膝跪下,举杯敬酒。
“张老将军,这末将可不敢当。”李璮吓了一跳,忙也张荣单膝跪下还礼,客气道:“老将军不必多礼,你我同朝为臣,阿里不哥鞑子侵我大宋疆土,末将提兵来援,也是理所当然之事,怎敢老将军大礼?老将军快请起来,千万不要折了末将的寿元。”李璮嘴上客气着,心里却着实十分得意——能让几十年的老对头心甘情愿向自己跪下敬酒,这可是一件非常之不容易办到的事。
好说歹说,直到李璮勉强饮下张荣所敬之酒,张荣才在众人的劝解下站起,这么一来,李璮家族和张荣家族以前那些恩怨虽然不敢说彻底烟消云散,却也可以算是化为无形,为两军之间联手抗敌打下了良好基础。又互相敬了几杯酒后,张荣和李璮开始讨论起战场形势和下一步的战术,张荣是地头蛇,首先向李璮介绍情况道:“目前根据我军掌握的情况,阿里不哥鞑子这次侵入山东的兵力大约在四万左右,这些天和我们拼了些消耗,齐国公你又灭了一些鞑子,估计他们剩下的兵力大概在三万五六左右。”
“那他们大概驻扎的位置呢?骑兵又有多少?”李璮问道。张荣指着沙盘答道:“鞑子的骑兵大概有两万人,剩下的步兵都是伪宋军队,主力驻扎在泰安城外,另外在兖州城外驻扎了大约六千人,在济州部署了两千多人,牵制我们兖州和济州的军队。”说到这,张荣补充一句,“刚才斥候来报,说是兖州城外的鞑子已经撤军向北,可能是想放弃牵制我军的计划,和主力会合全力攻打泰安。”
“这么说来,这次战役的主战场肯定是在泰安了。”李璮有些皱眉,相对起兖州来,泰安距离李璮的大本营沭阳和大后方两淮更远,境内能够限制骑兵行动的河流和山区更是几乎没有,在这种地方和阿里不哥军决战,对阿里不哥军无疑更有利一些。不过李璮转念一盘算,马上又喜上眉梢,问道:“鞑子的兵力数字确定吗?泰安和兖州目前的兵力大概还有多少?”
“鞑子兵力数字绝对不会错,这点是老夫的斥候反复确认的。”张荣猜到李璮的意思,赶紧给李璮喂几颗安心丸,介绍道:“老夫在兖州的兵力还剩八九千人,济州那边是四千人,那边一直闭城而守,没大的战事,基本上没有损失。犬孙在泰安的兵力是八千五,除去这些天在战场上损失的,应该也还剩六千来人,武器充足,城里还有四万多百姓,就是粮草少点,可能只够撑五十来天。”说到这,张荣又补充一句,“不过兖州城是山东西路的屯粮处,粮草充足,随军带上一两万石过去不成问题。”
听完张荣的介绍,李璮表面上不动声色,脑海中却已经在精打细算,自己从沭阳三万军队,张荣的兖州军至少可以出兵五千,加上泰安张宏原有的军队,即便不动用济州的军队,自己这边总共可以动员军队可以超过四万,而且还占有城池优势和百姓的后备兵源优势,对付士兵素质参差不齐的三万五千阿里不哥军,应该有极大胜算。盘算到这里,李璮咬牙向张荣问道:“老将军,有一个问题希望你能告诉我实话——你有没有发现鞑子有继续向泰安增兵迹象?”
“这家伙,脾气还是一点没变啊!”张荣当然知道李璮是在害怕泰安战役继续扩大下去,演变成一场大型会战。所以为了拉住李璮这个帮手,张荣也是咬牙说道:“齐国公,如果鞑子有继续向泰安增兵的迹象,老朽早就下令孙子放弃泰安了——齐国公不要忘了,老朽的几个儿子都走在老朽前面,只剩下一个长孙张宏能够继承家业!难道老朽还想再经历一次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人间至痛?”
李璮仔细一想,发现张荣应该不会骗自己,毕竟对他和张荣这样的军阀来说,除了权势金钱和军队外,最重要的就是一个有着直接血缘关系的继承者了——假如李璮和张荣换一个位置,是李璮的长子李彦简被包围在泰安城,发现阿里不哥有继续向泰安增兵的迹象,李璮肯定会在第一时间调回儿子,那怕放弃一座城池也在所不惜!想到这里,李璮拍板说道:“好,兵贵神速,乘着鞑子还没做好阻击布置,末将明天就率领三万大军,押粮万石增援泰安!”
“多谢齐国公高义!”张荣大喜过望,忙又向李璮深深一鞠,主动说道:“老朽也让次孙张雄率军五千随军听用,陪同齐国公北上。”张荣的意思很明显了,四个孙子中有三个交给李璮做人质,就是让李璮明白他的合作诚意,自己杜绝自己扯后腿的可能。李璮当然也明白张荣的意思,所以李璮心中有些暗喜,“好!只要这次把人情卖足,将来临安封我为齐郡王总管山东时,张荣一家也没脸反对了。”
……
互相消弭了之前的裂痕,又分别表示了自己联手抗敌的诚意,李璮彻底放下心来,第二天上午——也就是南宋咸淳四年的七月二十八,李璮果真率领三万援军北上,和张荣次孙张雄联手押粮万石赶赴泰安增援。消息通过蒙古军斥候传到泰山脚下,又确定了李璮援军的兵力情况,阿里不哥的御营中立即就炸翻了天,李璮的另一个仇人张弘范直接破口大骂,“李璮蠢驴,贾似道老贼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会这么替张荣蛮子卖命?”
“蠢货!”阿里不哥本人也是气得一脚踹翻面前食桌,对李璮如此卖命的援救张荣祖孙既是不解,又是无可奈何。狂怒之下,阿里不哥还怨恨上了当初建议自己选择山东西路为突破口的刘整,又指着刘整吼道:“刘整,当初你是怎么说的?两淮以北的蛮子防线中,就数张荣蛮子最弱,只要选择张荣蛮子为突破口就可以取得一箭三雕的效果,贾老贼既没力量也没时间救援,只能眼睁睁看着我们吃掉张荣蛮子,丢光蛮子世侯的人心,然后我们就可以直接威胁到蛮子本土!现在好了,你的一箭三雕一只雕没射中,倒把李璮这个蛮子给招惹了出来,现在怎么办?怎么办?”
刘整心中大叫委屈,选择张荣祖孙为突破口是他出的主意这点不错,而且是他在赶赴四川作战前就提出的南下战略——不过刘整那时候是建议阿里不哥在彻底扫平后方之后再开始这个行动!可是到了四川战事结束,阿里不哥竟然还没扫平穆哥和按嗔这两个后方隐患,大量军队仍然被牵制在大都和山西,又迫不及待发动攻占山东西路的战役,其结果是四面出拳,八方开战,自己分散了自己的力量,当然无法对一个目标造成致命打击。面对这样的情况,刘整心中不免委屈大叫,“老子的计策绝对是妙计,只是被你这头蠢猪用成了蠢计!”
委屈归委屈,刘整可不敢直接对阿里不哥解释,说是你太笨了,这么长时间都没拿下太原和大都还匆忙向南开战,否则集中所有力量南下,李璮那个欺软怕硬的蛮子就绝对不敢出兵——这不是自己找死么?所以刘整只得缩着脖子不敢说话,偷偷用眼角去瞟比较欣赏自己的也速台,向她请求援助。还好,也速台也明白其中道理,婉转的向阿里不哥劝道:“大汗切莫动怒,刘整将军的计划其实是很好的计划,只是我们发动得过于匆忙,没能集中力量对蛮子形成威慑,这才导致李璮蛮子跑出来当这个跳梁小丑,怪不得刘整将军。”
蒙哥被王坚操死在钓鱼城后,也速察兄妹将蒙哥的玉玺交给了阿里不哥并予以坚定支持,所以阿里不哥对也速台这个前任嫂子兼现任老婆还是颇为感激的,对也速台的话也还能听得去,所以经过也速台反复劝说后,阿里不哥终于抑制住怒气不再追究刘整,开始研究应对之策。但是阿里不哥也很清楚,光凭他目前在泰安府的力量,要想击败张荣和李璮的联军显然不足。所以阿里不哥目前只剩下两个选择,第一是撤军,先集中力量扫平后方再来报仇;第二就是从后方调遣军队往泰安增兵,重新形成针对张荣和李璮联军的压倒性优势。
“泰安城里军粮不足,李璮蛮子肯定要携带大量粮草入城,我们能不能在中途劫粮?蛮子没有了粮草,也没办法继续坚守?”儿皇帝赵孟頫自作聪明的提出一个新建议。结果也速察和刘太平马上就骂了起来,“蠢话!李璮蛮子的军队足足有三万多人,步兵骑兵都有,想要从这样的军队手里劫下粮草,即便是大汗的铁骑都得付出惨重代价,更别说你那些废物军队了!”
“皇上,平原之上,补给充足的蛮子步兵方阵根本不怕我们的铁骑冲锋,我们劫粮成功的可能性不大。”刘整给赵孟頫解释一句,又转过头向阿里不哥抱拳说道:“大汗,末将认为李璮蛮子这次是有备而来,我军力量不够,无论劫粮和阻击都极难成功,所以我军现在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放弃泰安,要么就和李璮全面开战,再从后方抽调军队过来增援。”
“废话,这两个办法我当然知道。”阿里不哥不耐烦的说道:“我只想知道,我军现在采取那个选择更为有利?”
“撤军!暂时让李璮蛮子嚣张一次!”刘整斩钉截铁的答道:“不拔掉按嗔和穆哥这两个钉子,我军根本无法集中全力南下,否则我军根本无法使出全力。所以末将认为先扫平后方再图南方,对我军更为有利。”
阿里不哥万分头疼,他之所以急着对南开战,就是因为他拿大都和太原这两颗顽强无比的钉子束手无策,只能采取包围之势将城里的忽必烈余党活活困死,现在又要掉头回去硬拔这两颗钉子,阿里不哥不免有些心虚。这时候,之前指挥泰安战役的也速察站了出来,脸色阴沉的说道:“大汗,我们绝对不能撤军!这次攻打山东西路,我们已经损失了超过五千的骑兵和蛮子兵,消耗的军粮更是难以计数,要是连一个州府都拿不下来,我们的颜面何存?”
“面子是小事。”刘整焦急分辨道:“只要我们拔掉了大都和太原这两颗钉子,再集中力量回来报仇,收拾李璮蛮子和张荣蛮子轻而易举!”
“我们现在从后方抽调军队过来,吃掉李璮蛮子和张荣蛮子同样是轻而易举!”也速察提高了声音,大声说道:“而且你刘整自己也说过,贾似道老贼现在人困马乏,根本无力北上增援,现在李璮蛮子和张荣蛮子的主力都已经在向泰安集中,我们只要吃掉了他们的主力,山东东西两路也就唾手可得!难道刘整你又想改口,说贾老贼会在这个时候全力北上?”
“对呀,这也是个机会啊。”阿里不哥醒悟过来,心说不错,乘着贾似道老贼力量不足的时候吃掉山东,难度应该更小一些。那边一向支持刘整的也速台也动了这个心思,柔声说道:“兄长言之有理,把军队调来调去的既浪费军粮又消耗士气,倒不如先集中力量拿下山东,既可以扩大土地,又可以鼓舞士气。”
“末将也赞成国舅的意见。”张弘范也跳出来对死党刘整开炮,大声说道:“按嗔和穆哥已经被困死了,根本无力反击也不可能有援军,我们包围大都和太原的主力军队与其浪费时间,倒不如抽调过来和李璮蛮子决战,只要留下足够包围大都和太原的兵力,就可以把按嗔和穆哥活活饿死在城里。”
“秋收就快结束了,我们还可以把中原汉人组成军队,就算战斗力不强,最起码也可以帮我们搬运粮草,腾出军队和蛮子决战。”唐笑也娇滴滴的建议道。说话间,唐笑还把赵孟頫悄悄摸到她大腿上的手打掉,低声骂道:“小色鬼,晚上再说。”
阿里不哥本就不想撤军丢面子,众多心腹除刘整外又众口一词的支持和李璮、张荣联军决战,阿里不哥不由心中大动,情不自禁的点了点头。那边刘整见势不妙,也只好勉强说道:“既然各位将军执意要和山东的蛮子军队决战,那末将也可以赞成,不过末将觉得这场仗既然要打的话,就得集中全力,起码要动用八万到十万之间的军队,才能有足够把握吃下山东。”
“那是当然,我们还得防着史天泽老狗也过来搀一脚。”刘整的这个建议终于获得了众人的一致赞同。甚至还没经过阿里不哥拍板,阿里不哥的几个心腹就开始盘算怎么从后方抽调军队了,而阿里不哥的军队之中,又数驻扎在太原和大都这两处的军队最多,太原是粮仓,穆哥在忽必烈败亡后又获得了廉希宪的最后增援,力量最强,所以这里的军队不能抽调过多,而大都城的按嗔军队在与阿里不哥争夺河北的过程中损失惨重,力量遭到极大削弱,本身的粮草储备也不足,所以阿里不哥在大都城下驻军,自然而然的就成了军队被抽调的重灾区。
“大都城外只留一万五千军队?其中还有将近一半是赵孟頫的汉人军队?”看着也速察等人统计出来的抽调军队数字,刘整脸上肌肉抽搐了几下,心说大都再怎么没有反击力量,也用不着抽调这么多军队吧?不过刘整转念一想,马上又建议道:“大汗,末将觉得大汗可以从高丽抽调一些军队,让高丽军队乘船到塘沽口登岸,一来可以快速填补大都军队被抽调后留下的空缺,二来大都距离泰安也比较近,随时可以南下增援泰安战场——那些高丽军队打仗不行,用来消耗蛮子的武器储备也不错。”
“这个主意不错。”阿里不哥终于对刘整露出些笑容,命令道:“马上给高丽王倎去一道圣喻,让他出兵两万乘海船到大都听令——顺便告诉他,军粮让他自己准备。”
敲定了扩大泰安战役规模的计划后,阿里不哥一边调兵遣将,一边听取刘整的建议故意示弱,决定不在路上拦截李璮的援军,同时暂时解除对泰安城的包围,也速察的军队撤回泰山与御营会合,等待后续军队抵达,让李璮的援军带着粮草顺利进驻泰安城。
刚开始时,李璮还真被刘整这手故意示弱迷惑,认为阿里不哥的围城军队已经被自己吓跑,已经准备着接受张荣祖孙的感谢和南宋朝廷的册封,不过在军队进驻泰安城后,李璮才发现情况不太妙——那支解除了泰安包围的蒙古军队竟然赖在泰山脚下不走,仍然隔着几十里路和泰安守军遥遥对峙。这也就是说,泰安府的危险并没有过去,李璮也无法顺理成章的撤军。
疑惑之下,李璮和张宏兄弟稍作商量,主动出城去和阿里不哥军交战,想要用武力赶走这支牛皮糖一样粘人的蒙古军队。但四次小规模交战下来,李璮军和阿里不哥军各有胜负,阿里不哥军却还是赖在泰山脚下不肯离开。事情到了这步,李璮总算是发现情况不妙了,一边多派斥候侦察北方动静,一边下定决心,决定集中全力和泰山脚下的蒙古军队决战,那怕多花点代价,也要把这支意图不明的蒙古军队赶走。
李璮的醒悟晚了些,他刚刚和张宏兄弟做好决战准备的当天晚上,噩耗从济南传来,一支数目在两万以上的阿里不哥骑兵正在向泰安全速杀来!听到这消息,李璮先是目瞪口呆,然后半晌才喃喃道:“惨了,可能掉泥潭里了,阿里不哥鞑子这是要在泰安和我决战啊!”
……
虽然远在千里之外,贾老贼还是想方设法的注意着泰安府的一切动静,并且特别要求将泰安府战场发生的情况每天一报,所以就在李璮还在为阿里不哥军赖在泰山脚下不走的时候,贾老贼就已经猜出了阿里不哥下一步的举动——当时贾老贼正在用饭,看完快马送来的急报后,贾老贼乐得直接把筷子都扔了,放声大笑,“哈哈!李璮这老小子和阿里不哥都掉进泥潭了,这回本官非要把整个山东西路都变成一个大泥潭不可,让这两个家伙陷得更深一些!”
最终卷
汉家江山
!第十章
海上驰援
“啊!大海,真他娘大啊!大得就象……就象海他娘一样。啊!蓝天,真他娘蓝啊!就象海他娘一样的蓝!白云啊,真他娘的白,就象美女奶子那么白!”
面对广阔的无边茫茫大海,蓝天白云和仿佛蓝宝石一般晶莹透彻的海水,诗兴大发的大宋国师黄药师穿着一身五品官服站在船头,吟诗作赋的口号喊出去半天,又憋了半天,总算是憋出了一首大宋版梨花诗。话音刚落,旁边的宋军水手已经一个个笑得前仰后合,好几个还笑得满地打滚,差点从甲板上滚到海里,甚至就连化装成普通士兵、素来以不苟言笑的张世杰也忍不住捧腹,“黄仙长,你这首诗还真是不错啊。”
“不错,我自己也觉得很不错,范仲淹和苏东坡也不过如此。”虽然明明已经听出了张世杰的讥讽之意,可黄药师还是恬不知耻的自吹自擂。而协助张世杰指挥这次海上驰援行动的天才海盗朱清和张瑄二人却不这么想,甚至和黄药师还有些臭味相投之意,张瑄大声莽气的说道:“黄仙长,我也来一首,高山啊!真他娘高啊!高得就象山他娘一样高!鲜血,真他娘红啊,就象血他娘一样的红!脑浆啊,真他娘的白……”
“还有我。”朱清同样不甘示弱,也是用黄药师跨时代发明的梨花体大声吟起自己的诗,“银子真他娘白啊!白得就象银子他娘一样。铜钱啊,真他娘圆啊!圆得就象铜钱他娘一样的圆!金子啊,真他娘的黄……”
一个活宝和两个贼头的精妙词赋还没念完,甲板上的宋军水手早已笑倒一片,张世杰想笑却又忍住——他实在有些不喜欢朱清身上的市侩味和张瑄身上的血腥味,只是现在离了这两个贼头又不行,所以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去理他们了。直到水手们闹得差不多了,张世杰才慢条斯理的说道:“朱清将军,张瑄将军,校对航线的时间快到了,劳烦你们带几个人去看看航线需不需要校正,顺便再检查一下船只防水情况,看看前天遇到风暴那次有没有修补遗漏的地方。”
自从张世杰有意无意的当面露过几手武艺和力气后,素来桀骜不驯的朱清和张瑄已经不敢再对他存有半点轻视,只是乖乖的点头,分别领着一帮熟练水手下去工作。待到他们走远后,黄药师忽然踮到张世杰旁边,仿佛无心随口的向张世杰问道:“世杰,你怎么看朱清和张瑄这两个贼头?”
“还不错吧,很熟悉海航,办事也很勤勉,就是海寇习性太重,脾气太大,性格也过于粗鲁,总的来说就是持才傲物。”张世杰随口答道。黄药师白了张世杰一眼,嘀咕道:“持才傲物这点,好象你没资格说他们吧?”嘀咕完了,黄药师又压低声音说道:“你得小心,这两个家伙阴着呢,表面上那点粗鲁,其实都是装出来的。”
“你怎么看出来的?”张世杰有些惊讶的问道。黄药师狞笑着低声答道:“开始是在赌桌上发现,这两个小子都是宰羊的,专门耍花招赢弟兄们的饷银,可从来不敢赢你我和范文虎,就算不小心赢了一把,接着又马上想办法输了还给我们。从那时候开始,我就悄悄注意上他们了,后来又发现这两个家伙一直在底下拉帮结派,打压不肯听他们的话的部下,控制了不少原本不是海盗出身的大宋士兵,可是在咱们面前却装得象三孙子一样,就连我那些狗屁不通的诗都来捧场。”
张世杰心中一凛,黄药师所说的事,确实是曾经发生他却没有注意到的,这才对朱清和张瑄萌生轻视之心,险些着了他们的道。想到这里,张世杰不由对黄药师又生出一层佩服,心说难怪这个老色鬼混得这么风生水起,在一些方面确实很有一套。稍微又盘算了一会后,张世杰答道:“军队里拉帮结派是常有的事,只要别过界,就犯不着理他们。这两个家伙熟悉海上航运和海战,人才难得,先将就用着,要是他们敢乱来,我绝饶不了他们。”
黄药师点点头,他的本意只是提醒一下张世杰,免得和自己关系亲密的张世杰吃了朱清、张瑄的暗亏,倒也没有鼓动张世杰除掉朱清和张瑄的意思,毕竟黄药师和这两个贼头脾气上还是挺和得来的。这时候,一个士兵快步跑到黄药师和张世杰面前,哭丧着脸说道:“黄仙长,王谌那个高丽棒子又闹事了,范大将军招架不住,请你过去帮忙。”
“娘的,那个狗棒子又怎么了?”黄药师对王谌也有些头疼,传令兵哭丧着脸答道:“他说我们大宋的军旗不能挂得和他们的高丽军旗一样高,他们的军旗一定要比我们的军旗高一尺,否则就代表我们没有求和诚意。黄仙长你也知道,我们大宋军规,旗举不整都要挨军棍,所以范大将军不敢自己做主,请你和张将军拿个主意。”
“操他祖宗十八代的奶奶,就他们那个只产棒子的烂国家的破烂军旗,也敢挂得比我们大宋军旗高?”黄药师破口大骂。张世杰却沉声说道:“没关系,可以答应他,暂时丢点面子没什么,等咱们完成了贾太师交代的事,再慢慢从他身上找补回来不迟。”黄药师无奈,只好一边疯狂问候着高丽檀君大王的所有女性亲戚,一边赶往旗舰去侍侯那位眼高于顶、手低于地的高丽王子。
黄药师以太常寺官员的身份对王谌好话说尽,先是答应将大宋军旗放矮一尺,又答应了想办法为王谌每顿安排泡菜,咱们大高丽的王子总算心满意足的安静下来,又开始对着咱们倒霉的范大将军和黄大仙长狂吹特吹大高丽的八千年光辉历史,要求大宋蕞尔小国一定要对宇宙第一大国大高丽俯首听命,否则一旦激怒了大高丽帝国,大高丽就要用带有敌我自动识别系统的核武器神机箭把大宋从地图抹去!只可怜了摊上这个倒霉差事的黄药师和范大将军,心里恨不得一脚大高丽王子踹下海里喂鲨鱼,脸上却得装出一副聆听教导的模样唯唯诺诺,那滋味,简直比大便干燥还痛苦。
“该死的子聪秃驴!如果到了大都找不到一个比你媳妇还漂亮的女人,看道爷回去怎么收拾你!”已经开始上贼船的黄药师心中暗骂,不过想起子聪那个年轻貌美又温柔端庄的老婆——也就是张弘范最小的妹妹,黄药师心里不免又开始痒痒酥酥,感觉王谌那些可以飘到月球上的牛皮也就不再那么恶心。
……
朱清和张瑄人品不怎么样,可是在海上航运确实有一手,离开李璮军队控制的连云港后,朱清和张瑄就指挥着船队专走偏远航线,补充淡水也选择海盗船才会停靠的小型岛屿,尽可能减少被高丽海军发现的机会。而很是出乎张世杰、朱清和张瑄三人预料的是,山东北部海面上出现的高丽战船竟然远比以前掌握的数量为少,弄得张世杰和朱清等人甚至怀疑自己中了高丽水军的诱敌深入之计,北面很可能有高丽水军的重兵埋伏,等待宋军船队掉进陷阱。
迷团很快解开,宋军海船队抵达胶州湾东面的朝连岛时,宋军的侦察船靠着望远镜帮助,抢先发现了一条高丽海船,为了掌握敌人动向,张世杰指示黄药师和范文虎把王谌拖住,同时命令张瑄率领四条海船过去劫船抓舌头——这等于也是让张瑄重新干老本行。而张瑄最终的表现也没给崇明岛海盗跌面子,借着夜色掩护忽然包围了那条倒霉的高丽海船,先用箭雷炸得甲板上的棒子哭爹喊娘,连头都不敢抬,然后合围上去跳甲板抢船,高丽士兵则再一次发挥优良传统——迅速打出白旗投降。只可惜这条船上的棒子运气不好,遇上了张瑄这个海上屠夫,将船上金银财物横扫一空后,张瑄先是让宋兵把高丽水手全部捆上手脚,割出伤口扔进海里饲养鲨鱼为东海鱼翅业做无私贡献,尔后凿破船底毁船灭迹,最后才押着高丽船长和几个重要船员胜利凯旋。
被爆了菊花后的棒子总是最听话的,张世杰甚至都没有动刑逼供,被抓来几个高丽将领就已经跪在甲板上磕头如捣蒜,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求饶,宋军通译问什么答什么,乖巧听话无比。经过通译翻译,张世杰这才知道东海上高丽战船忽然减少的原因,原来在泰安战事开始后,阿里不哥下令高丽国王王倎出兵两万增援,填补阿里不哥从大都大量抽调军队后留下的空隙,而且军需粮草还得高丽自己准备。面对主子的命令,听话的高丽国王王倎也不敢违抗,只是运载两万军队和随军粮草所需的海船数量庞大,所以王倎也只好从东海舰队中抽调走大量海船回国运兵运粮,所以东海海面上的高丽战船才大为减少。
弄明白这个原因,张世杰是又欢喜又担忧,欢喜自然是因为敌人兵力减少,更有利于自军行动,担忧的则是高丽的主力船队肯定也要选择在塘沽口登陆,又不清楚他们的抵达时间,万一在塘沽口海面撞见、或者高丽援军抢先抵达塘沽加强了包围对大都的包围,那宋军这支千里深入敌后的船队乐子可就大了。盘算片刻后,张世杰又让通译问道:“你们在两水和海驴岛还有多少战船军队?主将是谁?”
“回宋国将军,我们的大部分战船已经回国,所以不怎么重要的两水港已经放弃了。”大高丽船长老实答道:“现在我们大高丽剩下的三十多条海船都驻扎在海驴岛,军队有六七千人,主将是金得培都元帅。”
“去问其他棒子,看他们怎么回答。”事关军机,张世杰不敢随便相信一个俘虏的话,便向被押在远处的其他俘虏努嘴,让通译过去拷问对质。又过片刻后,通译回来禀报道:“张将军,这个棒子没撒谎,其他几个棒子和他答得一样。”
“很好。”张世杰有些欢喜,又考虑片刻后,张世杰命令道:“传令全军,加快速度走最近海路赶赴渤海口,海驴岛能绕过去就绕,不能绕就交给他们的王子出面交涉!路上如果遇到棒子海船,也让他们的王子出面!”宋军众将恭声答应,又问起高丽俘虏如何处置,张世杰一笑答道:“交给黄仙长和范大将军吧,他们俩就快要憋疯了。”
张世杰这个命令的结果,是几个高丽俘虏被黄大仙长和范大将军亲手把他们砍断了手脚后扔下海喂鲨鱼,勉强出了一口这些天来耳朵惨遭大高丽王子折磨的恶气。
调整了行军路线后,宋军船队不再走那些海盗才走的偏远航线,直接走商船航线北上,借着七八月份的海上季风帮助,整支船队的北上速度陡然加快起来。不过这么一来,宋军船队的目标也暴露无遗,连续五次被海上巡逻的高丽海船和高丽商船发现,而到了这时候,就又轮到咱们的大高丽王子出面了,还别说,当听到宋军这支船队是保护大高丽世子回国顺便向大高丽国王时,不光是高丽水军,就连那些高丽商船上都是欢声音震天,得意非凡,对着北方高丽的方向顶礼膜拜,大赞檀君大王显灵,从此大高丽将要称霸天下,横扫世界乃至无敌手。
欢呼过后,发现宋军船队的四条高丽海船都要求护送大高丽王子返回海驴岛基地,顺便押解宋军船队,显一显大高丽帝国的威风,王谌当然希望护送自己的船队越多越好,自然一口答应,而张世杰反复权衡考虑后,终于还是冒险答应了这个要求。当下,咱们的大高丽王子意气风发,威风凛凛的率领着拥有二十四条海船的船队向北开拔。
“世杰,你怎么答应了让棒子的船和我们一起走?而且还允许棒子的王子上他们自己的船?”黄药师看准机会凑到张世杰旁边,极力压低声音惊叫道:“要是我们的目的被发现了怎么办?到时候连棒子世子这个人质都没有了,我们可是连要挟他们的机会都没有。”
“没办法,如果我们不答应,棒子水军肯定会起疑心。”张世杰低声答道:“这条航路虽然最近,但非常靠近陆地,棒子起了疑心,我们就算是动手也没把握全部堵住他们,随便放跑一条都会导致我们前功尽弃,所以我只好赌上一赌。”
黄药师仔细一想,发现也是这个道理,便哭丧着脸问道:“世杰,如果我们赌输了遇到危险,你能不能再象以前那样背着我逃命?”
“当然可以。”张世杰含笑答应,又解释道:“不过你也别太担心,我已经仔细想好了,假如我们真的暴露,棒子在海驴岛也不过三十多条海船,硬打起来我们也吃不了多少亏,完全有可能全身而退,顶天也就是这次任务失败,回去挨贾太师的一顿臭骂,降几级罚点俸禄再挨上几十军棍。”
张世杰没有完全说实话,其实贾老贼并不是很看好这次的冒险行动,所以暗底下给张世杰的指示就是保存力量优先,到了必要时甚至可以把押运的粮草军需全部扔进大海里喂鱼,免得影响撤退速度,一句话,只要人活着回到临安就行!只是张世杰很清楚这些话如果传到士兵耳里,会对军心士气产生多大影响,所以整支舰队之中,也只有张世杰一个人知道贾老贼的这条密令——甚至就连贾老贼的心腹走狗子聪和廖莹中都不知道。
“还要挨军棍?”黄药师摸了摸屁股,心说上次在利州就差点被砍头了,这次任务如果再失败,就算活着回去,那道爷这五十军棍就是说破天也跑不掉了。想到这,黄药师暗暗下定决心,“没办法,多动动脑筋帮张世杰吧,这次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失败了。”
最终卷
汉家江山
!第十一章
胯下之辱
海驴岛位于渤海入海口的最南端,在它南面的四海里处,是有着中国好望角之称、中国大陆伸向海洋的极点——荣成成山角,距离高丽本土也仅有九十四海里,它所辐射的海面不仅是南来海船进入渤海的咽喉要道,还是高丽通往中国东南沿海的必经之路,所以自古就是兵家必争之地。靠着蒙古军队的扶持,高丽水军控制了这个航路咽喉,实际切断了大宋与北方联系,同时还时刻威胁着大宋后方的东南沿海腹地。
很可惜,咱们宇宙第一大国的军队素来是出了名的烂泥扶不上墙,从自古至今除了跟着主子屁股后面欺负一下手无寸铁的老百姓,其他的战绩实在有些拿不出手,所以高丽水军虽然控制了这个好地方,贾老贼却不用担心东南沿海的安全——上次的浪港山之战,高丽军队已经被宋军在海面上吓破胆了。但话又说回来,张世杰率领的宋军船队在远离大后方的情况下想要突破这段海面,也不是那么轻而易举的事,同时还肯定会暴露目标,导致蒙古军队切断塘沽口到大都的陆路交通,所以张世杰不冒险一赌,力争在不让海驴岛高丽驻军产生警觉情况下突破海面,再所以这么一来,就轮到咱们的宇宙第一大国大高丽世子耍威风了。
“下宋小国将军范文虎何在?我们大高丽世子有话要对你交代!”朴不花——也就是押解宋军船队北上的高丽四条海船其中的一个船长,高声叫喊着跳上宋军旗舰甲板,点名要求宋军船队名义上的统帅范文虎出来答话。在张世杰、黄药师和朱清等宋军将士同情的目光中,咱们的范大将军硬着头皮走出船舱,点头哈腰的通过翻译向朴不花说道:“下官就是范文虎,不知世子殿下有何交代?”
朴不花和历史上一个著名的高丽太监同名,性格也是一样的欺软怕硬喜欢狐假虎威,见范文虎态度恭敬,便摆出一副更加傲慢的态度大声叫道:“世子殿下有令,再往北十里就是我们大高丽水军的驻扎地海驴岛十里,你们下宋小国如果想要表示求和诚意,就得把军旗全部放下,换成白旗,再由你亲自到大高丽的海驴岛水营中跪交公文,请求金得培都元帅允许你们通过海驴岛海面!”
“操你娘的!”宋军通译刚刚把朴不花的话翻译过来,曾经的海盗贼头张瑄就跳了起来——他在海上厮混这么多年了,可还没有向任何一艘船打过白旗。那边张世杰对黄药师和朱清使个眼色,黄药师和朱清赶紧把张瑄按住,低声嘱咐他不可意气用事。那边朴不花也是勃然大怒,用高丽话叽里咕噜的问道:“干什么?干什么?你们下宋小国想干什么?不想向我们大高丽求和了?”
张世杰又对范文虎连使了几个眼色,范文虎这才勉强的通过翻译告诉朴不花道:“朴将军请不要误会,刚才我这个部下是叫嚷由他去挂白旗,就是情绪激动了一些,还请朴将军原谅。”朴不花很得意的一个海飞丝式甩头,答道:“看在你们下宋小国的人不懂礼仪王化份上,就原谅他这一次。不过我们世子殿下的命令,你们一定得照办。”
“答应他。”张世杰又向范文虎使个眼色,要求范文虎暂时答应棒子的无礼要求。而咱们的范大将军虽然脸皮甚厚,不会在意挂白旗是否丢脸,就算向敌人跪下也可以自我安慰为向韩信学习,但王谌要求他亲自到高丽军营里递交公文,这可让咱们胆小如鼠的范大将军为难了。那边朴不花见范文虎迟迟没有答应,有些发怒的问道:“范文虎,你怎么不答话?我们大高丽世子殿下的命令,你到底听还是不听?”
“快答应!”化装成普通士兵的张世杰连使眼色,要求范文虎马上答应,免得前功尽弃,只可惜咱们的范大将军胆子实在太小,竟然装成没有看到张世杰眼色一样。正僵持间,化装成太常寺官员的黄药师站了出来,代替范文虎答应道:“朴不花将军请回禀世子殿下,他的要求我们全部照办,等到了海驴岛,下官陪同范将军一起到大高丽军营叩见金得培都元帅。”
“这还差不多。”朴不花得意狂笑一声,这才返回高丽旗舰向王谌报喜。朴不花前脚刚走,咱们的范大将军就跳到黄药师面前,一把揪住黄药师的衣领,红着眼睛吼道:“黄仙长,咱们俩有什么深仇大恨吗?你为什么要这么害我,答应让我去棒子的军营递交公文?要是棒子忽然动手怎么办?难道你忘了,上次我还请你去牡丹楼喝过花酒?!”
“你怕什么,不会有危险的。”黄药师很有把握的说道:“棒子如果想对付我们,肯定是要求我们的船队去这去那,让我们去跳埋伏圈,现在棒子只要你一个人过去,就足以证明他们没有发现我们的真实意图。而且棒子的态度这么傲慢无礼,如果他们真有心埋伏我们,不怕激怒了我们让他们前功尽弃?”
“你肯定?”范文虎血红着双眼问道。黄药师含笑点头,答道:“那是当然,否则我怎么会答应和你一起去?”范文虎这才回过神来,想起刚才黄药师提出要和自己同去高丽军营——黄药师的贪生怕死可丝毫不在范文虎之下。想到这里,范文虎松了口气也松开黄药师的衣领,笑道:“黄仙长说得对,咱们身为大宋臣子,为了大宋江山百姓可以赴汤蹈火,去冒点险也是应该的。就这么说定了,一会到了海驴岛,我和黄仙长一起到棒子军营诈敌。”
决定了策略,张世杰将命令发出,二十条宋军海船立即降下军旗,挂上代表投降的白旗,跟在趾高气昂的高丽战船背后赶赴海驴岛。恰好有一阵南风吹来,宋军船队和高丽船队的速度都大为加快,才走了一个多时辰,高丽水军的大本营海驴岛便已经出现在视野中。而且还可以看到高丽船队已经在航线两旁分列两排,摆出了欢迎架势。见此情景,张世杰、朱清和张瑄等水战老手都松了口气——水战最忌分兵,高丽船队既然自己主动分开船队,看来对宋军船队确实没有什么敌意。
高丽船队确实是来列队欢迎,不过可不是欢迎大宋军队,而是欢迎被大宋囚禁了两年的大高丽世子,所以当王谌出现在高丽战船甲板上的那一刻,总数为三十八艘的高丽船队中欢声雷动,到处可以看到高丽士兵跪在甲板上对王谌顶礼膜拜;而当打着白旗的宋军船队通过航线时,高丽战船上立即响起一片嘘声,无数高丽士兵指着宋军悬挂的白旗哈哈大笑,得意之至,甚至还有不少士兵拉开裤子冲着宋军的船队撒尿,傲慢无礼之至——如果不是张世杰的严令制止,大部分宋军将士都想冲上去把他们割了。
“都给老子冷静,对着使者耍这些威风,只能说明他们没素质也没文化。”张世杰大声喝道:“没听房玄龄房公说过吗?高丽者,边夷贱类,不足待以仁义,不可责以常礼!和这些鱼鳖畜生一般见识,只会丢我们自己的脸!”(注)
好说歹说,张世杰总算是把士兵的愤怒暂时安抚下去,那边王谌却又派来传令兵,要求宋军的进贡船队先到海驴岛西岸的深水处停靠,不得进港,张世杰巴不得宋军船队不进港口,立即一口答应,率领船队停靠到高丽军队指定的停靠点。而高丽船队又分出十条战船监视宋军船队,同时要求范文虎和黄药师到高丽军营递交公文。
“黄仙长,千万小心。”黄药师和范文虎改乘小船时,张世杰低声向黄药师交代道:“如果棒子是把你骗过去扣押,那你千万不要反抗,只要保住性命就行,然后我派人和他们交涉,用船上的军需粮草把你赎回来。”
“世杰……”黄药师大为感动,很是庆幸自己能有张世杰这么一个曾经的亲兵。那边已经在下船的范文虎则低声叫道:“那我呢?张将军,如果棒子扣押的人是我,那你也得把我赎回来啊。”张世杰以牙还牙,装做没听见——顺便把范文虎推下了小船。
黄药师和范文虎乘着小船顺利上了海驴岛陆地,赶往高丽军营时,道路两旁的高丽士兵又是一片嘘声震天,好几个士兵甚至还用石头鸟粪等物来砸黄药师和范文虎,无礼之至。好在咱们的范大将军和黄仙长都是脸皮厚如城墙又贪生怕死的角色,即便被砸得满身鸟粪和满头大包都没有露出怒色,只是低头躲闪着紧紧赶路,象极了两个战败求和的倒霉使者。
范文虎和黄药师以为自己已经够忍让了,涵养也够好了,可是到了高丽军营的中军大营门口时,范文虎和黄药师脸皮再厚也难以忍受了——十个高丽士兵怪笑着、叉开双腿拦在帐前,一个高丽通译则笑着对范文虎和黄药师说道:“范将军,王大人,根据我们大高丽的规定,凡是求和的使者,必须要从这些士兵胯下爬过去,这样才能进帐面见我们大高丽的元帅。否则的话,我们大高丽的大元帅是不会见你们的。”
那一刻,范文虎和黄药师的脸色都双双变得铁青,多少有点武艺的范文虎更是下意识的握紧拳头,心说,“他娘的,高丽棒子还算是人么?听说向鞑子投降都不用从胯下爬,这些棒子难道比鞑子还无耻下贱?”黄药师也是怒容满面,几乎想扭头就走,回去叫张世杰对高丽船队开战。
“范将军,王大人,你们究竟爬不爬?”通译阴笑着问道:“如果不爬的话,我们的大元帅可绝对不会见你们的噢。而且我还可以告诉你们,我们大高丽的无敌铁军已经准备登陆中原了,到那时候,你们下宋小国再想求和,可就不是从胯下爬过去那么简单了。”
“我们走!”范文虎脸皮再厚也不肯真去学韩信,拉起黄药师扭头就走。黄药师却一把拉住他,沉声说道:“为了大宋,我们爬!”范文虎一听大怒,正要大叫说咱们又不是真在战场上被打败,黄药师却又捏了他的手一把,低声说道:“听我的,回去我请太师给你升官。”这些年一直仕途极为不顺的范文虎楞了一下,这才慢慢收回已经迈出去的脚步。
“走,学韩信就学到底吧。”黄药师叹了口气,双膝跪下,双手按地,带头向高丽士兵的胯下爬了过去。一直被贾老贼打入冷宫的范文虎再三犹豫,终究也是双膝跪下,双手着地,跟在黄药师背后爬了过去。只在片刻之间,疯狂而又的爆笑声就从中军大帐的帐里帐外同时响起……
“狗蛮子,叫你们狂,敢和我们大高丽做对!”一个拦在帐前的高丽士兵一边狂笑着,一边迅速解开裤带,冲着正在地下爬行的黄药师和范文虎撒起尿来。其他的高丽士兵狂笑着有样学样,也是纷纷解开裤带冲着黄药师和范文虎身上脸上撒尿……
……
与此同时的高丽中军大帐中,王谌一边偷看着黄药师和范文虎受辱,一边得意洋洋的向高丽水军元帅金得培说道:“金元帅,看到没有,宋蛮子被我在路上调教得不错吧?这回,你还认不认为宋蛮子求和是在耍阴谋诡计?”
“看这模样,应该不象了。”金得培点点头,同时有些惊讶的说道:“阿里不哥大汗在前线究竟打了什么样的大胜仗,竟然能把宋蛮子逼到这个地步?”
“我知道,阿里不哥大汗都已经打到两淮了,还占了宋蛮子的两淮重镇扬州。”王谌也不脸红,随口把范文虎和黄药师告诉他的话当成确认的消息吹出来,得意洋洋的说道:“好象阿里不哥大汗的军队还包围了建康城,宋蛮子的长江防线也快支持不住了,又怕我们大高丽的无敌军队增援阿里不哥大汗,所以只好急匆匆的来向我们投降求和。”
“难怪阿里不哥大汗急着要大王派兵增援中原。”金得培虽然要比王谌精明上百倍,但也免不了棒子身上特有的狂妄狭隘本性,又被王谌的假情报误导,立时恍然大悟的说道:“肯定是大汗在前方打得太顺利了,占领的宋蛮子土地也太多,手里的兵力腾不出来镇守刚刚拿下的土地,所以急着叫我们大高丽出兵帮忙,填补他们留下的空当。”
“这是好事,金元帅你可要争取去中原。”王谌色眯眯的说道:“宋蛮子男人打仗比不上我们大高丽军队的一根脚指头,可女人还是挺漂亮的,去帮阿里不哥大汗镇守宋蛮子土地,可是抓宋蛮子女奴的大好机会。”
“没机会啊。”金得培非常遗憾的摇头,介绍道:“阿里不哥大汗和我们大王之所以要末将率军镇守海驴岛,除了切断宋蛮子和北方的联系外,还有就是防着扶桑国出兵帮助宋蛮子。宋蛮子的贾似道老贼执政后,扶桑国一直对宋蛮子俯首听命,不排除宋蛮子要求扶桑从海路出兵助战的可能。大王马上又要从国内运粮运兵到大都助战,要是扶桑战船忽然在半路截杀我们的运粮船,那可就不妙了,所以海驴岛这边,绝对不能离开船队镇守。”
“从我们大高丽国内运粮食?”王谌对自己的国家还是挺关心的,惊讶问道:“我们大高丽的土地虽然是天下最美丽的土地,可国内出产的粮食并不多,还要从海外购买,大汗怎么还要从我们大高丽运粮食?”
“大汗的命令,谁敢违抗?”金得培说了一句实话,并叹气道:“大汗命令我们大高丽运粮两万石到大都,昨天国里有消息传来,说是大王搜仓刮库才准备了一万六千多石,还差着三千多石,大王急得想要从民间强征粮食献给大汗,可是林衍和林河那两个奸臣说什么都不同意,借口我们大高丽这些年连年饥荒,到现在还在和大王扯皮。”
“林衍狗贼,早就听说你和宋蛮子暗中勾结,这次宋蛮子主动求和,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王谌恨恨的骂了一句,很是痛恨一直反对和宋军全面开战的高丽权臣林衍兄弟。说到这里,王谌忽然心中一动,喜叫道:“我有办法帮助父王和大汗打宋蛮子了。”
“什么办法?”金得培回头问道。王谌阴笑说道:“父王准备运到大都的粮食不是还差三千多石吗?宋蛮子准备进贡给父王的东西里,正好就有五千石粮食,我们可以叫宋蛮子的船队把粮食运到塘沽口,用宋蛮子进贡粮食去打宋蛮子。”
“这……,宋蛮子会答应吗?”金得培有些动心。王谌则得意洋洋的往仍然被拦在帐外的范文虎和黄药师一指,“元帅你看宋蛮子这熊样,敢违抗我们大高丽的命令不?再说这些粮食本来就是他们进贡给我们大高丽的,我们愿意怎么用,他们也管不着,他们要是敢拒绝,我们就不答应他们求和,逼着他们答应!等到把粮食送到了大都,父王既用不着看林衍狗贼的脸色,又用不着从我们大高丽百姓手里征粮,高兴起来还不升你的官啊?”
金得培一想确实是这个道理,又看看外面被尿淋得满身精湿的黄药师和范文虎那副狼狈可怜相,便了点了点头说道:“也好,就试着逼一逼宋蛮子,要是他们答应,末将就派十条海船押送他们运粮去塘沽。”
“用不着元帅派军队。”王谌狂妄的一挥手,得意说道:“我一个人押宋蛮子过去送粮就行了,这些宋蛮子不敢对我有半点违抗!”
注:房玄龄的话出自《旧书·房玄龄传》,原话如下:彼高丽者,边夷贱类,不足待以仁义,不可责以常礼。古来以鱼鳖畜之,宜从阔略。若必欲绝其种类,恐兽穷则搏……向使高丽违失臣节,陛下诛之可也;侵扰百姓,而陛下灭之可也;久长能为中国患,而陛下除之可也。有一于此,虽日杀万夫,不足为愧。
最终卷
汉家江山
!第十二章
才是第一步
“让我们大宋的朝贡船队把粮食运到塘沽?”黄药师内心里狂喜,大叫自己的运气就是他娘的好,脸上却满是惊讶为难,愁眉苦脸的说道:“世子殿下,金将军,这不太好吧?我们运来的粮食和军需都是准备呈献给大高丽国王的贡品,如果移作他用?小人们回去怎么向朝廷交差?再说了,塘沽口是被阿里不哥鞑子控制,我们大宋正在和阿里不哥鞑子交战,现在过去不是找死么?”
“怕什么?有本世子殿下在,阿里不哥大汗的军队不会把你们怎么样?”王谌大模大样的说道:“到了塘沽口,本世子会先上岸去和阿里不哥大汗的军队交涉,叫他们不打你们,然后组织民夫运粮到大都战场。这些军粮本来就是你们下宋小国进贡给我们大高丽的东西,我们大高丽怎么安排,自然由我们做主。”
“可是……”黄药师故意拖延着不肯答应,免得让王谌和金得培起疑。这下咱们的大高丽世子着恼了,拍案大吼道:“你们到底答不答应?要是不答应,我们大高丽就不接受你们下宋小国求和,继续和你们开战!”
“可这些粮食运到了塘沽,你们要是拿去给阿里不哥打我们怎么办?”黄药师苦着脸问道。王谌一笑说道:“这点你放心,这些粮食是我们大高丽军队征服大都用的,不会用去打你们下宋小国。大都现在还在你们的死对头忽必烈伪汗余党手中,用你们的粮食去打忽必烈伪汗的残孽,你们难道不高兴?”
“倒是这个道理。”黄药师佯做盘算片刻,然后才转向范文虎问道:“范大将军,这事你怎么看?”这边范文虎一边擦着脸上的尿液,一边强忍怒气小声说道:“王大人你是文官,是正使,末将只是副使,如何决断,全凭大人做主。”
“那好吧,不过世子殿下你一定得保证我们使节团队的安全。”黄药师咬牙答应,又补充道:“还有,为了让小人向大宋朝廷交差,世子你得为我们开一张收粮公文,我们到了大高丽,也可以让大高丽国王知道我们把贡品献给了大高丽军队。”
“这个就不用麻烦了。”王谌得意洋洋的说道:“本世子会亲自监督你们把粮食送到塘沽,在那里和大高丽的无敌船队会合,然后再带着你们去全天下最美丽、最富裕、最强大、最繁华和最高贵的大高丽国都。”
“这可是你自己找死,那道爷可就不客气了。”全身被尿淋得精湿的黄药师心中暗喜,赶紧一口答应,忙又问起何时动身,大高丽将要派多少军队押送。不等王谌开口,金得培抢着说道:“世子殿下,末将安排十条战船陪你押送如何?”
“呸,有张世杰在,你那十条战船去也是白搭。”黄药师心中冷笑。谁知王谌的狂妄程度却再一次刷新棒子记录,竟然敲起二郎腿说道:“用不着了,金元帅你的船队本来就被调去运粮运兵,剩下的还得盯着扶桑矮子,就不用再派军队了,本世子带几个从人过去盯着就足够了。难道元帅你还怕宋蛮子的使节会伤害本世子吗?”
金得培仔细一想,发现也是这个道理——毕竟王谌是被南宋使节团万里迢迢从临安送到这里,如果想要伤害王谌,早就在路上动手了,而且阿里不哥确实在对南宋用兵,南宋使节团这次的求和之意也十分诚恳急切,甚至对高丽军队故意的报复性羞辱也唾面自干,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南宋使节团如果还敢伤害王谌,那可就是前功尽弃了。盘算到这里,金得培点头道:“也好,就请世子殿下辛苦一趟,末将派二十名手脚利索的士兵服侍世子殿下,聊表心意。”
“给我多准备些泡菜和五花肉。”王谌并不满意,又提出道:“还有从军妓里面找两个漂亮女人给本世子带上,路上也好服侍我。对了,最好找蛮子女人。唉,只可惜我出生得晚了一些,当年大金国卖给我们大高丽那些蛮子皇族的女人,一个都没分上。”
王谌急着想要在王倎和阿里不哥面前露脸立功,所以决定第二天早晨就出发给塘沽口运粮,金得培知道王氏父子的偏执性格,也没敢多拦,由着他去安排,备受羞辱的黄药师和范文虎二人也得以返回宋军使节船队。当看到救命恩人黄药师被高丽士兵用尿淋得满身满头时,张世杰也耐不住性子了,跳起来吼道:“我操他棒子的祖宗!传令下去,全军准备作战,杀光棒子!”
“张将军,上!我精神上支持你。”咱们的范大将军跳着脚怂恿道。刚刚用海水冲去身上尿液的黄药师却拉住张世杰,劝道:“世杰,冷静。事情都已经发生了,现在去报仇也洗刷不了刚才蒙受的耻辱,反倒会误了我们的大事,倒不如暂时忍耐了一个晚上,等明天王谌那个棒子上了船,咱们就可以打着他的旗号光明正大的往塘沽运粮。只要到了没有人的地方,我们想怎么报仇都行。”
当事人都这么冷静,张世杰也不好再冲动下去,收回刚才的命令后,张世杰恨恨的说道:“狗棒子,难怪贾太师平时恨棒子比恨鞑子还深,今天我总算是知道原因了!对使者都下得了这样的手,还算是人么?鞑子都比他们强百倍!”骂到这里,张世杰又恨恨的命令道:“传令下去,今天晚上全军士兵撒的尿都不许倒,留着明天有用!”
……
第二天清晨,咱们的大高丽世子还真在金得培的亲自陪同下,领着两个小有姿色的军妓和二十名高丽士兵上了宋军旗舰——看那眼旁的黑圈,估计昨天晚上没少在女人和美酒上辛苦。刚刚上船,咱们的大高丽世子就大喊大叫,要宋军将领把最好的船舱让给大高丽士兵居住,还有就是赶快准备好酒好泡菜,他要和新结识的两个小蜜共饮三杯。金得培则向前来迎接的黄药师和范文虎威胁道:“一定要保护好我们大高丽世子的安全,否则你们下宋小国的使节团队不但见不到我们大高丽国王,就是能不能回到临安,本元帅也不敢保证。——不要忘了,你们不管是从渤海回国,还是从大高丽回国,都得经过我的防区!”
“大元帅放心。”黄药师和范文虎脸上堆着笑,心里咬着牙,笑眯眯的说道:“我们可以用人头担保,大高丽世子的在我们船上绝对不会掉‘一根’毫毛。”
在高丽军队的严密监视下,宋军船队在成山角补充足了至关重要的淡水,开始扬帆西行,出于对大高丽世子殿下的尊敬,高丽船队送出十里方才返航。而咱们的大高丽世子也很够意思,领着二十个高丽士兵在甲板上与同胞告别,直到高丽船队消失在地平线之外,咱们的大高丽世子才转过身大模大样的喝问道:“王重阳,本世子要的船舱和酒菜准备好了没有?”
“你们想干什么?”直到此刻,咱们的大高丽世子才发现事情不妙——他带来的二十个高丽士兵都已经被宋军士兵拿下,每个人脖子还有一把明晃晃的钢刀架着,而往日里只会点头哈腰的范文虎和大宋太常寺官员‘王重阳’则在狞笑着看着自己,那模样,简直和饿急了的狼盯着一条肥羊没什么两样。
“王重阳,你想干什么?”咱们大高丽世子的声音有点颤抖了,冲着黄药师喝问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对我们大高丽的勇士无礼,你就不怕我们大高丽的无敌铁军,踏平你们下宋小国?”
“谁叫王重阳?”黄药师啪的一记耳光抽在咱们的大高丽世子脸上,咱们的大高丽世子身体一偏,那边范文虎也抡起狗熊一样厚实的肥掌,一耳光把王谌抽了回来,也是问道:“谁叫王重阳?”
“你不就是王重阳吗?是你自己向我报的名字!”咱们双颊被得尽是五指印的大高丽世子委屈问道。黄药师啪的又是一记耳光,那边范文虎又是狠狠一记耳光抽回来,吼道:“瞎了你娘的棒子眼!这位是我们大宋皇帝亲自赐封的国师——大名鼎鼎的黄固黄药师!”
“黄药师?!”王谌的脸都青了——他怎么狂妄无知,只身潜入蒙古大营坑死二十万蒙古大军的黄药师是谁,他还是听说过的……
“叫棒子用尿淋道爷,是你的主意吧?”黄药师跳起来又是一记耳光,抽得王谌打了一个转。范文虎抡起熊掌,又把王谌抽了回去,转过头吼道:“用尿把这二十个棒子灌死!”
“从鼻子里灌!”黄药师回过头来大吼,顺便不忘了又抽王谌一耳光。直到此刻,咱们的大高丽世子才回过神来,双膝跪下向黄药师和范文虎连连磕头,嚎啕大哭着求饶,“黄仙长,范将军,是我不好,我不对,我不是人,我有眼不识泰山,你们大人大量,原谅我这一次了吧。”
“原谅你容易,把这个喝下去。”黄药师一把脱下自己的裤子,那边范文虎有样学样,也是一边脱裤子一边吼道:“来人,把这个狗棒子按住,老子要和黄仙长赏他琼浆!”
“咕……,饶命啊,我实在喝不……咕……”甲板上,高丽棒子的哭喊声和求饶声此起彼落,声飘数里。
虽然被宋军认为还有点利用价值的王谌并没有被当场活活灌死,但远在临安的贾老贼听到海驴岛上发生的消息后,立时勃然大怒,大肆宣传公布棒子污辱大宋国使的丑恶嘴脸之余,借机发放了酝酿已久的大宋海盗私掠许可证——允许民间海员水手自发组织起来袭击以高丽为首的敌对国家商船,抢掠财物货物,抢掠所得受法律保护,并且可以进港停靠和补给,必要时还可以得到大宋海军的帮助和支援,极大的刺激了失业水手、渔民和民间不安分者的抢掠热情,抱着发财的希望投入针对敌国海船报复行动,大宋海运业和海上力量也乘机得到极大发展,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
一边在王谌身上发泄着这些天来积累的愤怒,宋军船队一边加快西下航行的速度,靠着深秋将至的最后东南季风,六天后,宋军船队满载着大都守军急需的粮草、火器、食盐、布匹、药物和武器,终于抵达了目的地塘沽口海面。
抵达了塘沽口,只是宋军向着打通海上粮道成功迈出的第一步,接下来的还有更多困难等着这支远离后方几千里的宋军船队,首先就是得确认大都是否还在忽必烈余党手中,然后是得和按嗔取得联系和信任,让他做好接应准备,最后就是得找到足够的民夫搬运粮草,否则光靠张世杰手里那四千不到的兵力,是不可能把这么多物资运到大都城的。而在其中,还存在被蒙古军队在陆地拦截和高丽船队从背后袭击的诸多变数,行动成功的希望其实还相当之小。还好,张世杰出生于大都附近的涿州,对这一带的地形、道路、民风和方言都十分熟悉,为这次行动减少了无数麻烦。
“先派一条斥候船过去,看看塘沽口有没有鞑子军队驻守。”在制订登陆计划之前,张世杰命令船队在塘沽陆地的视野之外抛锚停泊,同时派出斥候小船侦察敌情。而斥候船的回报让张世杰大吃一惊,“什么?塘沽口已经有鞑子的军队驻扎?有多少?”
“不多,弟兄们用望远镜反复数了几遍,大概就是一千人左右,而且打的还是伪宋军旗。”斥候答道:“但很奇怪的是,鞑子军队好象知道有船要来一样,竟然在岸边修了六条简易的码头,岸上还有许多百姓和车辆。”
“鞑子这是要干什么?迎接我们吗?”张世杰越听越是糊涂。那边黄药师却醒悟过来,一拍大腿叫道:“我明白了,鞑子这是要迎接高丽棒子的运粮船队!大都城这场仗已经打了两年了,城里的按嗔饿得人吃人,城外面的鞑子军队肯定也轻松不到那里去。为了尽快把粮食运到双方都在缺粮的大都城下,所以鞑子就在这里修了码头,还准备了民夫和粮车,就是为了早点把粮食送过去!”
“有道理。”张世杰点点头,回忆着说道:“我记得我那个汉奸叔叔张柔说过,当年蒙古鞑子打金鞑子的大都城的时候,这场仗也是打了一年多的时间,到了后来大都城里金鞑子人吃人,外面的蒙古鞑子也是人吃人,十个人里面抽签吃一个,我们张家有好几个亲戚就是在那个时候被鞑子吃掉。这几年中原战乱不断,现在的大都城下肯定比那时候更缺粮。”
“肯定是这样,绝对错不了。”黄药师先是再度确认自己的观点,又拉着张世杰的手欢喜说道:“世杰,这可是天助我们成功啊!伪宋的汉奸军队饿得快断气了,肯定不经打,还有那些民夫和粮车,简直就是老天给我们安排的运粮队。”
“伪宋军队经不经打,并不重要。”张世杰皱紧眉头,沉吟道:“关键是能不能把他们全歼,要是不小心放跑了几个,给鞑子的主力通了风报了信,那我们就危险了。”
“怕什么?你不记得子聪大师请我出山是来干什么?——当你的军师!”黄药师得意洋洋的问道。张世杰也知道黄药师素来诡计多端,大的战略战术玩不转,可运气一向贼好,在某些特定环境下玩计谋甚至连子聪都玩不过他,便笑着问道:“那么请问黄军师,这种情况下,你有什么办法?”
“附耳过来。”黄药师神秘的招招手,在张世杰耳边低声说道:“在出发前,贾太师为了预防万一,让军械监给我们全部都准备了蒙古鞑子的军服,让我们可以必要时改扮成鞑子军队撤退,船上还有一些高丽棒子的军旗,我们可以利用这些宝贝玩一出千里送军粮……”
最终卷
汉家江山
!第十三章
成功登陆
饥饿的时候什么最难受?快要饿死的时候最难受?错!是快要饿死的时候忽然闻到食物饭菜的香味,可又偏偏吃不到摸不着,这样才最难受。那滋味,简直就是生不如死——驻守在塘沽口的伪宋军队和强行征调来的民夫现在就有这么强烈的感觉。
塘沽口的伪宋守军和民夫是在大约小半个时辰前就开始经历这种痛苦的,当时是塘沽口的了望台首先发现二十条打着高丽军队旗号的海船正在向码头驶来,然后一阵浓郁的食物香味就随着海风飘了过来,虽然从香味分辨,这只是很普通的蒸馒头和熬米粥味道,可是对于快一年时间没有见过白米白面的伪宋军队和大都民夫来说,这香味无疑就是那钓魂的钩、夺命的刀,一个个都伸长了脖子大口大口嗅闻香味,只盼着高丽船队早些能够登陆,也好象他们讨要一些饭食。就连伪宋军队的主将千户杨秋城也是如此,这些天来,他只能靠一些少油寡盐的海鱼和树根草皮充饥,嘴里早就淡出鸟来了,只盼着这次来的高丽军队将领能够大方点,千万别象以前那些高丽将军那么抠屁眼咂指头——连拉的都舍不得,这样杨秋城才有可能混到一顿酒饭。
可能是傲慢的大高丽军队想要摆架子吧,二十条海船自从出现在视线可及的地方后,航行的速度就一直很慢,在顺风顺水的情况下,竟然花了半个时辰才在塘沽码头靠岸。船上刚刚抛下揽绳,伪宋士兵就一哄而上,手忙脚乱的主动套系缆绳,大献殷勤,杨秋城则领着十几个伪宋士兵冲到高丽旗舰旁,冲着甲板上大喊,“大高丽将军,远来辛苦,末将真宋(伪宋军队自称)军队千户杨秋城,奉突突贴木儿将军之命,前来协助大高丽军队搬运粮草辎重,请大高丽将军接见。”
很是出乎杨秋城等伪宋军队的预料,甲板上站出来的并不是想象中那些傲慢狂妄又无知的高丽将领,而是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蒙古将军,那蒙古将军带着笑容,用蒙古语答道:“杨将军,我是蒙古大汗任命的高丽西京达鲁花赤,奉大汗之命监督高丽国王向大都战场支援粮草。高丽国王的船队是从开京出发,还有一段时间才到,我知道大都战场无比紧缺粮草,就把在高丽西部征调到的粮草装船,直接从西京运到塘沽,所以比高丽船队先到一步。”
“原来是这样。”杨秋城恍然大悟,心说他娘的,鞑子还是要比二鞑子强点啊,鞑子还知道老子们紧缺粮草,急着送过来,那些二鞑子只会给鞑子舔屁眼,欺负老子们汉人却比鞑子还凶。想到这里,杨秋城忙向那蒙古将军下拜行礼道:“原来是高丽西京的达鲁花赤大人,末将失礼,请问大人尊姓大名,如何称呼?”
“叫我扩廓帖木儿。”那蒙古将领态度颇是和蔼,主动招呼道:“杨将军,上来喝一杯如何?让这些民夫和弟兄先吃一点东西,然后也好有力气搬东西。”
“多谢扩廓将军。”杨秋城大喜过望,还以为自己运气贼好,遇到了蒙古军中为数不多的开明将领,赶紧谢上船。那扩廓帖木儿又叫道:“把你的弟兄也叫上来,我这有的是酒菜,百夫长以上的,都可以上来!”说罢,扩廓帖木儿又转向诸船吼道:“下船,发馒头米粥。”
“多谢将军,多谢将军。”通译把扩廓帖木儿的话翻译出来后,码头上立即响起一片感激涕零的声音,杨秋城的副手和手下的十个百夫长更是跑得比兔子还快,一窝蜂的就上了旗舰甲板,扑到扩廓帖木儿给他们准备的酒菜上大吃大喝。其他的几条运粮船则放下跳板,无数蒙古士兵抬着一筐筐还在冒着热气的白面馒头和一锅锅香喷喷、浓稠稠的米粥下来,向码头上的伪宋军队和民夫分发。
蒙古军队破天荒的善举相当于是在码头丢了一颗炸弹,那些饿得面黄肌瘦、站都不站稳的伪宋军队和民夫全都炸了窝,丢下碍事的武器、旗帜和扁担等物,争先恐后的涌到蒙古军队伍前哄抢食物,你争我斗间不少人被挤下海水,更有不少人为了一个馒头而大打出手,互相践踏——毕竟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好的蒙古军队,不敢保证这些蒙古士兵的善心能够持续多久。
“不要抢,不要抢,馒头和米粥都多的是,每个人都管饱。”几个会说汉语的蒙古士兵大喊,努力约束场面不至太过混乱,只可惜那些快饿疯了的伪宋士兵和民夫这会什么都听不进去了,只是不要命一样的拥挤在发放食物的四条码头前哄抢,场面完全乱成一团。而在另外两条没有发放食物的码头上,大队大队的蒙古军队正在下船登岸,跑到伪宋军队和民夫的后方列队集结,伪宋军队也没多少人注意——即便注意到的也没有往旁处想,还以为是运粮军队正在腾出甲板船舱,方便下一步的卸船工作。
随着下船的蒙古军队越来越多,将伪宋军队和民夫完全包围后,高丽船队旗舰的了望台上才是红旗一挥,示意动手。正在陪着杨秋城等伪宋将领用饭的扩廓帖木儿立即站起身来,向左右使一个眼色,早就守侯在旁边的士兵一哄而散,三下两下就把杨秋城等伪宋将领全部按在甲板上制住,嘴里还含着一块火腿的杨秋城大惊失色,含糊叫道:“扩廓将军,末将没有那里得罪你啊?你为什么要这样?”
“你是没有直接得罪我。”张世杰撕去脸上的假胡子,向杨秋城冷笑说道:“不过你给鞑子当狗,当汉奸助纣为虐,这就是得罪了我张世杰!”
“张世杰?!”杨秋城惊叫起来,然后猛的挣扎着叫道:“张大哥,你还记得我不?我是杨八啊!以前我和你一起在你叔叔张柔老将军的帐下当过兵,还睡过一个帐篷,你还记得吗?难怪我刚才就觉得你有点眼熟,你不是投靠了宋蛮子了吗?怎么跑到这个塘沽口来了?”
“杨八?”张世杰努力回忆自己在张柔军中的日子,觉得杨八这个名字是有点耳熟。杨秋城则又叫道:“张大哥,我真的是杨八。对了,十一年前在涿州,我们两个一起跟着张弘略将军去黑角山剿过土匪,当时你冲在最前面,第一个打进土匪的寨子里,我在下面差点被土匪的石头砸死,还是你及时砍了那个土匪一刀,石头才砸偏了,后来我还专门向你当面道谢,你没理我。现在你该想起来了吧?”
“想起来了。”张世杰总算想起这件早已被自己遗忘的往事,也想起眼前这个伪宋千户确实是曾经与自己并肩作战的同伴,这才点头说道:“放开他,这个人我认识。”
宋军士兵依令放开那杨秋城,杨秋城也甚是精明,挣扎着站起来后,看看周围情况,当看到张世杰带来的军队已经把他的伪宋队伍包围时,马上又向张世杰双膝跪倒,磕头说道:“张大哥,杨八的命被你救了两次,小弟什么都不说了,只要你不嫌弃,小弟可以跟你到天涯海角,你叫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张世杰把嘴一撇,正要说你能给我干什么,那边黄药师却窜了过来,指着杨秋城喝道:“很好,聪明的话,马上叫你的人放下武器,向我们大宋军队投降。”杨秋城有些疑惑的看看黄药师,又看向张世杰求证,张世杰这才冷哼道:“想活命的话,就给老子听黄仙长吩咐。”
“黄仙长?”杨秋城和张世杰刚才一样,都对这个名字有点疑惑。张世杰眼睛一鼓,喝道:“难道你没听说黄固黄药师黄仙长的大名?”
“黄药师?”杨秋城这次是彻底傻了眼睛了——基本上,从上次鄂州之战后,黄药师的大名基本上也就成了蒙古人灾星扫帚星的代名词。所以杨秋城稍微反应过来后,跑到船首就向码头上混乱的军队和民夫大吼,“全部跪下,向大宋军队投降!”但他的喊声虽大,只可惜那些伪宋士兵和民夫直到现在还没发现情况有变,混乱中竟然几乎没有人留心到杨秋城的叫喊,最后还是黄药师下令宋军船队擂动战鼓,听到鼓声的伪宋士兵和民夫这才醒悟过来,杨秋城乘机大叫大嚷道:“全部给老子跪下,向张世杰大哥和黄药师黄仙长的军队投降!否则全部砍头!”
“发生什么事了?”伪宋士兵和民夫满头雾水,转眼去看周围时,却惊讶的看到自己们已经被全副武装的蒙古军队全部包围,那些蒙古军队一起用汉语大喊,“跪下投降,否则格杀勿论!”杨秋城也在船上大喊,“弟兄们,别顽抗了,跟着大宋军队有馒头吃,赶快投降,否则的话,张世杰张大哥就要砍你们的头!黄药师黄仙长也要用妖法让你们永世不得超生!”
伪宋军队的士兵本就是些软骨头,他们强征来的民夫也没义务为阿里不哥卖命,所以在认清形势后,在场的上千名伪宋士兵先后都跪在了地上投降,五六千名由老人和妇女组成的民夫也跪在了地上,举起双手投降,宋军队伍乘机全部登岸,完全控制了塘沽码头和数量远胜于己的俘虏。那边杨秋城带上船的十几个伪宋基层将领也乖乖投降,表示愿意为宋军赴汤蹈火,上刀山下火海。
黄药师要求张世杰接受杨秋城等伪宋将领投降,事后看来无疑是一个无比明智的选择,因为杨秋城的队伍本来就是从大都战场上抽调过来的,对蒙古军大都包围圈的军队部署了如指掌,而且还非常清楚塘沽口通往大都的道路情况,甚至就连那只军队能打不能打都摸得门清。所以在事后咱们的子聪大师也非常郁闷——子聪大师明知道黄药师的运气非常好,可子聪大师绝对没想到黄大仙长运气会好到这地步。
“大都外围的鞑子军队,现在号称是五万大军,实际上也就一万五千左右——其中有六千多人还是赵孟頫那个小崽子的军队。”杨秋城指着张世杰亲自手画的地图介绍道:“这一万五千军队中,西面驻扎得最多,因为大都西门一直是主战场,穆哥在那边也还有一点军队,说不定会给大都派来一点援军,所以包括阿里不哥左丞相阿兰答儿在内的主力都驻扎这边。南面的军队第二多,主要是控制运河,免得按嗔鞑子从运河逃跑,北面和东面的军队最少,都是由我们汉人军队驻扎。不过听鞑子将军说,漠北的一个什么王爷,叫察哈台阿什么的……”
“察哈台阿鲁思,最终支持阿里不哥继承汗位的蒙古王爷。”张世杰纠正道。杨秋城难为情的连连点头,表示就是这个意思,并补充道:“听鞑子将军说,这个王爷将要派兵支持大都战场,可能在冬天以前就赶到大都。”
“过来捡便宜吧?”张世杰冷笑,心中已经排除了这个来自北方的威胁——毕竟现在才是秋季。那边黄药师则欢喜道:“这样可最好了,大都东面的鞑子驻军最少,我们正好可以从这个位置运粮进去。”
“打仗没这么简单,大都东门的军队少,并不代表危险就小。”张世杰搔了搔头发,沉吟着分析道:“我们总共只有三千八百左右的兵力,就算只留最少的军队看船,最多也只能抽出三千军队押运粮草。其他的民夫和伪宋军队根本靠不住,最多只能搬运粮草军需,所以我们能够用来作战的军队,实际上也就这点军队。而大都周围的地形全是平原,我们在运粮路上如果不慎暴露目标,鞑子的骑兵最多只要一个多时辰,就可以从西城赶到东城阻击我军。”
“那我们可以改扮成鞑子军队运粮,鞑子只盯着西面,绝对想不到我们从东面运粮进大都。”黄药师建议道。张世杰沉默不言,良久才说道:“办法倒是可行,也怎么都得赌上一下——大不了任务失败,把粮食烧了。不过高丽棒子的船队随时有可能抵达塘沽口,我们得抓紧时间,所以我们等不及和大都城里的按嗔联系了,得立即带着粮草军需上路。”
“这样不行吧?”黄药师第一次和张世杰的意见产生相左,提出疑义道:“如果不和按嗔取得联系,我们的运粮对就算到了大都城下,他也会怀疑我们在诈城,未必敢开城放我们进去。而且和按嗔取得联系后,还可以和他约定时间,让他在我们的运粮队即将抵达大都东城的时候,向西面发动一次突围佯攻,这样我们成功的希望才更大。”
“黄仙长所说的,正是我想到。”张世杰脸上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微笑道:“我打算一边运粮上路,一边派一个人去和按嗔联系,和他约定时间,让他全力做好接应准备,然后在我们即将抵达大都的时候向西城发动突围徉攻,分散鞑子的注意力,这样我们才有希望成功。”说到这,张世杰又补充一句,“按嗔为人谨慎,又被阿里不哥鞑子在大都围困了一年多时间,未必会随便相信我们派去的使者,肯定还要怀疑我们的信使是去诈城。所以我们派去和按嗔联系这个使者非常重要——必须得是我们大宋军队中够分量的人物,而且还得是按嗔所认识的人。”
“我知道有这么一个人。”黄药师心中暗叫不妙,所以飞快举起手,笑道:“内举不避亲,外举不避仇——范文虎范大将军是我们大宋军队要员,派他去和按嗔联系,按嗔肯定相信。”
“我去和按嗔联系没关系——不过我和按嗔没见过面,按嗔肯定会怀疑我是假的。”咱们的范大将军可不傻,马上就叫了起来反对。那边张世杰却笑得更加纯洁,笑眯眯的对黄药师说道:“黄仙长,在鄂州大战的时候,你在鞑子军营好象是经常和按嗔见面吧?而且你还是我们大宋国师,如果你拿着按嗔女儿察必的书信去大都,按嗔绝对相信我们的话!”
“不!我更不行——!”黄药师杀猪一样惨叫起来。张世杰可不会放过他,站起来拉住他的手笑道:“黄仙长,你就别谦虚了——其实这也是子聪大师的意思,子聪大师早就料到可能会出现这样的局面,所以才把你请上了我们的船队,就是为了让你担任这个重要信使的任务啊。”
最终卷
汉家江山
!第十四章
故友重逢
不管是大都的守将按嗔。还是阿里不哥军的攻城主将阿兰答儿,都已经记不清楚这次大都战役已经进行了多少次战斗了,从南宋咸淳二年、同时也是忽必烈的中统五年腊月开始,阿里不哥军对大都的围城战已经持续了一年零九个月。在这段时间里,阿里不哥军对大都城发动的万人以上的进攻就达到三十三次,其中五万人以上的攻城战达到八次,其他诸如偷袭、骚扰和地道突袭之类的小规模进攻更是数不胜数,用尽了投石机、回回炮、火炮、震天雷、云梯、鹅车、冲城车、折叠桥(类似折叠云梯)和飑尘车等等等攻城武器,双方都是损失惨重,伤亡惨重。但当世绝才子聪亲手设计并监督建造的大都城仍然屹立在阿里不哥大军面前,让阿里不哥军仍然拿这座城池无计可施。
强攻和偷袭都不成,在大都城下损失惨重的阿里不哥军恼羞成怒,一边打出代表屠城旗号,一边改强攻为围困,不让大都城中获得粮草补给,准备把全大都的人活活饿死在城中,同时不断用回回炮把腐烂的尸体抛入城中,试图在大都城中制造瘟疫流行。——这么一来,大都城攻防战最残忍也最漫长的时刻也就随之到来。大都城里断粮,罗雀捕鼠易子相食,父食子夫食妻。大都城外的阿里不哥军也是给养断绝,粮草供给不上,大部分士兵只能以草根树皮和野菜充饥,到了后来,草根树皮都吃光了,阿里不哥军也不得不效仿当年攻打大都的蒙古军队——抽签十人吃一人。
“王爷,吃饭了。”曾经的忽必烈爱将拔都抬着一个海碗上到大都西门城楼,向耸立被火炮轰塌的城楼废墟旁发呆的按嗔轻声说道:“王爷,你一天没吃东西了,喝碗米粥吧。”说着,拔都把海碗递到按嗔面前,碗里的东西与其说是米粥,不如说是清水,亮得可以照出人影。
按嗔没有接碗,目光只是转到两个躺在箭垛旁边的忽必烈军士兵身上,那两个饿得瘦如骷髅的士兵正在用断刀有气无力的掏着城墙缝隙,半天才从缝隙中挑出一条小小的蚯蚓,又把这条比指头长点不多蚯蚓分成两截,各拿一半小心翼翼的放进嘴里。
“去,把这碗粥拿去给他们喝了。”按嗔终于开口,指着那两个士兵命令道。拔都楞了一下,为难的说道:“王爷,这碗粥是好不容易从仓库的墙角里掏出来的米……”
“拿去给他们。”按嗔打断拔都的话,语气十分坚决。拔都无奈,只得捧着粥碗送到那两个士兵面前交给他们,这才步履蹒跚的走回按嗔旁边,低声说道:“王爷。已经交给他们了,不过王爷你已经一天多时间没吃一点东西,这样下去不行,你是我们大都城支柱,要是你倒下了,大都城里恐怕……要不,末将再去给你找点吃的?”
“大都城里还能有什么吃的?”按嗔苦笑,大都粮仓半年前就已经见底,城里的树木连树叶都被吃得精光,还能找出什么吃的来?稍微盘算后,按嗔慢慢的说道:“你和失里国、尹邦宝去安排一下,把城里的老人和没办法医活的伤兵再挑一些出来,做成人肉汤,发给弟兄们充饥。”
“是,末将这就去安排。”拔都躬身答应,按嗔又补充一句,“还有,去把我家里剩下的小妾和两个没到十二岁的儿子女儿也全杀了,做成人肉汤。”
“王爷——!”拔都有些吃惊,按嗔却不去看他的眼睛,只是喝道:“照办。只吃别人的亲人,我的亲人却可以躲在家里享福,这民心士气怎么鼓舞?”拔都低头无语,半晌才低低答了一句,“遵命,末将也会杀了自己的儿子。”
拔都踉踉跄跄的走了,按嗔也动了起来,领着一队亲兵在西门城墙上来回巡视了一圈,尽力用最坚定的步伐稳定军心,用渺茫的希望鼓舞士气,“弟兄们,都打起点精神来,拿出精气神,盯准了西面,穆哥王爷的援军随时有可能从太原过来,给我们带来粮食、布匹、盐巴、茶叶,还有牛羊肉干,让我们吃饱喝足,有力气去杀阿里不哥伪汗的军队!”
平心而论,按嗔鼓舞士气的手段还是起到了一定的效果,至少在这么恶劣的情况下,还没有那支军队或者将领产生动摇,出现大规模投降的丑闻——当然了,这也与大都守军都是忽必烈的铁杆嫡系有关。而且阿里不哥军两个月忽然从大都城下抽调走大量军队,更让大都守军看到了成功的希望,按嗔甚至敢断言,只要让他残余的八九千军队吃饱喝足,恢复了体力士气,那么他完全可以独力发动反击。击溃城外同样断粮又疲惫不堪的阿里不哥军队。——再当然,这个计划必须得建立在大都守军获得充足补给的前提下。
“大汗,如果你在天有灵,请保佑我们大都吧。”没有旁人在场的时候,按嗔凝视着夕阳西下的金黄天空,突然泪如雨下……
……
按嗔做梦也没想到,濒临崩溃的大都守军的救星会来得那么及时,而且还是来自忽必烈军最大的仇人。就在当天晚上,在城墙上巡视了一圈后,按嗔把守夜的任务交给拔都和刺刺吉,刚刚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回到家里,人还没有坐定,万户长刺刺吉就跌跌撞撞的冲了进来。按嗔还以为阿里不哥军乘夜攻城,惊得一把推开正在为儿女被杀找自己哭闹的元配老婆,跳起来问道:“出什么事了?阿里不哥伪汗的军队又来攻城了?怎么没听到锣鼓报警?”
“不……不……不是。”刺刺吉本就被饿得极度虚弱,跑得又太急了,差点就瘫软下去,喘了半天的粗气才说了一句完整话:“蛮子黄固黄药师来了!”
“黄固黄药师?!”按嗔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第一反应就是喝道:“逮到他没有?我要亲手剐了这个老蛮子!给鄂州的二十万弟兄报仇!”——忽必烈军之所以会由盛转衰,最后沦落到几乎覆灭的地步,黄药师绝对算得上是最重要的罪魁祸首之一!所以在忽必烈的铁杆心腹之中,没有一个不想把黄药师抽筋剥皮的。
“逮到没有?”刺刺吉听得满头的雾水,狐疑道:“他没跑啊?黄老蛮子是来替皇后娘娘给王爷送信的。就带了三个从人,悄悄的摸到城下叫城,弟兄们已经用吊篮把他绞上来了。”
“我女儿的书信?”按嗔的原配老婆激动得连哭都忘记了,扑上来抓着刺刺吉的袖子一定要去见女儿的信使。按嗔也是既激动又惊讶,赶紧让刺刺吉带路,领着老婆一起赶往黄药师所在的大都东城。
子聪设计修建大都城的时候,一共给大都设计了十一道城门,东城共有三门,分别是崇仁门、齐化门和光熙门,而黄药师是走稍南的齐化门上的城墙,所以按嗔夫妻和刺刺吉三人到得齐化门时。黄药师一行四人已经被押到了齐化门下城墙内,由拔都亲自率领军队看守。火把照耀中,按嗔不用细看容貌,只要到那颗比脸盆还大的畸形脑袋,按嗔就知道来者不是旁人,正是忽必烈军的超级大仇人黄药师,绝对货真价实——毕竟象这么极品的脑袋可不好找。
“黄固老狗,还认识本王否?”本来按嗔早在想象中把黄药师千刀万剐了几百次,可是真正看到老熟人的时候,按嗔却又一改见到黄药师就把他生吞活剥的打算,心中隐隐还生出一种欢喜之感。而黄药师看清楚来人是按嗔后,也是欢喜叫道:“按嗔王爷,你怎么瘦了这么多?如果不是还记得你的声音,贫道差点就不敢认了。最近怎么样,还象以前那样每句话都带蒙古谚语不?”
“以前是装文雅,现在用不着了。”按嗔干笑着答应一声,然后猛的醒悟过来,拔刀吼道:“黄老狗,想不到你还有脸来见本王?你在鄂州给宋蛮子当奸细,害死我们无数蒙古勇士,今天,我非给大汗的军队报仇不可!”
“别,别,王爷你冷静。”黄药师吓了一跳,赶紧摆手说道:“那都是那年的老黄历了?你怎么还记得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再说我今天是做为使者来给你送信,还是送你亲生女儿的信,你们蒙古军队不杀使者是天条,难道你想违犯蒙古天条?”
“那信呢?”按嗔黑着脸喝问道。黄药师不敢吊胃口,赶紧怀中贴肉处取出书信,双手捧到按嗔面前。按嗔也是激动难当,一把抢过书信拆开,和元配老婆一起观看,才看得一眼,按嗔的原配老婆就哭了起来,“是我女儿的笔迹,我认得,我苦命的儿啊!”
察必的亲笔书信是用汉文所写。按嗔也算是个开明蒙古王爷,所以也还能看懂。在信上,察必除了用几大张纸问候父母和叙述思亲外,还有就是她住在临安被南宋朝廷善待的事,要父母不必为她和外孙真金担心。除去这些废话外,察必还按贾老贼的吩咐,告诉了按嗔宋军海上驰援的重要消息,希望按嗔能抛弃以往对宋军的存见,和宋军联手合作共抗阿里不哥——当然了,按嗔如果能率领忽必烈残党向宋军投降,那就更好不过了。信的最后,察必除了留着眼泪嘱咐按嗔夫妻保重身体外,还有就是告诉按嗔宋军海上驰援的各种困难,要按嗔千万不要辜负了贾老贼和子聪的难得好意。
“我的儿啊,娘想你啊。”看完信后,按嗔的老婆几乎哭晕过去。按嗔也是老泪纵横,半晌才把书信递给副手拔都、刺刺吉和闻讯赶来的失里会等人,让他们也知道宋军海上驰援的事。和按嗔不同,拔都等人看完信后是惊喜万分,失声叫道:“宋蛮子援助我们?怎么援救?派军队还是送粮草武器?”
“海上风浪太大,直接运军队过来太危险,所以主要是粮草军需。”黄药师介绍道:“主要有五千石粮食,一万斤金华火腿,五千斤盐巴,两千匹布,三千斤金疮药和治伤防瘟疫的药物,还有一些武器和火器。对了,还有两门火炮和配套的弹药。”
拔都、刺刺吉和失里会等忽必烈军将领士兵都欢呼起来,这些东西可都是大都城里最最紧缺的物资啊。按嗔则不动声色,向黄药师问道:“那东西呢?什么时候到?”
“已经在路上了。”黄药师又拿出张世杰的书信,解释道:“我们抓到了一些阿里不哥去接应高丽棒子船队的民夫,逼着他们运输粮草辎重到大都过来,估计明天晚上三更左右就能抵达大都东门。负责这件事的张世杰考虑到鞑子可能会在路上拦截,所以就派我先过来,让你们做好接应准备,然后在明天晚上向大都西面发动一次突围佯攻,分散鞑子的注意力,这样我们才有希望把粮草军需送进大都。”
“突围佯攻?”拔都和刺刺吉等蒙古将领都是倒吸了一口凉气,大都城里顶天能凑出八九千的作战军队,还大部分带伤,这点兵力发动一次佯攻倒是勉强还够,可要是军队派出去了,宋军的粮草辎重又没有送进大都,那大都守军可就不能光光用得不偿失来形容了。
“我们也没办法。”黄药师知道蒙古将领心中担忧,解释道:“我们手里目前能够用来押送粮草的军队总共也就三千来人,这点兵力遇上鞑子的小部队倒没什么,如果鞑子的主力出动,我们给你们送的粮草军需可就保不住了,只会白白便宜了阿里不哥鞑子。”
“呛啷!”按嗔忽然又拔刀在手,架在黄药师脖子上吼道:“黄老狗,你是不是又来骗我们?打算把大都城里的守军骗出城防,让阿里不哥伪汗的军队乘机偷城?”
“冤枉啊!王爷,我的人品就真有那么差吗?”黄药师大叫冤枉,委屈的解释道:“我骗你们能有什么好处?你们在大都坚持的时间越长,或者手里力量越大,我们大宋在两淮面临的压力就越小——我除非傻了,才会帮阿里不哥把你们大都军队坑死!”
“说不定你已经投降了阿里不哥,冒充宋蛮子官员来和我们联系,骗得大都城献给阿里不哥伪汗表功。”复鉴在前,按嗔算是怕极了黄药师的坑蒙拐骗,瞪着黄药师冷声说道:“以你的人品性格,这样的事绝对干得出来。”
“按嗔王爷,你要是一再贬低我的品德,我可要生气了。”黄药师愤怒的说道:“我的话能有假,你女儿的亲笔书信总不会有假吧?我老黄冒着生命危险万里迢迢过来给你送信,你不设宴款待也就罢了,还要来怀疑我老黄的高尚人品和无私品德,你不脸红?”
“天下有的是能人可以模仿笔迹,这封信说不定是你找高手匠人模仿的。”按嗔把眼睛瞪得更圆,恶狠狠的看着黄药师。黄药师心中叫苦,暗暗后悔自己以前立身不正,名声信誉太差,所以导致任何人都不敢随便相信自己。不过黄药师毕竟是黄药师,灵机一动说道:“对了,我有证据,我自己就是证据!”
“你算什么证据?”按嗔冷喝问道。黄药师涎着脸笑道:“我当然算证据,王爷你想想,我本来就是你们蒙古人的大仇人——无数蒙古人听到姓黄的汉人都要杀,我来这里又骗你一次,我就不怕你把我凌迟处死?所以说,你只要把我留在大都城里,就不用担心我会骗你。”说到这,黄药师猛的打了个寒战,心说子聪那头老秃驴把我坑上船,不会就是想让我来做人质吧?
按嗔仔细一想,发现黄药师说得非常有道理——象黄药师这么贪生怕死贪财好色的极品小人,是绝对不会伟大用小命来骗一座城的,那怕这座城是忽必烈余党心目中的圣地大都城。想通这个道理,按嗔慢慢收回了钢刀,冷哼道:“也好,本王就再相信你一次,明天晚上,如果你们的辎重队到了不大都,我就亲自用刀,一刀一刀把你剐了,给大汗报仇!给大汗的鄂州主力军队报仇!给突围佯攻中牺牲的弟兄报仇!”
“王爷剐你一片肉,我就烤你一片肉,塞进你的嘴里!”拔都也狞笑着说道。黄药师又打了一个寒战,讨价还价道:“如果我们大宋的辎重队到了大都城下,但因为阿里不哥鞑子拦截,没能进城,那怎么办?”
“一样剐了你!”按嗔等在场的二十几个蒙古将领异口同声答道。黄药师哭丧起了脸,向天祷告道:“世杰,你可一定要争气啊,否则的话,我可就死定了——你答应送我的两个美女,我也没机会享受了。”
“把他们押下去,分开单独看管。”按嗔指着黄药师和三个随从——其中一个是伪宋军队俘虏中找来的向导,喝道:“尤其是黄药师,拔都你亲自看管,千万不能让他跑了!”
“得令。”拔都抱拳答应。黄药师则毫不脸红的哼道:“王爷,怎么说咱们也是老朋友了,故友重逢,我又这么老远的给你带来一个这么大的好消息,你怎么都得给我准备一桌上好酒菜接风洗尘吧?我可是从傍晚到现在都没吃东西,快饿死了。——对了,顺便给我安排几个大都美女侍寝,不要太多,时间不早,两个就马马虎虎了。”
“好酒好菜没有,人肝和人肉汤要不要?”按嗔没好气的反问道:“美女也没有,美女肉倒是还有一些——刺刺吉将军今天刚杀了他的妻子给弟兄们充饥,肉和骨头应该还有剩余,如果你喜欢,我可以劝刺刺吉将军让给你。”
最终卷
汉家江山
!第十五章
好人做到底
尽管是个蒙古人就不敢相信黄药师。可是面临大都城山穷水尽的窘境,忽必烈亲封的忠武王按嗔那颜还是决定赌上一把,赌赢了,大都城可以重显生机,获得宝贵的喘息之机;赌输了,出城佯攻的大都军队死伤惨重,再也无法据城坚守,大都城提前玩完。——当然了,死守大都的忽必烈余党也可以理直气壮的把大仇人黄药师千刀万剐,挫骨扬灰,为忽必烈、为蒙古军队、为天下千千万万的苍狼白鹿子孙报仇雪恨!
决心一下,按嗔立即着手安排起佯攻突围,而大都城这次的对手阿兰答儿的底细和习惯特点,按嗔早就摸得清清楚楚——阴险多疑、狠毒残暴又刚愎自用。面对这样的对手,用兵务必需要慎之再慎,否则派出去的军队就永远别想再回到城里,同时派出去的军队也不能少,不能让敌人、尤其是不能让阿兰答儿发现大都守军是在苗圩。所以思来想去,按嗔毅然决定动用五千军队发动佯攻,同时组织城中还能动弹的百姓,让他们做好协助迎接粮车进城的准备。
要想发动就得佯攻先往西城集结军队。同时翻箱倒柜刮骨寻肉也得让出城军队肚子里有点底,否则饿得手软脚软的出城,照样起不了任何作用。而按嗔领着一帮瘦得皮包骨头的蒙古将领正在西城和义门上安排布置的时候,咱们的黄药师黄大仙长在蒙古士兵的押解下晃悠晃悠的来了,远远就大叫道:“王爷,按嗔王爷,你们今天早上给我准备的野菜汤,怎么我刚吃下去就拉肚子,你该不会是给我下了泄药吧?”
“我如果要杀你,直接用刀就是,绝对不会浪费药。”按嗔很是反感黄药师的套近乎,回答起来也没什么好声气。黄药师也不生气,笑眯眯的打量一下城下正在陆续集结调动的军队,问道:“王爷,军队开始调动,在准备佯攻了?”
“看到何必再问?”按嗔回答得更加不耐烦。黄药师讪讪一笑,看见按嗔和几个蒙古将领都没好脸色,有些尴尬的想要离去,可是脚迈出去后,黄药师还是忍不住又回头说了一句,“按嗔王爷,这事本来不该我管,也不该我说,可这关系到我们大宋军队万里迢迢送来的粮草军需,我就不得不插两句嘴了——你就这么向大都西城发动佯攻,不行,鞑子不会上当。”
“老夫打了几十年。难道还不如你?”按嗔不服气的冷哼反问道。黄药师傻笑着答道:“打仗这种事,经验固然重要,可也要看天赋,否则以后那支军队出征也别选什么将了,直接把年纪最老的将军派出去就行了。我敢断言,你如果就这么把军队派出去佯攻,城外面的鞑子十有八九不会上当。”
“为什么?说说原因。”按嗔终于被黄药师吊起胃口。黄药师指着大都西门外的蒙古军营说道:“王爷请看,阿里不哥鞑子为了防止你和太原的穆哥取得联系,也为了方便从金水河取水,所以这大都西门是阿里不哥鞑子主力军队驻扎处,也是鞑子包围圈最严密的地方。你从这个方向突围,阿里不哥鞑子能不怀疑你是佯攻?”
按嗔有些惊讶,再去看按察和刺刺吉等副手时,却见他们也是满面惊讶,很明显已经被黄药师这句话提醒。按嗔这才转向黄药师问道:“你的话还算有点道理,不过你们的辎重队是从东面来,我们如果不把阿里不哥伪汗的军队吸引在西面,你们的辎重队岂不是更难进城?或者说,你觉得我们应该选择向南面或北面发动佯攻?”
“要想牵制阿里不哥鞑子的主力,当然是向西面佯攻效果最好。”黄药师是第一次神臂城大战的智囊,在守城方面还算有一套。阴笑着说道:“我有一个办法,可以让鞑子认为你们肯定是向西面突围。”
“什么办法?”按嗔焦急问道。黄药师又是阴阴一笑……
……
“报——!”大约到了下午的时候,焦急的叫喊声打破了阿里不哥军中军大帐的宁静,一个阿里不哥军传令兵跌跌撞撞的冲进大帐,向帐中正在搂着两个歌女饮酒作乐的阿兰答儿单膝跪下,抱拳叫道:“启禀丞相,撒的迷失将军发现大都城中正有军队集结,位置在大都南城的丽正门,撒的迷失将军怀疑这是按嗔逆贼拼死突围的征兆,请丞相决断。”
“有这事?按嗔逆贼会向南面突围?”阿兰答儿深表怀疑——按嗔军队从南门突围,就算成功又能去那里?难道准备逃到被阿里不哥控制了一大半的山东去?不过疑惑归疑惑,发现敌人有异常举动,阿兰答儿身为全军主帅也不能不置之不理,当下领了一队亲兵出营,快马跑到大都南面的丽正门外亲自探视。
到得现场一看,负责南门防御的上万户撒的迷失已经上到了望楼车(一种类似云台的了望台,可移动),正在拿着一具战场上缴获而来的望远镜对着城里张望,阿兰答儿忙也上到望楼车,一边从撒的迷失手中讨过全军仅有两架的望远镜之一,一边问道:“情况怎么样?按嗔逆贼在这边集结了多少军队?”
“还没法确定数量,不过很奇怪,按嗔逆贼在这边集结的军队,好象是百姓更多一些。”撒的迷失如实答道。阿兰答儿不再理他,举起望远镜细看时,果然一眼看到丽正门内人头熙攘,旗帜林立,从表面看确实很象是城中守军正在向丽正门集结。不过再仔细看时,阿兰答儿也发现情况不对了——正在集结那些军队虽然打着忽必烈军的旗帜。可大部分都是饿得站都站不稳、衣杉褴褛的老弱百姓,还有不少干脆连衣服都没得穿,穿着一些用中统宝钞糊成的纸衣勉强遮体,而真正穿着破旧衣甲的忽必烈军士兵数量却并多。
“按嗔的军队呢?他的军队可是以御林军和探马赤军为主,不至于弄成这样吧?”阿兰答儿心中更是疑惑。这时,撒的迷失分析道:“会不会是按嗔逆贼打算用百姓打头阵,用百姓的尸体填平我们的防马壕,方便他们的骑兵冲锋突围?”
“蠢货!我怎么会有你这么蠢的部下?”阿兰答儿打了撒的迷失一记耳光,呵斥道:“大都城里还可能有战马不?就算以前有,这一年多时间,只怕也全部宰了吃光了吧?”撒的迷失一想也是这个道理,所以赶紧把嘴巴闭上。阿兰答儿又盘算片刻,喝道:“传令下去,让每一道城门外都准备好望楼车,我要亲自巡视大都每一道城门的动静。”
阿兰答儿领着亲兵巡视大都诸门的时候,黄药师和按嗔就知道阿兰答儿已经上钩了,暗暗佩服黄药师的小聪明之余,按嗔赶紧让军队做好准备,把声南击西的戏演足演真。而阿兰答儿领着亲兵逆时针巡视一圈后,发现东门和北门都没有任何异常,仍然是一些饿得快要断气的士兵在坚守城门,看不出有任何异常。见此情景,阿兰答儿心中不免更是纳闷。“按嗔逆贼是在干什么?我们包围东门北门的军队都是汉蛮子兵,战斗力最弱士气也最差,他如果悄悄突围,最有希望的应该是这两个方向啊?”
阿兰答儿故意留出东面和北面两个破绽是有目的的,想要诱使按嗔的残部离开城墙保护突围,然后再在东面的大海边上或者北方的平原上把他围歼,只可惜按嗔根本不上当,后来阿兰答儿也一直没有往这两个方向增兵,只是紧紧扼住大都和太原联系西面咽喉,坐等奇迹出现或者按嗔残部活活饿死在城里。所以阿兰答儿发现按嗔残部在向南城集结很可能是虚张声势后,第一反应就是按嗔可能在玩声东击西。真正的突围口应该是北城或者东城,可现在大都东城和北城都风平浪静,阿兰答儿就有些摸不着头脑了,甚至产生了这么一个念头,“为了预防万一,是不是从西城调些军队过来,加强防御力量?”
“西城?”想到这里,阿兰答儿脑海中灵光一闪,忙喝道:“快回西城!”说罢,阿兰答儿打马就走,快马加鞭赶回西城,从副将塔海手中抢过望远镜,三下两下设于和义门外的望楼车,探视城中情景。
和大都东城北城一样,西城墙上也还是一些饿得有气无力的士兵镇守,看上去几乎和平时没什么两样,可是阿兰答儿耐心细看时,立即发现情况不对——大都西城城内的街道上竟然空无一人,虽说历经战乱,大都城中人口大减,十室八空,可这个时候日头刚刚偏西,街道上竟然看不到人影,这就有点不寻常了。
“果然有问题。”阿兰答儿心中暗喜,再耐心等待了片刻,城内一栋破损的房屋内忽然走出一名蒙古士兵,走到路边小解,房中很快又探出两个戴着头盔的脑袋,对着小解那士兵呼喝了几句,那士兵很快就又跑进房中,消失不见。看到这里,阿兰答儿恍然大悟,狞笑道:“按嗔逆贼,挺有一手嘛——想用假象把老子的主力骗到南城,你好乘机从西城突围,声南击西玩得还算漂亮!”
“传令下去,让撒的迷失加强南城戒备。未奉命令不得私自调动一兵一卒,按嗔逆贼今天晚上很可能要向南面发动突围佯攻。”阿兰答儿冷笑着命令道:“按嗔逆贼出城佯攻的军队和百姓,给老子见一个杀一个,一个都别放跑!再给东城的张弘录和北城的贾居贞各自抽调一千兵力,天黑后集结于大都西北角,不许打火把,不许暴露,发现按嗔逆贼从西面突围,立即南下截杀!”
各路传令兵领命而去,阿兰答儿又命令道:“再传令西城军队,多备火把箭矢,人上甲马上鞍,今夜不许睡觉,随时做好夜战准备。”
……
天很快就黑定,随着时间一分一妙过去,黄药师和按嗔等人的心也渐渐提到了嗓子眼,按计划,宋军的辎重队应该在四更时分抵达大都城下,期间必须还得考虑宋军辎重队被蒙古斥候发现的可能,所以大都军队必须在三更就发动佯攻,并且全力拖住阿里不哥军主力一个时辰以上。在这种紧张时刻,黄药师是死盯着铜壶滴漏,等待发动佯攻牵制的时刻,按嗔则是坐立不安,既是期盼宋军辎重尽快到来,又担心这次黄药师又把他当猴子耍,准备把大都城献给阿里不哥。拔都和刺刺吉等蒙古将领也大都是这个心理,个个心神不宁。
三更的梆子声终于敲响,担任佯攻的按察和刺刺吉二将先是向按嗔磕头告别,然后悄悄打开和义门,率领五千名衣甲残破的蒙古军主力,打着按嗔的旗号摸出城去。同时南城处鼓声擂动,呐喊震天,吸引阿里不哥军队注意,继续制造大都守军声南击西的假象。而事情的结果和黄药师预料一样,按察和刺刺吉的军队出城才小半个时辰,西城外的蒙古军大营中就是杀声震天,无数蒙古军队从营中杀出,北面也是火把如星,两千伪宋伏兵呐喊着杀来。
“好,鞑子果然上当了!他们的主力果然都被调到了西面!”无耻奸计又一次得逞,黄药师乐得又蹦又跳。可就在这时候,按嗔忽然拔刀架在他的脖子上,吓得黄药师屁滚尿流,赶紧大声叫道:“王爷你干什么?我老黄可是来帮你的。”
“黄仙长,真是不好意思,因为你的人品实在不怎么样,所以我不得不小心。”按嗔沉着脸说道:“现在,请黄仙长随我到东城去,如果你们宋人的辎重队真的到了,那我向你磕头赔罪。如果到了四更,你们宋人的辎重队没有到,那么对不起,本王马上就剐了你,为我们苍狼白鹿的子孙报仇!”
“王爷,玩人也用不着这么玩吧?张世杰只是计划在四更抵达,要是路上有什么耽误,晚来了一会,那怎么办?”黄药师委屈的问道。按嗔冷冷答道:“一样剐了你!”说罢,按嗔一把提起黄药师就走,大步冲向大都东南的齐化门。
大都城里确实找不出一匹马来了,所以按嗔率领亲兵押着黄药师步行上到齐化门的时候,时间距离四更已经只剩下不到一刻钟!与此同时,大都西城外的喊杀声已经更加激烈,显然那边已经打得如火如荼,南城呐喊诱敌的百姓则已经在守军组织下开始向东移动,准备协助宋军辎重队搬运粮草军需,只剩下战鼓还在疯狂擂动,继续吸引阿里不哥驻扎在南城外的军队。东门这边却静悄悄的,黑黝黝的城外看不到半点异常动静,甚至连一根火把的影子都看不到。
“把黄药师押到这边来!”按嗔提刀坐在铜壶滴漏旁,先命令亲兵把黄药师押到面前,然后转目去看铜壶滴漏的水滴。虽然按嗔再没有多说一句话,但意思却非常明显——四更时间到了,如果宋军的辎重队还没有到,那你黄固老小子的人头就要落地了。
“王爷,我想小便。”黄药师颤抖着说道。按嗔沉声答道:“学你们的老贼太师,尿在裤子里。”
“我肚子也疼。”黄药师不死心的继续找逃跑机会。按嗔回答得更干脆,“也拉在裤子里!”
“我还想……”
“闭嘴!再罗嗦,我马上割掉你的舌头!”
几个花招都被按嗔识破,又被威胁割舌,黄药师只好乖乖的闭上嘴,闭上眼睛默默祈祷张世杰的辎重队一定要准时抵达。而在这一刻,时间对黄药师和按嗔这对老朋友是过得又快又慢,一边是西城的喊杀声越来越大,一边是东城外寂静无声,万物静籁,如此强烈的对比,对各怀心思的黄药师和按嗔来说,都是对心理素质的极大考验。
“王爷,四更到了。”亲兵提醒的声音虽小,对黄药师和按嗔来说却有若雷鸣,两人几乎是同时睁开眼睛,一个抬头,一个回头,同时望向宋军辎重队应该出现的大都东南角——可结果却让按嗔失望黄药师绝望,东南面仍然是一片静寂,看不到哪怕一个火把发出的光点……
“黄固老狗,你果然又来骗我!”按嗔赤红着眼睛,飞快扬起钢刀……
“完了。”黄药师的裤裆瞬间精湿……
“王爷快看!”亲兵惊喜的叫喊把黄药师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按嗔回头一看,却见大都正东面的崇仁门外,火把通明,隐隐还能听到激烈的喊杀声和口号声,“大宋——!”
“是宋人的辎重队吗?”按嗔又惊又喜,还不敢完全确定,可就在这时候,崇仁门外忽然又响起几声激烈的手雷爆炸声!听到这声音,按嗔顿时老泪纵横,哽咽道:“是他们,错不了,阿里不哥伪汗没有手雷。”
“该死的张世杰,老子被你坑苦了,你放着齐化门不进,怎么跑到正东的崇仁门去了?”黄药师跳起来破口大骂,这一次,蒙古士兵再不理会他的上蹿下跳,一个个都是眼泪滚滚而落,泣不成声……
……
黄药师的声南击西计帮了张世杰军大忙,大都东城的伪宋驻军本来就少,战斗力也相对较少,又被黄药师忽悠得调走了一千军队,剩下那两千饿得皮包骨头的伪宋军队就远不是张世杰的宋军精锐对手了。甚至按嗔还没来得及出城接应,只是刚刚打开崇仁门,宋军的押粮军队就已经把伪宋军队杀得溃不成军,抱头鼠窜,最搞笑的还是张世杰的堂弟张弘录,穿着蒙古军服的张世杰军出现时,他还以为是高丽军队的增援到了,还兴高采烈的过去迎接,可是跑到面前一看是从小就怕的大堂哥张世杰,张弘录马上就吓得从战马上摔下来,大小便失禁,连爬都爬不起来,结果被宋军士兵乱刀砍成肉酱,很荣幸的成为张柔十一个儿子中第三个去见苍狼白鹿的汉奸。
主将张弘录都被砍了,剩下的伪宋军队更没了斗志,在宋军精锐面前一触击溃,丝毫形不次任何有效阻击,张世杰的辎重队几乎是大摇大摆的进了崇仁门,给大都守军带来了攸关重要的军需粮草。那边已经伤亡过千的拔都和刺刺吉队伍也迅速退回城里,重新据城坚守。知道上当的阿兰答儿则几乎气疯过去,狂怒之下又挥师攻城,而张世杰也拿出增援诚意,率领宋军精锐上城助战,一边是身强力壮还持有火器的生力军,一边几个月没吃过一顿饱饭的疲惫之师,这场战斗的结果可想而知,才打了不到一个时辰,阿兰答儿就扔下上千具尸体狼狈收兵,宋军海上驰援大都的冒险计划也终于宣布大功告成。
到了第二天早上,大都城里到处都是熬稀粥煮火腿的芳香味道,几乎饿疯了的大都军民时隔半年之后,终于得到一顿饱餐,虽然按嗔出于保护士兵生命着想,故意命令伙夫把米粥熬得稀如汤水,可是一碗放有食盐的浓浓米汤和火腿肉汤下肚后,濒临崩溃的大都守军又精神昂扬起来,士气斗志成倍增长。同时宋军带来的治伤药物也迅速分发到各支军队,挽救了无数忽必烈军士兵的生命,极大的延续了大都守军的可持续作战能力。大都城做一片欢声笑语,到处都可以听到对大宋军民的感谢声音。
惭愧无比的按嗔说话算话,真的要给黄药师磕头谢罪,咱们的黄大仙长却宽宏大度,一挥手说道:“算了,贫道和王爷也是老朋友了,朋友之间还计较那么多干什么?——对了,王爷,刚才我在街上转了一下,发现还是一些小娘子剩下,虽然一个个都饿得面黄肌瘦,可要是带回去白米饭大鱼大肉的喂上几天,保证差不了,咱们是老朋友了,你看能不能……?”
“黄仙长,这城里你看上那个女人,只管带走就是,带多少都没关系。”按嗔大手一挥,算是替子聪尝了黄药师千里驰援的心愿。黄药师大喜过望,忙抱拳道谢。这时候,黄药师猛的又想起一事,把张世杰拉和拔都拉到一起,笑眯眯的说道:“拔都将军,世杰,我们三个人还真是有缘分啊。还记得不,当年如果不是老道用一颗珍珠买通了你饶了世杰,我也没机会说服世杰归顺大宋,如果不是世杰认识我归顺了大宋,拔都将军你现在……”
拔都有些难为情的笑了起来,当年如果不是他在鄂州一定要行军法杀张世杰,黄药师也不会在救出张世杰后获得张世杰的忠心,偏偏现在又是张世杰万里来援,救了拔都和大都满城军民,世事之玄妙,还真是让人嗟叹难料。黄药师笑道:“都别楞着了,互相行个礼吧,以前那些恩恩怨怨,看在老道薄面上一笔勾销如何?”
黄大仙长开了金口,拔都和张世杰无论如何也不会拒绝,当下二人拱手行礼,将往日恩怨一笔勾销,那边按嗔却颇是郁闷,“难怪我们当年被这个老东西耍得这么惨,这老东西,行事还真是让人难以预料,也真有一些手腕。”
互相说了一些客套话,张世杰又代表贾老贼向按嗔提出招降一事,希望按嗔能以蒙古国丈的身份率军归顺大宋,给散落各地的忽必烈余党做出表率。按嗔慎重考虑了张世杰的提议后,答道:“张将军,请你回复贾太师,我按嗔衷心感谢他万里驰援的大恩大德,但按嗔生是蒙古人,死是蒙古鬼,他的好意,请恕我不能答应。”
按嗔的回答让张世杰和黄药师都是大失所望,不过张世杰又试探着问道:“那下一步,按嗔王爷你打算怎么办呢?”按嗔郑重答道:“当然是继续坚守大都,大都是忽必烈大汗钦定的国都,只要大都还在一天,忽必烈大汗的军队就还有一个东山再起的希望。”说到这,按嗔又笑着补充一句,“何况大都城还在我们手里,对你们大宋也更有利不是。”
张世杰也笑了——贾老贼事前也判断按嗔立即投降的可能性极小,也打的是让大都城继续牵制阿里不哥军队的主意,而且这么做对于南宋来说利益也可以获得更大化。又略微盘算后,张世杰提议道:“按嗔王爷,昨天晚上和阿里不哥鞑子交手时,我发现阿里不哥的军队也相当疲倦,战斗力大受影响,如果我们联手,对付他们应该不成问题。干脆我们大宋军队好人做到底,再帮你收拾了城外的阿里不哥军队,解除了大都之围。否则高丽棒子的援军和粮草军需一到,大都战场就又要陷入消耗战了。”
“顺利的话,我们先干掉阿里不哥的围城军队,再掉过头来把高丽棒子的援军也收拾了。”黄药师也建议道:“如果还能拿到高丽棒子运来的军粮,大都城里至少一年时间不用为粮草发愁。”
“黄仙长想买鸡连笼子一起拿,这可能吗?”按嗔有些动心的问道,黄药师咧嘴一笑,答道:“怎么不可能?高丽棒子都是些欺软怕硬的东西,我们装成阿里不哥的军队,然后再以阿里不哥左丞相阿兰答儿把棒子的主帅和重要将领叫过来,一刀砍了或者一根绳子绑了,高丽棒子群贼无首,我们想不赢都难。”
最终卷
汉家江山
!第十六章
老子英雄儿好汉
张世杰和黄药师率领船队北上。冒着生命危险尝试开通海上补给路线的同时,贾老贼也在临安忙得不可开交,每天除了有看不完的奏章和处理不完的公务军务,还得定时去资善堂教育私生儿子,监督儿子们的学业,为自己培养接班人。另外又得抽出时间注意泰安战场的变化,制订对策,打算利用泰安战场这个泥潭最大限度的拖住阿里不哥军南下的脚步,为南宋全面北伐争取准备时间。每天过得既忙碌,又非常充实——以至于贾老贼把一直对自己挺有意思的杨秋儿都忘在脑海,根本没抽出时间去看一看她。
贾老贼确实是一个天生的劳碌命,忙的事情远不止这些,在总结了四川光复战的经验得失后,鉴于火炮和掷弹筒等原始热兵器在攻坚战中凸现出来的尴尬性,贾老贼初步决定开发一种新型高爆火药,用来弥补黑火药爆炸威力不足的缺点,而这种新型火药,贾老贼又选择了工艺比较简单的硝化棉。南宋各地已经普遍种植棉花,硝石可以从日本直接进口,新光复的四川和陇西也盛产硝石,为制造硝化棉提供了充足的原材料。另外两种重要原材料硫酸和甘油都可以通过土法制取,所欠缺的只是时间和反复的实验,所以贾老贼每隔十天半个月还得去一趟庙山军器营,亲自指导生产硝化棉——其实在这个时代,也只有贾老贼有这个本事了。
忙碌的同时还有收获捷报的喜讯,除了不时收到阿里不哥军队继续往泰安泥潭增兵添油的好消息后,到了八月初,一个更好的消息传来,咎万寿率领的四川宋军攻破大理北部屏障鹤庆城,兵临大理城下,而夏贵父子的军队也打进了昆明城,宋军盟友的安南军队也在安南第一名将陈峻率领下攻破元江,三路进逼大理国都。同时饱受蒙古人和色目人欺凌的云南少数民族各部落,也在宋军煽动和食盐收买下纷纷反叛,为宋军提供向导,并不断袭击兀良哈台军的小股部队和处死兀良哈台任命的地方官员。鉴于这些情况,焦头烂额的兀良哈台次子阿里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只得步长兄后尘率领大理城军民打开城门,向表面上手段比较温和的咎万寿献降,宣布大理正式并入大宋。
征服大理的消息传到临安,临安城自然又是大放焰火庆祝,贾老贼则一边率领群臣大上贺表,一面建议赵禥设立云南路,任命夏贵之子夏得进和吴潜之子吴坚分别任云南路的制置使和安抚使,治理地方并追剿兀良哈台余党,赵禥照准。同时贾老贼又发出十万火急的命令,征调咎万寿赴临安任职。不想让这个难得的帅才浪费现在还难以开发的云南土地上。而咎万寿也是个心比天高的角色,当然不愿一辈子留在地处偏僻的云南,收到命令即欢天喜地的赶赴临安任职,还把另一个将才青阳梦炎也带了过来。夏贵父子出力不大却白捡半个云南,倒也皆大欢喜。
庆祝大理光复大放烟花那天晚上,心情甚好的贾老贼化装后在临安街道转悠了一圈,一边贼眼乱转寻找美女勾搭,一边想看看临安民间对大理并入大宋的态度,顺便听一听老百姓的心声。可这一圈转下来,美女没找到几个,听到的百姓心声却让贾老贼大吃一惊——临安百姓竟然大部分都对光复大理不感兴趣,因为百姓们普遍都认为大理是一个穷得鸟不生蛋的蛮荒之地,并入大宋,只会让大宋朝廷拿出大量的财政收入去贴补大理,才而导致对百姓加征税赋——从某种角度来看,这话不无道理。而且在话里话外,临安百姓都隐隐透露出这么一个心思,大宋目前的土地已经足够富庶和足够多了,再去把那些穷乡僻壤夺回来,最后倒霉的只会是江南百姓。
“太师,大宋民间的这种舆论必须扭转。否则对你全面北伐计划产生的影响将是不可估量!”陪同贾老贼巡视民间的子聪也是表现得忧心忡忡,提醒道:“太师不要忘了,自从大宋建国以来,江南的富庶就已经远超过中原,贡献之赋税即便在高宗南渡以前就占到全国的八成以上,江南百姓士绅对此多有怨言。现在的中原历经战乱,只会比高宗之前更加贫苦,甚至比之大理云南都有不如,江南百姓也不是傻子,当然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你如果在这种民心舆论下发动全面北伐,江南百姓不但不会支持,说不定还会扯后腿,让你的全面北伐计划彻底失败。”
贾老贼的脸色极不好看,这倒不是因为贾老贼认为子聪是在危言耸听,而是因为贾老贼很清楚子聪的话是发自肺腑的逆耳忠言——全面北伐光复中原,从长远来看对国家百姓都有好处,可是在短时期内,却只会造成百姓赋税压力增重,能够获得利益只有少数军队将领和放长线钓大鱼的大地主阶级,承担主要税赋老百姓对此不满甚至反对也是理所当然,所以在这种舆论背景下发动北伐,成功的希望有多大可想而知。
“扭转这种舆论,光靠以往的引导和宣传绝对不够。”沉思良久后,贾老贼终于开口说道:“必须要让老百姓切实获得大宋扩张后产生的利益,用事实来扭转这种民意舆论!”
“话倒是有道理,可实施起来却非常困难,太师具体打算怎么干呢?”子聪再是当世绝才也有局限性,在此之前的历史上又几乎没出现过这种情况,对此自然是感觉束手无策。贾老贼却多少有些经验。答道:“目前本官只想到了两个大体的法子,具体怎么干,还得仔细商议。”
“请太师指点。”子聪甚是好奇,不顾这里是在大街上便直接开口询问。贾老贼也不忌讳,答道:“第一,大力发展云南铜矿,子聪大师可能不知道,云南的铜矿储量其实比江西福建的总和还多,而且还更容易开采。本官打算鼓励大宋百姓到云南开矿采铜,为他们提供资金扶助,我们大宋目前开采的铜矿早就不够国内使用了,每年都需要从海外进口,所以百姓只要从开采出铜矿,就一定有暴利可图。同时还可以改变云南的民族结构,有利于大宋对云南的控制。”
“这老东西又没去过大理,怎么知道云南铜矿比江西和福建还多?”子聪心中暗暗嘀咕,嘴上却说道:“如果真是这样,倒是确实可以让江南百姓看到开疆拓土带来的好处,对我们扭转民心舆论有一定帮助,但效果肯定有限。知贾太师的第二条办法是什么?”
“当然是奴工制。”贾老贼狞笑答道:“中原战乱,百姓流离失所,本官准备打着善待难民的招牌,鼓励大宋民间商户用低价雇佣北方难民。对此提供赋税优待,等到商户工场从难民身上赚到大钱以后,当然也会支持我们大宋北伐。”说到这,贾老贼又补充一句,“其实这一条,我已经从开庆元年就开始考虑了,只是当时我忙于鄂州大战又被丁大全掣肘,后来又积极准备襄阳决战,所以一直没机会实施。现在算是个机会,本官一定得把这事情搞起来。”
“贾太师,请恕小僧冒昧。小僧觉得你这条虽然可行,但效果仍然不大。”子聪阴森森的说道:“太师好象忘了一件事,现在大宋的半壁江山中,人口已经超过了万万,最为富庶的浙江、两淮和福建都是人多地少,能够让这些地方的百姓人人有事做有饭吃,对大宋来说已经是难得的奇迹了,再大量招募流民过来,又能有什么用?——用你的新名词来讲,就是能为他们提供多少工作岗位?能为他们提供多少土地耕种?”
“呵呵,子聪大师学究天人,但说到经济,大师的目光还是太过局限了。”贾老贼微笑答道:“其实,在两淮和江南还有很大的经济潜力可挖,比如陶瓷、晒盐、纺织、种桑养蚕和茶叶种植,这些都可以吸纳大量人手。就好象这丝绸吧,有了充足的人手,我们可以把无法种植粮食的山地开发起来,多种桑树,有了桑就可以多养蚕多产丝,产出来的丝也需要大量人手纺织,这些那样不需要大量人力?还有茶叶种植,陶瓷烧制和海水晒盐,对了,还有棉花纺织,这些也都是吸纳人力的大户。中原连年战乱人口还剩多少,只怕还不够浙江和两淮的商业需求。”
子聪学问虽杂,却因为历史局限性只重农桑,对贾老贼口中这些资本主义的东西却一无所知,只是觉得贾老贼说的这些很有道理,但是否有用还得通过实践考验。所以子聪仔细盘算后建议道:“太师,为了慎重起见,小僧觉得你还是先在两淮试行这些政策,如果成功就大力推广,如果效果不佳,船小也好掉头。否则稍有不慎,就有可能动摇国本——毕竟大宋现在还有阿里不哥这个强敌。内部绝对不能乱!”
“子聪大师所言极是,这也本官所顾虑的。”贾老贼深以为然——贾老贼的性格特点就是战术上爱冒险,战略选择上却慎之又慎,当然不敢把资本主义那套全部推行到全国。正想和子聪再详细讨论一下具体细节时,街道前方忽然一阵骚乱,隐约还能听到女人的哭声和男人的叫骂声,大放烟火的晚上本来人就多,刹时间那个方向就围满了看热闹的人情。贾老贼也向跟在背后的龚丹一努嘴,“过去看看,出什么事了。”
“遵命。”龚丹躬身答应,快步跑了过去查看情况,贾老贼和子聪则在御河旁边坐下,一边欣赏灯火,一边继续讨论政事军务。过了片刻后,龚丹跑了回来,禀报道:“回禀太师,是有松江府的一家人在抓逃跑的童养媳,听说那个童养媳在丈夫家里饱受虐待,前些年逃上了海船出了海,不知怎么这个月又回到了临安,今天晚上在街上逛街,恰好遇上买她的丈夫一家人,结果就打起来了,那个丈夫家里的人还说要把她抓回去浸猪笼。”
“不管她,临安府的衙役或者韩震的巡城禁军会去处理。”贾老贼顺口答道。龚丹却似笑非笑的说道:“太师,小人劝你最好还是去看一看,保管你感兴趣。”
“怎么?那个女人还漂亮吗?”咱们的贾太师和子聪大师果然来了兴趣,异口同声问道。龚丹笑嘻嘻的答道:“那个女人长得还算可以吧,不过站出来为那个女人出头的小孩子,太师你绝对更感兴趣。”
“那个小孩子?”子聪好奇问道。贾老贼却猛然醒悟过来,脱口说道:“难道是大皇子赵显?!”
这下子换龚丹傻眼了,惊讶答道:“太师你怎么知道的?为那个童养媳出头的,正是穿着百姓衣服的大皇子。”贾老贼一笑,不愿透露自己早就知道赵显喜欢微服出宫的事情,只是站起来微笑道:“也好,一起过去看看咱们的大皇子怎么行侠仗义,路见不平旁人铲。”
贾老贼一行人兴致勃勃的赶到现场,人还没挤进人群,赵显尖锐的童音就已经从圈中传出,“你们好大的胆子,临安乃是天子脚下,首善之区,你们竟然也敢行私刑杀害人命,不怕王法吗?而且我大宋明文禁止人口买卖,你们花钱买童养媳,本来就已经违反国法在先,后又欺凌毒打虐待,罪上加罪!再不悬崖勒马,我就要叫人把你们扭去官府问罪了!”
“好小子,不愧是老子的大儿子。”贾老贼十分欢喜,在亲兵帮助下挤进人群一看,果然看到自己的大儿子赵显穿着百姓衣服,正在与三四个彪形大汉怒目以对,身后则有两个精壮男子跟随,估计是御前侍卫改扮,旁边的地上还有一名伏地大哭的青年女子,想来就是那招起事端的童养媳妇。
被赵显呵斥那几个男子个个人高马大,胳膊比赵显大腿还粗,论口齿却远不如牙尖嘴利的赵显,被赵显骂得是灰头土脸,无言可对。最后一个男子急了,撸起袖子操着松江府口音骂道:“小瘪三,滚一边去,这个女人是老子花了十贯钱买来的媳妇,要打要杀都由老子做主,你要是再罗嗦一句,老子打死你这个小瘪三!”
说着,那壮汉挥拳就往赵显脸上虚砸,打算吓跑这个碍事的小鬼,赵显不躲不闪,毫无惧色,他后面的一个侍卫却踏步上前,飞起一脚把那壮汉踹出一丈多远。那壮汉恼羞成怒,跳起来冲三个同伴叫道:“王二王三陈小四,一起上,揍死这个小瘪三!”三个壮汉怪叫,和身扑向赵显。这边龚丹带来的亲兵本想上去帮忙,贾老贼一伸手拦住,笑道:“别急,再看看,会有好戏上演。”
可能因为贾老贼的遗传基因太差的缘故,人小鬼大的赵显果然也是一个贪生怕死的货色,除了身后的两个侍卫保护他外,人群中忽然又跳出四个改扮成百姓的带刀侍卫,也不拔刀,光是用刀柄刀鞘就把那四个壮汉砸得鬼哭狼嚎,满地打滚,最后不得不开口求饶。直到此刻,赵显才颇有贾老贼雄风的点点头,让四个侍卫住手,又命令道:“把那个买卖人口的贼厮鸟拖过来。”
“这小子打算怎么办呢?”贾老贼耐心观察儿子举动——南宋法典是禁止人口买卖,但形同虚设,不管那个大户人家都有买卖童仆丫鬟的行为,尤其买卖童养媳的事情更是屡见不绝,又因为绝大部分童养媳买回去后确实嫁给了买方男子,所以买卖童养媳的行为在事实上受到地方官府保护。赵显如果想闹到衙门去,倒也是一件让兼着临安知府的陆秀夫头疼的官司。
“贼厮鸟,你竟然在光天化日下扬言杀人,还付诸行动。”出乎贾老贼的预料,赵显竟然一把揪住那被侍卫按住的壮汉头发,提起他的头狞笑道:“这里所有人都是证人,你是想要公了,让我把你送到临安府去,告你一个杀人未遂,让你吃上十年八年牢饭?还是想要私了?”
“小衙内饶命,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衙内,衙内饶命。”事情到了这步,那个只会毒打媳妇的壮汉当然知道自己踢上了铁板,赶紧哭丧着脸问道:“小衙内想怎么私了?”
“私了的话,写一纸文书,还这位娘子自由之身,我就饶了你。”赵显指指那哭得死去活来的女子,又阴笑道:“如果不然,本衙内就把你送进临安府,请诸位临安的父老乡亲做证,告你杀人未遂!”说罢,赵显回过头,颇有乃父风范的冲着围观百姓叫道:“各位叔叔伯伯,大哥大姐,谁不是爹妈生父母养的?这个贼厮鸟打媳妇就象打牲口,还要浸猪笼,简直就是天良丧尽!禽兽之行!你们都亲眼看到了,请你们说说,我应不应该告这个贼厮鸟杀人未遂?”
“应该!”围观的百姓大都叫了起来,还有不少不怕事的大叫道:“小衙内做得对,如果你把这个贼厮鸟扭去官府,我愿意给你做人证。”“我也愿意。”“我亲耳听到了,这个贼厮鸟扬言要打死小衙内,想要杀人,我可以去官府做证。”
“多谢,多谢各位叔叔伯伯,大哥大姐,我这里先向你们道谢了。”赵显先是抱了一个四方拳,笑眯眯的周围百姓道了谢,然后才回过头去,又揪起那壮汉的头发,恶狠狠问道:“听到没有?再不答应私了,我这里可有的是人证告你杀人未遂!送到官府里,就算不杀头,起码也要判上十年八年!”
事情到了这步,那倒霉的壮汉也不敢再说什么,乖乖的投降认输,又在赵显威逼下写了甘结文书,按了手印,这才领着三个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同伴抱头鼠窜,逃出人群。这时,那个可怜的童养媳也站了起来,走到赵显面前双膝跪下,大哭着磕头道谢。赵显微笑着把她搀起,先是把甘结文书还给她,又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你从琼州回到临安,可有亲人可以投奔?有没有落脚投宿之处?”
“多谢衙内,奴家姓黄,爹娘都不识字,没有给奴家起名字。”那女子还真算稍有姿色,大约二十三四岁,可怜巴巴的答道:“奴家在临安没有亲人,只是在琼州学了一些手艺,所以想要在临安织坊找点事做,换口饭吃。海船今天天黑了才到临安码头,还没来不及去找落脚处。”
“哦,原来是这样啊。”赵显点点头,又为难道:“织坊?这会临安织坊肯定全部关门了,看来我帮不了你忙了,要不我先给你点钱,你去找一个客栈投宿,改天我再帮你找织行?”
“不用麻烦衙内了,奴家身上还有一点盘缠。”那女子连连摇头,不好意思继续麻烦赵显。赵显本想好人做到底坚持自己的意思,旁边却响起贾老贼爽朗的笑声,“衙内不必担心,这个小娘子有老夫替她安排,衙内还是赶快回家去吧。”
“贾老贼?!”赵显吓了一跳,赶紧扭头去看时,却见脸上涂有药物遮盖金字的贾老贼不知何时已经走到旁边。赵显不敢怠慢,赶紧行礼说道:“学生见过老师。”说罢,赵显又小声补充一句,“老师什么时候来的?”
“从你开始骂人那时候就来了。”贾老贼笑着答道。赵显有些尴尬,心知如果贾老贼告诉全玖,自己少不得又要挨一顿训斥。贾老贼微笑提醒道:“都已经快二更了,衙内再回去晚些,一顿竹板炒肉怕是跑不掉了。这位小娘子衙内不用担心,老夫为替你安排照顾。”
“多谢恩师。”赵显这才想起时间太晚,赶紧道谢,又把那女子叫到贾老贼面前,介绍道:“大姐,这位是我的老师,我有事得赶着回家,你和我老师走吧,我老师会替我帮你安排。”那女子在临安举目无亲,见赵显举荐又见贾老贼生得眉清目秀,不象是坏人,自然是落泪答应——不得不承认,这个女子的眼光实在差劲得厉害。
“老师,千万别告诉我母后。”赵显在贾老贼耳边低声叮嘱一句,马上领着侍卫开溜了。贾老贼微笑着目送爱子离开,直到赵显的身影完全消失,贾老贼才向那女子招手道:“小娘子,先去老夫家里住一晚上吧,老夫的宅院还算大,绝对住得下你。对了,你在琼州都学了什么手艺?”
“纺纱,还有织布。”黄姓女子低低答道。
注:黄姓女子可不是虚构。
最终卷
汉家江山
!第十七章
妹妹来信
在贾老贼的设想中。泰安战场最好是打得两败俱伤,李璮军最好能最大限度的拖住阿里不哥军队南下的步伐,在泰安战场消耗阿里不哥有限的战争资源和部分军队,为宋军休养生息赢得宝贵时间;同时贾老贼也希望借阿里不哥的手削弱一下李璮,免得这个脑后生有反骨的大军阀尾大不掉,反过来给贾老贼和南宋朝廷造成麻烦和威胁。——当然,这些都是贾老贼一相情愿的如意算盘,能否成功还得看李璮和阿里不哥配合与否。
咸淳四年八月二十三日,贾老贼收到兖州张荣的十万火急军报,说是在八月十四那天,李璮的军队在泰安郊外与阿里不哥军决战遭到失败,损失大约两千的精锐骑兵,视军队如命根子的李璮退守泰安城不再出战,通过张荣向贾老贼求援,要求贾老贼履行诺言,让李庭芝和史天泽尽快出兵增援,解除泰安之围。同时张荣也以自己的名誉向贾老贼提出请求,希望贾老贼尽快增派援军,否则以他手里目前的兵力,是无论如何都没办法为泰安提供任何援助——为了征求贾老贼的同情,张荣还主动把他三个孙子都被困在泰安的情况也禀报给了贾老贼。
看完李璮通过张荣送来的求援信和张荣自己的求援请求,咱们的老贼太师和子聪大师一起转起了三角眼,分析其中的含义和盘算对策。半晌后,子聪才打破沉默说道:“李璮自己没写求援信,却让张荣代为自己求援——由此可见,他对大宋朝廷迟迟不发援军已经十分不满,只是不好意思也不方便发作,所以才用这么一个小花招发泄自己的情绪,警告我们不能食言而肥。而张荣告诉我们他三个孙子都被困在泰安,其实也是一种变相的警告,警告我们不能对他置之不理。”
“墙头草!我就不信他们敢再投降阿里不哥,学刘整做四姓家奴!”贾老贼骂了一句,很是不满的李璮和张荣的变相威胁。稍微好些的三姓家奴子聪则阴森森的提醒道:“太师还是谨慎一些的好,如果真把这两根墙头草逼到绝处,不排除他们会出现动摇情绪,那时候阿里不哥再派使者招降,他们第四次倒戈的可能性也就大了。到了那时候,我们才是真正的玩火自残,弄巧成拙。”
“言之有理,那依子聪大师的意思,我们应该怎么办呢?”贾老贼沉吟着问道。子聪狞笑答道:“三点足矣,第一,做出准备全力增援泰安战场的假象,坚定李璮和张荣抵抗阿里不哥的决心。第二,离间李璮、张荣和阿里不哥之间的关系,彻底破坏阿里不哥主动招降此二人的可能。第三,设法说服张荣放弃泰安和兖州。退回徐州下邳,背靠两淮坚守,继续做大宋和阿里不哥之间的缓冲墙。只要做到这三点,大宋的北部边境可稳如泰山!”
贾老贼仔细盘算,觉得子聪这三个法子确实有效,但具体实施起来却非常的困难。所以贾老贼又皱着眉头说道:“三个办法不错,第一点也很容易办到,让李庭芝调动军队在临淮集结,再让史天泽佯攻归德和济阴,甚至本官亲自去一趟临淮,都可以做到制造假象的目的。不过这第二条和第三条可不容易办到,尤其是离间李璮、张荣和阿里不哥之间的关系让他们彻底决裂,我们根本没有可以下手的地方啊。”
说到这,贾老贼又补充一句,“还有刘整那个狗汉奸也不得不防,我们如果对阿里不哥用离间计,只怕他很快就能察觉。”
“太师勿须担心,第三步我们可以慢慢来,至于刘整这边,太师也不用担心。”子聪阴阴笑道:“小僧这一手离间计,其实第一步就是要向刘整下手。让他浑身是嘴都说不清楚,自保不暇,再没胆子破坏我们的好事。”
“计将安出?”贾老贼眉毛一扬。子聪笑得更加阴险,凑到贾老贼耳边低声说道:“太师好象忘了,小僧之妻张芙,正好就是阿里不哥颇为信任的张弘范幼妹……”
……
四天后,贾老贼的一纸命令抵达扬州,没有参加四川大战的南宋两淮安抚制置大使李庭芝立即动了起来,调兵遣将兵发临淮,淮西安抚使姜才也在李庭芝命令下动了起来,亲自率领军队赶赴临淮与李庭芝会合,临淮城短短数日之内就集结了超过四万的军队,摆出了和泰安战场遥相呼应的架势。与此同时,在河南一带根深蒂固的中原军阀史天泽也有所动作,史天泽长子史格率领万余军队从陈州出发,矛头直指已经归顺伪宋朝廷的归德府万户邸浃,同样摆出与泰安战场遥相呼应的架势。
宋军两路军队向泰安战场逼近的消息传开,身处漩涡的李璮和张荣心中稍定,军队士气的斗志都有不小提升。而正在围攻泰安城的阿里不哥则是又喜又忧,喜的是终于如愿以偿的让宋军动了起来,而且还是让宋军主动脱离淮河保护,到平原上来与阿里不哥军队决战。忧的则是宋军会不会远离淮河跑到泰安战场来,要是南宋军队还是只到兖州或者徐州就据城坚守,那么对于攻坚力量远不如忽必烈军的阿里不哥军来说,仍然是纸上馅饼看得见摸不着。所以思来想去后,阿里不哥决定召集众将,讨论宋军意图和商量如何能把宋军引到泰安府来决战。
升帐号角吹响后,也速察、玉龙贴木儿、巴春、刘太平、刘整、张弘范、八都、玉木忽儿和蒙古之子玉龙答失等将先后赶到御帐,阿里不哥从蒙哥那里继承来的皇后也速台、伪宋儿皇帝赵孟頫也闻声而至。就连唐笑都厚着脸皮跟在赵孟頫背后跟了进来。待诸将各自站定后,阿里不哥首先向众将宣布了斥候送来的消息,并诉说了自己的担忧,末了,阿里不哥问道:“各位将军,你们认为宋蛮子的两淮军队是会北上泰安?还是只帮助张荣蛮子坚守兖州或者徐州,不会深入泰安战场?”
“宋蛮子的军队绝对不会到泰安战场来。”刘整第一个抢着答道:“对贾似道老贼来说,最划算的买卖莫过于让李璮蛮子和我们打得两败俱伤,他再好在两淮防线上坐上渔人之利,所以他是绝对不会让李庭芝蛮子的军队深入到泰安战场来的——甚至连兖州和徐州他们都不会去,因为这么不做不利于他们的粮草转运和粮道保护。”
“那宋蛮子军队集结在临淮,又是什么意思?”阿里不哥有些不解的问道。刘整想都不想,马上就答道:“佯动!目的是为了稳定张荣和李璮蛮子的军心,让他们继续和我军对抗,消耗我军宝贵的粮草和军需。”说到这,刘整又补充一句,“倒是史天泽老狗那边,大汗必须注意,贾老贼借他的力量牵制我军,就一定会对归德府真正下手,也不排除贾似道老贼继续借史天泽老狗的军队增援泰安战场的可能。”
“有道理。”阿里不哥虽然脾气暴躁保守,但也不是完全的有勇无谋,刘整的分析又丝丝入扣。阿里不哥自然接受。不过这么一来,根本没有机会的也速察和刘太平等将难免心中泛酸,很是不满四姓家奴刘整大抢风头还得到阿里不哥器重,让他们这些阿里不哥军老人脸没地方搁。
“可惜,要是李庭芝蛮子的军队真的北上泰安就好了。”弄明白了贾老贼只是佯动后,阿里不哥难免有些大失所望——他的军队因为技术改革缓慢,攻坚力远不如忽必烈军,可是在野战方面,倒也用不着害怕任何一支军队。不过刘整接下来的话却让阿里不哥喜出望外——刘整阴笑道:“大汗不必失望,微臣认为贾老贼在临淮佯动,其实是一着臭棋。我军只要利用得好,收获将远大于把李庭芝的军队诱到泰安决战!”
“刘爱卿,快快说来。”阿里不哥惊喜问道。刘整阴阴的答道:“贾似道老贼之所以命令李庭芝蛮子佯动,目的是为了稳定张荣和李璮两个蛮子的军心。我军大可以将计就计,不用去理会他的佯动,而是加强对泰安城的攻势,彻底合围泰安,堵死他们的突围道路,给张荣和李璮造成巨大压力,到那时候,两个蛮子必然催促李庭芝蛮子的援军尽快北上,让贾似道老贼陷入骑虎难下的窘境!”
“刘爱卿此计大妙。”帐中最为欣赏刘整的也速台附和道:“到那时候,贾似道老贼救泰安不是,不救也不是,只会骑虎难下。”阿里不哥满意的点点头,又问道:“那贾似道老贼如果坚持不救泰安,又当如何?”
“贾似道老贼坚持不救泰安,那就再不好不过了。”刘整语出惊人,狞笑道:“贾老贼的军队迟迟不救泰安,张荣蛮子和李璮蛮子不仅会军心动摇,还会对贾似道老贼产生怨恨,待到他们的不满达到顶点时,大汗再一道诏书入城,许以高官厚禄招降李璮蛮子和张荣蛮子,两个蛮子必然投降!到那时候,山东两路土地、百姓和军需粮草不仅唾手可得,大汗也可以得到两个攻宋之马前卒,让他们去和宋蛮子拼得两败俱伤!大汗坐收渔利!”
“妙!”阿里不哥鼓掌欢喜大叫,称赞道:“刘整将军,你真是我的赤老温和木华黎,等到我夺得了宋蛮子土地,一定也赏你九罪不罚的特权!”
“微臣叩谢大汗天恩。”刘整大喜过望,赶紧双膝跪下,向阿里不哥磕头致谢。而帐中诸将包括张弘范在内都是脸色不善,无比妒忌阿里不哥对刘整的重视。这时候,阿里不哥正要下令困死泰安,御帐后帐内忽然走出一名蒙古怯薛。在蒙古皇后也速台耳边低声嘀咕了几句,也速台还算漂亮的脸马上就拉长起来。阿里不哥忙问道:“大妃,出什么事了?”
也速台并不回答阿里不哥的询问,而是将美目转向帐中诸将,凶光毕露,蒙古众将都知道也速台其实亲自替阿里不哥掌管着军中细作,秘密监视军中诸将有无反叛行经,见此情景,当然知道也速台肯定收到什么让她愤怒的情报,一个个吓得赶紧低下头来,连大气都不敢出上一口。还好,也速台很快就揭破了谜底,冷笑道:“张弘范张将军,真是想不到啊,想不到你和你那位嫁给子聪蛮子的妹妹还有书信往来!”
也速台的话音未落,满帐蒙古将领官员都是脸色一变,然后又幸灾乐祸的看向张弘范,心说这家伙的脑袋怕是保不住了。而张弘范呆若木鸡,脸上头上汗水成溪,被吓得竟然忘记了辩解否认,阿里不哥的脸色则马上铁青起来,一拍桌子吼道:“来人,把张弘范拿下!”
“冤枉啊!”直到被如狼似虎的怯薛按住,张弘范才回过神来大叫冤枉。张弘范满头汗水的大叫道:“大汗,皇后,微臣冤枉啊!微臣那个妹妹,是忽必烈伪汗强迫了嫁给子聪秃驴的,子聪秃驴投靠宋蛮子以后,妹妹也悄悄跑到了临安,微臣就断绝了和小妹的所有往来,更没有通过一次书信!微臣冤枉,冤枉啊!”
“那刚才怎么有人给你送信呢?”也速台冷哼道:“那个信使已经说了,他是从临安来的,替你妹妹张芙送信给你,现在还在你的寝帐等着你回去收信。”
“微臣不知道这事。”张弘范更是面如土色辩解道:“天地良心做证,微臣一直对蒙古忠心耿耿,与宋蛮子不共戴天,贾似道老贼也对微臣恨之入骨,还专门颁布了对微臣的必杀令,绝不接受微臣投降!微臣的妹妹给微臣来信,微臣事先并不知情!”说罢,张弘范挣扎着连连磕头,直至额头出血,嚎啕大哭拼命大叫冤枉。
也速台和阿里不哥互相对视一眼,都觉得张弘范这个模样不象作伪,可能真的冤枉了他。其他的蒙古将领则默不作声,懒得管这个闲事,赵孟頫和刘整则担心引火上身,不敢开口替张弘范求情,倒是已经和张弘范有过几腿的唐笑壮起胆子,小心翼翼的说道:“大汗,皇后,张弘范将军是否冤枉,只需把他妹妹的书信拿来一看内容,应该就能知道真假。”
唐笑的话提醒了也速台,也速台当即命令道:“去几个人,把张芙的信使和书信一起带过来。”帐中四个怯薛躬身答应,飞奔出帐。张弘范则在心祷告起来,自己的妹妹可千万别在信里说什么大逆不道的话,否则就真就害死自己这个亲哥哥了。同时张弘范心中还有些郁闷,自己当初悄悄把妹妹送到临安交给妹夫子聪,还真是作茧自缚。
片刻后,四个怯薛还真押进来一个仆人模样的人,而且这个人张弘范还认识——就是两年前他安排了保护妹妹南下的仆人之一。那仆人看到张弘范也十分欢喜,说道:“九少爷,小的总算找到你了,少爷还记得小人不?当年小人是涿州,就少爷家里的家丁陈二啊。”
“原来是张将军的家丁啊。”也速台嫣然一笑,向那家丁问道:“陈二,我问你,当年你们家张芙小娘子,是怎么到的临安?”
那一刻,张弘范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快要停顿——如果家丁说出是他安排的,那么不管张芙在信里说了些什么,他这颗脑袋也铁定保不住了。还好,那仆人磕头答道:“回禀这位娘娘,老爷家的小娘子是小人们几个保护了离开涿州的,当时老爷的小娘子给了我们一笔重赏,要我们送她去临安投奔姑爷,小人们祖上几辈都是张老公爷的佃户,老爷的小娘子有令,小人们不敢不听。后来到了临安后,小人们也被姑爷留了下来,继续在姑爷的府里当差。”
“呼——!”张弘范长舒了一口气,心说小妹还算有点良心,提前交代了假话,总算没害死自己这个亲兄长。那边也速台虽不全信,但也懒得继续深究,只是追问道:“那你今天来到这里,又是为了什么?”
“替夫人给九少爷送一封信。”那仆人如实回答,并且从怀中贴肉取出一封书信,双手捧到张弘范面前。张弘范接过却不敢拆开,而是双手捧给旁边的怯薛,经也速台点头后,怯薛才把那封用火漆密封的书信接过,转呈到阿里不哥和也速台夫妻面前。也速台也不客气,先拿书信查看火漆,发现并没有被拆开的痕迹,这才拆开书信细看。
在那一刻,张弘范的心跳又几乎停止,帐中众将也没有一个人敢大声喘气,只是屏息静气等待也速台看完书信,一时间,诺大的金帐中竟然鸦雀无声,安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见。
“陈二,我问你。”也速台才把信看完一半就抬起头来,惊喜万分的向那仆人问道:“你们的姑爷,也就是子聪秃驴,对你们张家的小娘子好不好?”
“姑爷开始对小娘子还可以,后来姑爷就变了。”那仆人磕头答道:“宋人皇帝赏给姑爷两个宫女做妾,宋人的太师也送给姑爷两个美女做妾,姑爷的好朋友黄药师也经常叫姑爷去喝花酒,姑爷就很少去夫人房中过夜,到了后来,姑爷干脆就再也不去了,对夫人也没什么好声气。夫人常常在背后哭,说是当初瞎了眼睛,被猪油蒙了心,竟然几千里路的找上门来活受罪、守活寡,直骂姑爷忘恩负义。”
“哦,原来是这样。”也速台含笑点头,很是满意那仆人的答案。阿里不哥不识汉字,只能焦急问道:“大妃,子聪秃驴的婆娘在信里说了什么?”
也速台满面喜色,压低了声音答道:“她被子聪秃驴虐待,在临安呆不下去了,所以想要重新回到北方。还说愿意给张弘范当内应,从子聪的书房偷情报送给我们,让我们早一点打下临安,把她接回去。”
“哈哈,好事,好事!”阿里不哥鼓掌叫好——阿里不哥可是很清楚子聪在临安朝廷的分量,也更知道贾老贼策划什么谋略,都少不得子聪参谋制订。狂喜之下,阿里不哥迫不及待的吩咐道:“快放开张弘范将军,张将军,你妹妹这次可为我们蒙古立下大功了。”
那边张弘范如释重负,赶紧向阿里不哥和也速台磕头道谢,这才站起身来。阿里不哥则又催促道:“大妃,快看,快看,张将军的妹妹在信里还说了什么。”
“急什么?正在看呢。”也速台白了丈夫一眼,低下头去看书信的最后一页。但不看还好,一看之下,也速台马上又柳眉倒竖杏眼圆睁,一拍桌子向刘整吼道:“刘整逆贼,你好大的胆子!”
“我……我怎么了?”刘整彻底晕头转向了,怎么也速台的矛头刚才还是指向张弘范,现在马上又指向自己了?
最终卷
汉家江山
!第十八章
定心丸
“我?我做了什么?”阿里不哥军事实上的太上皇也速台忽然掉转矛头。放过张弘范而直指刘整,当事人刘整立即傻了眼睛又慌了手脚。看看也速台那气得铁青的脸,再看看也速台手里那封子聪老婆的来信,刘整猛然醒悟过来,赶紧跪下大叫道:“冤枉啊!皇后,微臣冤枉啊!微臣明白了,肯定子聪秃驴和贾似道老贼看到微臣对大汗忠心耿耿,故意设计来陷害微臣!微臣可以对天发誓,微臣对大汗忠贞不二啊——!”
“他娘的,终于轮到你小子了。”从进帐后风头就被刘整抢得一干二净的蒙古众将心中一阵畅快,个个幸灾乐祸,个个默不作声,准备等着看刘整的好戏。那边张弘范也是一阵解气,心说老子刚才倒霉的时候你不说话,现在你倒霉了,老子也绝对不替你说话!不行,老子还得给你使点坏,叫你小子刚才没义气!
“大汗,皇后娘娘,这是宋蛮子的反间计啊!”刘整也是确实被吓惨了,趴在那里磕头有如捣蒜。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惨叫道:“大汗,娘娘,微臣可以用脑袋担保,绝对没做过任何对不起大汗和皇后娘娘的事,更没向宋蛮子出卖过任何军情,微臣是被冤枉的啊!这是贾似道老贼的反间计,子聪秃驴的借刀杀人计……”
“拿下!”刘整再怎么哀求也没有用,脾气暴躁又从骨子里不信任汉人的阿里不哥已经暴跳如雷的命令拿人,话音刚落,六七个怯薛已经一拥而上,三下两下把刘整按在地上,刘整也不敢反抗,只是脸贴在不断大叫冤枉,痛哭流啼,模样要多凄惨有多凄惨。这时候,蒙古众将中终于站出一人,却是阿里不哥的大舅子兼也速台的亲哥哥,蒙古国舅也速察。
“大汗,大妃,请息怒。”平时里和刘整关系并不怎么样的也速察在这一刻表现得十分冷静,抱拳拱手说道:“末将认为刘将军对大汗和大妃的忠心应该毋庸质疑,贾似道老贼素来奸诈,子聪秃驴更是阴险无比,此二人狼狈为奸,不排除他们故意陷害刘将军的可能,大汗和大妃万不可听信片面之言就自斩大将,倘若事后证明这又是贾似道老贼的反间毒计。那么大汗和大妃再想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被也速察提醒,并非完全有勇无谋的阿里不哥倒也多了个心眼,回头向也速台问道:“大妃,张弘范的妹妹到底在信里说了什么?她说刘整通敌卖国,到底有没有准确证据?”
“谁说刘整通敌卖国了?”也速台慢悠悠的反问道。阿里不哥、也速察、刘整和帐中蒙古诸将都是一楞,都搞不清楚也速台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阿里不哥惊讶问道:“那大妃你干嘛要问刘整做了什么好事?”
“我只是随便问问,没想到刘整将军这么不经吓,会被吓成这样。”也速台嫣然巧笑,言下之意当然是刘整心中有鬼,所以才被自己唬住。那边刘整也醒悟了过来,忙解释道:“大妃,其实微臣早就担心贾似道老贼和子聪秃驴会对微臣用反间计,挑拨离间大汗与微臣的君臣关系。所以微臣听到大妃口气不善,马上就被吓住了。”
“胆小如鼠。”也速台冷哼一声,有些不满刘整话中包含的另一层意思——就好象阿里不哥和也速台自己很容易就中贾老贼的诡计一样。也速台慢悠悠的说道:“其实张将军的妹妹真没说你通敌卖国,只是说她在子聪秃驴家里看到你的小儿子刘垓,还穿着宋蛮子的官服,所以我想问问刘将军你知不知道这件事?还有问你为什么要向大汗禀报,说你的小儿子已经战死在了四川?”
“微臣的犬子还活着?”刘整有些目瞪口呆也有些暗暗欢喜。定军山之战结束后,刘整就失去了和小儿子的联系,还一直以为性格和自己极为相象的小儿子已经战死沙场,成为宋军士兵刀下亡魂,所以才向阿里不哥报了阵亡,只是没想到小儿子不仅活着,而且还投降了宋军。
“当然还活着。”也速台举起张弘范妹妹的来信,轻描淡写的说道:“张将军的妹妹已经在信里说了,刚开始的时候,她也听说宋蛮子在四川的斩获名单中有刘垓的名字,后来子聪秃驴回到临安后,竟然在家里设宴款待本已经阵亡的刘垓,张将军的妹妹就起了疑心,所以顺便在信里对张弘范将军提了一下这件事。”
“咦?”御帐中响起一片惊疑声音,蒙古众将看向刘整的目光顿时又变得充满了怀疑——刘整的小儿子明明已经投降了宋军,宋军不仅密而不宣,反而对外宣称刘垓已经战死,刘整也向阿里不哥禀报说刘垓已经战死,这其中到底包含了多少阴谋陷阱,恐怕谁也说不清楚。那边张弘范也是心中暗喜,乘机火上加油一把,磕头说道:“大汗明鉴,微臣的十六妹一向性格倔强,认定的事九头牛也拉不回来,从不受人摆布,她在信中所说之事,微臣认为应该基本属实。”
“张弘范,你……!”刘整这会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楚了,只能拼命磕头说道:“大汗和皇后娘娘明鉴。微臣确实不知道犬子已经投敌叛变,倘若此事属实,微臣如果在战场上遇到犬子,一定大义灭亲,为大汗除去这个孽障,拿他的人头表明微臣的清白。”
其实刘整在小儿子叛变一事上说什么都没用,他就算不否认,在没有拿到确实证据前,阿里不哥和也速台也不可能追究他的牵连之罪,可不管他再怎么否认,阿里不哥和也速台对他生出的疑心也不可能消除,对他再会象以前那么言听计从。当下阿里不哥和也速台低声商量了几句,一致决定多在刘整身边安排眼线,同时尽量削减刘整手中的兵权,做好预防万一的准备,然后才开金口让怯薛放开刘整。刘整的奸猾其实比之贾老贼和子聪也不逊色多少,当然知道阿里不哥和也速台打的什么主意,但苦于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楚,只好无可奈何的向阿里不哥和也速台道谢,然后再不敢随便乱说一句。
经过张弘范妹妹书信这件事一闹,阿里不哥也没了继续商议军情的心情,只是把书信还给张弘范,嘱咐他重赏来使。并且给妹妹回信,叫张芙设法与阿里不哥军在临安的细作取得联系,建立直通宋军最高层的情报渠道。张弘范为了避嫌,忙表示自己文笔不好,希望阿里不哥派几个文书为自己代笔写信,阿里不哥也很高兴的满足了张弘范这个不情之请。末了,阿里不哥还是采纳刘整先前的建议,决定通过修筑工事的手段加强对泰安城的包围,然后才宣布散帐。
阿里不哥调整了针对泰安的战术后,数量几乎达到十万的阿里不哥军和伪宋军队立即行动起来,挖壕筑墙。立栅支栏重重包围泰安城,不以攻城为重,先确保堵住李璮和张宏兄弟军队的突围道路。不得不承认,刘整这一手确实非常狠毒,泰安城中的存粮本就不足,李璮上次虽然带了一批粮草进城,但同时也带进去了大约三万张吃饭的嘴,现在城里存粮连支持两个月都捉襟见肘,当然难以象襄阳、大都和汉中那么长期坚守。所以在看到阿里不哥的行动后,李璮和张宏兄弟不免都慌了手脚。
“求援!乘着鞑子的工事还没修好,今天晚上一定把信使派出城去。”上次在济南就几乎被困死的李璮心有余悸,惊慌失措的和张宏商量道:“少将军,这次我们两个联名给贾太师去一道奏本,请他赶快命令援军北上解围,否则这泰安城守不了两个月。”张宏也慌了手脚,当即按照李璮的建议联名上本。
……
阿里不哥军并不害怕在泰安战场上和宋军决战,所以李璮和张宏派出信使连夜出城后,虽然很快被就阿里不哥军的斥候发现,阿里不哥还是采纳刘整一开始就提出来的建议故意放走信使,让李璮和张宏兄弟去给贾老贼施加压力。而身在兖州的张荣接到消息后也慌了手脚,也是亲自上了一道奏章给贾老贼,要求贾老贼尽快发兵,同时把唯一的外孙谢学仁也派到了临淮,催问李庭芝何时出兵北上。
谢学仁带着信使匆匆赶到临淮城时,时间已经是咸淳四年的九月初五,因为宋军重兵集结于临淮的原因,临淮城中已经驻扎不下那么的军队,包括主帅李庭芝在内都只能驻扎在城外,临淮郊外密密麻麻全是军队帐篷,连绵数里,旗帜耸立如林,令人眼花缭乱。见此情景,谢学仁既是欢喜又是担忧,欢喜的当然是宋军的援军兵力强大,担忧则是宋军拥有这么强大的兵力,为什么迟迟不向北方前进一步,贾老贼和李庭芝到底是什么打算?
到得营门。向守门宋军出示了公文,谢学仁很快就得到了李庭芝的亲自接见。不过到得李庭芝的寝帐仔细一看,谢学仁却傻了眼睛——南宋军中板指头数得着的名帅大将李庭芝面色蜡黄,嘴唇灰白,正病恹恹的躺在床上,帐篷里尽是药味,旁边的姜才、文天祥和张贵等两淮将领也是个个脸色不善,似乎在为李庭芝的病情担心。见谢学仁进来,李庭芝在亲兵搀扶下勉强从病床上坐起,咳嗽着有气无力的说道:“咳……咳,是谢……谢大人吧?不必行礼了,本官重病在身,没能出营迎接大人,还望大人恕……咳咳……恕罪。”
“李大人,你有病在身,就不用坐着了,快躺下。”谢学仁心中暗暗叫苦,嘴上却非常客气——毕竟李庭芝已经患了重病,谢学仁有再多的不满也不好意思发作出来。李庭芝艰难的挥挥手,大概是想说些没关系的话,可嘴刚一张开,李庭芝就难以抑制的剧烈咳嗽起来,吓得亲兵赶紧又把他放了睡下,小心为他盖上被子。
“谢大人,在下文天祥,我们大帅身染重疾,有什么话让下官回答如何?”文天祥上前,拱手行礼问道。谢学仁当然知道文天祥是贾老贼爱徒,将来铁定要入阁拜相的主,身份非同小可,忙还礼道:“多谢文大人,请问文大人,李大人是何时患上的疾病?可曾寻得良医医治?”
“李大人这病是在扬州就患上了的,后来收到贾太师的命令,又带着病来到临淮。”文天祥叹了口气,很沉重的说道:“本来我们打算集结好了军队以后,马上就挥师北上救援泰安,不曾想李大人到得临淮后,可能是路上受了风浪颠簸,竟然马上就病成了这样,临淮小城又没有什么上好的名医为他诊脉。我们也没办法,只好一边封锁消息免得动摇军心,一边派出信使去向太师报信,请太师派几个太医过来为李大人治疗,另外在请示太师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
谢学仁哭丧起了脸,身为主帅的李庭芝患病,大军一日不可无帅,宋军无法出援也就是理所当然的事,不过这么一来,苦的可就是张荣祖孙和李璮了。仔细斟酌了用词后,谢学仁先把张荣的书信呈交给李庭芝,尔后哭丧着脸说道:“文大人,现在鞑子已经改变了针对泰安的战术,想要用深壕高垒困死泰安,泰安城里的粮草最多只够支撑两个月时间,李璮将军和卑职的外公都等着大宋军队救援。请你们无论如何想一个办法,赶快让大宋军队北上吧。”
“谢大人,不是我们不想救援泰安,只是李大人的身体……”文天祥满面难得。这时,正在看着张荣书信的李庭芝忽然挣扎着从床上坐了起来,推开前来搀扶的亲兵,咳嗽着说道:“泰安危急,不能再耽搁了,马上吹号……咳……吹号升帐,我要亲……咳咳咳……亲自领兵去救泰安。”
“太好了。”谢学仁乐得差点没蹦起来,心说李庭芝不愧是大宋的两淮安抚制置大使,货真价实的两淮土皇帝,果然够意思。宋军诸将却一起上前阻拦,纷纷劝说道:“李大人,千万不可冲动,你身上染有重病,不能随便乱动。”
“都给我走开,不许耽误军情大事。”李庭芝的表情很是愤怒,奋力推开宋军诸将坚持站了起来。可是李庭芝双脚刚刚站起,身体却不由自主的弯下剧烈咳嗽起来,人也软绵绵的向一旁歪倒,吓得宋军众将赶紧一哄而上搀住,捶背揉胸嘘寒问暖,文天祥还拿出一块白绢去接李庭芝咳出来的痰液。可这不接还好,一接之下文天祥就惊叫起来,“李大人,你又咯血了!”
说着,文天祥将白绢扬起,绢上果然有一滩令人触目惊心的鲜血!吓得宋军众将纷纷大叫,一边手忙脚乱的把李庭芝抬回床上,一边惊惶大叫,“快,快叫郎中来给李大人诊脉!快——!”亲兵领命而去,片刻后,两个背着药箱的军医就冲了进来,扑到李庭芝病床上展开急救。见此情景,谢学仁彻底傻了眼睛,心说完了,还真是天不佑我张家,李庭芝病成这样,还怎么领军北上增援?
“谢大人,你也看到了。”文天祥回过身来,忧心忡忡的对谢学仁说道:“李大人精忠报国,为了救援泰安不辞辛苦,结果被累得病成这样,我们也愿意效仿李大人的忠贞义节,跟着李大人北伐杀鞑子救援泰安!可李大人病成了这个模样,我们又怎么能北上?”
“那文大人,你是淮东安抚使,还有姜才将军也是淮西安抚使,你们能不能代替李大人领兵北上?”谢学仁退而求其次,心说那怕姜才或者文天祥率领大宋军队去泰安,这两个也算是大宋名将了,应该没有多大问题。
“谢大人,你想害死我文某或者姜将军?”文天祥的反应很是激烈,紧张兮兮的看看左右,然后压低声音说道:“李大人是大宋皇帝亲自委任的两淮制置大使,也是贾太师举荐、皇上钦点的北伐救援泰安主帅,没有接到圣旨之前,我和姜将军不管谁接掌兵权,都是等于谋反,这可是抄家灭门的死罪!就算文某的恩师贾太师,也保不住文某这颗人头!”
被文天祥用这么恐惧的口气一说,谢学仁立即明白自己的建议有点太过了——大宋军队可不是张荣家族的军阀军队,军纪规矩要比张荣的私家兵严格百倍也复杂百倍,文天祥或者姜才在这个时候接过李庭芝的指挥权,是有些抢班夺权的嫌疑。想到这里,谢学仁赶紧向文天祥告失言之罪,又哭丧着脸问道:“文大人,那现在怎么办?泰安那边危若累卵,你们如果不尽快北上,泰安城可就守不住了。”
“那你们可以突围向南啊。”旁边的姜才插话道:“乘着现在李璮将军和你们的军队都还有一战之力,抓紧时间尽快突围到徐州和下邳,在这两个州府坚守,我们再增援你们就方便多了,就算出动不了军队,李大人一道公文,军需粮草和火药武器这些管保你们充足。”
谢学仁表情更加哭丧,张荣家族不是没考虑过突围向南,到紧挨两淮的徐州和下邳来坚守,可是想到放弃泰安、兖州、济州和腾州四个州府这么大的地盘,张荣家族上下还是感到无比肉疼,说什么都舍不得。而且张荣家族在被压缩到了徐州和下邳这么小的空间里,再想招兵买马雄霸一方,也就成了水中花镜中月,只能老老实实的给南宋当缓冲墙和人肉盾牌了。
文天祥察言观色,见谢学仁表情至此,立即明白现在想要张荣家族放弃四个州府极难成功,便悄悄的放出了一个暗号。帐中亲兵将暗号传到帐外,片刻后,一名传令兵就跌跌撞撞的跑进帐来,手中高举一个竹管,大声叫道:“启禀诸位将军,贾太师飞鸽传书!”
“贾太师有回音了。”帐中宋军众将一阵骚动,文天祥抢上前去接过密封的竹管,当着谢学仁的面拆封打开,念道:“两淮众将听令,庭芝重病一事,本官已然知晓,太医也已派出。自收到命令之日起,临淮驻军不得妄动一兵一卒,待本官交代朝政,亲赴临淮统率大军北上增援。大宋平章,贾。”
“贾太师亲自来了,大宋万岁!”文天祥刚刚念完,大帐中立时一片欢所雷动,宋军众将个个喜形于色,纷纷大叫这次可以痛快杀鞑子了。谢学仁更是惊喜万分,连声问道:“贾太师亲自率领大军增援泰安?真的?真的?文大人有没有看错?”
“当然是真的。”文天祥大笑着把飞鸽传书递给谢学仁,笑道:“谢大人请看,这难道不是下官恩师贾太师贾平章的亲笔?”
谢学仁位卑职低,那曾见过贾老贼的亲笔文书,只是看到那书信上确实有贾老贼的印章,便振臂高呼道:“太好了,贾太师亲自来了,泰安城有救了!”
“那是当然,除了恩师之外,普天之下还有谁敢和阿里不哥鞑子大汗亲自对阵?”文天祥笑着打除了谢学仁心中的最后一丝疑惑。谢学仁连连点头,又赶紧抱拳说道:“文大人,那下官得告辞了,得赶紧回兖州向外公报喜,让外公、李璮将军和几位表兄弟安心。文大人请转告贾太师,我们一定能坚持到他的大军抵达泰安城下!”
最终卷
汉家江山
!第十九章
走钢丝
贾老贼嘴上说得好听。说是鉴于李庭芝的病情严重,准备自己亲赴临淮,亲自指挥两淮宋军北上增援泰安战场——话倒是说得漂亮又好听,可是个人都知道,别说咱们的老贼平章不想这个时候发动大规模战役,就是贾老贼想,这几个月来一直大病小病不断的宋度宗赵禥也不会答应。这不,连续八天没有上朝后,赵禥又一次让太监传旨,说是龙体有恙连续第九天不能上朝,有什么军国政事全部委托给贾老贼处理。
赵禥连续十来天不上朝,李芾、马廷鸾和范东叟这些理学大家清流名士自然是怒火冲天,一大群人公然凑在一起,商量着准备上一道联名奏表,警告赵禥不得沉溺于酒色,耽误了朝政大事。消息灵通的贾老贼却很清楚,赵禥这次恐怕不光是仅仅沉溺于酒色那么简单——因为外甥女婿杨镇在昨天晚上已经送来消息,说是太后谢道清也发了怒,逼着赵禥今天无论如何得上朝。所以贾老贼赶紧上前拉住赵禥的贴身内侍李杨,低声问道:“李公公,皇上的病情又加重了?”
“哦。原来是贾平章啊。”李杨扯着嗓子大声答应,又压低声音说道:“平章猜对了,皇上今天起来的时候,忽然上吐下泄,还发起了高烧,现在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都去了皇上的寝宫探病。”
“果然如此。”贾老贼心中一沉——象赵禥这样好摆弄的傻皇帝可不好找,贾老贼还真舍不得让他早早就去了。贾老贼忙说道:“那好,烦劳李公公通禀太后和皇后一声,就说老臣也想进宫去探病。”说着,贾老贼飞快把一枚玉佩塞进李杨手里。李杨开心一笑,忙答道:“那贾平章请在大殿稍等,老奴这就去向太后给平章请懿旨。”
“多谢公公。”贾老贼向李杨拱手道谢。李杨一笑正要抬步,那边女婿陆秀夫却快步冲了过来,气急败坏的向贾老贼说道:“岳父,出大事了,刚收到消息,史天泽攻打归德府的军队吃了大败仗,史天泽的大儿子史格阵亡,败军被迫退回了陈州。”
“这……怎么可能?”贾老贼大吃一惊,脱口问道:“就凭归德府的邸浃,也能是史天泽父子的对手?还能杀了史天泽的大儿子、同样是中原名将的史格?”
“子聪大师也很惊讶,正在调查史格兵败的具体原因。”陆秀夫擦着汗水说道:“子聪大师派来的人说,史格在这个时候兵败身亡,很可能会影响到泰安战场的局势,给我们的中原战略带来变数,所以请岳父散朝后速回半闲堂,商量具体对策。”
贾老贼一听不敢怠慢。忙转向李杨说道:“李公公,烦劳你把这事禀报给皇上和太后,就说老臣急于去布置对策,改天再去探望皇上,请皇上保重龙体,不必为这些事操心,一切自有老臣安排应对。”
“贾平章请放心,老奴一定把平章的话带到。”李杨含笑答应,贾老贼又抱拳感谢,这才领着女婿陆秀夫匆匆出殿。可贾老贼和陆秀夫前脚刚出大殿,贾老贼的私生子赵显后脚就从后殿窜了出来,揪住李杨缠问刚才他和贾老贼说了一些什么。李杨很是头疼这个人小鬼大的小主子,只能如实相告,赵显一听顿时大怒,在心中哼道:“老东西,好大的口气!一切自有你安排应对?这大宋的江山姓贾啊?”
……
贾老贼领着陆秀夫匆匆赶回半闲堂的红梅阁书房时,子聪、廖莹中和宋京等谋士幕僚已经把归德之战的大致经过整理了出来,并且也分析出了史格兵败身死的关键原因。子聪哭丧着脸说道:“小僧认为这次归德之败,史格本人要负全部责任,他太轻敌了,邸浃主动出兵迎战诈败诱敌。他派骑兵追击,导致步骑兵严重脱节,结果骑兵在归德湖旁边中了埋伏,战马吃了撒在草丛里的巴豆失去战斗力,邸浃的伏兵乘机发动,把他的骑兵杀得大败。”
“输了第一仗之后,史格并没有接受教训。”子聪接着介绍道:“后来步兵大队赶到后,史格又报仇心切,直接就提兵猛攻归德南门。不曾想邸浃又在城南至高点火神台上布置了仿造的火炮,一直都隐忍不发,让史格误以为归德府里并没有火炮,就大胆的冲到火炮射程之内指挥攻城,结果邸浃对着他的帅旗几炮轰下来,当场就把他打成了重伤。后来史格只好被迫撤军,没想到济阴伪宋军队万户薛军胜又率领援军从半路截杀,重创了史格的败军,史格也惨死在乱军之中,连尸首都被薛军胜的军队抢去了。”
贾老贼并没有插话,只是静静的听子聪全部说完,贾老贼才冷哼了一句,“骄兵必败,史格用血的教训给大宋军队敲响了警钟!他自以为幼年从军,身经百战,就不把邸浃和薛军胜两个二三流的伪宋军阀放在眼里,结果就在阴沟里翻了船。丢了自己的性命不说,还破坏了本官的泰安计划,害己又害人!”
“太师所言极是,史格丢了性命本来也没什么,只是太师侧面牵制的鞑子军队的计划泡了汤。泰安城面临的压力势必更大。”廖莹中附和一句,又抢着说道:“小生刚才和子聪大师仔细分析了一下,认为经此一战后,泰安战场的局势很可能会向着两个极端方向发展。”
“拜托,那全部是佛爷我的见解好不好?”子聪表面不动声色心中却有气,有些不满廖莹中抢自己的功劳。贾老贼则来了兴趣,点头说道:“快详细说来听听,会向那两个极端方向发展?”
廖莹中瞟了一眼子聪脸色,见子聪脸上并没有什么不快,这才介绍道:“第一,局势会向有利于大宋一边的发展,第二则完全相反,泰安战场可能因为这个意外而失控,导致李璮和张宏兄弟倒向阿里不哥一边。之所以会有这两种截然不同的后果,是因为史天泽的援军意外失败后,为打击李璮和张宏兄弟的坚守决心,阿里不哥肯定会拿史格的人头威胁李璮和张宏兄弟,逼迫李璮和张宏兄弟投降保命。而李璮和张宏兄弟看到他们的侧翼失去保护,我们大宋的援军又迟迟不至,泰安城也因为粮草不足无法长期坚守,就只剩下了两个选择,一是投降阿里不哥保命,二是按我们的意图向南突围。撤到下邳和徐州背靠两淮坚守。所以我们的泰安战略现在已经进入了关键阶段,要么完全成功,要么就彻底失败,而成败的关键,就看李璮和张宏兄弟如何决定了。”
“那依你们的分析,李璮和张宏兄弟会采取什么反应?我们又该如何应对,才能最大限度防止事态向着最不利的方向发展?”贾老贼沉吟着问道。廖莹中有些傻眼,刚才子聪只是做出了这些分析,却没有说出最终结果和对策。还好,子聪也不想让贾老贼身边资格最老的走狗廖莹中难堪,主动开口把话题接了过来。“太师,小僧认为,李璮和张宏兄弟倒向阿里不哥的可能性一些。”
“为什么?”贾老贼吓了一跳。子聪沉声答道:“事情发生得太突然,我们准备让李璮和张宏兄弟彻底站到阿里不哥对立面的计划,根本还没来得及完全展开,对我们计划威胁最大的刘整也还没完全失去阿里不哥信任,他肯定会建议阿里不哥派使者拿着史格的人头进城招降——如果小僧所料不错的话,李璮和张宏兄弟就算不会当场答应,起码又会见上使者一见。而这一见面就坏了,阿里不哥的使者一旦知道我们是用什么条件说服了李璮增援泰安,刘整肯定会撺掇阿里不哥和赵孟頫,给李璮开出同样或者更好的条件招降!到那时候,李璮是否会动摇,这就不是我们所能控制的了。”
“有道理,李璮这家伙反复无常,实在很难控制。”贾老贼点点头——贾老贼名誉上的亲爹贾涉就是死在李全和李璮两父子的反复无常上,对此自然是深有体会。贾老贼又问道:“那我们该采取什么对策呢?”
“做好两手准备。”子聪飞快答道:“一是防着李璮和张荣突然反水,免得到时候措手不及。另外就是兵行险着,那怕激起李璮和张荣的不满,也要用粗暴手段堵死他们投降阿里不哥的道路。”
“什么粗暴手段?”贾老贼眉毛一扬问道。子聪狞笑道:“小僧可以断定,阿里不哥不光想要招降李璮和张宏兄弟,必然还要打招降兖州张荣的主意,少不得也要派使者去和张荣联系——太师可还记得,蒙古军队有一个不杀使者的天条?”
贾老贼沉吟良久,半晌才点头说道:“虽然粗暴是粗暴了一点,也肯定会招来张荣不满,但唯今之计,也只好如此了。廖莹中,你去安排吧。”廖莹中鞠躬答应,心领神会的去给安排在兖州城中的宋军细作传达命令。贾老贼却叫住他,又皱着眉头向子聪问道:“子聪大师,你这招虽然对脾气暴躁的阿里不哥管用,但老奸巨滑的刘整铁定不会上当,要是他力劝阿里不哥放弃追究张荣责任,继续尝试招降,那我们岂不是要弄巧成拙?”
“没关系,我们大可以同时展开针对刘整的第二步计划。”子聪自信满满的说道:“而且小僧还可以力劝文统先生给李璮去一封信。劝说李璮不要再次误入歧途,再加上一层保险。”
贾老贼闭目盘算,现在的形势已经恶劣到了这个地步,宋军再想增援泰安战场既没力量也没时间,只有用这种冒险行动逼迫李璮和张荣放弃泰安府等四个州府,南宋北疆才能确保安宁,否则的话,即便自己不采用子聪的冒险计划,李璮和张荣很可能再次叛变,阿里不哥军照样立即兵临淮南,所以这一注等于是押了不一定输,可不押就十有八九会输。
盘算到这里,贾老贼猛然睁开眼睛,命令道:“莹中,立即按子聪大师的计划行事!子聪大师,你即刻为本官代笔,给李庭芝和张荣各去一封书信,告诉李庭芝,叫他暗中做好应对李璮和张荣忽然叛变的准备,但不可留于痕迹。给张荣的书信上,你可以告诉他皇上患病,连续九天没有上朝的消息,让他明白本官不能立即北上增援的苦衷;另外再告诉他,本官打算奏请皇上封他徐州侯,封他孙子张宏为下邳侯,都挂兵部侍郎头衔。”
子聪明白贾老贼这是在暗示张荣祖孙退守徐州和下邳,很是欣赏贾老贼的弄权手腕,便和廖莹中一起答应,各自依令而行。在提笔写信的时候,子聪又建议了一句,“太师,要不要小僧暗示王文统,就说皇上那道中旨长期有效?”
“不能这么说。”贾老贼摇摇头,咬牙说道:“直接告诉王文统,只要李璮能够劝说和率领张荣祖孙退守徐州下邳,他就可以立即拿着皇上的中旨来临安,请本官用中书省印!——娘的,封他一个齐郡王,最多也就是每年给他多发点俸禄,总比把前几年用在他身上的投资全部赔出去划算。”
“小僧明白了。”子聪会意,忙又低头去写书信。贾老贼站起来,走到自己亲手画的全国地图旁,盯着淮河以北的位置,颇有些无奈的说道:“尽力了,大宋能不能争取到几年的休养生息时间,也就这几天就会定出结果了。”
……
一只蝴蝶在巴西轻拍翅膀,可以导致一个月后德克萨斯州的一场龙卷风。贾老贼在红梅阁书房里轻描淡写的几句话被执行下去后,没过多久,就在山东西路上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上引起一轮又一轮令人目不暇接的轩然大波。而这第一轮风暴,就是阿里不哥派去与张荣联系的使者遭到刺杀,而且是在兖州城里被人刺杀!藏身于张荣军队中的刺客当场被擒,也如实招供,其供词却让张荣目瞪口呆——这名刺客竟然是来自临安的十三衙门,指使人则是贾老贼的心腹老走狗廖莹中!
“完了,这回投降阿里不哥的路被堵死了!”张荣脑袋中一阵眩晕——他为蒙古军队打了大半辈子的仗,当然清楚不杀使者是蒙古军队的天条,尤其是对于阿里不哥这样的蒙古守旧派来说,杀害了他的使者,等于就是结下不共戴天之仇!就算向他投降也难逃活命!
“该死的贾老贼,你究竟把老子当什么了?你养的狗吗?”明白了贾老贼策划了这次谋杀后,张荣以往对贾老贼的感激忽然演变成了愤恨,“老子的几个孙子被困在泰安,你推三阻四的不派援军也就算了,还派人秘密监视我,刺杀阿里不哥派来的使者,你真想把老子逼死啊?”
对贾老贼骂归骂恨归恨,张荣却连斩杀贾老贼派来的刺客的胆量都没有,还得刺客关在牢房里好吃好喝的供着,准备继续观望形势再决定是把刺客还给贾老贼,还是把刺客献给阿里不哥。同时张荣也通过特殊渠道把刺杀使者事件的内幕透露给阿里不哥,希望阿里不哥保持冷静,不要按照蒙古的老规矩在泰安城下和兖州城下树起屠城旗,报复使者被杀一事。
刘整是阿里不哥军队伍中第一批得到使者遇刺案内幕消息的人,听到这消息,刘整兴奋得简直是手舞足蹈起来,大呼苍天有眼,终于让中原世侯看穿了贾似道老贼的虚伪真面目,这回贾老贼在李璮和张荣身上付出的巨额投资可得血本无归了。稍微冷静下来后,刘整赶紧又跑到阿里不哥御营前求见,试图阻止阿里不哥大发雷霆,在泰安城下和兖州城下树起屠城墙,又把李璮和张荣逼回贾老贼那边去。
刘整的觐见恳求很快得到批准,不过在即将踏进御帐时,刘整忽然事情不妙,守在御帐门前的怯薛竟然没收走了刘整身上的武器——这可是刘整自投降阿里不哥以来,开天辟地的头一次。抱着无比的惊疑,刘整在两个怯薛的陪同下进到御帐,首先就看到阿里不哥和也速台夫妻脸色铁青的坐在帐中,伪宋儿皇帝赵孟頫和伪宋左丞相张弘范则跪爬在他们面前,赵孟頫脸上还挂有明显泪痕,额头也是血肉模糊,似乎刚刚才拼命磕头痛哭流啼过。
“出什么事了?”不等刘整醒悟过来,高坐正中的阿里不哥已经一拍桌子,咆哮道:“刘整蛮子,你好大的胆子!”
最终卷
汉家江山
!第二十章
杀鞑歌
“刘整蛮子,你好大的胆子!”阿里不哥的脾气最是暴躁。刚看到刘整进来就迫不及待的拍桌子砸板凳咆哮。吓得刘整也是扑通一声跪倒在赵孟頫旁边,满头大汗苍白着脸颤抖着答道:“大汗明鉴,微臣不知身犯何罪,做错了什么。”
“你还给老子装!”阿里不哥学着用汉语骂了一句,顺手抓起茶杯砸到刘整头上,滚烫的茶水混合着鲜血洒了刘整满头满脸,刘整不敢檫也不敢躲,只是赶紧趴下磕头如同鸡啄米,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叫道:“大汗,微臣没有做错什么啊?请大汗明鉴,请大汗明鉴啊!”说到这,刘整猛然想起一事,看看跪在赵孟頫另一侧的张弘范,惊叫道:“大汗,难道张弘范将军的妹妹又来信污蔑微臣了?”
“刘整,你少血口喷人。”张弘范赶紧撇清关系,恶狠狠叫道:“我妹妹根本没再来什么信,你自己做的好事,自己清楚,别又想赖在我们张家身上!”
“不是子聪秃驴的婆娘来信?”刘整楞了一下,忙又磕头向阿里不哥夫妻问道:“大汗。皇后娘娘,微臣这些天一直忙于防范李璮蛮子和张宏兄弟突围,并不知道身犯何事触怒了大汗和皇后娘娘,微臣死罪。不过在大汗斩杀微臣之前,还请大汗指出微臣错在何处,也好让微臣死得明白,到了阴曹地府也做一个明白鬼。”
“狗蛮子!”阿里不哥又是一块砚台砸出,“难道我让你死得不明不白,你就要到阴曹地府告我了?”刘整这才知道自己又说错了话,赶紧也是磕头求饶,连辩白的话都不敢说一句。还好,比较欣赏刘整的也速台拉住阿里不哥,向赵孟頫喝道:“赵孟頫,这事既然和你有关,就由你把那首歌唱给刘整听,让他自己解释。”
同样身处漩涡的儿皇帝赵孟頫那敢唱那首反歌,只是全部颤抖着可怜巴巴的看着也速台,也速台却不理会他,只是喝道:“给我唱!敢编大逆不道的反歌,难道不敢唱?”赵孟頫被逼无奈,只得清清嗓子,颤抖着声音唱道:
“风从龙,云从虎,功名利禄尘与土。
望神州,百姓苦,千里沃土皆荒芜。
看天下,尽鞑虏。天道残缺刘整补。
大将军,刘武仲,誓为真宋扶赵主。(武仲为刘整字)
真宋天兵万众吼,杀尽鞑虏才罢手……”
赵孟頫唱到这里,说什么都不敢继续唱下去,只是拼命的磕头求饶说道:“大汗,大妃娘娘,儿皇可以对天发誓,绝对没有指使人在真宋军队散播这首歌谣!是不是刘整将军散播的,儿皇也不知道,儿皇可以拿脑袋担保,绝对没有指使刘整将军起兵反抗蒙古天军,儿皇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啊!”
哭着辩白着,赵孟頫不顾额头上早已磕得鲜血淋淋,仍然是把脑袋磕得砰砰作响,眼泪和鼻涕混合着鲜血,流得满脸都是。而另一个主要当事人刘整则几乎吓得大小便失禁,瘫软在地上半晌才醒悟过来,疯狂哭喊辩解道:“冤枉啊!大汗,大妃。冤枉啊!微臣绝对没有编唱这样大逆不道的反歌,连听都没听过!这肯定是贾似道老贼的离间计,让宋蛮子细作故意散播了来污蔑和中伤微臣的!大汗明鉴,大妃明鉴!”
说实话,贾老贼这一手被逼出来的离间计其实很生硬也很粗陋,简直就是硬往刘整头上扣屎罐子——要换成雄才大略的忽必烈,会上贾老贼的这个恶当那才叫怪了——可问题是,阿里不哥在这方面就差他哥哥就差太远了!所以不管刘整如何剖明心迹,从骨子里不信任汉人的阿里不哥还是咆哮道:“冤枉?贾似道老贼的离间计?那贾似道老贼为什么不冤枉张弘范?难道张弘范不在贾似道老贼的必杀名单上?”
“大汗,那是因为张弘范将军对贾似道老贼的威胁远不如微臣大!”刘整脱口说了一句正确无比的大实话。不过话音刚落,刘整心里就有点后悔,而跪在另一边的张弘范表面不动声色,肚子里却把刘整的祖宗十八代都操遍了,“操你奶奶的,听你的意思,难道老子连你一根脚指头都比不上?”
“呵呵,刘将军果然智谋过人——张弘范将军在替赵孟頫招降纳叛上,确实远不如你。”阿里不哥冷笑连连,大喝道:“少废话了!来人,把刘整蛮子押出帐外,斩首示众!我倒要看看,今后还有那个蛮子再敢散布大逆不道的反诗反歌?!”
“大汗,饶命啊——!”刘整发出杀猪一样的惨叫,可惜阿里不哥的怯薛却不会听他辩解,扑上来三下两下就把他捆成粽子,拖起就往外走。很幸运的,对阿里不哥影响巨大的也速台还算冷静,及时喝住怯薛且慢动手,然后转向阿里不哥说道:“大汗。这首反歌只是在蛮子士兵中悄悄流传,知道的人不多,也没有证据证明这首反歌就是出自赵孟頫和刘整两个蛮子之手,在查清楚前因后果之前,大汗还是不能冲动行事。毕竟这个刘整蛮子,曾经为大汗你入主中原离下过汗马功劳。”
“大妃,一个蛮子叛逆,杀就杀了,考虑那么多干什么?”阿里不哥不耐烦的哼道。也速台摇头,附到阿里不哥耳边低声说道:“大汗不可如此,其实刘整蛮子的话也很对,以他的才能和谋略,对宋蛮子的威胁确实远比张弘范大上不少,所以也不能排除宋蛮子故意设计陷害于他。反正他已经被拿下了,不如暂时把他关起来,等查清楚了反歌的来源再说,如果真是他散布的反歌,再想杀他也是轻而易举。如果真不是他干的,大汗也不至于白白损失一员智勇双全的大将——毕竟我们现在最缺的就是优秀谋士。”
好说歹说,也速台总算是把刘整的脑袋暂时从刀下拉了回来,阿里不哥勉强更改命令道:“把刘整蛮子和他的几个儿子全部收监,等查清楚了反歌来源再说。”刘整如蒙大赦,赶紧磕头求饶。这才被怯薛押着灰溜溜的出帐,不过在即将走出金帐时,刘整猛然又想起一事,赶紧又挣扎着冲回阿里不哥面前,惊得也速台大叫,“刘整蛮子,你想干什么?你真想找死?”
“大汗,大妃,末将还有一言,请你们一定采纳!”刘整不顾怯薛按着他拳打脚踢,仍然挣扎着大叫道:“大汗派去兖州的使者遇害一事已经查明。是贾似道老贼安排的细作所为,目的是为了把张荣祖孙逼上绝路!张荣祖孙肯定会对贾似道老贼心生间隙,大汗可以抓住这个机会再派使者招降李璮和张荣蛮子,定然成功!万不可因此放弃招降,屠城报复,那么做,只会把李璮和张荣蛮子逼回宋蛮子一边啊——!”
“大汗,大妃,末将句句都是忠贞肺腑之言,请一定不要中了贾似道老贼的奸计啊!”尽管已经被四五个怯薛强拖出金帐,刘整仍然在不断的大喊大叫,提醒阿里不哥千万不要错过这个难得机会。阿里不哥则冷笑连连,哼道:“继续招降?打算让你控制的蛮子军队更多,好来杀我们苍狼白鹿的子孙?”
哼完,阿里不哥站起身来,指着张弘范吼道:“张弘范,我给你三天时间,务必要查清楚反歌来源,都是些什么人散播!”张弘范赶紧磕头答应,很是庆幸自己这次没有被列为怀疑对象。阿里不哥又指着儿皇帝赵孟頫咆哮道:“赵孟頫,从现在开始,你给我滚回帐篷去,没有我的同意,不许出帐一步,也不许见任何一人!如果你还想要脑袋,最好就不要把我的话当耳边风!”
“儿皇遵旨。”赵孟頫也是赶紧磕头,心里却恨不得把那些散播谣言反歌的汉人士兵掐死——娘的,这不是想害死朕么?赵孟頫被怯薛押着离开金帐后,阿里不哥稍一盘算又命令道:“传令下去,在泰安和兖州城下树起屠城旗,攻破这两座城后,屠城报仇!他娘的,蛮子就是靠不住,还是杀光杀绝更方便一点。”
……
阿里不哥的命令得到执行后,泰安城下首先树起了血红色的屠城旗,据城而守的李璮和张宏兄弟都是从蒙古军队中叛变过来的,当然明白这面旗帜所代表的含义。所以在看到那面旗帜后。李璮和张宏兄弟的三魂几乎飞了六魄,一起叫道:“阿里不哥疯了!我们又没挖他祖坟睡他婆娘,他干嘛要竖屠城旗?”
震惊和恐惧之后,李璮赶紧和张宏兄弟商量起下一步的对策,这时候李璮也顾不得救不了泰安能不能当山东王,马上提议乘着现在军队还有一战之力,尽快突围向南,撤到兖州或者腾州去继续坚守,在更近距离里等待大宋军队救援。而张宏兄弟却坚决反对——毕竟泰安府是他们家族发迹的地方,付出无数人力物力才从严忠济家族手里抢回来,那舍得就这么轻易放弃?
“不能突围!我们突围容易,可泰安城里的百姓怎么办?”张宏心里盘算着家族利益,嘴上却说得非常动听,完全一副为国为民悲天悯人的语气,“如果我们突围离去,泰安城里的百姓也就成了待宰羔羊,只会被阿里不哥鞑子杀光杀绝,泰安百姓支持我们抗击鞑子,我们却置他们于不顾,这于心何忍?”
“得了吧,你们张家和严忠济争抢泰安的时候,祸害的百姓难道少了?”李璮心中极为不屑张宏的虚伪——虽然李璮和张荣家族也是一丘之貉。稍微斟酌一下用词,李璮半是劝说半是威胁的说道:“少将军,百姓固然重要,但我们的军队更加重要,如果不把这支有生力量保存下来,我们还拿什么保护兖州、腾州和徐州的百姓?现在泰安城里的百姓大部分逃难走了,只剩下一万多人,南面几个州府的百姓可有好几十万,孰轻孰重,这点难道少将军都不知道?”
说到这,李璮加重了语气,补充道:“更何况现在我们除了突围之外,还能有什么选择?少将军难道忘了,屠城旗一立,即便投降也难逃活命。”
张宏、张雄和张全三兄弟当然知道李璮的话并非完全为了自己,不免也有些动心,可是看看后方鱼鳞箅立的泰安城街道,又觉得就这么丢掉这座城池实在可惜。所以张宏三兄弟稍微商量一下后,最终由张宏说道:“李将军,你的话是很有道理,但是对我们来说,一万百姓和一百万百姓同样重要,为了泰安百姓,我们还是不轻易放弃。”说到这,张宏又补充一句,“更何况祖父他老人家已经送来的消息,贾太师将要率领大宋军队救援泰安,我们还有守住泰安的希望。”
“狗屁!贾似道老贼如果想亲自来增援泰安,那他早就来了!”李璮在心中破口大骂。李璮现在是太后悔当初不该冲动率军北上了,结果损兵折将蚀大本不说,贾老贼许诺的齐郡王爵位也是遥遥无期,说不定还得搭上自己的老命!如果时间能够倒转,回到廖莹中鼓动李璮出兵的那一刻,李璮一定会对廖莹中说一万句——老子不干!
话不投机,李璮本打算拂袖而去,可考虑到城外的阿里不哥大军压境和代表杀无赦的屠城旗,李璮最终还是压下了和张宏兄弟翻脸的念头,耐心劝说张宏兄弟不可指望于贾老贼空无实际的许诺,甚至还搬出自己差点被张弘范坑死在济南的例子,劝说张宏兄弟不要重蹈自己当年的覆辙。但张宏兄弟和所有的军阀一样,都是视地盘为命根子的主,不管李璮如何劝说都听不进去,最后双方不欢而散,突围撤往南方的计划也暂时搁置下来。
第二天清晨,沉寂了许久的阿里不哥军再一次向泰安城发动强攻,大概是为了洗清自己们身上的嫌疑,担任攻坚任务的伪宋军队上上下下都表现得非常神勇,一扫往日得过且过的作风,冲锋的脚步格外之快,刀砍枪挑的力量也格外的大,张弘范和严忠范等伪宋将领更是赤膊上阵冲在最前方,极大的鼓舞了伪宋军队士气,差不多每次冲锋,都能杀上城墙和守军肉搏,给泰安守军制造了极大压力。
伪宋军队忽然发力,这下可苦了李璮和张宏兄弟,守城战中的伤亡陡然增大,基本上只能靠手雷和飞火枪之类的火药武器才能打退压制伪宋军队的进攻,但伪宋军队还是一波接一波的冲上泰安城墙,仿佛真的悍不畏死一般。后来李璮也被逼得没了办法,只好出动他的看家法宝七千骑兵,出城反冲锋压制伪宋步兵,这才勉强把伪宋军队的士气打下去,但这么一来,李璮军队的伤亡顿时又增大起来。
阿里不哥军的狂攻从早上持续到天色全黑,最后还是阿里不哥见守军火药武器威力,泰安城实在拿不下来,同时伪宋军队的表现也还算神勇,这才勉强下令收兵。回帐后,阿里不哥还极其难得的表扬了一下张弘范等汉人将领,要求他们继续发扬这种精神,为蒙古一统天下英勇捐躯,张弘范等人自然是连连点头,表示自己以后一定问蒙古主子当好炮灰,多杀汉人同胞向蒙古主子请功邀赏。
……
和阿里不哥军的喜气洋洋不同,泰安城里的李璮和张宏兄弟却垂头丧气,很是不解今天伪宋军队的神勇表现,已经萌生撤退念头的李璮甚至还当面质问张宏兄弟,“如果阿里不哥鞑子一直对泰安城采取这样的强攻,我们能守多久?”
张宏三兄弟谁都不敢答话,这时候,一个满身是血的斥候忽然气喘吁吁的冲上城墙,远远就大声叫喊道:“少将军,少将军,泰安西面发现敌情,是鞑子的援军!”话音未落,那冒险出城打探敌情的斥候就已经摔倒在城墙上,昏迷过去。
听到这叫喊,李璮和张宏三兄弟的脸都白了,赶紧一起冲到那昏厥的斥候旁边,亲自揉胸喂水,花了好大力气才把他救醒过来。那斥候醒来后,马上就挣扎着禀报道:“少将军,小人在太平镇以西的官道上发现鞑子援军,打的是邸浃和阿儿思兰的旗号。算路程,如果他们连夜行军,明天黎明前就能抵达泰安。”
“邸浃和阿儿思兰也来了。”李璮和张宏三兄弟的脸色更白,邸浃的军队不久前才干掉史天泽的大儿子史格,士气正旺,起了一个蒙古名字的阿儿思兰则是昔日忽必烈爱将郑鼎之子,同样以作战勇猛闻名。如果他们的军队也加入了泰安战场,那李璮和张宏兄弟的乐子可就更大了。
“李将军,你说得对,我们不能因小而失大。”强敌连续赶到,泰安又和兖州彻底失去联系,种种不利因素都凑在了一起。所以思来想去,张荣的长孙张宏最终还是决定割肉放血,咬牙说道:“乘着鞑子的援军还没抵达,今天晚上我们就连夜突围!城里的百姓能带走多少就带走多少,剩下的就看他们自己的运气了。”
最终卷
汉家江山
!第二十一章
不定时炸弹
李璮和张宏兄弟的突围战发动得颇为成功。经过一个白天的高强度攻城战,在阿里不哥军队伍中数量最多的伪宋军队士兵大都已经疲惫不堪,刚回营就累得拽着猫尾巴上床睡了觉。而泰安守军虽然也打了一个白天的仗,但是在城墙上守城消耗的体力怎么都比需要抗着云梯冲锋的伪宋军队士兵少,再加上是有准备作战,相对敌人的措手不及又抢占一个先机,所以一场突围战下来,三万多泰安守军很顺利就突破了阿里不哥军的包围,带着三四千名自愿离开泰安的百姓杀出了包围圈。
发现泰安守军突围后,迅速调整了措手不及带来的混乱,阿里不哥当即率领蒙古骑兵追击,无奈李璮军和张荣军这两年来一直有宋军援助,军队中用来克制蒙古骑兵的神臂弓数量众多,被蒙古铁骑追击的经验也非常丰富——那就是队伍绝不能散,以射程超远的神臂弓克制追兵,在神臂弓铺天盖地的箭雨面前,蒙古骑兵骑射所用的圆弓占不到任何便宜!阿里不哥连续四次指挥铁骑冲锋,楞是没把李璮和张宏兄弟的撤退军队冲散,冲不散敌人,也就代表着骑兵野战中最拿手的切割包围无法发挥,相反还得在神臂弓劲弩强弓面前伤亡惨重。阿里不哥也只能眼睁睁看着李璮和张宏兄弟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且战且退,完全束手无策。
阿里不哥拿李璮和张宏兄弟严整的队形毫无办法,并不代表他拿泰安城里剩下的百姓毫无办法。天明时,李璮和张宏兄弟逃过汶水河后,阿里不哥把追杀泰安守军的任务移交给也速察和张弘范,自己率领一军回到泰安城下组织全军南下,同时颁下屠城令,命令蒙古军将泰安城中剩下的百姓杀得鸡犬不留,以泄自己的心头之恨。
“大汗,且慢下令!”快马赶来的也速台及时叫住去下屠城令的传令兵,在马上向阿里不哥说道:“大汗,且慢屠城,今天早上我又见了一次刘整蛮子,他力劝我们收回屠城命令,认为杀光泰安百姓只会把李璮和张荣蛮子逼到宋蛮子一边,不杀泰安百姓才对我蒙古更有利。我认为他的分析很有道理,所以还请大汗冷静行事。”
“少废话,我杀不了李璮和张宏蛮子,难道不能杀泰安城里的汉蛮子么?”阿里不哥也是气红了眼睛,执意一定要屠城报复。也速台叹了口气,又在马上拉住阿里不哥,柔声劝道:“大汗,刘整蛮子全是为了你的江山万年着想,为了你一统天下的伟业,请你还是见他一见,切不可因小失大,白白浪费了上天赐给你的良机。”
前面说过。阿里不哥能够继承汗位和忽必烈分庭抗礼,也速察和也速台兄妹居功至伟,所以阿里不哥无论如何也得给也速台一点面子。强按住胸中的怒火,阿里不哥把马鞭狠狠掷到地上,吼道:“好,去把刘整蛮子给我叫来!要是他说不出让我满意的道理,我就连他一起杀!”
阿里不哥愤怒至此,也速台也有些胆怯,忙吩咐人去把刘整押来。片刻后,五花大绑的刘整便被怯薛从大营里提溜了出来,一直押到阿里不哥面前,阿里不哥性格甚是急噪,喝住刘整行礼,劈头盖脸问道:“说,你为什么鼓动大妃阻止我屠城杀蛮子?”
“大汗,微臣认为杀光泰安蛮子,对我有百害无一利,不杀泰安蛮子,对我军反而更加有利。”刘整也知道这可能是他在阿里不哥面前表现的最后一个机会,所以也没敢刻意卖弄,只是竹筒倒豆子一样的如实说出自己的分析。“大汗请想一想,李璮蛮子和张宏蛮子在泰安守了几个月都没突围,为什么大汗刚把屠城旗竖起,他们第二天晚上就放弃泰安突围?”
“当然是贪生怕死,你们蛮子都是这样。”阿里不哥骄傲的说道。刘整回答得非常迅速,点头说道:“大汗所言极是,李璮和张宏蛮子是在贪生怕死,所以才不得不放弃泰安,而他们之前说什么都不肯突围,则是因为他们舍不得放弃泰安府。这些蛮子既然又怕死又舍不得放弃土地,大汗只要投其所好,再想招降他们就容易得多。”
“又是招降?”阿里不哥肚子里尽是火气,哼道:“招降那么多蛮子干什么?还嫌我军队里的狗蛮子不够多吗?”
阿里不哥这话已经把刘整一起骂了,刘整却仿若不觉,只是磕头说道:“大汗,请恕微臣多嘴一句,别的蛮子投不投降都没什么,但张荣和李璮这两个蛮子对大汗你却非常重要,无可替代。这其中有三个重要原因,第一,李璮和张荣蛮子是宋蛮子重点笼络和扶持的对象,蛮子朝廷在他们身上的花费以百万贯计,他们如果向大汗投降,成为大汗南征的马前卒,对宋蛮子朝廷和贾似道老贼的威信都将是致命打击,同时还可以给史天泽等蛮子世侯树立榜样,有利于大汗横扫江淮以北。第二,张荣和李璮蛮子在淮河沿岸和运河上拥有部分战船,大汗如果能争取到他们的投降。立即就可以借着他们的战船兵临淮南,踏足宋蛮子本土。第三,张荣蛮子和李璮蛮子手里都有大量粮草军需和各种蛮子火器,招降到了他们,可以立即弥补我军攻坚力量不足的缺点,对大汗南征北战都有巨大帮助。”
不得不承认,刘整的分析确实很详细也很有道理,也全部是为阿里不哥南征作想,所以阿里不哥尽管对他疑忌甚深又怒火冲天,此刻也不免有些动心。刘整偷看阿里不哥脸色放缓,赶紧拼命磕头,流泪说道:“大汗,微臣此言,全是出自一片忠心,张荣蛮子一家视土地如生命,李璮蛮子做梦都想当山东王,大汗若是投其所好,招降他们易如反掌!若是他们继续突围向南,背靠两淮据守徐邳,大汗再想招降或者消灭他们,就难如登天了。大汗若是怀疑微臣此举怀有私心,招降此二人之后,微臣甘愿放弃兵权北赴大都。去帮助阿兰答儿丞相诛灭按嗔逆贼,为大汗扫除后方隐患。”说罢,刘整连连磕头,痛哭失声。
看到刘整的这番模样,又听到刘整的肺腑之言,阿里不哥对刘整的怀疑不知不觉已经消去大半,沉吟说道:“就算你说得有道理,但你力劝我放弃屠城,又和招降张荣和李璮两个蛮子有什么关系?”
“大汗,你之所以在泰安城下竖立屠城旗,全是因为使者在兖州被杀所致。”刘整耐心解释道:“但张荣蛮子已经派人来说得很清楚了。大汗的使者是被宋蛮子细作所杀,与他无关。所以大汗如果放弃屠城,就等于是告诉张荣蛮子你将不再追究此事,直接示恩于张荣蛮子,对大汗的招降他们极为有利。而且留下这些泰安蛮子,到了必要时还可以驱赶他们为攻城先锋,减少我军损失,一举两得,大汗何乐而不为?”
“好吧,那就暂时饶这些泰安蛮子一命,把他们押到兖州去。”阿里不哥终于被刘整说服,又向刘整哼道:“起来吧,从今天开始,你别带兵了,留在金帐里随时听用。还有你的亲兵也不用了,我派怯薛直接保护你。”刘整大喜过望,忙向阿里不哥磕头致谢。
……
经过刘整的再三力劝,阿里不哥终于收回了屠城命令,暂时放过已成砧上鱼肉的泰安百姓,虽说刘整本质上没安什么好心,但此举倒也为阿里不哥和刘整争取到了不少名声,减少了许多泰安一带汉人百姓对阿里不哥军的敌对心。同日正午,奉调而来的邸浃和阿儿思兰赶到城下与阿里不哥军主力会师,又给阿里不哥带来上万炮灰和史格的人头,阿里不哥大喜下重赏了这两个伪宋汉奸,又下令拔营起身,率领大军追击李璮和张宏兄弟。
六天后,阿里不哥军主力抵达兖州城下,而在此之前,李璮和张宏的军队在付出部分代价后,已经大部分撤进了兖州城中,却没有继续南下。阿里不哥也不客气,立即按刘整的建议将兖州城池四面包围,开始挖壕筑垒加强围城力度,然后再设法招降。见此情景,惊魂未定的李璮赶紧找到张荣祖孙,商量继续向南突围。不过这一次,张荣祖孙说什么都不干了。
“齐国公,老朽认为我们没有必要放弃兖州。”张荣很直接的回绝李璮的建议,大声说道:“兖州是山东西路的囤粮之所,军粮足可支持到明年开春,不用象在泰安那样担心城中断粮,城池也还算坚固,完全可以和阿里不哥鞑子打消耗战,等待贾太师亲自率领援军北上解围。”
“张老将军,你不要太过指望援军了。”李璮苦笑着劝道:“贾太师的信还是你转交给我的,难道你没看到贾太师在信上说大宋皇帝病重吗?皇上病重期间,贾太师身为大宋朝廷首辅,又怎么敢随便离开临安?而且贾太师在信里封老将军为徐州侯,封少将军为下邳侯,这就是暗示你们撤到徐州和下邳的意思,那两个州府背靠两淮,大宋军队无论是援助粮草军需还是直接出兵救援都非常容易,老将军和少将军的安全才可以稳如泰山。”
“撤到徐州和下邳?”张荣冷哼一声,问道:“那腾州、兖州和济州怎么办?拱手送给阿里不哥鞑子?”张宏三兄弟默不作声,表情则非常坚定,说什么都不肯放弃土地。
如果不是贾老贼通过王文统告诉李璮,说是只要把张荣祖孙带到徐州下邳就封李璮为齐郡王,李璮这会简直想扔下张荣祖孙单独突围,可考虑到齐郡王的诱惑,还有考虑单独突围就要单独承受阿里不哥军的追击。李璮还是强压下这个念头,开始和张荣祖孙的斗嘴战,再三劝告张荣祖孙尽快突围,无奈张荣祖孙说什么都不肯放弃三个州府,最终双方再度不欢而散。李璮也没了办法,只好利用信鸽送出书信,向贾老贼禀报张荣祖孙的坚决态度——同时暗示自己已经尽力,不排除自己单独突围的可能。
……
李璮放出的信鸽首先到达临淮,经李庭芝转手后才送到了临安的贾老贼手中,看完李璮密报后,贾老贼气得几乎把桌子掀了——张荣祖孙坚持不肯南下,对南宋的北方防线来说,山东西路这段防线就露出了巨大破绽,能够打仗的军队被困死在两淮的兖州,最有利于坚守的徐州和下邳反而兵力空虚,随时有可能被阿里不哥的分兵偷袭。同时被困在兖州的张荣祖孙和李璮也无法直接控制,随时有可能被阿里不哥策反,成为阿里不哥攻打南宋的马前卒!
“混帐东西,你们以为用消耗战就可以耗死阿里不哥了?”贾老贼把茶杯砸得粉碎,破口大骂道:“贪得无厌的蠢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难道你们忘了,秋收才刚刚结束,阿里不哥断时间内会缺粮不?本来你们死光死绝老子不心疼,坏了老子的大事,老子就把你们千刀万剐!”
狂怒之中,贾老贼甚至向子聪喝道:“子聪大师,马上给李庭芝去一道命令,让他马上打着救援兖州的旗号北上,接管徐州和下邳,黄河天险他们不守,我们自己守!徐州和下邳的张荣军队如果听话,可以封官赏爵,如果胆敢反抗,杀无赦!”(注)
贾老贼的命令发出,正在看着全国地图盘算的子聪却纹丝不动,旁边廖莹中着了急,悄悄捅了一下子聪,低声说道:“子聪大师,平章在和你说话。”子聪一笑,答道:“莹中先生,我听到了,不过这是太师在愤怒中下的乱命,等太师冷静下来,小僧再慢慢劝他。”
“怎么?子聪大师你认为本官是在乱下命令?”贾老贼愤怒问道。子聪含笑点头,答道:“太师,如果你真给李庭芝去这样的命令,那张荣祖孙必反,甚至还会害了李璮将军。”
“为什么?”贾老贼尽力让自己冷静的问道。子聪回过头来,微笑说道:“太师难道没有想过张荣祖孙为什么不肯放弃兖州、济州和腾州?还不是因为他们视地盘如命根子,你这个时候去把他们的徐州和下邳抢过来,不是把他们逼反是什么?”
贾老贼哑口无言,间接承认自己刚才过于冲动。子聪则又阴阴的说道:“如果换成平时,把张荣祖孙逼反也没什么。但是从阿里不哥放弃泰安屠城这个计划来看,他肯定打定了招降张荣祖孙的主意,我们如果再去抢徐州和下邳,那张荣祖孙也将铁定投降,成为阿里不哥南下的马前卒!到那时候,不仅两淮将面临阿里不哥威胁,对大宋朝廷和贾太师你的威信,都将是巨大打击!”
“可是不这么做的话,又能怎么办?”贾老贼拉长着脸盘算良久,这才问道:“现在张荣祖孙说什么都不肯放弃兖州,远离两淮无法直接控制,简直成了我们在两淮以北的一颗不定时炸弹,随时有可能在两淮防线上炸响,我们如果不采取对策,只怕这休养生息的计划,也就再没有机会实施了。”
“太师说得对,张荣祖孙说白了就是反复无常的小人,我们不做好准备,只怕随时有可能倒向阿里不哥鞑子。”廖莹中先附和贾老贼一句,又向子聪问道:“子聪大师,你这么胸有成竹,难道有什么两全其美的对策了?”
“在这种情况下,就是神仙也不会有两全其美的对策。”子聪先摇摇头,然后才微笑说道:“不过小僧一番思量,倒是琢磨出了上中下三策,可供太师参考。”
“大师请说。”贾老贼点头说道。子聪一笑,答道:“下策,张荣和张宏祖孙既然愿意死守,那就让他们死守,我们则赌运气,赌他们不会叛变,然后再期待情况出现新的转机。中策,让李璮单独突围,保存李璮这股相对比较听话的力量;我们则做好接管徐州和下邳的准备,随时准备面临张荣祖孙城破身死或者投降阿里不哥的局面。”
“下策,太被动,运气如果不好,我们这两年来用在张荣祖孙和李璮身上的投资,可就得全赔了。”贾老贼沉吟着分析道:“至于中策嘛,虽然可以保存李璮的力量,但兖州是张荣祖孙的大本营,粮草和军需武器都非常充足,如果落到了阿里不哥手里,对我们照样是巨大威胁。”
“子聪大师,那你的上策呢?”廖莹中插嘴问道。子聪狰狞一笑,缓缓说道:“小僧的上策嘛,就是命令比较听话的李璮,干掉完全不听话的张荣祖孙,接管张荣祖孙的军队,一把火烧掉兖州的军需粮库,再往南方突围!”
“让李璮除掉张荣祖孙?”廖莹中倒吸了一口凉气,心说子聪秃驴和刘秉恕的父母到底是怎么生的,怎么两个儿子都这么心狠手辣?
注:宋时黄河是走淮河河道入海,流经徐州城北面和下邳,而且下邳城同时被黄河和沂水两条大河四面包围,在冷兵器时代,这种地形的安全性可想而知,所以贾老贼和子聪才坚持要让张荣祖孙退守徐州和下邳。
最终卷
汉家江山
!第二十二章
蒙古内乱起
山东西路战局的复杂性和危险性严重分散了贾老贼的大部分精力。以至于直到那黄姓女子在临安织坊找到工作后、来向贾老贼叩谢辞行时,贾老贼才惊讶的发现这名黄姓女子就是历史上大名鼎鼎的黄道婆——世界上第一台纺纱车和第一台织布机的发明人!狂喜之下,贾老贼当即表示愿意出资出力为黄道婆开一家纺织作坊,并且要求黄道婆尽快改进发明宋朝落后的纺织技术,提高纺织效率。刚从黎族同胞那里学得一手纺织技术回到临安的黄道婆先是纳闷贾老贼为什么对她这么信任,但最终还是接受了贾老贼的好意和要求,同意研究改进纺织技术,为南宋纺织业发展创造契机。
有钱又有权就是好办事,才十来天时间,贾老贼的管家贾薄就通过收购方式为黄道婆建起一家极大的织坊——虽然原来那家织坊主舍不得卖,还扬言给多少钱都不卖,不过韩震的殿前都指挥衙门把他请去喝了一杯茶后,织坊主还是乖乖的在转让织坊的文书上按了手印。开业那天,贾老贼还请枪手子聪代笔,为黄道婆写了一块‘衣被天下’的金字横匾以作庆祝,还亲自送到黄道婆织坊里。这么一来,黄道婆的织坊马上就热闹了,以伍庆志为首的马屁精官员就象苍蝇闻到血一样涌进黄道婆织坊,送贺礼的送贺礼,挂红的挂红,放鞭炮的放鞭炮。织坊门前马车成行,亲兵如蚁。吓得那些准备上门收保护费的临安地痞无赖抱头鼠窜,互相转告千万不能来惹这家后台硬到极点的织坊,否则只怕怎么死都不知道。
不得不承认,黄道婆一点没有辜负她在历史上的鼎鼎大名和贾老贼的期望,就在开业那天,她就拿出了脚踏式三锭纺纱车的雏形演示,将纺纱工作的效率提高了三四倍,贾老贼大喜过望,立即嘱咐黄道婆继续改进,争取早点把织布计也搞出来,还有就是向其他织坊收费传授技术,争取让大宋的纺织业得到蓬勃发展。不曾想黄道婆根本不象贾老贼那么小肚鸡肠,教点技术还要敲诈人家学费,早就招揽了一批孤苦伶仃的妇女免费传授技术,让她们有一手谋生之技,黄道婆告诉贾老贼自己想法时,倒把贾老贼弄了一个脸红脖子粗。
“他娘的,伟人就是伟人,比老子这样的小人可真是强太多了。”贾老贼心中嘀咕,暗暗盘算是不是该把专利法搞出来以鼓励科技发展,不过考虑到这个时代低下的生产力和糟糕的交通条件,贾老贼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诱人的打算,决定把这个想法写到自己准备留给儿子的书里,交给子孙后代去办。
这时,贾老贼的一个亲兵从织坊外面匆匆的跑了进来,手里还捧着一个装有信鸽竹管的红布盘子。贾老贼还以为是兖州战场来的紧急军情,忙和子聪找了个清静地方接过密封的竹管,一问来历,亲兵的回答却让贾老贼和子聪楞了一下,“启禀太师,这是京湖路制置使吕文焕吕将军的紧急军报。”
“京湖路出什么事?”贾老贼有些纳闷,心说最近没有收到阿里不哥军队在河南一带异动的消息啊?担心之下,贾老贼赶紧拆开竹管取出中藏书信,展开只看得一眼,贾老贼的脸就拉得比驴还长了,原来这封信是经过吕文焕转手送来的,真正的发信人则是新任利州路制置使张钰——川北的宋军细作发现,阿里不哥军的铁杆盟友察哈台汗国军队近期在河西走廊一带活动频繁,军队大量集结在京兆府一带,似乎有向汉中发动进攻的苗头,所以希望贾老贼能提前做好准备,预防万一。
说实话,看完这封书信后,贾老贼简直有把察哈台汗国的大汗阿鲁忽掐死的心都有——贾老贼花了无数心血用了一年多时间才光复汉中,大宋军队在汉中连屁股都没坐热,阿鲁忽却又盯上了汉中。虽说他未必就能真从张钰手里抢走汉中,但四川战事重开,贾老贼休养生息的计划势必又将遭到破坏。还好,子聪只看了一眼张钰的来信,马上就说道:“太师请放心,阿鲁忽不会进汉中,他是冲着中原来的。”
“何以见得?”贾老贼惊讶问道。子聪很轻松的答道:“如果阿鲁忽是想攻打汉中,那他的军队应该集结在凤翔府、宝鸡或者秦州(今天水市)三个府县的其中之一,但他的军队却舍近求远集结在京兆府,这足以证明他不是冲着汉中而来,而是把目标定为了中原。”
“如果阿鲁忽鞑子的军队打算进子午谷入川呢?”旁边廖莹中插口问道。子聪一笑,答道:“如果阿鲁忽的军队真敢走子午谷入川,那么他就死定了!不劳太师亲自出手,光凭张钰将军的汉中之力,就足以让他在子午谷全军覆没!莹中先生不要忘了,子午谷山路山险路窄,长达数百里,其中又没有大型水源,根本不适合大股军队行军,上一次脱里赤和刘整之所以能从这里入川,全因为耶律朱哥和纪侯不敢抵抗,否则只要把谷口封死,等到北来的敌人随军携带的饮水用完,渴都可以把他们全部渴死在山谷里!”
“而且还有更关键的一点。”子聪最后总结道:“阿鲁忽的军队来自沙漠苦寒之地,不可能立即适应四川的崎岖山道,阿鲁忽只要不是傻子,就不会在没有足够步兵辅助的情况下,拿他的沙漠骑兵到四川的崇山峻岭中受罪。”
廖莹中被子聪一番分析唬得一楞一楞,只是不断点头。贾老贼则不敢对最纯粹的蒙古骑兵有半点轻视,哼道:“小心驶得万年船,不管阿鲁忽是不是打算入川,汉中那边都得做好准备。莹中,你给张钰和高达各去一道命令,告诉他们,江西军从汉中撤退的计划暂停,顺便叫张钰给我盯好察哈台鞑子,一有消息马上报告。”
“学生明白。”廖莹中躬身答应,贾老贼却又转向子聪问道:“子聪大师,既然你认为阿鲁忽是冲着中原而来,那依你之见,他是奉阿里不哥之命增援山东西路战场呢?还是另有目标,比如攻打襄阳或者攻打太原、大都?”
“关于这点……”刚才还在侃侃而谈的子聪忽然有些迟疑,为难答道:“情报不足,小僧实在难以分析,不过小僧认为还存在另外一种可能——阿鲁忽未必就是阿里不哥调来或者请来的,说不定是阿鲁忽自己不请自来,准备在中原分一杯羹。”
“阿鲁忽不是靠着阿里不哥扶持才当上察哈台大汗的吗?也敢从阿里不哥的老虎嘴里抢食?”贾老贼被子聪的猜测吓了一跳。子聪一笑答道:“太师可能是被以前蒙古人的团结假象所迷惑了,其实自从忽必烈和阿里不哥兄弟相争后,蒙古各大汗国彼此之间也开始了激烈内讧,就在去年,钦察汗国(主要控制地为俄罗斯)的大汗别儿哥为了争夺土地、子民和牛羊。已经和伊尔汗国(主要控制地为波斯)的旭烈兀在高加索一带干上了。两个月前,小僧又听西域来的色目商人说,这两个汗国竟然打破了兄弟相争不许外人插手的惯例,别儿哥和埃及苏丹拜伯尔斯结盟,旭烈兀则和什么马的教皇眉来眼去,都是邀请其他国家的军队帮自己对付堂兄弟,旭烈兀的一支军队还被埃及的马什么留骑兵全歼,名将怯的不花全家被杀。”
“蒙古各大汗国已经开始分裂内讧了?”贾老贼既是惊讶又是欢喜,还有一点惭愧——惭愧当年没学好世界历史,白白浪费了一个挑拨离间下烂药的大好机会。子聪则微笑道:“有了这些榜样,生性贪婪的阿鲁忽未必就不会对富饶繁华的中原生出异心。所以在确定是阿里不哥邀请他们进入中原助战之前,不能排除阿鲁忽的军队是不请自来,准备从阿里不哥的老虎嘴里抢出一块肥肉。”
“如果真是那样,那就再好不过了。”贾老贼也是犯贱,中原的蒙古军队得到援军,贾老贼竟然和当年曹操干马超一样,看到敌人援军越多越高兴,兴奋得搓着手咧嘴傻笑。兴奋过后,贾老贼当即下令,“子聪大师,莹中,你们立即下去安排,通知隐藏在各路的大宋细作密切留意阿鲁忽军队的动静,随时报知他们的位置和行军方向,如果发现阿鲁忽的军队和阿里不哥的军队发生冲突,立即加急报告临安。另外再让张钰和吕文焕做好准备,随时准备和阿鲁忽取得联系,看看有没有机会和阿鲁忽联手收拾阿里不哥。”
……
子聪那张乌鸦嘴还真是不只一般的灵验,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正在重重围困兖州的阿里不哥也收到了察哈台汗国大军集结于京兆的消息。听到这消息,阿里不哥气得当场就把桌子掀了,疯狂咆哮道:“无耻的阿鲁忽,你好大的胆子!我辛辛苦苦在中原和宋蛮子打仗,你竟然敢给我跑来捡便宜?!”
“大汗,阿鲁忽汗的军队不是你请来助战的?”阿里不哥的几个主要亲信全都傻了眼睛——他们和贾老贼一样,也是以为阿鲁忽的军队是阿里不哥请来帮忙的,因为现在阿里不哥手里的兵力还远不如当年的忽必烈雄厚,正需要强有力的盟友。
“你们当我傻啊?”阿里不哥愤怒的嚷嚷道:“阿鲁忽那个叛徒向来就贪得无厌,贪财又好色,我要是把他的军队请来帮忙,他还不乘机把手伸进中原?”
“大汗绝对没有命令阿鲁忽的军队进入中原!”也速台也铁青着脸说道:“虽然阿鲁忽已经两次派来使者,主动提出派遣军队进入中原助战,但大汗都拒绝了,命令他的军队不得离开察哈台汗国国境一步。”说到这,也速台又恶狠狠的补充一句,“我可以断言,这件事绝对是兀鲁忽乃那个死女人的主意。她比她的两个丈夫都贪婪狠毒!”
兀鲁忽乃是察哈台汗国两任大汗哈剌旭烈和阿鲁忽叔侄俩共同的妻子,察哈台汗国的摄政皇后,这个女人素来就以心狠手辣和贪得无厌著称,为了夺得察哈台汗国的实际控制权,她曾经亲手杀掉她的亲侄子也速蒙哥,立她和哈剌旭烈的儿子木八刺沙为汗。后来她的侄子阿鲁忽在阿里不哥支持下抢走堂弟的汗位后,为了稳定局面,不得不迎娶兀鲁忽乃这位亲婶婶为妻——而实际上,历史上阿鲁忽年纪轻轻就莫名其妙挂掉,十有八九和他这位婶婶妻子有关——因为阿鲁忽刚死,兀鲁忽乃马上又把儿子木八刺沙推上汗位,自己继续实际控制察哈台汗国的大权!(贾老贼檫把冷汗:“幸亏玖儿没向她学。”)
阿里不哥军这几年和察哈台汗国来往密切,对兀鲁忽乃这位察哈台皇后的光辉事迹多有耳闻,所以众将不免都暗暗赞成也速台的看法。这时,已经被剥夺了所有兵权、专门担任参谋的刘整站了出来,向阿里不哥抱拳说道:“大汗,微臣认为我军绝对不能让阿鲁忽军东进潼关,否则以贾似道老贼的阴险和子聪秃驴的奸诈,必然又要打与阿鲁忽结盟共抗我军的主意!到那时候,我军只怕又要步忽必烈伪汗的后尘。”
“废话,这道理我比你懂!”阿里不哥没好气的咆哮一声,又愁眉不展道:“不让阿鲁忽进潼关,也许容易,可问题是京兆府、凤翔路、平凉府和兰州府这些土地怎么办?阿鲁忽要是占了这些地方,就说什么都不会吐出来了。再说了,阿鲁忽要是坚持要进潼关,我一时间也抽不出那么多军队去把他赶走拦住。”
“让他们去打汉中!”刘整想出一个馊主意,建议道:“大汗可以把把汉中和利州东西路这些地方封给阿鲁忽,汉中是西北粮仓,远比凤翔路一带富庶,阿鲁忽十有八九会动心,到那时候,阿鲁忽还能替我军牵制大量的蛮子兵力!”
“也只好这样了。”阿里不哥踌躇半天,实在想不出其他办法也只好死马当活马医,一咬牙命令道:“替我拟一道圣旨,把汉中和利州东西路全部赏给阿鲁忽和兀鲁忽乃当封地,叫他们不必进潼关了,直接从秦岭南下去拿他们的封地!”
“大汗,还请顺便传令给浑都海将军,让他一定要守好潼关。”刘整又建议道:“到了必要时,宁可丢掉京兆府,也绝对不能让阿鲁忽得到潼关!”说到这,刘整又赶紧补充一句,“还有,请浑都海将军严防宋蛮子和阿鲁忽两面夹攻潼关——贾似道老贼苦心训练的骑兵主要就布置在襄阳一带,不能排除宋蛮子骑兵北上接应阿鲁忽的可能!”
“夸张!阿鲁忽和宋蛮子这么快就能勾搭在一起?”阿里不哥很是不屑刘整的最后一句话,所以也没在给浑都海的命令上提到这件事。
……
阿里不哥的传旨使者离开兖州后,阿里不哥军又向兖州城发动了两次强攻,却都因为守军顽强和守军火药武器储备充足的缘故遭到失败,再次派遣使者入城招降却被李璮和张荣礼送出城,始终奈何兖州不得。气得阿里不哥几乎又想树屠城旗,却被刘整和也速台死死拦住,就这么僵持到了九月底的时候,刘整忽然又琢磨出一个馊主意。
“大汗,微臣已经反复派斥候打探过了,兖州南面的徐州和下邳二城守备空虚,守军数量也极少,对我军而言有空乘之机。”刘整鬼鬼祟祟的在阿里不哥和也速台面前说道:“这两个城池位置十分重要,进可直逼两淮蛮子本土,守可扼蛮子北援之路,同时还可以切断李璮蛮子和张荣蛮子的退路,断绝他们退守徐邳的念想,有利于我军招降他们。”
“那你打算怎么办?”阿里不哥一边在也速台略略有些松弛的大腿上搓揉着,一变打着呵欠问道。刘整自告奋勇道:“请大汗分出两支轻骑,一支由刘太平将军率领去取徐州,一支由微将率领去取下邳,昼伏夜行逼近二城,然后乘着二城守军多年未战军心松懈的机会,约定时日一起攻城,定可一举成功。”
“有那么容易吗?”阿里不哥继续打着呵欠——他现在可是恨死了攻城战了。刘整阴笑答道:“微臣认为至少有七八成的把握,而且我军还可以装扮成张荣蛮子或者李璮蛮子的败军,更可以起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阿里不哥努力开动脑筋盘算,对刘整的计划将信将疑,那边也速台则凑在他耳边低声说道:“大汗,可以试一试,反正是派骑兵去偷袭,就算失败损失也不大,如果成功的话,那回报可就巨大了。不过上次反歌的事情还没查清楚,不能让刘整蛮子带兵,可以让张弘范蛮子去。”
“也好。”阿里不哥点点头,正要下令时,金帐外面忽然一阵骚动,阿里不哥懒洋洋的抬头一看,目光却立即楞在空中——他的左丞相、也就是负责大都包围战的左丞相阿兰答儿满身尘土,狼狈不堪的冲进了金帐!阿里不哥和也速台顿时象屁股着火一样双双跳起来,一起叫叫道:“阿兰答儿,你怎么来兖州了?大都城怎么了?”
“大汗,末将有罪啊!”阿兰答儿扑通一声跪倒在阿里不哥和也速台面前,放声大哭道:“宋蛮子从海路增援大都城,给大都城送去了急需的军粮武器,又和按嗔逆贼联手杀败了末将的军队。后来按嗔逆贼的军队又装成我们的军队去塘沽口,把高丽援军的安佑上元帅和几个重要将领骗到他们的军队里一刀砍了,高丽军队失去指挥军心大乱,宋蛮子的伏兵又从海路和陆路同时杀出,把高丽军队送给我们的粮草军需全给抢走了!”
注:历史上阿里不哥和阿鲁忽反目于1263年,阿里不哥亲自率军攻破察哈台汗国国都虎牙思,阿鲁忽败走并投靠忽必烈,与忽必烈联手对抗阿里不哥。本书因情节发展与历史不同,故推迟了阿鲁忽与阿里不哥反目时间。
最终卷
汉家江山
!第二十三章
大宋版窦娥冤
快要煮熟的鸭子忽然飞了。顺便还叼走了已经煮熟的鸡,这个比喻用来形容大都战场简直太恰当不过。从咸淳二年襄阳之战刚刚结束起,阿里不哥军就开始了攻打大都的战役,花费无数钱粮军器,损失无数军马士兵,好不容易把大都守军逼到绝路。可就在这眼看就要大功告成的时候,宋军船队的冒险北上却让阿里不哥军的努力化为泡影,不仅让山穷水尽的大都守军重获生机,还买鸡顺带着拿笼,和按嗔的军队联手把高丽军队的粮草军需给抢了,重新在阿里不哥的后方又钉上了一颗坚固的钉子。——所以在听完阿兰答儿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报告后,阿里不哥大叫一声,马上就生生气晕了过去。
“废物,你们这些废物!”好不容易被救醒过来,阿里不哥第一件事就是跳起来破口大骂,指着阿兰答儿疯狂咆哮大骂,“无能的蠢货,彻底的废物,仗打成那样,你怎么不当场自杀谢罪,居然还有脸活着回来?好。你不愿意死,我帮你死,来人啊,把阿兰答儿押出去,装在麻袋里用马蹄踩死!”
“大汗,饶命啊!”阿兰答儿吓得也是差点昏过去,赶紧爬在地上接连磕头求饶。还好,阿兰答儿是最早跟随阿里不哥的元老之一,在阿里不哥军中朋友众多,闻讯赶来的也速察、刘太平、玉木忽儿和玉龙答失等将都是一起跪下,为阿兰答儿求情,“大汗,阿兰答儿丞相虽有罪过,但错不在他,请大汗法外开恩,容许他戴罪立功。”
蒙古将领尚且为阿兰答儿求情,其他的伪宋将领更不敢怠慢,也是纷纷跪下磕头有如捣蒜,争先恐后的为阿兰答儿说好话,恳求阿里不哥刀下留人,其中又以刘整的声音最大,求情的依据最有理,“大汗,微臣认为此事绝对不能责怪阿兰答儿丞相,宋蛮子军队是从海上而来,阿兰答儿丞相手中没有水军,自然无法侦察与拦截。而负责海上防御的高丽水军既没有拦截到蛮子船队。更没有及时向阿兰答儿丞相做出报告,理所当然应负首责,甚至不排除他们与宋蛮子勾结,暗中破坏大汗战略,请大汗留心提防。”
“大汗,刘整将军的话有道理,这一次最应该负责的应该是高丽水军。”也速台也很赞成刘整的看法——毕竟当初高丽国王王倎转投阿里不哥后,是他主动向阿里不哥请缨,接过了东海北部和渤海海面的控制权,宋军船队能从海上增援大都获得成功,首先要找了算帐的人应该是高丽水军,而不是没有力量控制海面的阿兰答儿。
好说歹说,众人总算是把阿兰答儿的小命从刀子下面拉了回来,看在众人面上,阿里不哥终于收回命令,指着阿兰答儿吼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拖下去打四十军棍,下次再敢丢我的脸,老子就用大铁锅把你活活煮死!”
“多谢大汗不杀之恩。”阿兰答儿也知道阿里不哥的狗熊脾气,能拣回一条命来已经是阿弥陀佛。自然不敢奢望再免去皮肉之苦,磕头道谢后乖乖下去受刑。那边阿里不哥却余怒未消,一口气连砸了五六个茶杯后,阿里不哥忽然大吼道:“传令下去,全军解除对兖州的包围,回师大都!杀光那里的逆贼和蛮子!”
“收兵回师大都?”阿里不哥的命令让蒙古众将目瞪口呆,刘整更是象杀猪一样叫起来,“大汗,不能回师啊!按嗔逆贼不过是一个跳梁小丑,纵然获得粮草补给,也翻不起什么大的风浪。现在兖州已成瓮中之鳖,此时收兵,那不是前功尽弃是什么?”
“放屁!”阿里不哥破口大骂,“按嗔那个逆贼冥顽不灵,我不把他千刀万剐,难泄我心头之恨!”说罢,阿里不哥大手一挥,吼道:“就这么定了,即刻收兵回师大都!”
阿里不哥的冲动性格是出了名——历史上,他可是在和忽必烈交战的同时,又向盟友阿鲁忽开战的主。而阿里不哥手下众将都很清楚这位主子的脾气,所以纵然心里反对也不敢说出口,只有忠心耿耿的刘整不怕死,不断劝道:“大汗,请冷静,我们的实力现在还不足以四面开战,只能集中力量先打一面,这样才有胜算。何况阿鲁忽的军队正关中一代虎视耽耽,随时可能踏足中原。大汗若是贸然率领主力北上,中原空虚,阿鲁忽可就要乘虚而入了。”
“大汗,刘整的话有道理,请冷静行事。”也速台拉拉阿里不哥的衣袖,转向刘整问道:“刘将军,那依你之见,我军现在该如何是好?”
“皇后娘娘,我军现在的情况十分危险。”刘整也不怕阿里不哥生气,直接实话实说,“四面环敌,个个都是豺狼饿虎,严重缺乏稳定后方,极不利于四处开战。所以末将认为,我军应该乘着宋蛮子增援大都成功的消息还没传开,抓紧时间恩威并用拿下兖州,拿到张荣蛮子囤积在兖州城中的粮草军需与火药武器,提高我军攻城能力,利用兖州为南部屏障,阻止宋蛮子北上夹击我军,与宋蛮子隔黄河对峙,暂时放缓向南脚步。而后再分兵一路向西,协助浑都海将军守好潼关。预防阿鲁忽的骑兵踏足中原;大汗亲自率领大军回师北上,先取太原粮仓,再打大都按嗔,扫平这两个后方隐患,就可以腾出手来从容收拾阿鲁忽和宋蛮子。”
刘整提出的战略针对眼下局面虽然有效,却没有详细说明每一步的前因后果,所以也速台马上问道:“打下兖州后,我们如何能在大军撤退之后守住兖州城?为什么要先打太原,后打大都?这其中又有什么道理?”
“兖州位于黄河以北,距离宋蛮子本土路途遥远,宋蛮子如果故技重施北上。与阿鲁忽或者忽必烈伪汗的余党夹击我军,那么他们的粮道也将被大大拉长,有利于我军骑兵骚扰偷袭。”刘整沉声答道:“而且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我军还可以掘开黄河大堤,水淹蛮子大军和粮道,所以我军坚守兖州防范蛮子绝对没有任何问题。至于先打太原,是因为时间马上就要入冬,山西多煤,有利于我军士兵冬天取暖作战。而大都的攻城战已经打了两年,周边的树木早被我军取暖做饭时砍得精光,入冬之后我军去打大都,只会十分被动,所以末将认为应该先攻太原后取大都。”
刘整连取暖过冬这样的细节都考虑到了,阿里不哥手下那帮武夫猛将也只有点头妒忌的份,阿里不哥则一拍桌子吼道:“既然没有其他意见,那还楞着干什么?马上给我开始攻城!传令下去,战场上再有退缩一步者,立斩!”
……
因为海路和山川阻隔,贾老贼并没有及时得知他的冒险增援大都的计划已经成功,自然也就没办法迅速调整计划应对,也没办法立即给李璮和张荣送去这颗重要的定心丸。所以在阿里不哥军突然向兖州城加强进攻后,李璮和张荣祖孙之间的矛盾也就迅速加深,面对阿里不哥军的疯狂进攻,比较听话的李璮再度提出放弃兖州南下,并且一把火烧掉城里的军需粮草以免资敌。
和李璮的态度完全相反,张荣祖孙却说什么都不肯放弃兖州这个大本营,更舍不得放弃好不容易贪污和搜刮来的粮草辎重,坚持要死守兖州等待援军——当然了,在实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张荣祖孙也不排除再度变节的可能。反复争执不决之下,李璮和张荣两边都有点动了肝火,李璮甚至放出话来,“张老将军,几位少将军,如果你们执意要留在兖州被鞑子困死,执意不听我的好言相劝,那我如果单独率军突围。老将军和几位少将军可别怪我。”
“齐国公是来增援我军,老朽对此感激不尽。”张荣也动了怒气,怒气冲冲的说道:“但齐国公如果执意要走,那老夫不会阻拦也没有资格阻拦,齐国公大可自便!”
话都说到这步了,不管别人怎么奉劝,李璮和张荣自然都是怒火冲天的不欢而散。李璮回到自己的驻地后,立即召来心腹郑衍德和王荛两人,商量按照贾老贼的命令行事——也就是动手除掉张荣祖孙,接管兖州军仓并率军突围!而为了这个计划,李璮的嫡系军队和南宋埋伏在兖州城、张荣军队中的细作都已经做好了许多准备,根据李璮的个人判断,这个计划至少有七八成的成功把握!
“姐夫,要不再等等吧?”李璮宣布完自己立即动手的决定后,比较冷静的王荛提出意见道:“现在已经是十月初了,马上就要入冬天寒,有利于我军守城却不利于鞑子攻城,只要再坚持一段时间,鞑子说不定就会主动退去。而且贾太师在命令里已经说了,只有在张荣祖孙出现投降苗头或者兖州将破的危急关头,才能用这一招,现在还不到时候。”
“不能再等了!”李璮大手一挥,恶狠狠的说道:“张荣逆贼首鼠两端,多次与阿里不哥鞑子秘密联系,说不定那天就忽然开城投降,反倒害了我们!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我们发动兵变杀掉张荣逆贼,不仅是为了我们自己好,也是替天行道,为了大宋北部边境的安宁着想!否则兖州城的粮草军需一旦落入鞑子手中,对大宋的两淮防线将后患无穷!”
李璮的这个决定既是为了公,也是为了私——因为他奉贾老贼之令除掉张荣祖孙之后,不管是论功行赏还是为了堵他的嘴,贾老贼怎么都得把徐州和下邳防线交给他,让他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山东王,所以李璮才非常热心和支持贾老贼的这个计划。那边郑衍德和王荛见李璮态度坚决,也不敢反对,只得表态支持。当下王文统的儿子王荛建议道:“姐夫,既然你决定动手,那么事不宜迟,我们立即按计划分头行事,姐夫你在营中布置,郑将军你去和大宋军队的细作联系,我去见张荣祖孙,把他们请到这里动手。”
“小心点,那个老东西刚和我吵了架。”李璮向小舅子提醒道。王荛一笑答道:“姐夫请放心,我们这些天一直贴心全力助他守城,他不会怀疑我们。估计张荣现在也在后悔和你争吵了,正在想方设法和你修补关系。”
……
和王荛猜测的一样,与李璮不欢而散后,没过多久张荣祖孙就有些后悔——毕竟李璮是出兵出粮来打自家保地盘,自己们还恶语相向,简直就是拿冷屁股去贴人家的热脸,所以张荣祖孙果然在考虑如何缓和与李璮的关系,赔罪道歉。而王荛忽然来请他们祖孙四人到营中赴宴,说是李璮准备向他们道歉赔罪,希望以后能继续联手抗敌。
听到王荛的这番话,张荣祖孙自然是欢喜无限,赶紧准备了一些贵重礼物赶到李璮营中,准备抓住这个机会弥补与李璮之间的裂痕,继续齐心协力抵抗阿里不哥军。可张荣祖孙做梦也没想到的是,他们祖孙四人前脚刚踏进李璮设宴款待的大厅,走廊两旁埋伏的几十个刀斧手就一涌而上,二话不说一通乱刀把他们祖孙四人给砍成了肉酱!曾经雄霸一方的张荣家族,转瞬之间就烟消云散,只剩下一个身在临安的幼孙张窠延续香火……
杀掉了张荣祖孙后,李璮军在宋军细作的配合下迅速行动起来,先是利用远胜张荣祖孙的兵力控制城墙,然后召集张荣祖孙的嫡系将领,向他们宣读贾老贼的命令,声称张荣祖孙图谋降敌,自己奉大宋朝廷之令不得已而诛之,要求张荣军队的将领听从自己调令,将来有的是升官发财的机会,否则一律以叛国罪诛杀!看着张荣祖孙四颗血淋淋的人头,张荣军的几个将领踌躇半天,最终还是选择了向李璮低头,按李璮的命令交出兵权,让李璮的部将迅速接管张荣军队。
控制了张荣军队,李璮军迅速做好了放火准备和突围准备,当夜三更,李璮军忽然点燃兖州粮仓和军需仓库,大军打开兖州城门向南突围。阿里不哥军对此准备不足,包括刘整在内都没料到贾老贼会狠毒到对张荣祖孙下手的地步,措手不及下也不知道是该进城全力救粮好,还是该全力阻止李璮军队突围的好。而战场上的战机稍纵即逝,阿里不哥军的决策才稍微晚上那么一会,突围战经验丰富的李璮军队就已经冲破工事,一路向南杀去。阿里不哥被逼无奈,也只好分兵而行,步兵进城救粮,骑兵则向南追击李璮的突围军队。
两手都要抓的后果通常都是什么都抓不到,阿里不哥军的步兵匆匆冲进兖州城后,兖州的粮仓和军需仓库已经完全被烈火吞噬,根本无法靠近,附近的水井和引水渠也早被李璮军队填塞破坏,从远处打来的一点水面对这冲天大火也成了杯水车薪,所以极度缺乏粮草和先进武器的阿里不哥纵然暴跳如雷也毫无作用,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宝贵的粮草化为灰烬,看着震天雷、回回炮、火炮、开花炮弹、毒气弹等先进武器炸开融化,完全的束手无策。
因为在济南和泰安都曾经被重重包围过,李璮军的突围战经验确实非常丰富,阿里不哥军的骑兵追杀出一百多里路,却楞是拿李璮亲自率领的殿后部队毫无办法,加上阿里不哥军急于北上荡平后方和防范阿鲁忽趁火打劫,所以李璮军竟然第三次从蒙古军队的眼皮子底下溜走,付出少许代价后就逃进了兖州以南的腾州城。不过李璮刚进了腾州城休整后,没几天时间就接到了贾老贼的飞鸽传书……
“鞑子军队随时都有可能北撤,所以放弃诛杀张荣祖孙的计划?”看着贾老贼的亲笔手令,李璮傻了眼睛,看看飞鸽传书又看看已经用生石灰腌好的张荣祖孙人头,喃喃道:“张老头,你可死得真冤,不过别赖我,要赖就赖你自己运气不好——要是这道命令提前四天到,你和你的三个孙子就用不着死了。”
最终卷
汉家江山
!第二十四章
领狼入室
张荣祖孙死得既冤枉又不冤枉。冤枉是因为他们本不用死,不冤枉则是因为他们对地盘的极度贪婪和吝啬,坚持不肯放弃对宋军而言没有任何战略价值的泰安府和兖州城,不仅给南宋朝廷制造了巨大累赘,还导致贾老贼的中原防线出现巨大漏洞,为了甩掉这个累赘和填补漏洞,贾老贼不得不命令李璮动手除掉他们——基本可以这么说吧,张荣祖孙其实是自己害死了自己。所以李璮战战兢兢的向临安奏禀此事时,贾老贼不仅没有责怪李璮动手太快,反而顺便给张荣祖孙安上一个叛国罪名,为李璮洗脱擅杀同僚的责任,同时遵守诺言,将张荣祖孙的地盘全部交给李璮管理,并上表朝廷奏封李璮为齐郡王,全面掌管山东的半壁江山,遂了李璮的生平所愿。
至此,南宋的北方防线彻底定型,李璮军控制山东南部,替两淮宋军挡住了阿里不哥军南下脚步。史天泽家族则控制河南南部的邓、唐、蔡、陈四州,为南宋的京湖路腰部提供保护。西线战场则是张钰领衔,利用秦岭天险保护汉中和成都两座粮仓。同时还对河西走廊形成直接威胁,南宋土地再次回到宋高宗南渡时奠定的疆界,并向南北两个方向都有部分扩张。贾老贼休养生息、全力准备北伐的战略计划,也获得了初步成功。
和南宋局面的逐渐稳固截然相反,贾老贼目前的最大敌人阿里不哥则是后院不断起火。首先就是来自西面的强大威胁,阿鲁忽和兀鲁忽乃夫妻看准了阿里不哥深陷中原泥潭无力西顾的机会,便擅自出兵东进,集结在京兆府一带虎视中原。阿里不哥虽然抛出诱饵,让他们南下攻打四川和汉中,可惜这对夫妻比豺狼更狠毒比狐狸更狡猾,一口就推辞了阿里不哥赏给他们的汉中封地,又借口帮助阿里不哥荡平中原,要求阿里不哥打开潼关放他们入关——但这对夫妻的真正目的是什么,阿里不哥用脚指头分析都能知道。
这边还在和阿鲁忽夫妻打着嘴仗,大都那边又闹腾开了,靠着宋军援助恢复了一定元气的按嗔乘着河北空虚的机会,几次出兵劫掠大都邻近的州府,抢人抢粮抢马积极备战,还有一次甚至打到了伪宋国都涿州——也就是张弘范家族的大本营,一把火烧掉了张柔家族的骄傲和享乐地雪香林,顺便还挖开张弘范的祖坟,将其中遗骸全部挫骨扬灰。此举虽然纯粹属于按嗔对张弘范家族背叛忽必烈的报复,但也极大的打击了以张氏家族为班底的伪宋军队士气,同时也对阿里不哥军的后方造成了极大破坏,严重削弱伪宋军队和阿里不哥的可持续作战能力。
面对这样的不利局面,极不擅长统筹全局的阿里不哥简直就是晕头转向,如果不是旁边还有一个刘整为他出谋划策制订战略。阿里不哥恐怕连究竟先该打那里、打什么敌人都不知道。而刘整提出的战略也比较正确,立即放弃对李璮军队的追杀,利用李璮控制地为缓冲,暂时避免与最大的敌人贾老贼直接开战,腾出手来守潼关和扫平后方。所以到了十月下旬后,阿里不哥便留下刘太平率军守兖州,派也速察率军去守潼关,自己则亲自率领主力挥师北上去取太原。
阿里不哥想要先平后方再图南征,缺德得头顶长疮脚底流脓的贾老贼和子聪这对狼狈为奸的搭档当然不肯让他如愿,而要让阿里不哥睡觉都不踏实,最有效的办法莫过于和察哈台汗国的阿鲁忽夫妻结成联盟——至少设法让察哈台汗国的军队踏足中原,去和阿里不哥互相牵制狗咬狗,为了做到这点,贾老贼立即就下令距离阿鲁忽军最近的张钰派出使者,去与阿鲁忽取得联系,而且在十一月初就收到了回音。
“阿鲁忽拒绝和我们的结盟?”看着张钰用飞鸽传书送来的消息,贾老贼难免有些大失所望——张钰在信上说得很明白,他派去的使者虽然在京兆府得到阿鲁忽夫妻接见,但阿鲁忽夫妻却拒绝了和宋军结盟对抗阿里不哥的建议,仅仅是把张钰派去的使者礼送出境,并没有交给阿里不哥在关中的守将浑都海。所以贾老贼又感到非常疑惑。“那阿鲁忽到底打算干什么?难道他真的想要来打汉中?”
“太师,根据目前形势,小僧认为阿鲁忽绝对不敢打汉中的主意,阿鲁忽拒绝我们的结盟,肯定是另有原因。”子聪斩钉截铁的摇头。贾老贼沉吟道:“那阿鲁忽为什么要拒绝呢?没道理啊,以他的实力,根本无法和阿里不哥单独对抗啊?”
“或者,阿鲁忽是在担心什么,所以暂时不敢和我们公开结盟。”新任枢密院都承旨咎万寿提出另一种可能,咎万寿分析道:“阿鲁忽的军队驻扎在京兆府,如果他真的要打中原的主意,首先就得过潼关这一个关口!而潼关乃是千古名关,数百年来无论是大宋、金狗、忽必烈和阿里不哥都非常重视,守备异常完善,阿鲁忽的军队肯定没有绝对把握拿下这座雄关,所以阿鲁忽想要暂时稳住阿里不哥,先让他的军队进了中原,然后再和阿里不哥翻脸!——否则的话,阿里不哥的军队只要扼住潼关天险,阿鲁忽的远征军队就别想踏入中原一步!”
“咎大人言之有理。”廖莹中抢先附和道:“而且当年子聪大师也曾经说过,黄河中上游冬天气候严寒,常有河道冻结,或许阿鲁忽是打了两个主意,能骗过潼关就过,不能骗开关门的话,就等冬天黄河冻结,踏冰过河绕开潼关,然后再踏足中原。”
“不错,有这个可能。”贾老贼很是满意自己新走狗的杰出表现。拍板说道:“立即下两道命令,第一道给张钰,让他继续和阿鲁忽联系,再度提出结盟,告诉阿鲁忽,在他们进入潼关之前,结盟一事可以不用公开,暗中结盟即可;而且本官为了表示请求结盟诚意,可以出兵和他前后夹击,帮他拿下潼关!第二道命令给京湖路的制置副使曹世雄,让他做好出兵准备,随时准备冒充阿里不哥的援军去取潼关!”
……
阿鲁忽夫妻的心思还真让咎万寿给蒙对了,因为没有把握拿下潼关,所以阿鲁忽夫妻才忍疼拒绝和贾老贼的结盟提议,只是找借口赖在京兆府,一边等待冬天到来黄河结冰,一边借口军用不足,大肆劫掠关中各地——别看关中一带历经战乱民不聊生,可光以物产财富而论,还是比阿鲁忽夫妻的察哈台汗国强上百倍。而阿鲁忽夫妻的这个心思,也很快被阿里不哥的谋士刘整识破。
为了尽快赶走阿鲁忽这条守在家门口的饿狼,差不多在贾老贼制订策略的同一时间,阿里不哥也在太行山下琢磨出一个馊主意。竟然向南宋朝廷派出一队使者,表示愿意将河西走廊的土地割让给宋军,换取与宋军的全面停战——真正目的当然是让宋军主动向阿鲁忽开战。而且阿里不哥也知道贾老贼绝对不会上当,便打起了南宋左丞相李芾的主意,准备通过李芾把国书递给赵禥,并故意在临安民间散播消息,利用舆论压力使贾老贼就范。
刘整给阿里不哥琢磨出来这条计策不可谓不毒,白捡河西走廊这个战略要地,只要稍微有点进取心的帝王就会动心,只可惜刘整实在太低估了贾老贼现在的情报力量,他的使者才刚刚抵达陈州。他的使者连同国书就已经被史天泽军队查获,贾老贼一声令下,史天泽军的士兵立即把阿里不哥的使节队砍成了肉酱,他的国书也被十万火急送到关中,交到阿里不哥的‘亲密盟友’阿鲁忽手里。
阿里不哥竟然想让宋军来断自己的后路,正在犹豫是否答应宋军结盟请求的阿鲁忽夫妻彻底被激怒了——事实上阿鲁忽夫妻早就对阿里不哥憋了一肚子邪火的,当年忽必烈和阿里不哥明刀明枪争夺关中,阿里不哥几乎落败时,是阿鲁忽夫妻出兵出粮帮助阿里不哥稳住阵脚,这才让阿里不哥坚持到了最后胜利。可阿里不哥踏足中原后,不仅不让阿鲁忽军队在中原分上一杯羹,连最起码的感谢话和礼物都没有,现在阿里不哥又想引诱宋军来打阿鲁忽,阿鲁忽夫妻狂怒之下,当即同意和宋军暗中结盟,一边不对阿里不哥的关中军打招呼就直接挥师潼关,一边要求宋军遵守诺言,出兵帮助他们夫妻攻破潼关!
阿鲁忽军突然向潼关逼近,替阿里不哥镇守关中的浑都海立即慌了手脚,一边按阿里不哥的命令亲自率军去加强潼关防御,一边派出使者和阿鲁忽夫妻联系,要求阿鲁忽夫妻即刻停止东进,否则休怪自己不客气。而阿鲁忽夫妻根本没把浑都海放在眼里,仅是冠冕堂皇的回答自军打算从潼关进中原,帮助阿里不哥对付宋军和忽必烈余党,军队却丝毫不等浑都海回音,日夜兼程抢占了潼关西面的要地禁沟口,抢先切断了浑都海增援潼关的陆路。
事情到了这步,曾经的亲密盟友阿里不哥和阿鲁忽距离反脸开战,基本上已经只剩下一层薄薄的窗户纸。害怕承担责任的浑都海却不敢主动去捅窗户纸,只是不声不响的在禁沟口西面二十里处扎下大营,密切监视阿鲁忽三万大军的动静,同时命令驻守潼关的亲弟弟霍鲁海死守关门,一旦发现阿鲁忽偷袭潼关,立刻点狼烟为号,自己马上就从背后杀过去救援。另外就是派出使者向阿里不哥告急,要求阿里不哥尽快派出援军助防。一时间。潼关西门外剑拔弩张,局势紧张得空气中都充满了火药,只要稍微有一点点火星就能引爆。
紧张对峙中,潼关守将霍鲁海直接把家安到了潼关西门城楼中,又把镇守东门的军队大量调到西门加强防御,每日轮换坚守西门,不给阿鲁忽夫妻半点偷袭机会。但好消息很快传来,阿里不哥派出的也速察援军已到洛阳,准备稍做休整,补充粮草后就立即西来救援。接到这个消息,霍鲁海松了口气,每天只是死防西门,东门则只留下少量军队准备迎接也速察军队入关。而阿鲁忽只是每日派人前来交涉,要求霍鲁海开关让自己通过,并没有发动一次强攻偷袭。
就这么紧张万分的又过了五天时间,第五天夜里,也就是咸淳四年的十一月初二晚上,天色刚刚入黑,两千来名风尘仆仆的蒙古骑兵突然从潼关东面而来。为首一员扎着环耳双辫的大将冲到关下,操着正宗的蒙古语向关墙上大叫道:“霍鲁海将军可在?我是也速察将军的前锋沙志阿,奉也速察将军之命,赶来帮助你们镇守潼关,请快开关门,让我们进去。”
“援军终于来了。”紧张了许久的潼关城上一片欢声雷动,镇守东门的蒙古千户欢喜之下也忘记辨别真伪,一边派人向霍鲁海报喜,一边直接打开关门放援军入城。正在西门上巡城的霍鲁海闻讯后也是大喜过望,赶紧快马冲到东门,向正在率领援军入关的沙志阿自报身份,并且焦急问道:“沙志阿将军,怎么只来了这么点人?也速察将军呢,他不是说率领一万军队过来增援吗?”
“也速察将军知道潼关缺粮,怕难以长期坚守,打算多征调点粮食再来潼关,所以就派我率领前锋先来增援。”沙志阿解释道。霍鲁海听得一楞,疑惑道:“潼关不缺粮啊?今年秋收以后,关中各地征来的粮食有一半都囤积在了潼关,难道也速察将军不知道?”
“也速察将军当然知道,大概是为了预防万一才小心行事吧。”沙志阿随口打着哈哈,左手伸入怀中,说道:“对了,还没请霍鲁海将军查验兵符印信,霍鲁海将军请看,这是也速察将军给我的兵符。”
说着,沙志阿将左手伸到霍鲁海面前摊开,手中却空空如野,霍鲁海不由又是一楞,正想问沙志阿开什么玩笑,沙志阿右手已经挥刀劈下,手起刀落,霍鲁海的人头立即飞上半空。与此同时,沙志阿带来的军队忽然扔出无数手雷,炸得周围的潼关守军鬼哭狼嚎。沙志阿——其实也就宋军党项籍将领阿志沙将沾满鲜血的钢刀一举,大吼道:“弟兄们,杀鞑子!大宋——!”
“大宋——!”两千大宋骑兵纷纷怒吼,一边乱抛手雷去炸潼关守军,一边潮水般涌向潼关西门,见人就杀,见敌就砍。失去主将的潼关守军猝不及防下一片大乱,根本组织不起有效拦截,让宋军骑兵一路西进,眨眼间就杀到了潼关西门,宋军先是砸开门闩,然后砍断吊桥,事先得到消息埋伏在潼关西门外的阿鲁忽军乘势杀入关中,与宋军骑兵联手屠杀阿里不哥的潼关守军。
混战中,彻底混乱的潼关守军毫无抵抗之力,几乎是象羊群一样被阿鲁忽军和宋军两条饿狼肆意屠杀,而浑都海虽然迅速派出援军,无奈阿鲁忽军这几天时间已经在禁沟口修建了部分工事,又留有一支军队拦截阻击,浑都海急切间又如何能冲进潼关增援,只能眼睁睁看着潼关中火光四起,杀声震天,空有救援之心却无能为力。
时至天明,阿鲁忽军和宋军联手彻底控制了潼关关城,关中守军不是被杀就是投降,浑都海军多次冲锋都没能打破阿鲁忽军的防线,反而死伤惨重。阿鲁忽又分出一军助战,终于将浑都海军杀退,全军乘机进驻潼关。至此,潼关争夺战宣告结束,阿鲁忽军在宋军协助下如愿以偿的拿下这座进入中原的咽喉,同时得到了潼关之中囤积的大量粮草。做为报答,手舞足蹈的阿鲁忽夫妻当即派出使者随阿志沙南下临安,去和贾老贼签订正式结盟协议,联手共抗阿里不哥。
阿鲁忽军和宋军联手攻破潼关的消息,很快就被送到了太原城下,已经开始了太原战役的阿里不哥闻讯当场气晕,同样目瞪口呆的刘整则是破口大骂,“贾似道老贼,你是个疯子!完完全全的疯子!竟然连引狼入室这样的狠招都用得出来,你到底想把中原祸害成什么模样?”
最终卷
汉家江山
!第二十五章
此消彼长
阿鲁忽这条恶狼被贾老贼亲手放进了阿里不哥的后院。形势对于阿里不哥顿时又变得严峻了许多,为了争取最后一个把阿鲁忽这条恶狼赶回西面的机会。匆匆赶到潼关脚下的也速察在明知道兵力不如对手的情况下,仍然向潼关城发动了冒险进攻,妄图与浑都海东西夹击夺回潼关,结果被阿鲁忽和宋军联手揍得屁滚尿流,扔下上千尸体狼狈逃回了洛阳,被阿鲁忽军利用关墙挡在西面的浑都海见势不妙,赶紧也是撒腿逃回京兆府,准备观望形势再决定对策。而脱里赤的沙漠骑兵也乘势杀入中原,在阿里不哥和伪宋朝廷的控制地闹腾开了。
面对这么恶劣的形势,阿里不哥简直就是进退两难,有心想回师南下去赶走阿鲁忽,太原战场却正打到关键时刻,此刻收兵无疑又将是前功尽弃。可要是不去退兵,中原又没有一支军队能够抵挡饿狼一样贪婪的阿鲁忽军,恐怕用不了两个月时间,阿里不哥的主要控制区就能被烧杀抢掠成一片白地。进退维谷,取舍两难,本就不擅长统筹全局的阿里不哥彻底傻了眼睛。
更让阿里不哥吐血的还在后面,漠北传来紧急军报,盘踞在海押立(今哈萨克斯坦塔尔迪库尔干尔)的窝阔台之孙海都。借口反对阿里不哥学习忽必烈任用汉人官员,竟然联络了一些蒙古王爷在答剌速(今塔拉斯)河畔召开忽里台大会,组成联盟向他宣战,前锋军队已经越过了阿尔泰山,威胁到阿里不哥的老巢哈刺和林!以至于阿里不哥听到这消息后,当场就气得把军队里的所有窝阔台后裔全部抓来砍了,“海都小儿,阿鲁忽逆贼,我以苍狼白鹿的名誉发誓,如果不把你们碎尸万段!就让我的灵魂永远在草原上飘荡,永远不得升入天堂!”
“大汗,请冷静。”刘整从跪满一片的蒙古将领中爬出来,先磕了一个头,然后才战战兢兢的说道:“海都逆贼和阿鲁忽逆贼犯上作乱,罪在不赦,但海都逆贼孤军万里远来,并不足以为惧,只有阿鲁忽逆贼才是我们的肘腋之患!眼下我军最重要的,还是先攻破太原和大都,扫除了后方隐患,然后再腾出手来,依次驱逐阿鲁忽和海都两个逆贼!”
“先攻破太原和大都?说得容易!你前几天说十天之内就能想出办法攻破太原,现在已经是第八天了,办法你想出来没有?”阿里不哥咆哮问道。刘整勉强谄媚一笑,答道:“大汗放心,微臣这几天苦思冥想,已经想出了一个办法。虽然不敢说是有十足把握吧,但至少也还有七八成的希望。”
“哦,那你还快说来听?”阿里不哥总算露出些喜色,迫不及待的问道。刘整谄媚的笑道:“大汗,微臣这段时间苦心研究了太原一带的地形,发现这太原城地势比较低洼,东南北三面环山,若是我军在此山上修筑炮台,那我军的火炮不仅可以直接射入城内,射程较近的回回炮也可以因为高低落差将石弹投入城中,而穆哥逆贼的回回炮因为需要向天仰射,无法打到我军炮台及回回炮。所以微臣建议,先在太原东南北三面各修火炮炮台五座,另在合适地点修建回回炮炮台数十座,待到炮台大功告成之日,就将是穆哥逆贼全军覆没之日。”
说着,刘整又从怀中捧出一张羊皮地图,解释道:“这是微臣数日来与精通数学的色目学者呕心沥血,测绘而得的修建火炮台和回回炮台的理想地点,请大汗过目。”
“看什么看?老子又看不懂!”阿里不哥没好气的一挥手,喝道:“竟然你觉得能行。那就马上去办,需要人手就找玉龙贴木儿和玉龙答儿,他们会给你安排——不过我有言在先,你这次如果再不成功,休怪我治你贻误军机之罪!”
“大汗放心,微臣这次把握极大!”刘整自信满满的磕头答道。
……
刘整确实没在吹牛,地势低洼的太原城本就不是什么易守难攻的名城,不光三面环山的地形是巨大危险,从西面流过的汾水河也是一个时刻可能被引爆的炸弹——当年宋太宗赵光义灭北汉时,就曾经引来汾水水淹太原!阿里不哥军这两年之所以对太原屡攻不下,其根本原因其实是因为开平和大都二城为太原分担了大部分压力,加上山西是忽必烈统治期间唯一没有被战乱破坏的战略后方,也给穆哥军创造了充足的战略纵深和提供了足够的战争资源,所以太原城才能在阿里不哥军的铁骑坚持了两年。但坚守山西的穆哥与从潼关撤到太原城的廉希宪心里都很清楚——貌似强大的太原城其实远没有想象中那么固若金汤,而是处处破绽,只有敌人的主帅足够聪明,攻破太原只是时间问题。
“报——!”太原西门城楼上,一名传令兵飞奔上楼,向正在那里讨论军情的穆哥和廉希宪禀报道:“启禀王爷、廉大人,太原城南面山上发现大量阿里不哥伪汗的士兵,似有异动。”
“有这事?”廉希宪和穆哥都是一惊,赶紧交代好军务赶往南城巡查。匆匆赶到现场时,廉希宪的得力助手商挺正在对着山上观望,见到穆哥和廉希宪就惊叫道:“王爷,廉大人,大事不好,阿里不哥伪汗好象是在修炮台,还在往山上搬回回炮和火炮。”
穆哥和廉希宪也不答话,只是顺着商挺指去方向看去。一看之下果然如此,太原城墙南面的山腰上,还真有许多的阿里不哥军士兵正在挖土筑台,另有不少士兵正在向着山上搬运沉重的回回炮和火炮。见此情景,廉希宪一拍额头,心说完了,太原城这次彻底守不住了!穆哥则大吼大叫道:“还楞着干什么?赶快把回回炮搬来,对着伪汗的炮台给我打!”
“王爷,不用了,没用的。”廉希宪阻止了穆哥的无用功,苦笑着解释道:“这几个月来,我已经找人测量了多次,那个位置太高了,我们的回回炮打不上去,炮弹飞到一半就往下掉,布置在那里的回回炮位置居高临下,却能打进城来。”
“那怎么办?”穆哥面如死灰,喃喃说道:“难道说,太原南城从此将永无宁日?”
“不光是南城。”廉希宪怕动摇军心,只能在穆哥耳边压低声音说道:“通过测量我已经发现,其实太原城北门和东门的山头上都可以修建这样的炮台,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阿里不哥伪汗很快也要在北门和东门外面修筑炮台了。”
“那……那怎……怎么办?”穆哥重复了一遍问题。声音里也带上了颤抖,“看来我们得抓紧时间加固城墙了,否则这太原城城墙再坚固,怕也撑不了几个月的回回炮石弹砸!”
“城墙当然得抓紧时间加固,不过我现在担心的是,只怕加固城墙也没用了。”廉希宪叹了口气,心里已经在盘算着如何突围,越过太行山山脉到大都去与按嗔回师——前段时间乘着阿里不哥主力陷入山东战场的时候,元气恢复的按嗔已经和太原取得联系,告知他在大都的情况,并且提醒穆哥和廉希宪。在必要时,可以放弃太原撤往大都与他会师。
……
和廉希宪猜测的一样,太原是用不着修筑城墙了,连续两年的战斗下来,太原城中修筑城墙最坚固的青石和花岗石早已经用得一干二净,夯土修补的城墙在恐怖的回回炮石弹面前根本不堪一击,基本上一颗石弹就是一大坑,真正能抗住石弹的还是原先那些残破不堪的石墙——但肯定也维持不了多久。
太原南门外的炮台修好后,刘整亲自指挥回回炮队对太原城墙开了几炮,很快就发现这一招十分有用,当下刘整征得阿里不哥同意,立即开始修建太原东门和北门的炮台。同时刘整又利用山西多煤的特点,琢磨出了一个更狠的一招,选择了一个晴朗风大的晚上,把大块煤炭点燃后当着炮弹投入太原城中——这招其实是拖雷发明,不过拖雷是用烧红的石头,刘整则用本身就会燃烧的煤块,重量比较轻,投得更远威力也更大。
刘整这招颇是阴毒,熊熊燃烧的块煤落地即散,引燃城中的民舍军房,很快在太原南城一带引起冲天大火,阿里不哥军乘乱攻城,几乎一举拿下了太原,逼得穆哥和廉希宪赤膊上阵,亲临前线鼓舞士气,付出相当巨大的代价,这才勉强打退了阿里不哥军的疯狂进攻。但经此一役后,阿里不哥军士气大振,立即加快了在太原北城和东城修筑炮台的行动,阿里不哥也欢天喜地的重赏了刘整,难得的在阿鲁忽军已经打进洛阳的情况下露出些笑容。
就在阿里不哥军上上下下都对在短期内攻破太原城充满信心时,太原城里的穆哥和廉希宪也不肯坐以待毙,阿里不哥东、北两座炮台即将完工的时候,深知太原已经无法坚守的穆哥和廉希宪毅然放弃了这座牵制阿里不哥军长达两年的城池,率领残余军队向太行山方向突围,剩下的粮食也是能带走的全带走。不能带走的全部一把火烧掉。
发现这个情况后,阿里不哥军这会也积累了一些反突围战的经验,刚收到消息就兵分两路,一路入城去救粮草,一路去前堵后追穆哥和廉希宪的突围军队。一场血战下来,穆哥和廉希宪的六千多突围军队被歼灭超过七成,仅有千余名骑兵逃进了太行山山脉,辗转逃往大都——廉希宪确实是个人才,他早就料到太原迟早守不住,所以年前已经建议穆哥在太行山脉中修建了一座秘密的补给粮仓,所以穆哥和廉希宪军逃进面积相当于日本本岛的太行山山脉中,倒也不用担心会被活活饿死。倒是阿里不哥军料定穆哥败军肯定走不出这崇山峻岭,并没有追赶到山脉深处,这才让穆哥和廉希宪败军拣回一条命,得以抢在阿里不哥军回师前赶到大都,与按嗔的残军会师。
……
付出九牛二虎之力,阿里不哥军终于拔掉太原这颗钉子,但阿里不哥连气都不敢喘,主力军队马上又掉头向南去找阿鲁忽算帐,而阿鲁忽夫妻比狐狸还滑,发现阿里不哥军主力南下,马上就撒腿开跑,仗着沙漠骑兵擅长流窜和不畏寒冷的优势,一边带着阿里不哥的主力满中原乱转,一边沿途在阿里不哥的控制地里打家劫舍,拖得阿里不哥军主力连人带马疲惫不堪,连过年都没时间休息一下。
对于隔岸观火的贾老贼来说,现在中原战场打成什么模样都已他无关了,每天除了拼命的积草囤粮和绞尽脑汁发展农商准备北伐外,贾老贼又给自己找到了一个新乐子,那就是每隔几天就要去一趟庙山大营,亲自监督实验性生产硝化棉的最后几步。而到了咸淳五年正月初四的时候,第一枚硝化棉手雷在庙山大营的火药试验场被引爆,其威力之大,几乎相当于五枚同等装药量的黑火药手雷!同时用着火枪的发射药,其射程也提高了两倍以上,几乎打到神臂弓的射程。亲临试验场的贾老贼大喜过望,当即重赏工匠,并且抛出早就准备好的狠毒决策——让蒙古战俘和色目战俘担任工人,负责生产硝化棉最危险的几步工作,对俘虏声明是干满两年就可以无罪释放——两年后则杀掉灭口!
“该准备的,差不多都万事具备了。”看着庙山雪后晴朗的天空,贾老贼自言自语的说道:“照这个发展势头,只要准备三年,三年后就可以开始全面北伐了。”
最终卷
汉家江山
!第二十六章
太子问题
当中原战场因为阿鲁忽这条恶狼的加入而彻底大乱的时候。南宋本土也终于迎来了短暂的和平时光,从东线的两淮防线、中线的京湖防线和西线的川北防线,不是有山川阻隔,就是有相对比较听话的中原世侯替宋军拦住了蒙古铁骑南下的步伐——事实上,宋军目前最大的敌人阿里不哥也没有力量组织大规模南侵。被庞大军费压得直不起腰来的南宋国库和南宋百姓,还有疲于奔命的军队都赢得了宝贵的喘息之机。
和平只是在表面,对贾老贼来说,积聚屯草积粮筹集军饷,准备全面北伐则是和平时间的艰巨任务,为了做到这一点,贾老贼将他制订的官绅四成纳粮新法推行到了极致,大力打击偷逃税赋的士族地主,用尽各种手段弄死了三四百名敢于抗拒税赋的士绅杀鸡儆猴,同时又在四川、汉中和云南等新复地大力推行共耕田法,安抚士绅心中的怒气和增加钱粮收入。
总的来说,贾老贼这一手干得还算成功,在咸淳五年天时不算很好的情况下,南宋国库的农业收入在前一年的基础上又增加了三成还多,两淮、京湖和汉中三大北伐基地都是米满仓廒,财盈府库。而最大的受害者士绅阶层因为有成都平原和汉中盆地两大粮仓的良田诱惑,竟然也奇迹般的没有发出太多反对声音。而是一边搞着小动作千方百计的瞒报纳粮纳税土地,一边想方设法的从朝廷手里多弄共耕田土地,和贾老贼斗智斗勇,倒也其乐融融。
忙于推行新法的同时,贾老贼也没少为了把南宋官绅百姓绑架到北伐战车上而费心,制订出了一系列优惠政策,鼓励大地主和工商业吸纳北方难民和驱使异族奴隶,甚至还不择手段的指点地主和作坊主,教他们如何用现代手段最大限度剥削工人、佃农和奴隶的剩余价值,动用国家力量保护地主和作坊主的私人产权利益,让他们有暴利可图,继而转向支持北伐。到了后来,当两淮、浙江和福建的田地、茶山、桑林、矿山、盐场和各种各样的大小作坊堆满了累累白骨后,支持北伐抢夺土地人口的呼声,立即变成了南宋中上层的绝对主流舆论——这些人的数量虽然远比不上最低层的百姓多,可掌握着绝对话语权和大部分的土地财富,对北伐的支持与否更加重要,同时还能主动为贾老贼的北伐政策义务宣传,鼓动最低层的南宋百姓也加入北伐战车。
对于最底层的南宋百姓,拥有超群知识的贾老贼也有的是办法,在拼命推行士绅四成纳粮新法的同时,贾老贼并不竭泽而渔对底层加征赋税,反而联合百官上奏赵禥,让赵禥颁布了一道十年之内绝不加税的诏书,借以稳定民心——等于也就是告诉老百姓,老子是要北伐,不过绝对不加你们的税。也不抢你们的钱去补贴北方百姓,这下你们放心了吧?——其实中原早就因为连年征战而人口锐减,没有三四十年休想恢复北宋或者金国时的人口数目,贾老贼倒也丝毫不用担心北伐成功后立即就背上财政负担。
因为几大政敌都已经被贾老贼生吞活剥下油锅了的缘故,贾老贼发出政令在地方上执行得还算得力,虽然在背底下还是有不少人搞小动作,但至少没有人敢公开抵制,勉强还算得上政令通畅,倒也给贾老贼省了不少力气。不过和公事比起来,家事就丝毫不让贾老贼省心了——原因很简单,最后一个为贾老贼怀孕的老婆刘安凤竟然又生了一个女儿,让贾老贼的女儿数目迅速逼近两位数大关,能够公开身份的儿子却一个都没有。这下子,不光是贾老贼那些饱受封建礼仪毒害的老婆们沉不住气,就连贾老贼的众多心腹、门生和党羽都沉不住气了。
咸淳五年的秋收入库后,贾老贼亲自到户部核查了帐目和军粮入库数字,累了一天刚回到半闲堂的红梅阁,坐下来连茶水都还没来得及上喝上一口,以梁薇和李妴为首的老婆们就找上门来。而且首先开炮的还是一向以温柔著称的梁薇,梁薇也不管陆秀夫、子聪、廖莹中、咎万寿、韩震和宋京这些贾老贼走狗都在现场,直接向贾老贼命令道:“老爷。明天你到宫里告几天假,然后斋戒三天,九月十九和我们去城东玉皇庙上香,我们已经派人和主持说好了给我们留位置,你别误了这事。”
“去玉皇庙上香?还要斋戒三天?为什么?”贾老贼莫名其妙的问道。梁薇脸一红,不好意思回答,倒是心直口快的李妴说道:“九月十九是送子娘娘的生日,也是上香求子最灵验的时候,难道你忘了?”
“不是忘了,是从来没留心过。”贾老贼恍然大悟,又苦笑问道:“诸位夫人,老爷我都不急,你们急过什么劲?女儿不也挺好的吗?你们看看君实,对我们多孝顺?一个女婿半个儿,等我们的女儿长大了,多找几个孝顺女婿,可比一个儿子强多了。”
“别又拿这样的话来转移话题。”梁薇第一次在贾老贼面前发怒,涨红着脸斥道:“亏你还是读书人,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个道理都不知道?你现在也五十几了,再不抓紧时间要个儿子,将来到了九泉之西,有什么面目去见贾家的列祖列宗?我们又怎么向贾家的列祖列宗交代?”
“没关系,我是绝对不怕去见贾家祖先的。”贾老贼心中大乐,一个控制不好就流露于表情。那边梁薇、李妴和李娇娘等女为了贾老贼的事本就心急如焚,见到贾老贼这副毫无良心的笑容,不由个个气得七窍生烟,性格温柔的梁薇、张一刀和李娇娘等女气得眼泪汪汪,脾气暴躁如李妴、刘安凤和香姑等女则是暴跳如雷。一哄而上就要对贾老贼饱以拳脚。还好贾老贼及时大叫道:“行,行,诸位娘子,你们说了就算数,从明天开始我就告假斋戒,九月十九陪你们去给送子娘娘上香。”
“说话算话?你是不是又想象以前那样找借口开溜?那我们可饶不了你。”李妴瞪着杏眼喝问道。贾老贼连说不敢,心中嘀咕,“反正这段时间也累得够呛,就当休息几天吧。”当下贾老贼的几个夫人这才转怒为喜,分别散去。
“好家伙,差点没被她们撕了。”几个老婆走后,贾老贼拍着胸膛庆幸,松懈嘀咕。那边看足了好戏的子聪等人则个个偷笑,很是幸灾乐祸贾老贼被老婆们纠缠得晕头转向。不过偷笑过后,子聪抓住机会向贾老贼提出一个酝酿了很久的问题,“太师,诸位夫人虽然急切了一些,但她们的心情可以理解,也是从骨子里为太师你好。可太师你年纪也不小了,至今没有一个继承香火的儿子,为什么反倒没有诸位夫人着急?”
“是啊,太师,这个问题你得仔细考虑了。”除了隐约知情的首任狗头军师廖莹中以外。贾老贼其他几个走狗也是对此大惑不解,甚至就连女婿陆秀夫都厚着脸皮插嘴道:“岳父,这事情你死得放点心,半闲堂离临安府衙门太远,小婿和妙儿已经商量好了,准备过几天就搬到衙门里去住,便于料理公事,到时候你老膝下可是连半个儿子都没有了。”
“不急,不急,命里该有的跑不掉,不该有的。也求不来,再说生男生女都一样嘛。”贾老贼打着呵欠,一副太监急死皇帝闲的慵懒表情——贾老贼确实不急,他的两个私生儿子虽然和他不是一个姓,可就算梁薇和李妴真的生出儿子来,贾老贼也不可能让他们姓何,所以贾老贼对此真的一点不急,总觉得有没有儿子都一样。
贾老贼受过后世生男生女都一样的思想毒害,在儿子问题上自然看得很开,可是贾老贼的几个走狗却都是从小读着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圣贤书长大的主,对贾老贼的高论自然是大眼瞪小眼,搞不清楚贾老贼到底是豁达还是无奈的自我安慰。而子聪先偷瞟了一眼隐约知情的廖莹中神色,这才微笑着向贾老贼试探着问道:“太师,小僧冒昧揣测一句,太师对此事如此豁达——该不会是象孟丽君那件事一样,太师在外面还有私生儿子吧?”说到这,子聪赶紧补充一句,“当然了,这只是小僧的冒昧揣测,如果说错,还请太师恕罪。”
子聪这句话一下子说到点子,韩震、宋京和咎万寿早就知道贾老贼好色风流,对这个猜测当然很是赞同,廖莹中脸上的肌肉却不由自主的抽搐了一下,赶紧低下头去继续一声不吭。贾老贼则不动声色,只是微笑道:“本官倒很想在外面有个私生子,不过你们也看到了,本官的几位夫人个个如狼似虎,差不多都快把本官榨干了,本官那还有剩下的力气去外面造儿子?”
贾老贼几个走狗一起哄笑,廖莹中也跟着干笑几声,暗骂贾老贼脸皮比城墙还厚,说起假话连脸皮都不会红一下——要知道,当初贾老贼和全玖造出赵显来的那个晚上,廖莹中可就守在门口啊。反倒是挑起这个话题的子聪不动声色,对贾老贼的下流话充耳不闻。
又闲谈了几句喝了一杯热茶,已经累得筋疲力尽的贾老贼叫来酒菜。就在红梅阁书里设宴款待众走狗,准备吃完晚饭就各自回家睡觉。因为贾老贼不喜欢在宴会时欣赏歌舞奢侈浪费,所以众人也只能闲谈解闷,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人故意诱导,闲谈话题三转两转,不知不觉间就转到了宋度宗赵禥的身体情况上。
“皇上的身体真的是太差了。”陆秀夫叹气说道:“去年岳父从四川回来以后,皇上就一直大病小病不断,也不知道岳父北伐时,皇上的病情能不能完全好转,否则岳父即便领兵北上,恐怕也不能对临安完全放心。”
“恐怕难了。”宋京附和一句,也是叹气道:“皇上对女人那态度……唉,怎么可能彻底好转?”
众人一起默然,这一年多时间来,包括贾老贼在内的文武百官都没少上表上书,或是婉转提醒,或是直接指责,都是要求赵禥不可过于沉溺于酒色,免得年纪轻轻就挂在女人肚皮上。而赵禥对这些话一律是虚心接受,坚决不听,当面说得好听,拍着胸脯说一定改,转过身又去临幸十几二十个妃子宫女,生生把年轻力壮的身体给糟蹋跨了。
“太师,你去年计划在三年后全面北伐。”子聪开口,慢腾腾的说道:“如果继续再这么下去,皇上这身体可是大宋北伐最大隐患。——说一句大不敬的话,如果太师北伐领兵在外的时候,皇上忽然龙驭归天,那么临安无主,太师又身在千里之外,这朝局必然将不可避免的出现动荡,朝局一旦动荡,对前方有什么不利影响可想而知。所以小僧建议,太师最好还是近段时间就着手安排,消弭这个隐患于无形。”
“那依大师之见,该如何安排?”贾老贼沉吟着问道。子聪淡淡答道:“尽早册立太子,那么即便出现那样的情况,新皇也可以立即登基大宝,顺利度过皇权交替的危险时刻。”
“现在就册立太子?”贾老贼几个走狗一起倒吸了一口凉气,陆秀夫惊讶问道:“子聪大师,这会不会太早了一点?皇上才三十岁,最大的皇子也才八岁,现在就册立太子,会不会太早了一点?”
“没办法,为了巩固大宋国本和预防万一,只能这么干。”子聪把手一摊,微笑说道:“再说皇子幼年就被立为太子的并不少见,现在就奏请皇上册封太子,道理上并无亏差。而且以左丞相李芾和右丞相马廷鸾为首的朝中清流,对皇上的龙体情况也是一清二楚,所以他们肯定也会支持皇上尽早册立太子。”
众人一起点头,很是赞成子聪的意见,贾老贼的另一个智囊咎万寿则补充道:“太师如果真打算让皇上早些册立太子,那么最好借别人的手去干——虽然皇上对太师一直言听计从,恩宠有加,但皇上未必不会对这个条陈多心生疑,所以最好是让李丞相或者马丞相的人去点这个大炮仗。”
“咎大人说得太对了。”贾老贼的几个走狗一起附和,都很乐于借别人的手去点这颗炮仗,而且还争先恐后的献计如何借刀杀人——贾老贼的走狗们这些年未雨绸缪,早就在李芾和马廷鸾手下的清流名士里暗中收买了不少内线,利用他们开炮,赵禥即便猜忌,自然也会把矛头指向李芾和马廷鸾,而不会是贾老贼一党。
众走狗讨论得热火朝天,贾老贼却一言不发,只是用手指头敲着桌子闭目沉思。半晌后,贾老贼才摆摆手示意众人安静,然后缓缓说道:“如果皇上同意在近期内册立太子,那依你们之见,我们应该拥戴那位皇子受封太子?”
红梅阁里的空气再一次凝重起来,在立嫡这样的大事上,一步走错就有可能粉身碎骨,比战场还要凶险百倍,所以谁都不敢随便开口,只是各在各的肚子里打着小算盘。倒是一向以谨慎和著称的廖莹中主动开口,向贾老贼拱手说道:“太师,小生斗胆说上一句,如果要拥立太子,那么只能在全皇后二子之中选择。至于二皇子赵昰,可以不用考虑。”
“为什么?”一向精明无比的子聪竟然开口向廖莹中问道。廖莹中偷看一眼贾老贼的脸色,口不对心的答道:“大师何必明知故问?大皇子和小皇子都是全皇后所生,乃是嫡出,当然比已经被赐死的俞妃之子赵昰更有资格继承大统。”
“莹中先生,这次小僧可不敢附和你的意见了。”子聪微笑争辩道:“小僧认为,二皇子继位也许更有利于太师,因为二皇子的母妃已死,在后宫并无依靠,太师若是拥立他为太子,他必然对太师感激涕零,太师将来的权位只会更高更重。而全皇后所生的两位皇子——莹中先生好象忘了,当年全皇后和贾太师为了朝政,可没少起纷争。”
廖莹中哑口无言,既无法辩驳子聪的理由,更不敢说全玖的两个儿子很可能就是贾老贼的私生子,所以一定得拥戴全玖的儿子当太子——那不是自取灭门之祸么?而韩震和宋京两个都是亲身参与过贾老贼和全玖的政权斗争当事人,对全玖的狠毒手段仍然心有余悸,所以立即点头赞同子聪的建议,既为贾老贼好,也为他们自己好。
“咳,子聪大师的话虽然有点道理,但考虑问题还是太片面了一些。”贾老贼干咳一声,酸溜溜的假公济私说道:“如果我们拥立二皇子赵昰,那么权利欲望极强的全皇后怎么可能善罢甘休?肯定要千方百计的设置障碍,甚至对二皇子痛下杀手!到那时候,后宫必起动乱,全皇后也必然更加仇视我等,于我们的北伐大计更为不利。所以本官认为,要拥立太子,就不能考虑赵昰,只能在大皇子赵显和三皇子赵昺之间选择!”说到这,贾老贼又补充一句,“当然了,如果新皇登基之时年龄还小,我们绝不能同意太后垂帘听政。”
“太师所言极是,就是这个道理。”廖莹中第一个抢着赞同,其他几个心腹走狗见贾老贼态度坚决,便也果断点头附和。而子聪则不动声色的说道:“太师言之理,小僧确实没有考虑到这点——险些误了太师大事,惭愧之至。既然太师决意立全皇后嫡子,那么依太师之见,又该立全皇后的那位皇子?”
子聪问贾老贼这个问题,其实也是贾老贼这一年多时间一直头疼的问题,目前种种迹象来看,赵显无疑最有贾老贼的风范,同时继承了贾老贼和全玖的所有优点,聪明好学又机警狡诈,办事很有头脑和手腕,更难得的还是有一股锄强扶弱的善心,让他继承皇位,对大宋江山无疑更加有利。——可问题是,贾老贼这个儿子偏偏对贾老贼充满敌意,让他继承了皇位,贾老贼将来恐怕想要善终都难。倒是小儿子赵昺对贾老贼十分亲切,只是赵昺年龄还太小,现在还看不出优劣。
反复考虑良久,贾老贼打了一个呵欠,无精打采的说道:“现在考虑这个问题还是早了点,等明年吧。事关重大,本官想再仔细观察一年,明年下半年再奏请皇上择立太子。——本官太累了,你们一定也很累了,早些回去休息吧。”
“那太师请早些安歇。”贾老贼的几个走狗不敢多言,只是纷纷起身告别。子聪来向贾老贼告辞时,贾老贼忽然叫住他,问道:“子聪大师,本官不太擅长数学和天文,这两项是你最拿手的,而且你的时间也比本官更充裕一些。要不本官给万岁上一道奏表,请皇上恩准你也出任三位皇子的老师,如何?”
子聪心头一震,定神细看贾老贼的目光时,发现贾老贼布满血丝的双目中目光炯炯,精光四射,却看不出半点喜怒哀乐。子聪的心一下子又提到了嗓子眼,盘算半晌才答道:“太师对小僧有知遇提携大恩,差遣之事,小僧赴汤蹈火,那敢不从?”
最终卷
汉家江山
!第二十七章
无招胜有招
和平时期的时间过得既快又慢。从咸淳四年年底阿鲁忽进入中原和阿里不哥火并,转眼一年多的时间就已经过去,华夏大地不知不觉间已经跨进了咸淳六年的春天。
在这段时间里,阿鲁忽的游牧骑兵一直在中原飘忽游荡,不断劫掠骚扰阿里不哥的控制区,抢走大量财物和金银送回国中,阿里不哥虽然调动了大量军队围剿,无奈阿鲁忽军全是骑兵,行踪不定又机动灵活,禀承着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的十字方针游击作战,加上时不时还可以得到史天泽军和李璮军的军需支援。所以阿里不哥军不仅死活歼灭不了这支狡猾的同族骑兵,主力军队反而被拖得筋疲力尽,师老人疲,好不容易利用伪宋朝廷建立起来的一点薄弱后方也被破坏怠尽,饿殍遍野,完全丧失了侵犯江南的后勤基地作用。
“再这么下去不行,要是再这么下去,老子迟早要走上忽必烈被耗死的老路。”到了咸淳六年春暖花开的日子,眼看着控制地里连种粮都找不出几颗了,阿里不哥这才慌了手脚,开始考虑被自己多次拒绝的刘整建议——也就是向察哈台汗国割地求盟。联手对抗大宋迫在眉睫的全面北伐。于是乎,以中原大地为舞台,又一场合纵连横的好戏就此展开……
“报——!吕文焕将军飞鸽传书!”亲兵队长拿着薄竹管冲进红梅阁书房,向正在讨论春耕情况的贾老贼和子聪等人献上十万火急的传书。贾老贼一努嘴,廖莹中忙上前接过吕文焕的书信,打开念道:“启禀太师,我军细作探知,阿里不哥军近日停止了对阿鲁忽军之围剿,并向潼关派出使者,似有和解之意。吕。”
“阿里不哥还不算太蠢嘛,终于想到要和阿鲁忽和解了——可惜,太晚了。”贾老贼捻着新近蓄的胡须微笑,很是不屑阿里不哥的有勇无谋。对此事早有心理准备的子聪、廖莹中和咎万寿等人也是会心微笑,赞同贾老贼对于此事的看法。咎万寿还微笑着补充道:“也不知道阿里不哥是打算把那块地盘割让给阿鲁忽,换取和解结盟,凤翔路和京兆府路?河北东路(山西)?还是南京路(河南)?”
“河西走廊一带,阿里不哥虽然还控制着几个大城池,但实际上已经是阿鲁忽的控制地了,阿里不哥就算想拿这块土地去坑他,阿鲁忽也未必会上当。”子聪微笑分析道:“至于河北东路嘛,盛产可以锻炼钢铁的煤炭,还有一些铁矿,农业田地被破坏得也比较少,快穷得当裤子的阿里不哥也舍不得给阿鲁忽。所以嘛,阿里不哥割让凤翔路和南京路的可能性应该最大。”
“有道理。”咎万寿点点头,又转向贾老贼问道:“太师,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是不是派一个使者去潼关。对阿鲁忽许以厚利,破坏阿里不哥和阿鲁忽的结盟?顺便要求阿鲁忽遵守与我们的盟约,继续和阿鲁忽开战到底?”
贾老贼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用手指头敲打着桌面闭目盘算,片刻后,贾老贼才绽露微笑说道:“用不着,不管怎么说,阿里不哥和阿鲁忽都是堂兄弟,咱们挑拨人家兄弟阋墙——有损阴德,说不定会遭报应的。他们兄弟俩想要和解,就让他们和解去吧。”
“什么?”咎万寿和廖莹中都瞪大了眼睛,心说你贾老贼说话也不脸红,如果挑拨离间真会伤阴德遭报应——那你贾老贼死了以后绝对要下十九层地狱!贾老贼却神秘微笑,又摆手说道:“就这么定了,子聪大师,麻烦你为本官草拟一道奏章,请天子赐兀鲁忽乃的儿子木八刺沙金牌十面,白银千两,钱万贯,再从宗室里找一位公主或者郡主什么的,向木刺八沙求亲。”
“小僧明白。”子聪会心阴笑。忙按贾老贼的吩咐提笔拟文。乘着贾老贼出门方便的时候,满头雾水的廖莹中和咎万寿忙向子聪询问贾老贼这么做的原因,子聪奸笑答道:“阿里不哥,阿鲁忽,皆豺狼饿虎也,饱之则去,饿之食人。贾太师若是派出使者去潼关,大宋与阿里不哥竞争开价,阿鲁忽必然待价而沽。大宋纵然成功,也得付出重大代价,而且也不能彻底消除阿鲁忽与阿里不哥之间复合的可能。”
“明白了。”咎万寿第一个醒悟过来,恍然大悟道:“所以贾太师干脆就不去阻止阿里不哥与阿鲁忽两个鞑子和解结盟,转而收买笼络兀鲁忽乃母子,利用这对母子在察哈台国的强大影响力,在阿鲁忽军队里埋下祸种,假以时日,就又有机会挑拨阿鲁忽和阿里不哥重新开战!”
“不错!”子聪大力点头,狞笑补充道:“阿里不哥和阿鲁忽都是豺狼本性,彼此之间不管怎么和解,这一年多来结下的仇怨也不可能完全消除,等到阿里不哥付出惨重代价换取了一张比檫腚纸还不如的盟约后,我们只要随便点上一把火,让两家重新开战易如反掌!而且阿鲁忽和兀鲁忽乃夫妻之间也不过是在互相利用,太师笼络兀鲁忽乃的儿子,还可以在必要时,起到挑拨阿鲁忽和兀鲁忽乃夫妻反目的效果!一箭双雕,何乐而不为?”
“高,高,贾太师果然高明。子聪大师也果然高明!”咎万寿和廖莹中异口同声的称赞,又同时在心里擦了把冷汗,心说贾老贼和子聪这对搭档真是越来越阴险奸诈,计谋也是越来越狠毒隐蔽,差不多是到了厚而无形、黑而无色、无招胜有招的地步……
……
子聪的乌鸦嘴一向都非常灵验,阿里不哥还真是拿凤翔路和南京路的土地去换取阿鲁忽的停战,另外还双手奉上大量从各地搜刮来的金银财宝,使者更是在阿鲁忽面前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哭诉黄金家族的创业之艰辛,守业之艰难,希望阿鲁忽能看在苍狼白鹿的份上,与阿里不哥化干戈为玉帛,联手对付贾老贼这条躲在长江南面磨尖了毒牙的毒蛇。
虽说南京路这些年已经被忽必烈、宋军、阿里不哥和阿鲁忽轮流糟蹋得不成样子,可还是要比阿鲁忽控制的沙漠蛮荒之地强上许多,土地也更加富庶,出产更丰富,对阿鲁忽夫妻还是有着极大诱惑力,再加上连年征战,察哈台汗国的军队也颇为疲倦,同样需要时间休养生息。所以阿鲁忽夫妻也没和原先的盟友南宋军队商量,直接就厚颜无耻的接受了阿里不哥的求和结盟请求,与阿里不哥约定以黄河为界,双方军队一起退出对方的土地,从此之后再不开战。联手对付宋军随时可能到来的北伐之师。
答应了与阿里不哥和解后,阿鲁忽和兀鲁忽乃夫妻开始还担心贾老贼借口他们背盟弃约,出兵攻打他们在中原控制的土地,还为此揣揣不安了几天时间。可最后的结果却让阿鲁忽夫妻喜出望外,贾老贼派出的使者抵达潼关后,不仅没有指责他们背叛盟约的不义之举,还以个人身份大大恭喜了一通阿鲁忽夫妻在与阿里不哥的战争取得的战果,并且递上大宋国书和赵禥送给兀鲁忽乃儿子的礼物,提出与察哈台汗国联姻。面对这样的结果,自认为在两边都占了大便宜的阿鲁忽夫妻笑得嘴都合不拢,赶紧收下贺礼并答应南宋朝廷提出的联姻要求。还派出了使者南下临安,商量木八刺沙与赵氏皇女的亲事。
高高兴兴的吃下贾老贼主动喂来的定心丸,阿鲁忽夫妻完全放下心来,赶紧率领军队重新进入南京路和凤翔路,接管城池地盘,任命地方官员制订法典,修宫殿建牧场招募移民,摆出一副准备在中原放手大干一场的架势。而这些消息传到涿州后,正在准备重新围攻大都的阿里不哥当场就赏给刘整两记大耳刮子,打得刘整的牙齿都飞了两颗,满口鲜血。
“你干的好事!”阿里不哥怒气难消,又一脚把刘整踹了个狗吃屎,疯狂咆哮道:“你不是说只要我们和阿鲁忽和解,把南京路的万亩良田割让给阿鲁忽,阿鲁忽就肯定在南京路和宋蛮子开战,让我们可以坐山观虎斗!现在南京路已经丢了,宋蛮子不但没有和阿鲁忽开战,反而还和阿鲁忽逆贼联姻结亲!你说,你说,这到底是为了什么?现在该怎么办?”
蒙古众将和伪宋朝廷文武官员都噤若寒蝉,跪趴在地上连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口,刘整更是哭都哭不出来,强忍着疼把牙齿咽进肚子里,磕头说道:“大汗息怒,此乃贾似道老贼的以退为进之计,假作不再追究阿鲁忽的背盟之举,还主动提出联姻结亲,其真正目的只是暂时稳住阿鲁忽夫妻。大汗且请暂时忍耐,先扫除大都这个最后的后方隐患,然后再设法离间两家关系,分而破之。”
“放屁!等到那时候,阿鲁忽的儿子早成了宋蛮子皇帝的女婿了!”阿里不哥又是一脚把刘整揣出去老远,吼道:“马上派一个使者去见阿鲁忽,命令他立即停止和宋蛮子联姻结亲!否则的话,我就当他是背叛盟约,和他重新开战!”
“大汗,不能啊!”刘整不顾全身摔得剧疼。爬起来膝行到阿里不哥面前,抱着阿里不哥的双腿嚎啕大哭,“不能啊,大汗,如果你真这么做了,我们先前的努力就白白浪费了!阿鲁忽肯定又要和宋蛮子联手,向我军重新开战了!”
“滚!”阿里不哥大怒之下又是一脚把刘整踹开,刘整却又扑了上来,继续抱着阿里不哥的双腿大哭劝阻,阿里不哥火气更大,喝道:“来人啊,把刘整蛮子给我拖出去!抽三十鞭子!”两个怯薛应声而上,架起刘整就往外走,刘整则一边疯狂挣扎一边声嘶力竭的哭喊,“大汗,不能向阿鲁忽威胁开战啊!微臣是为了你的江山万年着想,不能啊!不能啊——!”
“放屁,你想把老子坑死才是真的!”阿里不哥破口大骂一句,又指在跪满遍地的文武官员怒喝道:“没听到朕的旨意吗?马上去给阿鲁忽传旨,命令他不准和宋蛮子联姻!”
“遵旨。”蒙古众将一起战战兢兢的答应。跪在赵孟頫旁边的唐笑忽然膝行几步,向阿里不哥磕头说道:“大汗,奴家冒死呈奏一句,刘将军说阿鲁忽可能和宋蛮子重新联手抗击我军,奴家认为不能不防。”
“臭婊子,难道你也想阻止大汗?”没等阿里不哥说话,也速台抢先破口大骂起来——也速台可是很清楚唐笑滚了多少次阿里不哥的被窝。
“奴家不敢。”唐笑吓了一跳,赶紧说道:“奴家只是认为大汗应该做好两手准备,如果阿鲁忽逆贼真的拒绝大汗的命令,与宋蛮子重新联手,大汗也不至于措手不及。”
“两手准备?说得容易。”也速台昂起高贵的下巴,冷哼着问道:“那你认为该怎么办?如果说不出来,我抽死你这个臭婊子!”
“大妃……”阿里不哥倒有点怜香惜玉,想劝也速台收回这句话。不曾想唐笑毫无惧色,马上答道:“大皇后娘娘,奴家确实有一个办法,可以在阿鲁忽逆贼翻脸时出奇制胜。”
“哦?那你快说来听听。”阿里不哥惊讶问道。唐笑嫣然一笑,妩媚说道:“大汗,阿鲁忽逆贼的军队接管南京路后,主要驻扎在洛阳至开封一线——当年宋蛮子端平北伐之时,军队也是主要驻扎在这一带,后来奴家的外公率领一支军队挖开了黄河大堤,淹死了蛮子士兵和蛮子百姓。现在是春季,黄河的桃花汛马上就要到了……”
“妙啊,我怎么把挖开黄河这招忘了?”阿里不哥一拍大腿,喜滋滋的自责,“要是去年春汛秋汛的时候我想起这招,阿鲁忽逆贼的乌合之众肯定一个都跑不了!”
“大汗太谦虚了,这样的雕虫小技,大汗肯定早就想过了,只是怜惜南京路的天生万物,所以不愿用而已。”唐笑娇滴滴的给阿里不哥抛去一顶高帽子。被拍得全身舒畅的阿里不哥放声大笑,点头道:“好,就这么一办,一边给阿鲁忽逆贼派去使者,一边在黄河岸边埋伏一支军队。要是阿鲁忽那个逆贼胆敢背叛于朕,就挖开黄河,淹死这帮逆贼!”
“其实,就算阿鲁忽那个逆贼答应了拒绝和宋蛮子联姻,老子也可以挖开黄河淹死他们。”阿里不哥心中忽然又产生这么一个念头,“死了的敌人,总是最好的敌人。”
最终卷
汉家江山
!第二十八章
逼上梁山
阿里不哥使者无理的要求彻底激怒了阿鲁忽夫妻。兀鲁忽乃就不用说了,木八刺沙是她的亲儿子,亲儿子能够和一个强大帝国联姻,对兀鲁忽乃母子夺回察哈台汗国的实际控制权大有益助,兀鲁忽乃自然是求之不得,可阿里不哥竟然以外人身份干涉,逼着木八刺沙和赵氏皇族退亲,这可大大惹恼了权利欲望极强的兀鲁忽乃——破弃与阿里不哥刚刚结成的盟约这个念头,也迅速涌上了兀鲁忽乃心头。
与兀鲁忽乃的现实势利不同,阿鲁忽虽然对继子的婚事能否成功并不怎么在意,可阿里不哥对他家事的干涉,毫无道理的强迫他和赵氏皇族反目成仇,这点可让阿鲁忽大大不满。不过阿鲁忽为了谨慎起见,还是决定派个使者去涿州见阿里不哥,声明察哈台汗国与赵氏皇族联姻只是普通的姻亲关系,并不针对第三者——虽然这个声明连阿鲁忽自己都不会相信,但国与国之间说的基本上都是这样的鬼话,说真话反倒不多见,也基本没有人信。
使者派出去了,深知阿里不哥狗熊脾气的阿鲁忽夫妻为了谨慎起见,还是积极调动兵马密切监视黄河以北的动静。随时准备应对阿里不哥军接踵而来的报复。可阿鲁忽夫妻做梦也没想到的是,阿里不哥的报复竟然会来得如此之快,就在使者出发后的第三天,也就是南宋咸淳六年的二月十三日夜里,黄河的桃花汛洪峰流经河南时,阿里不哥的军队竟然挖开了三段黄河大堤,浑浊的黄河水瞬间淹没了南京路的大片土地,洛阳、郑州和洛阳三座重要城池同时遭到洪水袭击,一夜之间,无数百姓葬生鱼腹,流离失所,阿鲁忽的沙漠铁骑也在洪水泛滥中损失惨重,无数驻扎在野外的士兵、战马和骆驼丧命,军器粮草损失无数,刚刚建起的牧场和粮田也泡了汤,差点把阿鲁忽和兀鲁忽乃夫妻的裤子都赔了出去。
虽然阿里不哥军在挖快黄河大提时并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但暴跳如雷的阿鲁忽夫妻还是用脚指头的都能猜到罪魁祸首究竟是谁,狼狈不堪的逃出黄泛区后,阿鲁忽夫妻立即着手安排报仇行动。而远在临安的贾老贼得到消息后,狂笑得意之余,立即让就近的吕文焕军派出使者与阿鲁忽军队联系,对阿鲁忽军的不幸遭遇表示亲切慰问,并且抱着菩萨一样的心肠向阿鲁忽军提醒道:“察哈台汗,阿里不哥伪汗倒行逆施,天怒人怨,但百姓是无辜的——虽然阿里不哥伪汗北征大都山西空虚,但春耕正在紧要关头。还望察哈台汗为天下苍生着想,不要攻打山西破坏春耕,否则不光是阿里不哥伪汗来年的军粮会受到影响,山西百姓也必将陷入饥荒。”
有了贾老贼的‘好心’提醒,正准备杀进河北找阿里不哥算帐的阿鲁忽夫妻醒悟过来,立即掉转马头杀进阿里不哥军兵力空虚的山西,在阿里不哥控制区域内情况相对最好的山西大地上烧杀抢掠起来,三下两下就把阿里不哥的粮草和武器补给基地给破坏怠尽。这么一来,原本打算和阿鲁忽在华北平原决战的阿里不哥傻了眼睛,不得不抽调兵力从太行山进山西与阿鲁忽军抗衡。于是乎,刚平静了一个多月的中原战场自然而然的又乒乒乓乓打成了一团,躲在临安蓄养毒牙的贾老贼又可以隔着长江淮河慢慢的欣赏狗咬狗好戏了。
战场上一切顺利,生活中却极不顺利,头一年的九月十九到玉皇庙给送子娘娘上香许愿后,为儿子问题急得火烧眉毛的梁薇和李妴等女除了互相商量着为贾老贼怀孩子外,还遂了贾老贼长期以来的心愿,让李慧娘也和贾老贼圆了房。可几个月时间下来,不管怎么求神拜佛,贾老贼累了个半死,九个老婆却没有一个肚子见动静。最后梁薇和李妴等女没了办法,只好再遂贾老贼一个心愿。让贾老贼到杨家求亲,把杨亮节的姑姑杨秋儿也娶进家门,最后碰一次运气。
其实杨亮节的父亲早就可以把幺妹妹嫁出去的——不说杨家出了一个贵妃,就凭杨秋儿的容貌,求亲的人也能把杨家的门槛给踩破了,只可惜杨秋儿一个都看不上眼,死活就是不答应,二十好几了都没嫁出去,直到贾老贼请的人来说媒时,杨秋儿才没有开口反对,只是红着脸不吭声。杨亮节父亲这才醒悟过来,赶紧把父母留给自己的拖油瓶甩出去,一口答应并把婚事订在五月初二。
众所周知,咱们的贾太师早在襄阳决战前就对杨秋儿垂涎三尺,如今终于心愿得尝,也不顾脸皮的大操大办起婚事——虽然因为梁薇已经坐定了大房的位置,杨秋儿的花轿只能从侧门抬进半闲堂,但贾老贼还是想用一个隆重婚礼的补偿杨秋儿。可好不容易准备得万事具备只欠东风,就在婚礼即将举行的头一天早上,出事了,而且还是出了大事……
“微臣李芾谨奏吾皇万岁。”五月初一的早上,因病时隔十三天赵禥终于再度上朝的时候,对大宋朝廷和赵氏皇族忠心耿耿的左丞相李芾跳了出来,主动挑起赵禥立嫡的话题,并且当众宣读自己的万言奏章,“……太子乃一国储君,国之根本,如能早立,则宗社幸甚。天下幸甚。臣不胜战栗恐惧之至,为此具本亲赍,谨具奏闻!”
“文言文就是麻烦,你直说要让赵禥立太子不就得了?何必要念上一个多时辰?”在金銮殿上站都腿都发软的贾老贼心中嘀咕,很是佩服跪在那里还能念得抑扬顿挫的李芾——光这份耐力,贾老贼就远远不如。而从赵禥带着病色的脸上表情来看,估计他心里和贾老贼的心思也差不多——前面说过,贾老贼上朝时赵禥不敢坐下,所以他受的罪也和贾老贼差不多。好不容易等李芾念完,就迫不及待的打着呵欠说道:“李爱卿,你的忠心朕明白了,不过朕现在还年轻,年富力强,用不着那么早立太子,这事就容后再议吧。诸位爱卿,如果没事的话,就散……”
“皇上,早定太子,有利于大宋江山啊!”李芾早有心理准备,马上膝行几步大叫起来,彻底打破了赵禥立即散朝的美梦。那边右丞相马廷鸾、礼部尚书江万里、范东叟、王会、洪天锡、邓道和徐直方等一帮老臣清流也是纷纷出列,跪下奏道:“微臣等附李丞相之议,早定太子。有益于大宋江山。”只在眨眼间,金銮殿上就跪倒了一大片,剩下的基本是贾老贼的党羽,没有贾老贼点头前不敢说话,还有伍庆志之流的墙头草,在没拿准赵禥心思前也是绝对不敢开口。
赵禥性格懦弱也没心机,对李芾劝他立太子的事情也没想到其他地方去,只是觉得现在几个儿子都太小,这事提的早了点,可看到金銮殿上呼拉拉的跪倒一大片人,赵禥立即就慌了手脚。忙把求助的目光转向大忠臣贾老贼,希望贾老贼帮忙拿一个主意。谁知贾老贼低着头装没看见,赵禥没了办法,只好主动问道:“师臣,这事你怎么看?”
“此乃陛下家事,老臣不宜干涉。”贾老贼半天才憋出一句。不过话一出口,贾老贼立即就考虑到自己率军北伐后,赵禥如果真有什么三长两短可不是闹着玩的,所以贾老贼忍不住又补充了一句,“不过依老臣愚见,早立太子,对大宋江山有百利而无一害,对万岁也毫无影响。”
贾老贼的话提醒了赵禥,赵禥开动他所用不多的脑袋仔细一想,发现确实是这样,反正只是立太子又不是逼自己退位,对自己毫无影响,而且立了太子以后,这些罗里罗嗦的老家伙也不会继续缠着自己。贾老贼手下的那帮狗腿子见主子开了口,马上也是纷纷发言附和,很难得的和清流名士一党站在一起,而伍庆志之流的墙头草更是争先恐后的跪倒附和,搬出各种各样的理由支持赵禥早立太子,那大义凛然的模样,仿佛首先提议的李芾和马廷鸾都没有他们忠心一样。
“也好,既然诸位爱卿都是这意思,那这事朕就准了。”赵禥终于点头,说道:“待朕与太后、皇后仔细商量商量,这几日就把太子的人选定下来,再商量何时正式册封。好了,朕也累了,散朝吧。”
“吾皇圣明,万岁,万岁,万万岁。”南宋清流言官又一次在与皇帝的争辩中获得胜利,自然是得意志满的散朝离去。贾老贼则愁容满面,他直到现在还拿不准究竟该让那个儿子去篡夺赵家江山。原本打算再观察一段时间再说,但是被李芾和马廷鸾这帮清流言官一闹,贾老贼的算盘可就完全被打乱了。
“唉,先把和杨秋儿的亲事办了再说吧。”思来想去,贾老贼也只好认命……
……
贾老贼认命准备过一两天就慎重考虑立嫡大事,可贾老贼的一帮党羽却不敢闲着,才到下午时分,廖莹中、宋京、韩震和翁应龙四条老走狗就摸进红梅阁书房,鬼鬼祟祟的把三份名单放到贾老贼面前,廖莹中阿谀笑道:“太师,小生们今天派人四处打听了一下,初步弄清楚了朝中百官对拥立那一位皇子为太子的态度,这是三位皇子各自获得的拥戴官员名单,请太师过目。”
“不错,才一个中午就调查了一百多个官员,效率比以前快多了。”贾老贼先夸奖四条老走狗一句,这才拿起名单细看。和所有人的预料一样,支持俞妃所生的二皇子赵昰的官员最少,区区小猫两三只,不可能翻起什么风浪;而贾老贼的私生子赵显和赵昺之间竞争最激烈,九成的以上官员都支持他们两兄弟的其中之一册封为太子,但仔细一看各自获得的官员支持数量,贾老贼不由目瞪口呆——支持小儿子赵昺的官员数量,竟然比支持赵显的官员数量多出足足一成。
“怎么可能?支持大皇子的官员怎么还没三皇子的多?”贾老贼万分惊讶,几乎怀疑几条老走狗是拿一份假名单来哄自己——因为按常理来说,赵显是嫡子又是长子,拥护他的官员应该更多才对,而且对于并非贾老贼一党的南宋官员来说,支持年纪较长的赵显继位,也可以早些有希望摆脱自己专权的局面。可现在包括左右丞相在内的官员都支持赵昺而不支持赵显,这可大大出乎贾老贼的预料了。
“不奇怪,其实支持三皇子的官员,大部分都是向着我们的。”宋京解释道:“说句大不敬的话,就皇上那身子骨,恐怕很能支撑到太子成年。到时候,太子的年龄越小,对太师你就越有利,所以这些人为了让太师你高兴,就决定支持三皇子了。”
廖莹中补充道:“两位丞相支持三皇子,是因为他们也知道了大皇子喜欢微服出宫的事,认为这样的皇子太没有帝王威严,又耽于玩乐,登基后怕是对大宋江山社稷不利,所以才选择支持比较乖巧的三皇子。”
“倒是支持大皇子那些,都是平时和我们过不去的。”翁应龙杀气腾腾的补充道:“这些家伙肯定没安什么好心,咱们得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让他们知道马王爷有三只眼!”韩震虽然没说话,却一直不断点头,表示也是附和廖莹中等人的意见。
贾老贼不说话了,本来贾老贼也很担心赵显登基长大后自己没什么好下场,可赵显表现出来的才能手段,却又让贾老贼感觉有些舍不得。现在就连其他官员都为自己着想,选择支持赵昺和放弃赵显,这不免让贾老贼更加犹豫难决。这时候,龚丹忽然从外面进来,向贾老贼禀报道:“启禀太师,皇后娘娘来了,说是亲自来给你颁赏贺礼,祝贺你迎娶第十房夫人。”
“祝贺我娶第十个老婆?怕是来找我商量立她那个儿子当太子才是真的吧?”贾老贼心中嘀咕,很是不屑全玖的借口之粗陋。但贾老贼也不得不去做一些表面工作,赶紧领着几个走狗到正门迎接行礼,毕恭毕敬的把盛装凤冠的情妇领进家门,在大厅中跪接赏赐。——不过贾老贼怕多少猜到些内情的李妴吃醋,所以也没敢把老婆们都叫出来,还好全玖也不可能计较。
价值不菲的贺礼送了,全玖果然找借口参观半闲堂,甩下大部分随从,领着几个心腹就进了和贾老贼鼓捣出赵昺的红梅阁。到得楼下,全玖使个眼色,以刘济豪为首的侍卫宫女便自动留下,贾老贼也是一个眼色,跟着旁边的亲兵也马上留下,把住所有上楼台阶,贾老贼和全玖两人便又有了一个幽会的地方。
进得红梅阁书房,全玖毫不客气坐到贾老贼的太师椅上,斜着眼睛渺贾老贼,一副不满模样。弄得贾老贼很是奇怪,还在心里说自己最近没得罪全玖啊?半晌后,全玖才冷哼道:“果然是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往常一有机会和我在一起就动手动脚,现在可好,明天就要娶美人了,今天我主动送上门来,你倒装得象是个坐怀不乱的柳下惠了。”
“原来是这样啊。”贾老贼恍然大悟,忙淫笑着走上去,一把抱住全玖,在她嘴唇上一阵乱吻,然后又双手探进全玖衣中,在她喷香柔滑的娇躯上大肆搓揉,直到全玖转怒为喜依偎在怀里,贾老贼才把她抱起来自己坐下,让全玖坐在自己的腿上,捏着她丰满的豪乳,淫笑道:“吃醋了?不过这事不怪我,是梁薇和李妴她们逼着我讨的,想看看她能不能给我留个种。”
“没良心的,你倒在外面左拥右抱了,让我一个人在宫里独守空房。”全玖幽怨的瞪上一眼,又在贾老贼肩上啃上一口,恨恨问道:“自己说,你几个月没进宫里去看我了?”
“这不是忙吗?又怕进宫次数太多,惹人怀疑,对你不好。”贾老贼苦笑着回答一句,大手又迅速滑进全玖的裙子里,淫笑问道:“怎么?想要了?”
全玖羞涩不答,只是又在贾老贼身上掐了几把,后来见贾老贼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全玖这才羞红着脸说道:“想欺负人家的话就抓紧时间,天快黑了,我得赶着回宫。”
贾老贼淫笑更盛,一边继续挑逗着全玖的情欲,一边淫笑着低声说道:“今天可不行,为了让杨秋儿早些怀上我的孩子,我那几位夫人这三天都不许我碰女人,我得攒给杨秋儿,所以只好委屈皇后娘娘一下了……”
贾老贼的话还没有说完,全玖俏脸上已经全是妒意,忽然一把扯住贾老贼腰带,咬牙说道:“你做梦!今天我得先把你给榨干了,一点都不留给那只狐狸精!”说着,全玖飞快就解下丽裙,主动压了上去……
全玖胆子再大也不敢过于耽搁,所以仅是迅速把贾老贼榨出一次就没有继续,然后依偎在贾老贼怀里,轻轻噬咬着贾老贼的胸前皮肉休息。贾老贼也怕时间耽搁过长,一边抚摩着全玖的如丝肌肤,一边柔声说道:“玖儿,你是为我们儿子的事情来的吧?你说说看,我应该拥护我们的那个儿子被立为太子?为了这事,我这几年可是头发都愁白了不少。”
“拥立你的儿子?你还真是想当吕不韦想疯了。”全玖白了贾老贼一眼,又凑在贾老贼耳边低声说道:“你以为我不为这件事犯愁啊?你上次从四川回来以后,我每天只要有时间,也都在为这件事发愁。”
“可怜天下父母心。”贾老贼叹了口气,又问道:“那你考虑得怎么样?我们的两个儿子谁更适合?”
“如果你想做吕不韦,又不想落到吕不韦的下场,那你就得考虑清楚。”全玖的回答让贾老贼大吃一惊,全玖幽幽说道:“我思来想去,虽然这么做对显儿残酷了一些,可是为了你的将来好,所以你还是拥立性格温和的昺儿当太子最好。”
“可显儿比昺儿聪明,学业和能力也都比昺儿好啊?还对你那么孝顺。”贾老贼吃惊问道。全玖轻声答道:“这些我当然知道,可显儿心机太深了,对你又没有什么好感。他如果当了太子和皇帝,将来不管知不知道你是他的亲生父亲,他都不会放过你。”
最终卷
汉家江山
!第二十九章
选择
“为了你着想,我觉得你还是拥立昺儿当太子更好。”全玖的决定让贾老贼惊诧万分——在贾老贼印象中和从掌握的宫廷情报来看,全玖最疼爱的儿子应该是长子赵显,而不是幼子赵昺,所以贾老贼才会在明知赵显对自己满怀敌意的情况下,仍然舍不得放弃这个儿子,但现在全玖竟然主动提出舍赵显而立赵昺,这可就大大出乎贾老贼的预料了。贾老贼甚至生出这么一个念头,“玖儿该不会是在故意试探我吧?”
见贾老贼久久不说话,冰雪聪明的全玖很快就猜出贾老贼的心思,便柔声说道:“师宪,你不要误会,我这次真的不是试探您,而是说的心里话。我们大儿子的性格和脾气太象我们俩了,他如果继位,我是他的亲娘,他不会对我怎么样,可你就绝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为了你,也为了你的一家,所以我才认为你应该拥立昺儿。”
“可显儿聪明早熟。又很有明君风范,放弃他,只会是大宋江山的损失。”贾老贼痛苦的答道。全玖几乎落泪,哽咽道:“亏你还自吹博古通今,难道你不知道自古明君多暴君这个千古不变的真理?以显儿的性格,他即便知道你是他的亲生父亲,也绝对不会放过你!倒是昺儿,性格柔弱乖巧,对你也十分尊敬,就算知道我们的事,也不会对你痛下杀手,起码可以让你有一个善终啊。”
全玖难得的真心话,确实是全心全意为贾老贼的将来着想,也饱含了她在内心深处对贾老贼的诚挚感情。听到这些话,贾老贼感动万分,不禁搂紧全玖,在她嘴唇上深情一吻,柔声说道:“玖儿,你放心,这件事我会慎重考虑的。在我做出决定之前,你先不要把这个打算告诉任何人。”
“我知道。”全玖低下螓首,颇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其实今天散朝以后,……傻子就问过我的意见,我还没回答他,等他下次再问,我就说你是先皇的托孤重臣,又是皇子的老师和朝廷首辅。应该首先征求你的意见。”说到这,全玖顿了一顿,轻声说道:“至于怎么选择,你自己仔细考虑,你是儿子的亲生父亲,我听你的。”
贾老贼更是感动,又搂着全玖深情热吻,良久方歇,又深情对视许久后,两人才互相帮助着穿好衣衫,默默无语的出分告别。全玖领着宫女侍卫回宫,贾老贼则继续留在西湖半闲堂,一对最为相配又情投意合的苦命鸳鸯近在咫尺,却远隔天涯。
送走了全玖后,李妴和梁薇等女这才闻讯赶到红梅阁捉奸,早就怀疑贾老贼和全玖关系不对的李妴本想逼着贾老贼脱裤验奸,可是看到贾老贼那擦所未有的阴郁表情,李妴最终还是没敢动手,反而把其他姐妹劝了出去,留下一直没有说话的贾老贼在房间中冷静思考。
当夜,红梅阁书房中灯光彻夜未灭……
……
第二天是咸淳六年的五月初二。同时也是贾老贼和杨秋儿成亲的日子,所以贾老贼早早就向赵禥告了假,恨透了早朝制度的赵禥也乘机休朝一天,派出太监颁布赏赐后就一头扎进后宫脂粉堆里就不再抬头,临安朝廷里文武官员也几乎跑到西湖葛岭去给贾老贼道喜,溜须拍马,一时间,半闲堂中再一次宾客云集,胜过闹市。可谁也不知道的是,就在葛岭山下,一双幼小的眼睛正远远盯着半闲堂的热闹景象,眼神中充满妒忌和敌视……
“大殿下,时间不早了,如果你想去半闲堂亲自祝贺,我们现在就得上山了。再晚的话,半闲堂里官员更多,认出我们来的话就麻烦了。”向士壁之子、同时也是赵显贴身侍卫的向洪杰低声说话,向马车上化装成普通百姓的赵显提醒道。向洪杰又重复一次后,赵显这才回过头来,冷哼说道:“不去了,文武官员包括左右丞相都去了,我还去干什么?还让那些马屁精以为我也是去拍马屁,争取让贾似道拥立我为太子。”
向洪杰苦笑,被刘济豪安排到赵显身边的他经过两年多时间接触,可是太清楚赵显对贾老贼的痛恨了。这几年来,大宋江山的民政兵权几乎全部落到贾老贼手里,临安、四川、两淮和京湖四个最重要主力军区被贾老贼经营得针扎水泼不进,几乎到了只听贾老贼命令而无视赵禥圣旨的地步,剩下的广南军区和沿江军区不仅位置和力量次要。而且也不敢对贾老贼有半点违抗,大宋土地上最有权势的人其实已经是贾老贼,而不是皇帝赵禥。面对这样的情况,先天不足又对贾老贼无比信任的赵禥倒是没有任何意见,可对于同时继承了贾老贼奸诈多疑性格和全玖贪权猜忌性格的赵显来说,却是比杀了他还要痛苦的事情——没办法,上一代的品种实在不怎么样。
“殿下,卑职认为你最好还是去一趟的好。”向洪杰好心建议道:“李丞相昨天已经在早朝上提出了立太子的事,皇上也答应了。这就是说,现在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你绝对不能让贾太师对你产生半分反感。”
赵显低头不答,只是被向洪杰劝得有些心动。这时候,赵显的另一个贴身侍卫、青阳梦炎之子青阳千快步跑了过来,把一份密封的书信双手捧到赵显面前,低声说道:“大殿下,在昨天,贾太师的几个心腹大概打探了一下文武百官对择立何位皇子册封太子的态度,这是他们统计的名单——大皇子在红梅阁里内线誊抄出来的。”
“干得好。”赵显夸奖一句,不动声色的接过书信拆开,拿出三份名单仔细一看,一个熟悉的笔迹立即跃然在目——那是赵显众多老师中,其中之一的笔迹。看完那三份没有半字修改的名单后,赵显继承至贾老贼和全玖的清秀脸蛋立即充满了愤怒。恨得直咬牙,“一群马屁精,知道立三弟对某人最有利,所以就赶紧来拍马屁了!”
“大殿下,怎么了?”向洪杰和青阳千不敢去看名单,只是压低声音问道。赵显闭嘴不答,只是讨来火石火镰,亲自打火把那三份名单烧毁,凝视着三份名单缓缓化为灰烬后,赵显终于开口说道:“你们俩陪我上山,去给贾太师祝贺送礼。从小路上山进后门。别让其他人知道。”
“遵命。”向洪杰和青阳千一起答应,忙从马车里捧出一个装有十颗南海大珍珠的礼盒,陪着赵显从小路登上葛岭,其他的侍卫则留在原地等候。
贾老贼既然住在葛岭,葛岭上山的大路小道看守自然严密无比,赵显一行三人一路走来,竟然遇到四起军队盘查,好在向洪杰和青阳千既是名门之后又是御前侍卫,亮出身份后立即获得通行,所以到得下午时,赵显一行便从后门进到了半闲堂。
半闲堂占地面积很大,虽然前院热闹非凡,但后院却静悄悄的十分安静,还有不少的空闲房间,在贾府家仆引导下,赵显一行寻了一间僻静宽大的房间坐下,喝着茶等待仆人通禀。片刻后,胸前戴着一朵大红礼花的贾老贼便闻讯赶到,进门就要向赵显磕头行礼,“老臣不知皇子殿下驾到,有失远迎,还望殿下恕罪。”
“老师不必多礼。”赵显抢上前去搀住贾老贼,一张小嘴象是抹了蜂蜜一样的甜,笑眯眯的说道:“老师你是禁城骑马、剑履上朝的朝廷元老,学生怎么敢当你的大礼?”说着,赵显向向洪杰一努嘴,向洪杰立即将礼盒捧来打开,赵显又指着珍珠笑道:“老师纳妾,乃是大喜,学生年幼也没什么好孝敬的,前些日子学生在父皇面前背诵老师教的兵书搏得彩头,父皇赏给学生十颗南海珍珠,学生借花献佛孝敬老师,还望老师切莫嫌弃。”
“殿下厚赐,老臣愧不敢当。”贾老贼赶紧推脱。赵显却硬是把礼盒塞进贾老贼手里,笑嘻嘻的说道:“老师千万不要客气,老师老当益壮。枯木逢春,学生这还要向老师恭喜,祝老师与师娘百年好合,白头偕老,早些抱一个大胖小子。”
“多谢殿下吉言,为了这儿子的问题,老臣可是头发都愁了上百根。”贾老贼一笑,指着自己深陷的眼睛,语带双关的笑道:“就在昨天晚上,老臣还为了‘儿子’的事情愁得一夜未睡,都熬出了黑眼圈。”
“老师切莫着急,老师对大宋忠心耿耿,神佛共佑,相信很快就能喜得贵子。”赵显笑眯眯的说道:“而且学生还敢打赌,老师的公子一定十分孝顺,让老师老有所依,安渡晚年。”
“希望如此。”贾老贼发自内心的大笑兼苦笑,又客套几句后,赵显向贾老贼说道:“老师,学生微服前来道贺,不便在百官面前露面,不过这杯喜酒是一定要讨了喝的。学生想就留在这里,烦劳老师让家人单开一席,不知可否?到时候学生还要向老师敬上一杯,感谢老师的抚育之恩。”
“多谢殿下,还念着老臣的微末之功。”贾老贼满口答应,“一会开席时,老臣先让人给这里安排一桌酒席,然后再抽空过来给殿下陪席。前面同僚,老臣先告辞了,还望殿下恕罪。”
“老师请自便,学生在此等候。”赵显笑眯眯的答应,亲自把贾老贼送出了房门。可贾老贼的背影刚刚消失后,赵显脸上的甜蜜笑容也随之消失,坐回原位一言不发,象是想着什么心事,向洪杰和青阳千也不敢插嘴。
又过了半个多时辰,贾府仆人还真送来一桌丰盛的酒席,又准备了酒水碗筷,换上新茶水便即退下,留下赵显和向洪杰、青阳千继续留在房中等候。直到此刻,赵显才缓缓抬起头来,命令道:“青阳千,去门口守着,别让任何人进来。”
“是。”青阳千依令而行。赵显则缓缓站起,一步一步走到酒席前,颤抖着伸手入怀,从怀中掏出一个白色纸包,打开之后将包中药物倒进酒壶,用力摇晃均匀。旁边的向洪杰看得目瞪口呆,压低声音问道:“殿下,你这是干什么?这些东西你那来的?”
“还记不记得两个月前,我曾经在临安城里的一个茶楼里与人密谈?这东西就是他给的。”赵显冷哼着说道。向洪杰一惊,颤抖着问道:“殿下,那个人不是刘整逆贼派来临安的细作吗?他是想借你的手杀害贾太师!贾太师的身份非同一般,你可千万不能这么做啊!”
“原来,我是不打算这么做。”赵显平静的说道:“但现在不这么做不行了,百官为了讨好贾似道,大部分都站到我年幼的三弟一边。我在皇子中年龄最大,贾似道不会立我,只有他死了,我才有希望。还好,这药要到下半夜才生效,今天给贾似道敬酒的人肯定不少,不会怀疑到我的头上。”
向洪杰本来还想劝阻,赵显却喝道:“我意已决,勿须多言!”向洪杰退后一步,表情犹豫的看着赵显,不再多说一句。赵显则又坐回原位,继续闭目不语。
提心吊胆的等待中,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终于,已经喝得脸红得象猴子屁股一样的贾老贼摇摇晃晃的走了进来,刚进门就抱歉道:“殿下恕罪,同僚们实在是太热情了,如果不是老臣找借口开溜,今天只怕就没办法来给太子陪席了。”
“老师不必客气,学生也没等多久。”赵显勉强一笑,亲自提起酒壶给贾老贼斟上一杯毒酒,自己则拿起一杯茶水,笑道:“老师恕罪,母后管得严,不许学生成年前沾酒——学生以茶代酒,敬老师一杯如何?”
“殿下客气,老臣可不敢当得一个敬字。”贾老贼大笑,毫不怀疑的接过毒酒,与赵显的茶杯一碰。赵显笑道:“学生恭祝老师与师娘举案齐眉,互敬如宾。——老师,请了。”说着,赵显把茶杯放到嘴边,做势要饮。
“多谢殿下。”贾老贼还是一副笑容,又是把毒酒放到了嘴边……
“老师。”赵显忽然又叫住贾老贼,放下茶杯强笑道:“老师,学生还忘记感谢你这些年的教育之恩,还有明里暗里替学生遮风挡雨,学生谢了。”
“殿下不必客气,那都是老臣应该做的。”贾老贼哈哈大笑,又把毒酒一举,笑道:“殿下,请。”
“老师……”赵显的声音忽然有些颤抖,贾老贼放下酒杯,惊讶问道:“殿下,怎么了?还有什么事吗?”
“老师。”赵显犹豫了许久,这才重新斟上一杯茶水,勉强笑道:“老师,学生见你酒已经高了,一会肯定还有人要灌老师的酒,干脆老师又喝茶,和学生碰一杯茶水如何?”
贾老贼楞了一下,缓缓放下酒杯,微笑着接过茶水与赵显一碰,仰头喝下。
“殿下请慢用,有什么吩咐可以向下人吩咐。老臣还有客人要陪,只能先告辞了,还望殿下恕罪。”贾老贼又向赵显拱手告辞,赵显勉强一笑,又把贾老贼送出了门口。待到贾老贼的背影完全消失后,向洪杰和青阳千才压低声音问道:“殿下,你怎么又变主意了?”
“他是大宋北伐的希望。”赵显缓缓低下头,哽咽着说道:“从靖康之耻以来,我大宋君臣、汉人百姓屡受蛮夷欺凌,只有他才能替我大宋一雪前耻,也只有他,才能驱逐鞑虏,光复我汉家江山。我如果杀了他,这希望……就又要象岳武穆那样……破灭了。”
“殿下,那你当太子的事怎么办?”向洪杰和青阳千一起问道。赵显苦笑,半晌才说道:“听天由命吧,母后和他关系不错,我去求求母后,也许还有希望。”
“殿下……”向洪杰和青阳千一起哽咽,向洪杰偷眼看看房梁,缓缓说道:“殿下,微臣认为你一定能当上太子。”
“对,谁也抢不去殿下的太子之位。”青阳千也这么说道。
是夜,喝得站都不站不稳的贾老贼步入洞房,颤抖着掀起杨秋儿头上的红盖头,花烛下,美人如玉,贾老贼忽然泪水泉涌……
……
公元一二六九年,南宋咸淳六年五月初十,南宋平章军国重事贾似道力排众议,当朝举荐赵禥长子赵显受封太子,赵禥允诺。五月二十八,赵显正式受封太子,进位储君。
公元一二七一年,南宋咸淳八年三月初六,经过三年多时间的疯狂备战和舆论准备后,南宋太师、平章军国重事贾似道率领文武百官跪叩午门,向赵禥递交后出师表,请求全面北伐,立誓驱逐鞑虏,光复汉家江山。
最终卷
汉家江山
!第三十章
誓师北伐
为了全面北伐这一天的到来。贾老贼及南宋主战派官员下的力气不可谓不大,除了疯狂屯草积粮和制造北伐舆论外,贾老贼还想方设法的让南宋军民尝到北伐和扩张带来的甜头,奠定民心基础。另外贾老贼还琢磨出了无数诡计宣传来鼓舞军民士气,首先是在征得谢道清和赵禥同意后,贾老贼居然无耻的对天下宣称,说是南宋皇宫为了给北伐提供更多军饷军费,从赵禥、谢道清和全玖一直到普通宫女、太监和侍卫,每一个人都捐出了数目不等的私房钱和金银首饰,每人每天又节约一顿饭钱捐给国库,并将捐献军饷的数字公诸于天下。
树立了宫廷榜样,并不是十分爱财的贾老贼自己也以身作则掏出了腰包,捐了足足一年零六个月的俸禄,另外又拿出一万亩良田出售,所得全部捐给国库以作军饷,把自己也打造成了一个为国为民大公无私的光辉榜样。——当然了,贾老贼也自己也少不得无耻的对外宣称,自己为了给北伐捐军饷,也是每天只吃两顿饭,把节约出来的钱捐给了国库。
有了这两个大榜样带头,南宋各级文武和王公权贵不管是愿不愿意。都只好掏出腰包捐献俸禄,或是捐一年,或是捐半年俸禄——宋朝官员的俸禄可不象明清两朝官员的俸禄那么微薄得可怜,一个只管着几千户人家的最普通县令,一年俸禄换算成今天的人民币,最少都在四十五万元以上!全国上万名文武官员的俸禄加在一起,那又是一个何等巨大的数字?而且其中不少象文天祥、谢枋得、李庭芝和杨亮节等家中豪富又真正爱国的官员亲贵,还有不少想在捐献军饷一事中捞政治分和准备在战后利益分配中大捞一把的地主权贵,更是在俸禄之外捐出了大笔家资,既为贾老贼的北伐大计提供了强大的资金基础,又制造了巨大的有利舆论。
军饷有了,粮草也基本可以维持贾老贼计划中的十八万北伐大军一年所需,火药武器经过硝化棉改革,威力大为提升,并且演练出了一套步兵、骑兵和火药武器相结合的战术,人才比之襄阳决战时更加鼎盛,精兵良将数不胜数;最让贾老贼头疼的骑兵数量也得到大为改善,骑兵军队的总数量也超过了三万,极大的弥补宋军军队机动力不足的弱点。而真正让贾老贼下定决心北伐的还是从海外成功引进了秘密武器——那种被部署在舟山岛上的秘密武器,虽然每个月都要消耗贾老贼的上百匹战马,可到了关键时刻,却将是贾老贼彻底歼灭蒙古铁骑的致命绝招。所以贾老贼对这次北伐行动已经充满了信心,唯一让贾老贼头疼的是,只有如何避免与阿里不哥军打游击战、争取让阿里不哥军和宋军展开最大规模决战而已。
与上一次的襄阳决战和四川光复战一样,贾老贼亲自率军北伐的最大阻力不是来自外界,而是来自对贾老贼极度依赖的赵禥,说什么都不肯再让贾老贼离开临安。逼得贾老贼不得不率领百官跪叩午门递送后出师表,借着百官的舆论压力逼迫赵禥让步。还好,贾老贼在后宫的两个强援谢道清和全玖都全力支持贾老贼的北伐之举,在赵禥面前也能说上话,加上贾老贼的女婿陆秀夫也逐渐抵上了内政的班,所以赵禥最终还是抵挡不住内外压力,点头答应贾老贼亲自率军北伐,并将北伐行动全权委任给贾老贼。
南宋咸淳八年三月初八,早已准备充足的贾老贼正式发出调兵遣将命令,任命汉中知府张钰为破虏大将军兼西路军元帅,率军四万从凤州大散关出兵北伐,目标是夺取河西走廊及潼关咽喉,切断蒙古军的西面来援,其四川后方由王坚及刘秉恕镇守,并为西路军提供粮草军械。任命吕文焕为征虏大将军兼中路军元帅,坐镇两湖后方并负责粮草供应,曹世雄为上将军并指挥北伐军队,史天泽为副将军,出兵四万加史天泽私军两万,负责夺取汴梁洛阳等北宋旧土,将河南土地上的蒙古军队驱逐到黄河以北。贾老贼自己则亲自率领中央禁军、江西军和从更地抽调来的马步水军共计十万。组成东路军,沿运河北上山东,直捣伪宋国都涿州和忽必烈余党盘踞的大都,目标是在华北平原歼灭蒙古骑兵主力,并将之驱逐出长城以北,主要副手则是高达、李庭芝和李璮,粮草供给地是浙江和两淮,后方则由沿江制置使杜庶保护。除此之外,贾老贼还有一支新组建的海军从海路北上,这一路兵力不多,主要负责保护宋军东路军的海面侧翼,同时清剿盘踞在东海海面上的高丽水军,主将是宋军海军大将陈奕,副将则是青阳梦炎、朱清和张瑄。
调兵遣将完毕,三月初十,贾老贼先是在临安太庙焚香祷告,然后又赶赴运河码头,杀牲祭旗,亲自当着出征军队及临安军民宣读北伐檄文,明确提出“驱逐胡虏,恢复中华,立纲陈纪,救济斯民”的十六字纲领,并将檄文传发天下,同时向阿里不哥汗国、伪宋国和名誉上的盟友察哈台汗国宣战。做完这一切后,贾老贼与赵禥君臣洒泪叩别,正式率领军队离开临安北伐。
“师臣,早些回到临安来啊,朕在临安等着你。”贾老贼登上帅船时。赵禥在岸上流着眼泪大喊道。贾老贼回过头来,无比郑重的答道:“皇上,请恕老臣纠正一句,老臣与皇上下次见面,应该是在大都或者旧都汴梁!老臣这次不能将夺回汉唐以来的汉家河山,让大宋军队列军燕京古城,誓不回师!”
说罢,贾老贼又看了一眼码头上昂首挺胸的私生子赵显,向他略略点了点头,这才转过身来,大喝道:“擂鼓,出发!”
“咚!咚!咚!咚!”全军出征的战鼓有节奏敲响起来,大军出征的出征曲也同时吹响,赵禥亲自率领文武百官跪送出征大军,也不知道是谁带的头,出征船队中,渐渐响起了宋军军歌《满江红》的歌声……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
贾老贼一行还没抵达扬州的时候,南宋军队三路北伐的檄文就已经传遍了中原大地,饱受战乱之苦的中原百姓虽然对南宋朝廷几乎没有什么向心力,但也无比盼望这乱世尽快结束和安居乐业,所以总的来说对军纪相对严格并富庶无比的宋军北伐还是持极大欢迎态度。而南宋朝廷名誉上的盟友阿鲁忽夫妻则暴跳如雷。破口大骂贾老贼忘恩负义之余,赶紧向阿里不哥军队派出使者,要求结束三年来的敌对关系,联手抗宋,打退宋军的北伐军队。
和宋军的兵精粮足截然相反的,贾老贼北伐的最主要对手阿里不哥军则情况大大不妙,不仅在与阿鲁忽的长年战争中被耗得筋疲力尽,控制区内也几乎没有一块完好的后方,军队疲倦而粮草奇缺,后方还有大都坚城和来自草原更北的海都叛军牵制,其状况只能用遍目疮痍来形容。不过很幸运的是,蒙古军队顽强作风和对后勤依赖极小的优点都还存在,所以阿里不哥的军队至今仍然能保存一定的斗志和相当的战斗力,而且在最大优势就是战马供应源源不断,在平原作战方面仍然拥有极大优势。综合以上几点,加上阿鲁忽主动提出再度结盟,对宋军全面北伐早有心理准备的阿里不哥不仅不感到害怕,反而还欢喜异常……
“他娘的,贾似道老乌龟终于从乌龟壳里爬出来了!”如果说阿里不哥头疼打攻坚战和打水战的话,那么在平原之上野外决战,却是阿里不哥最喜欢的东西。所以在听到宋军三路北伐的消息后,已经学得满嘴汉语脏话的阿里不哥竟然乐得搓着手哈哈大笑,恶狠狠的说道:“来吧,来吧,你这条老狗躲在临安,老子是拿你没什么办法。可你到了北方的平原上,老子就让你来多少死多少!”
“大汗,请切勿轻敌。”刘整好心提醒道:“贾似道老贼为了这一日,可以说是从开庆元年便已开始准备,到今天已然是准备了十年之久!在这十年间,贾老贼靠着无双国力勤练军队,选拔良将,屯草积粮又开发火器,还千方百计训练了一支骁勇骑兵与我蒙古铁骑抗衡,现在可以说是兵精良足,相比十年之前已非吴下阿蒙,大汗倘若轻敌。只怕会被贾老贼这条阴险毒蛇咬上一口,虽不致命,却也奇痛无比。”
连续吃了许多亏后,刘整学乖了许多,言语劝谏时也尽找些阿里不哥喜欢听的词语,让阿里不哥十分受用。阿里不哥笑道:“不错,我那个没用二哥忽必烈,就是因为轻敌被贾似道老贼一口咬死,我当然不能学那个蠢哥哥。刘将军,那你说说贾似道老贼此来,应该如何应对?还有阿鲁忽逆贼夫妻请求结盟,是否应该答应?”
“答应,怎么不答应?”刘整狞笑,答道:“贾似道老贼三路北伐,有两路就是指向阿鲁忽逆贼,大汗大可以答应结盟,先喂阿鲁忽逆贼夫妻吃一颗定心丸,让他们替大汗承担住西路和中路压力。这么一来,大汗就可以腾出手来专心对付贾似道老贼的东路主力,然后再设法各个击破。”说到这,刘整又谄媚一笑,补充道:“当然了,大汗对此已经是胸有成竹,不过是考考微臣——也不知道微臣有没有答对?”
“娘的,这个蛮子越来越会拍马屁了。”蒙古众将心里一起嘀咕。阿里不哥则开心狂笑,“哈哈哈哈哈……,不错,这回算你运气好,答对了。”刘整脸上谀笑,心中却十分不屑。阿里不哥又把刘整拉到中原地图前,指着地图笑道:“来,我再考考你,宋蛮子三路北伐,各自的目标是那里?”
“那微臣冒昧揣测了。”刘整指着地图,表面回答其实是解释道:“贾似道老贼三路北伐,其实每一路的目标都十分明确,西路张钰蛮子出大散关,目的是夺取潼关咽喉,切断我军与西北联系。中路曹世雄和史天泽两个蛮子攻南京路,目的是利用这两个蛮子的军队骑兵众多的优势,夺回汴梁旧都并将阿鲁忽逆贼的军队驱逐到黄河以北——这一目的即便无法达到,也可以最大限度保护蛮子东西两路北伐军队的侧翼。而贾似道老贼亲自率领的东路军是走运河北上,则是想利用运河之便保护他的粮道,先取济南与益都,切断我军与南京路真宋军队和阿鲁忽军队的联系,将我军困于华北平原,然后再寻机决战。”
“不错,算你又猜对了。”阿里不哥大力点头,心说总算是明白宋蛮子打算干什么了,要换我带兵打仗,肯定是把军队集中在一起一下子砸下去,贾似道老贼却鬼鬼祟祟的分成三路,倒真让我头疼。阿里不哥又问道:“那我最后再考考你,我们该如何收拾掉宋蛮子的北伐军队?”
“这个就复杂了。”刘整故作为难的搔搔头,试探着问道:“大汗该不会是想下令中原各地,把各地的城墙都拆了?护城河也全部填平?让宋蛮子离开运河之后,不管是粮道还是军队都没有城池保护,最大限度发挥我蒙古铁骑的威力?”
“拆除所有城墙和填平所有护城河?”最怕打攻坚战的阿里不哥眼睛一亮。那边伪宋儿皇帝赵孟頫一听急了,忙插嘴问道:“刘爱卿,这拆除了所有城墙,我们的粮草囤聚于何地?城中百姓又靠何保护?”
“当然不是全拆。”刘整阴阴一笑,指着地图说道:“大都以南留下真定、涿州和大名府三座城池不拆,其他城池全部拆除,将城中粮草全部集中于此三城中;山东留下益都、济南两座城池不拆,其他城池的粮草也全部运进此二城,坚壁清野,不留半颗粮食给贾似道老贼。这么一来,我军在河北山东一带就有五座据点,同时将军队重点驻扎此五城,互为掎角,互相救援,不断派出骑兵骚扰,填堵运河。而贾似道老贼的北伐军队就只能在毫无屏障的中原大地上孤军深入,疲于奔命,更要背上中原蛮子的民生负担,被我军生生拖垮。”
“办法不错,反正中原也没什么油水和奴隶了,拆就拆吧。”阿里不哥的口气显得十分轻松,又狠狠的补充道:“既然要坚壁清野,那就要狠点,除了拆除城池,还要把带不走的东西全部一把火烧了!我倒要看看,贾似道老贼能从江南运多少粮草和军需过来?”
“大汗的计策果然高明。”得到刘整暗示后,现在已经是伪宋皇后的唐笑也娇滴滴的附和——其实也是刘整的原话,“现在中原已经破败成了这样,还剩什么值钱的东西不值得放弃?贾似道老贼与其说是北伐,不如说是来和大汗的军队决战,我军如果集中兵力于一处与他决战,只会中了他的下怀。大汗反其道而行之,偏偏不和他决战,把军队分为五股,各守一点,贾似道老贼不管是先攻那一点,都必须离开运河粮道的保护,有利于发挥我蒙古铁骑的迂回机动优势。”
“好,就这么办!”阿里不哥一锤定音,拍着桌子吼道:“即刻下旨,山东和河北一带,除了涿州、真定、大名府、济南和益州五座城池外,其他的城池全部拆毁,把军队、粮草和壮年男女全部集中到这五座城池里,不让宋蛮子军队在中原有半点立足处!”
注:历史上的忽必烈时期,为了预防汉人造反,忽必烈也曾经下令拆毁中原各地城池,便于蒙古骑兵随时进入镇压,只留下少数几座城市屯粮驻扎。后来李璮起兵反蒙时,为了预防骑兵同样众多的李璮军队奔袭各地,忽必烈才又允许中原各地重修城池。
最终卷
汉家江山
!第三十一章
北伐途中的钩心斗角
阿里不哥的命令一下。华中平原一带的百姓马上就倒了大霉,一队接一队的蒙古骑兵和伪宋步兵冲进他们的家里,凶狠的挥舞着马鞭和刀枪,抢光他们赖以活命的所有粮食,把他们从家中赶了出来,到城门口去拆除城门和城墙,期间自然少不得发生一些奸淫掳掠杀人放火的事,让无数无辜百姓为之而丧命。而伪宋官员则无耻的对百姓宣称道:“我们真宋皇帝和蒙古大汗是为了保护你们,才这么做的!南方那个假宋国的军队就要打过来了,不把你们带到安全的地方,假宋蛮子就要把你们全部杀光——!”
谎言重复一千遍,也就变成了真理,一百多年来,经过金、蒙和伪宋轮番洗脑的北方百姓,对北伐宋军的到来确实存在莫名的畏惧心理,加上连年战乱华北人口锐减,大规模迁移百姓无形中变得容易,所以阿里不哥这道命令执行得还算得力,贾老贼亲自率领的东路军主力刚刚抵达下邳宿迁的时候,山东北部和河南北部一带的城池已经基本拆毁怠尽,城中房屋也大部分被蒙古军队和伪宋军队烧毁。仅剩下大名府、真定府、济南、益都和大本营涿州五座城池完好无损,并且得到加固,同时华中平原的军需物资和人力资源也全部集中到了这五座城池,互相之间形成了掎角之势。
汲取了上一次端平北伐的教训,贾老贼对蒙古军队的动向侦察十分严密,靠着山东地头蛇李璮的帮助,阿里不哥军在华北平原中部执行坚壁清野战术的消息,很快就被细作送到宿迁,送到贾老贼的面前。而大概了解了这个消息后,正在大帐中与宋军诸文武讨论军情的贾老贼不由哑然失笑,微笑说道:“阿里不哥总算是长点脑子了,知道扬长避短了,这五座城池彼此之间的距离都不小,我军如果分军攻城,倒也容易被他的骑兵抓到破绽。对了,这五座城池各自的守将和基本兵力情况搞清楚没有?”
“回禀太师,基本上摸清楚了。”李璮军中负责情报的王文统之子王荛答道:“大名府守将是汉奸梁仲的三个儿子,这个老东西在襄阳战死后,他的三个儿子深恨大宋,就成了中原世侯中第一批倒向伪宋军队的逆贼,对阿里不哥和伪宋皇帝赵孟頫都十分忠心,也颇得阿里不哥的信任,所以大名府基本由他们的家族私军单独控制,根据去年的消息,他们的骑兵已经达到八千人,步兵一万五千左右,现在有没有变化不太清楚。益都府守将是张弘范的二哥张弘范保和阿里不哥爱将玉龙贴木儿。兵力不详……”
“打断一下。”贾老贼有些不满,带着微笑向李璮说道:“齐郡王爷,益都是你原来的大本营,也是你名誉上的控制地,你竟然连那里的鞑子驻军有多少都不清楚,这点太不应该了。”
“太师教训得是,小王确实失误。”李璮苦笑着解释道:“不过这也不能全怪小王,张柔的这个儿子张弘保是出了名的狡猾阴险,对益都城控制十分严格,我们的细作连混进城里都很难办到,所以对他们的驻军兵力有多少,很难详细摸清楚。”
“张柔诸子,个个该剐!”贾老贼冷哼一声,向王荛做了一个继续说下去的手势。王荛这才继续介绍道:“鞑子在济南的守将主将是玉木忽儿,副将是塔塔海和汉奸韩世安,兵力大约两万,一大半都是骑兵,听说伪宋朝廷又出面在城里招募了一批步兵参与守城,具体多少还没弄清楚。真定府守将是鞑子丞相阿兰答儿,副将是郑鼎和玉文干两个反复无常的狗汉奸,兵力还是不详。涿州是鞑子和伪宋朝廷的大本营。张弘范家族在此经营多年,城高壕深,极为难攻,由阿里不哥鞑子亲自坐镇,兵力也是不详。”
贾老贼皱紧了眉头,王荛汇报这些情报太过浅显,连敌人的总兵力有多少都没清楚,参考价值实在不高。那边子聪察言观色,忙补充道:“太师勿急,小僧根据往年情报综合分析,估计阿里不哥和伪宋军队总兵力应该在十四万左右,其中由蒙古人和色目人组成的骑兵大约在六万左右,剩下的大部分是伪宋汉人军队。虽说伪宋朝廷还可以借着人口集中的机会组建新军,但训练不足,守城战时还有些用处,野战对我军威胁不大。”
子聪所说这些数字,其实也是贾老贼在临安时就已经分析得出的数字,所以贾老贼并不觉得满意,但也无可奈何。盘算片刻后,贾老贼缓缓说道:“敌人的兵力不明,又集中坚守五座远离运河的城池,我们既得在攻坚战中防着鞑子偷袭背后,又得防着阿里不哥从草原和高丽调兵过来增援,这场仗有点难打了。你们说说,我们应该怎么打?是分兵同时攻打五城,让鞑子首尾难顾?还是逐一攻打?”
“绝对不能五路分兵。”子聪坚定否决,解释道:“大宋北伐的东路军兵力仅有十万,齐郡王手里能出动的军队最多只有四万,分兵之后。不仅无法形成局部的兵力优势,反倒容易被各个击破。即便一定要分兵,也最多分两路,同时攻打距离运河最近的济南和益都。”其他宋军众将也大都是这个意思,但也有几名个性稳重的将领认为两路都不能分,应该集中兵力以一点,逐一拔出敌人的五个据点。
贾老贼沉默不语,拥有了硝化棉武器的贾老贼对攻坚战已经远不象以前那么头疼,现在放在贾老贼面前的最大问题,是如何把阿里不哥所有军队包括后续援军集中在一起,使之与宋军主力野外决战,这样贾老贼才能用秘密武器一举歼灭蒙古骑兵的所有抵抗力量,为将来的远征漠北直抄蒙古老窝减少困难。盘算良久后,贾老贼一拍桌子说道:“先分兵打益都和济南,拨掉这两颗钉子,把鞑子的主力逐渐压缩到一处!”
“好,我赞成。”李璮第一个鼓掌——从理论上来说,益都和济南都应该是李璮的地盘,李璮当然希望借着贾老贼的手把这两座城池拿下来——不过贾老贼接下来的话就让李璮傻了眼睛。贾老贼微笑道:“齐郡王,我军之中,益都一带的地形和情况就数你最为熟悉,本官亲自率军走运河去取济南,烦劳齐郡王率领本部兵马。走陆路去取益都如何?”
李璮有些傻眼,他是想要夺回旧大本营益都,却根本不想出血,现在贾老贼让他走陆路去取益都,可是逼着他放血了。情急之下,李璮忙偷眼去看岳父王文统,谁知一向吝军如命的王文统这次不知吃错了什么药,竟然一口答应道:“太师之命,我军那敢不从?何况山东本就是齐郡王治地,理应由齐郡王出兵收回。”
“很好。”贾老贼鼓掌,大声笑道:“那就这么定了。本官亲自率领大宋本土军队,沿运河水陆并进去取济南,齐郡王的军队从沭阳出发,走陆路去取益都。两路兵马随时保持联系,彼此军情每日一报,一有动静,即互相救援。”
“谨遵太师号令!”宋军众将一起抱拳,朗声答应。李璮又看看岳父坚定的神色,这才勉强抱拳答道:“谨遵太师号令。”
……
计议一定,贾老贼即下令召开宴会款待众将,期间稍微有些孔隙,众将能自由活动。李璮赶紧把王文统拉到帐外无人处,低声问道:“岳父,你怎么答应让我军去攻益都?让他们去攻城,我们接守,不是更好?”
“贤婿,你这是痴人说梦,贾太师没那么傻。”王文统一语戳破李璮的白日梦,冷笑道:“让大宋主力攻城,我们接守?这种傻事贾太师会去干?大宋全面北伐,我们不出点血不行了,不付出点代价,大宋朝廷怎么可能让你白拣一个山东王?”
“话虽然是这个道理,可我们出兵去攻城,鞑子的主力骑兵优先对付我们怎么办?”李璮哭丧着脸问道。王文统微微一笑,答道:“贤婿不必担心,此事早在老夫预料之中,贤婿可仔细想想,我们走陆路,贾太师的主力走运河水陆并进,谁应该最先抵达目的地?”
“当然是他们,他们的路近,又有水路运粮之便,肯定比我们先到战场。”李璮想不想就答道。王文统微笑道:“这就对了,贾太师的主力先到济南,就得先打济南,到时候阿里不哥鞑子的机动军队为了各个击破。自然会被贾太师吸引到了济南,益都方面不就空虚下来了?我们再去攻打益都孤城,不就轻松了许多?”
“哦,原来如此。”李璮恍然大悟,暗暗佩服岳父的老奸巨滑之余,李璮又有些担心的问道:“岳父,照你这么说,贾太师如果故意放慢速度,让我们先到益都,那我们岂不是吸引了阿里不哥的机动军队?”
“贤婿呀,你这点就太小看贾太师了。”王文统叹了口气,答道:“北伐中原是他苦心筹备良久的军国大计,他怎么可能在这种时刻还耍花招,故意放慢进军速度自泄士气?你就放一百个心吧,贾太师的主力绝对比我们先到战场,我们要做的,只是在益都缺乏救援时抢先拿下益都,然后才有资格争取镇守山东,达成你这个山东王的梦想。”
……
“太师,王文统今天变得这么爽快,肯定是在打拖慢进军速度的主意。”王文统和李璮翁婿在大帐外密谈的时候,大帐中,子聪也鬼鬼祟祟的凑到贾老贼耳边,小声说道:“如果小僧没有猜错的话,王文统十有八九是想让我军主力先到战场,吸引阿里不哥军队的主要目光,然后他突然偷袭益都,抢在阿里不哥做出反应前拿下一城,然后就有借口留在山东镇守了。”
“呵呵,这点本官当然知道。”贾老贼阴笑回答。子聪一楞,又问道:“那太师打算怎么办呢?让他得遂所愿?”
“当然。”贾老贼点头承认。子聪瞪大了眼睛,心说真是奇之怪也——在这种时刻,老滑头竟然没打借阿里不哥的手削弱李璮的主意?难道今天的太阳是从南边出来?
贾老贼看出子聪的疑惑,微笑问道:“大师,如果你是刘整,发现我军兵分攻打济南和益都,你是建议阿里不哥的机动军队抄我军主力后路呢?还是去抄李璮分兵的后路?”
“他娘的,佛爷还真是太高看这个老滑头了。”子聪猛的明白过来——柿子拣软的捏,刘整十有八九不会傻到来和宋军主力硬碰硬,先迂回到益都,突然吃掉力量较弱的李璮分兵,无疑将是最好选择……
“本来呢,李璮这个人还算不错,比起其他中原世侯,不仅多一点汉人的良心,也更听话一些。”贾老贼缓缓说出自己的心思,“可他野心太大,一心只想做山东的土皇帝,而且极度贪婪。本官在时,他未必敢怎么样,可本官如果不在了,本官的后人怕就难控制他了。所以这次,无论如何得顺便消除这个后患。”
最终卷
汉家江山
!第三十二章
北伐(1)
为了从江南采购或者讨要军饷。这些年来忽必烈、阿里不哥、张荣家族和李璮家族都没少花力气疏浚京杭运河,虽说南宋和阿里不哥撕破脸皮后断绝往来,京杭运河对阿里不哥已经失去价值而遭到废弃,但是从两淮一直到李璮家族控制的最北端腾州,运河还是一路畅通无阻,所以贾老贼亲自率领的东路军行军速度极快,四月初便已抵达了腾州境内。
过了腾县码头,水路开始变得难走起来,将近三年无人的治理河道淤塞狭窄,小船还稍微好些,大船却常常出现触底搁浅的情况,还好贾老贼对此早有准备,船队主要是由以吃水浅又轻便灵活的中小船只组成,因而主力行军速度受影响不大。同时又组织民夫百姓疏通运河,一边疏通河道开辟道路一边前进,准备建立一条两淮直抵华北腹地的安全水道——短时间内最起码能让小船通航,以便宋军的辎重粮队能直抵前线。
从两淮到腾州之间的土地一直被李璮和张荣家族轮流控制,靠着南宋朝廷的经济援助,这两个军阀对民间的搜刮还不算特别厉害,百姓还能勉强过活,境内也还算安定和谐。可是沿着运河北上进入阿里不哥军控制的济州境内后,大部分都是来自江南繁华之乡的宋军将士官兵不禁被眼前的景象惊得目瞪口呆了。
在运河船上放眼四顾,运河两岸的万亩良田长满杂草荆棘,运河岸边白骨累累,在地上随便抓一把土,就能抓起好几块的白色人骨,偶尔有几个百姓出现在路边看热闹或者乞讨食物,也个个是衣不遮体,皮包骨头,瘦得和骷髅基本没什么区别。百姓们所定居的村庄房屋更是被烧成一片废墟,几无一处遮风挡雨之地。见此情景,宋军各级将领自然是乘机煽动汉人军民对蒙古军队的仇恨,鼓舞斗志,贾老贼则是黯然无语——如果不是历史因他而改变,恐怕要不了几年,江南土地和江南百姓只怕也要变成这样的景象了。
东路军主力抵达济州治府任城时,任城城池早已经被阿里不哥军拆毁殆尽,城中街道房屋也大部分被蒙古军队放火烧毁,大军无法驻扎,城中百姓也只剩下数十名侥幸没有饿死的老弱病残。贾老贼也不着急,一边让大军背靠运河扎营,一边撒出大量斥候侦察周围动静,同时将残余百姓集中在一起,赐以酒食,亲自向他们打听蒙古军队的动向。
蒙古军队最拿手的事就是杀人,为了不暴露行踪,在经过之处见人就杀也是家常便饭。所以这些靠着躲在死人堆里和地窖里才侥幸逃生的百姓自然不可能提供什么情报,仅有一位藏在城外树林中得以脱身的老者提供了一个非常模糊的情报——蒙古军队强迫任城百姓迁移时,走的是东平府这条道路。也就是说,阿里不哥军是把任城百姓迁往了比较远的济南,而不是相对较近的大名府。
“老人家,你确定看清楚了吗?鞑子押着百姓是往东平府这边的官道去了?”贾老贼小心追问确认。那戴着一顶破烂儒巾的老者点头答道:“官老爷,小老儿可以对天发誓,小老儿在山腰上看得清清楚楚,鞑子和真宋军队押着百姓走的就是东平府的官道。”贾老贼这才放心,又说道:“哦,那麻烦老人家了。来人,送这位老人回家,顺便帮他的房子修补一下,给他一些粮食和衣服。”
送走千恩万谢的老者,贾老贼转向一旁的宋军众将,微笑说道:“如果这条情报在其他城池得到印证的话,那么鞑子在山东的步兵主力应该是驻扎在了济南,骑兵主力则是驻扎在大名府。”
“为什么?”来自江西军的邛应不解问道:“鞑子既然把百姓集中到了济南,那么他们的主力也应该是大部分驻扎在济南才对,为什么又把骑兵驻扎在西面的大名府?”
“鞑子是想发挥他们骑兵的机动力。”贾老贼的主要副手李庭芝首先醒悟过来,解释道:“鞑子把步兵和青壮百姓集中在了济南。是想加强济南的守卫能力,让我军无法迅速攻下济南。然后乘我军陷于攻坚苦战的时候,他的骑兵就可以突然偷袭我军背后或者切断我军粮道了。”
“不错,就是这道理。”贾老贼点点头,又微笑道:“鞑子的算盘打得挺好,可惜他们的对手是我。”说到这,贾老贼猛然提高声音,命令道:“传令下去,大军在此休息一夜,明日起继续北上,沿运河旧道进梁山泊,将粮仓设于梁山,让鞑子看得着摸不着!军队沿北清河(黄河旧道)而下,直取济南!”
……
和贾老贼分析的一样,济南城确实是阿里不哥军山东战术中的诱饵,真正的杀着则藏身于大名府。也和贾老贼预料的一样,当侦察到宋军把粮仓设于四面环水的梁山湖心岛后,阿里不哥军立即产生一种老虎啃刺猬无处下口的感觉,看得着却摸不着,同时因为梁山水泊有北清河水路可通济南,等于又是给宋军的粮道上了一层保险,阿里不哥军的骑兵即便想要劫粮都困难重重。所以阿里不哥在恼怒之下,马上叫来刘整破口大骂,指责他出的馊主意弄巧成拙。
“大汗,请勿动怒,贾似道老贼用兵谨慎,将粮草屯于梁山,取北清河水道攻济南,这点早在微臣预料之中。”尽管被阿里不哥骂得狗血淋头。刘整却毫不作急,只是笑嘻嘻的说道:“但贾似道老贼不管如何奸诈,最终还是落入了大汗彀中,将主力军队集中到我军守备严密的济南城下消耗,为我军骑兵穿插迂回提供了机会。”
“放屁!老子的战马又不会游水,打不着宋蛮子的粮仓有屁用?”阿里不哥没好气的问道。刘整阴笑答道:“大汗,我军骑兵是拿宋蛮子主力的粮仓没办法,可大汗不要忘了,宋蛮子还有一路分兵去攻益都,这一路可没有八百里水泊保护粮仓!——我们如果能先吃掉宋蛮子的这支分兵,不仅削弱宋蛮子的北伐力量,对宋蛮子的士气打击也将是巨大的。”
“不错,是这个道理。”阿里不哥转怒为喜,当场拍板道:“这事就交给你去安排了,这是我军和宋蛮子北伐军队的首场大战,只许胜,不许败!”
“大汗,末将认为此举只是理论可行,实际难以成功。”也速察跳了出来,反对道:“我军在山东的骑兵主要集中在大名府,如果要出兵偷袭李璮蛮子后路,必然要经过宋蛮子主力的行军道路,容易被宋蛮子主力发现。失去出其不意的先机。”
“国舅不要误会,微臣可没有说过要从大名府出兵。”刘整微笑答道。也速察先楞了一下,这才惊叫道:“难道你想从涿州直接出兵?那涿州的防卫怎么办?”
“不错,从涿州直接出兵,我军铁骑只需十日时间,就可迂回至益州城下。既可以躲开蛮子斥候侦察,又可起到更加出其不意的效果。”刘整狞笑道:“至于涿州的防卫,难道国舅爷认为贾似道老贼会随便冒险偷袭涿州吗?而且就算贾似道老贼有这个胆子,平原之上,我军再回援涿州还不是轻而易举?”
要换个性比较稳重的忽必烈,也许未必敢采纳刘整置大本营于不顾的冒险迂回。可阿里不哥却截然不同,十分欣赏刘整的这个冒险计划,又当场拍板说道:“刘将军言之有理,打仗本来就是冒险,不冒点险那来的胜利?就这么决定了,朕和刘整亲自率领三万铁骑迂回包抄李璮蛮子后路,也速察你守涿州,发现宋蛮子偷袭只许死守,不许出战,我自然会率领铁骑回援。”
“末将遵命。”也速察无奈,只得抱拳答应。那边阿里不哥又补充道:“还有,我走了以后,你叫蒙古诸王的援军加快速度南下,这次吃掉宋蛮子的北伐主力,我们就可以乘胜打到宋蛮子的江南老家,别做梦只想捞好处不想出力,朕还没那么傻。还有高丽棒槌那边,叫他们也快点把粮食和军队运到塘沽口,告诉他们,朕答应他们的请求,打下大都以后,让他们在大都屠城报仇。”
宋蒙两军都制订了或谨慎或冒险的战术,并且迅速付之于行动,先是宋军疏通了任城到梁山泊的运河水道,浩浩荡荡杀入昔日让北宋军队头疼无比的水浒贼巢,在贼窝梁山上建起北伐粮仓,留下李庭芝率军镇守并继续疏浚水道,然后贾老贼亲自率领六军队水陆并进,沿着北清河杀向济南。而阿里不哥则和刘整亲自率领着三万精锐骑兵从涿州大本营出发,走沧州道迂回扑向益都,把矛头对准了宋军分兵李璮军。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不去说蒙古骑兵枯燥无味的千里迂回,单说贾老贼率领的宋军主力昼行夜伏,终于在五天后,也就是咸淳八年的五月初八,抵达了济南府境内——而李璮的军队才刚刚走完一半。抵达沂水。发现宋军主力把矛头对准自己后,阿里不哥军的济南守将玉木忽儿沉不住气了,召集塔塔海、韩世安和张弘朝等文武官员,商议对策。
“各位,这是大汗三天前发来的命令,让我们死守济南,把宋蛮子的主力拖在济南城下。”玉木忽儿先亮出阿里不哥的命令,又说道:“虽然大汗的命令,我们不能不听。可我总觉得死守城池太被动了,打算主动出击和宋蛮子碰一下,试探一下宋蛮子军队的真正战斗力,你们觉得如何?”
“末将认为不可。”张弘范的六哥张弘朝第一个站了起来,提出自己的见解道:“玉木将军,你不愿被动防御的心情,末将理解,但宋蛮子这次北伐非同小可,可以说是倾尽全国之力,而且面对的是贾似道老贼亲自率领的蛮子主力,无论是将领还是士兵都是蛮子军队精锐中的精锐,我军贸然离开城池与之决战,只怕凶多吉少。”
“张将军,何必如此的胆小如鼠?”韩世安冷哼起来,韩世安是蒙古宗王合必赤的汉人养子,对蒙古最是忠心耿耿,同时又对汉人无比敌视蔑视,是属于那种典型的外汉内蒙的宋代版香蕉。韩世安大声说道:“玉木将军,末将认为应该主动出城迎战,我济南守军正规军队足有三万之众,其中骑兵近万,换成以前,这些兵力已经足以横扫天下无敌手,攻城掠地战无不胜,即便面对百万蛮子也丝毫不落下风,何必惧怕宋蛮子的区区六万兵马?”
“末将也认为可以出战,蛮子有一句话说得好,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我们首先得弄清楚宋蛮子的战斗力究竟是强是弱。”塔塔海站在了韩世安一边,并建议道:“不过为了谨慎起见,我军出动的兵力不能太多,依我看出动步骑兵各五千就足够试探出宋蛮子的真正战斗力了。如果接战不利,可以快速退回城中,损失也不会很大。如果宋蛮子的战斗力象以前那么不堪一击,我们也可以及时调整战术,主动出击。”
“就这么办。”玉木忽儿十分满意塔塔海的建议,站起来命令道:“韩世安将军,你和我率领步骑兵各五千去战蛮子,试探宋蛮子的真正战斗力。张弘朝将军,塔塔海将军,你们小心看守城池。”
命令发出后,济南城里的阿里不哥军和伪宋军队立即行动起来,调兵遣将分头出城集结队伍,准备主动迎击,而宋军斥候侦察到这一动静后,立即快马禀报已经抵达济南府归德镇的贾老贼。贾老贼闻讯大喜,笑道:“来得好,正好可以考验我军演练已久的步骑兵协同战术,看看这套战术究竟有没有缺陷。”
“太师,小僧认为大不可全力以赴。”子聪阴森森的说道:“玉木忽儿以弱势兵力主动出击,肯定是想试探我军真实战斗力,我军倘若佯败一场,让玉木忽儿尝到一些甜头,再把他诱出坚城决战就容易得多了。”
“大师言之有理。”南宋枢密院都承旨——实际上也就是宋军总参谋长咎万寿也赞成佯败诱敌,咎万寿分析道:“这些年来,我大宋军队在平原上和阿里不哥鞑子决战的记录为零,阿里不哥军队里的鞑子将领肯定十分想知道我军的平原野战力量究竟如何,我军如果佯败一场,可以让阿里不哥鞑子产生轻敌之心,有利于我军以后的战事。”
“不,本官的看法和你们截然相反!”贾老贼断然摇头,沉声说道:“此战是大宋军队的北伐首战,若能全胜,定可鼓舞全军士气,今后也可以势如破竹。倘若佯败,只会自泄士气,于我北伐大计不利。”
说到这,贾老贼又微笑着补充一句,“要换以前,二位的建议本官定然听从——本官自己也会选择诈败诱敌。但这一次不同了,为了让鞑子主力集中在一起与我军决战,我军每一战都必须全力争取胜利,给鞑子制造压力,也为我大宋北伐的最终胜利,奠定坚实基础!”
“太师高见,小僧(下官)自愧不如。”子聪和咎万寿一起拱手拜服,这才明白贾老贼此次是铁了心要以绝对实力震慑和消灭敌人,自己们以前那些拿手的诡计阴谋,在这次北伐决战中只怕用途已经不大。贾老贼则大声喝道:“传令下去,全军暂停前进,就地列阵迎敌,本官要亲自指挥这场北伐首战!”
最终卷
汉家江山
!第三十三章
北伐(2)
“别的废话,老子也不说了。”贾老贼以马鞭指向宋军众将。厉声喝道:“这是大宋北伐的第一战,许胜不许败,谁愿意打前锋?谁愿意陷阵?谁愿意主攻?怕死的就别说话,不怕死的,都给老子站出来!”
“末将愿往!”几乎所有的宋军将领都上前一步,抱拳整齐怒吼——没办法,能在贾老贼北伐时带到身边的武将文官,不是狂热的好战派就是贾老贼的铁杆死党,象范大将军之流‘不世名将’的就是拼上全部身家贿赂上级,也休想混进贾老贼的主力队伍。而且在你争我抢之下,甚至还有不少平时里关系极好的将领怒目而对。
“很好。”看到众将求战意愿强烈,贾老贼甚是满意,环视一眼众将,贾老贼开口点将道:“文天祥听令,本官命你率领两千火器队为前锋!阿术听令,你率领三千铁骑为陷阵!张世杰听令,你率领五千步兵为主攻!本官亲自率领主力掠阵,有怯阵者,立斩!”
“末将谨遵号令!”文天祥、阿术和张世杰三将整齐抱拳答应。贾老贼点点头,挥手让三将下去准备。那边宋军骑兵悍将杨晨焕不乐意了,跳出来叫道:“太师。末将有意见,阿术不过是一个鞑子降将,有什么资格为我大宋军队打北伐第一战?这陷阵第一战,应该由末将来打才对吧?”
话音未落,阿术和宋军阵中一帮蒙古、色目降将已是满脸尴尬,心中有气却不好意思发作。贾老贼却变了脸色,厉声喝道:“胡说八道!华夏一家,阿术将军既然降了我大宋,自然也是我大宋子民,凭什么没资格打北伐第一战?给本官退下,再罗嗦一句,小心本官军法无情!”
“是。”杨晨焕无奈答应,闷闷不乐的退下。那边贾老贼又转向阿术说道:“阿术将军,杨将军的话你也听到了?本官给你机会,能不能在战场上让杨将军彻底闭嘴,就看你自己的表现了!”阿术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抱拳吼道:“末将誓死争胜!”说罢,阿术转头就走,过去组织军队并动员士卒,下定决心要洗刷刚才的耻辱。
片刻后,宋军迎战队伍集结完毕,并迅速在阵前列出演练已久的步骑火器协同作战阵型——文天祥率领的两千火器兵位于最前方,主要装备是二十辆一窝蜂火箭车、六百只神火飞鸦和大量多管火枪,士兵与士兵之间站得十分稀疏,腾出了轮流射击的空间;阿术率领的骑兵位于其次,清一色的骏马弯刀,队形十分密集;张世杰的五千步兵位于最后。队形也更加密集,装备主要是长枪和斩马刀。贾老贼则亲自率领大军列阵于后,保护粮草辎重并指挥战斗。
又过片刻后,归德镇以东的平原上尘土飞扬,阿里不哥的济南守军步骑兵共计一万杀来,因见宋军已然列阵以待,深知神臂弓厉害的蒙古军队和伪宋军队也没敢直上来送死,而是也迅速布置了阵形,把伪宋步兵推到前面,举着长盾当炮灰,骑兵则列队在后,全部擎出圆弓轻箭准备。打算用步兵长盾抵消宋军神臂弓的射程优势,待推进到蒙古骑兵圆弓射程之内后再以弓箭抛射,射散宋军的前阵而后骑兵突袭,彻底冲散宋军的队伍——这也是阿里不哥军在进入中原后,下了大力气改进的步骑兵协同作战战术。
“韩将军,步兵就拜托你了。”列阵完毕后,玉木忽儿向韩世安叫道:“不管付出多大代价,一定要冲进蛮子的一百五十步之内,让我军的圆弓发挥威力!”韩世安傲然答道:“将军放心,宋蛮子的神臂弓射得虽然远。但装箭速度很慢,我最多只要付出三百人的代价,就能杀进宋蛮子的百步之内!”
“很好。”玉木忽儿满意点头,举刀吼道:“擂鼓,冲锋!”
“咚咚咚咚!”战鼓疯狂敲响,五千伪宋步兵列成密密麻麻的三个横队,举着掩护到咽喉面门的木制长盾,就象三面长达数里的木墙直冲而上,韩世安举盾冲在最前方,不断疯狂大吼,“弟兄们,冲!阿拉!杀光蛮子!抢光蛮子的女人,抢光蛮子的金子银子!”受韩世安鼓舞,伪宋军队士气大振,冲锋起来格外卖命,后面玉木忽儿亲自率领的蒙古骑兵则紧紧跟上。
面对气势汹汹杀来的蒙古军步骑联军,宋军第一阵主将文天祥不慌不忙,只是偶尔叫上几句,“不用慌,握紧火把!”直到蒙古军前锋逼近到两百步内,文天祥看到贾老贼的令旗闪动,这才将手中红色令旗猛然挥下,大吼道:“一起点火!”
“嗖嗖嗖嗖!”宋军火器兵火把挥动间,二十辆一窝蜂火箭车火光乍现,两千支顶部绑有喷射筒的火箭呼啸飞出,第一波两百只极似滑翔机的神火飞鸦也在黑火药的推进下飞出,带着硝化棉爆炸筒飞上天空,带着袅袅青烟在天空画出无数道美妙的弧形,滑翔着落到密集冲锋的蒙古军队头上。
只在片刻间。剧烈的爆炸声和蒙古士兵失魂落魄的惨叫声就在山东大地上回响起来,刚才还在为毫发无伤冲到两百步而沾沾自喜的伪宋步兵东倒西歪,先是被神火飞鸦炸乱队形,然后被呼啸而来的火箭射伤射死,惨叫着摔倒在血泊中,整齐密集的队伍顿时一片大乱。但是这还只是开头,片刻后,又是两轮共计四百只神火飞鸦从天而降,在蒙古军混乱的人群中一只接一只的接连炸开,直得伪宋步兵和蒙古骑兵都是哭爹喊娘,血肉飞溅,奔跑躲避间自相践踏,死伤无数。
还没摸到敌人的边就死伤惨重,阿里不哥军这场仗基本上已经是稳操输券,最好的办法莫过于掉头逃跑。无奈玉木忽儿和韩世安都是不碰南墙不回头的主,尤其是蒙古干爹被吓死在临安的韩世忠,更是一把抛掉长盾,举刀怒吼,“弟兄们,冲上去,和耍妖法的宋蛮子拼了!大汗万岁!阿拉!”玉木忽儿也是亲自率领督战队拼命砍杀向后逃跑的伪宋步兵,逼迫他们继续向前冲锋。
“阿拉!”前后都是死,伪宋军队也被逼出了一些勇气。纷纷抛去妨碍速度的长盾,怪叫着给自己壮胆疯狂向前冲锋——这么一来,文天祥的火枪队就又有了发挥的机会了。文天祥的红色令旗再闪时,近千支多管火枪同时开火,乒乒乓乓的火枪射击声中,黑压压的弹头呼啸着而出,雨点般扑向蜂拥冲来的蒙古步兵。接下来的情景,那就不是笔墨所能描绘的残酷了。
“啊!啊!娘呀!妖怪啊!快跑啊!”耳边只听到乒乒乓乓的怪响,还没弄清楚发生什么事,身旁身前的同伴或者自己的身体就已经飙出血箭,惨叫着摔倒在血泊中翻滚呻吟。这种只能在噩梦中出现的残酷血腥清清楚楚发生在身边,发生在光天化日之下,头一次见识火枪威力的伪宋步兵彻底慌了手脚,也不知道是谁带的头逃跑,总之四千多名伪宋步兵纷纷扭头就跑,逃得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以至于玉木忽儿的督战队拦都拦不住。
“别跑,都给老子站住!后退者杀!”步兵纷纷四散而逃,韩世安顿时慌了手脚,挥舞着刀子拼命约束军队继续冲锋。可就在韩世安接连砍倒两个临阵逃脱的伪宋士兵后,又是一排火枪子弹射来,其中两颗子弹同时钻进韩世安的后脑和背部心脏位置,被蒙古人养大的铁杆汉奸韩世安甚至连哼都没机会哼一下,砰的一声摔在地上,两腿一蹬便即丧命。
韩世安阵前丧命后,伪宋军队彻底失去了约束,一个个逃得跑得兔子还快,四散逃命间,立时便冲乱了后队的蒙古骑兵。贾老贼在望远镜看到有机可乘,立即下令变幻阵形,令旗挥动间,文天祥的火器队潮水般向左右散开,而担任陷阵任务的阿术举起钢刀,疯狂咆哮道:“弟兄们,该我们上了!让大宋的弟兄看看我们草原男儿的厉害,杀——!大宋——!”
“大宋——!”以蒙古降兵和色目降兵为主的宋军骑兵整齐呐喊,排着密集的阵形拍马冲锋,就象一把尖刀一样直插阿里不哥军中军,血红着眼的阿术这是这把尖刀的刀尖!当混乱不堪的阿里不哥军阵前时,阿术怒吼一声一刀劈下,立即将一个上来拦截的阿里不哥骑兵连头带肩劈为两截,“大宋——!”
“大宋!”一心想要用敌人鲜血换回尊严的宋军异族骑兵悍勇非凡,奋不顾身的疯狂砍削戳刺,用刀砍,用马踩,用柄砸,抱住敌人扭打摔下战马。拳打脚踢牙齿咬。片刻间就已经杀得全身血染的阿术更是有如修罗战神一般,挥舞着沾满鲜血的钢刀在敌群中横冲直撞,手下几无一合之将,当者披靡。才冲杀了片刻,阿里不哥的步骑兵队伍就生生被这支宋军的陷阵骑兵给劈成两半,左右不能呼应。战场上血肉狂飑,人喊马嘶,杀声震天。
“干得不错。”贾老贼满意的点点头,放下望远镜喝道:“该张世杰上了,擂鼓,总攻!”
“咚咚咚咚咚!”宋军的总攻队伍终于敲响,憋足了劲的张世杰怒吼一声,挥舞双刀率先冲到了步兵队伍的最前方,后面的宋军主攻步兵则排着整齐的队形快步冲锋,潮水一般冲进阿术军杀出的敌阵缺口,或是疯狂砍杀已经被冲散的蒙古步兵和战马,或是红着眼睛挺枪攒刺蒙古骑兵,把蒙古骑兵生生从战马上挑下,继而乱刀砍成肉酱。更有专门的手雷手看准机会,拉开硝化棉手雷丢进蒙古军人群,炸散企图结队而战的蒙古士兵,便于同伴的把他们切割吞噬。
在宋军配合娴熟的三板斧面前,蒙古军队则毫无机会重新组织队伍迎击,只能凭借个人素质拼死抵抗宋军骑兵步兵的组队攻势,但是在这人仰马翻、石矢如雨的战场上,你的个人武艺再高又有什么用?你的力气固然比敌人大,一刀下去能把敌人的钢刀或者圆盾劈飞,但就在你这一刀力量用尽的时候,敌人同伴的长枪就已经毒蛇一般扎进了你的心窝,或者从背后一刀砍在你脖子上,结束你武艺高强的性命——战场上打的是整体是士气,而不是个人单挑!所以才打了小半个时辰,包括阿里不哥军的精锐骑兵都抗不住了,纷纷掉头逃命,玉木忽儿拦不住也不敢拦,只好匆匆率领一支亲兵逃往济南,宋军步骑兵联手追杀,斩获无数。
公元一二七一年,南宋咸淳八年五月初八,山东济南府归德东郊,贾老贼亲自率领的南宋北伐军东路军与阿里不哥军展开北伐第一战,在出战兵力相等骑兵较少的情况下,凭借着相对先进的火药武器和高昂士气,南宋军队杀敌三千五百余人,俘虏两千余人,缴获战马八百余匹及武器无数,击毙伪宋万户韩世安,取得全胜。阿里不哥军万户玉木忽儿率败军逃入济南,从此再不敢出城与宋军野战,宋军乘胜追击至济南城下,顺势合围济南。
……
北伐第一战取得全胜,剽窃自后世徐达常遇春的步骑火器协同战术也被证明对付蒙古骑兵有奇效,面对这样的战果,贾老贼自然是笑得嘴都合不拢,当即重赏有功之臣,并为陷阵卖力的蒙古阿术记下头功,赐予锦袍玉带,并手拉阿术赞道:“汝真乃我大宋之后李圣天。”
阿术投降宋军已经有三年之久,期间努力学习汉人文化历史,当然知道李圣天是北宋时的大宋少数民族名将,孤悬西北却对大宋忠心耿耿,曾经在塔里木盆地以两万宋兵大破十四万色目侵略军,为捍卫汉家江山立下了汗马功劳——同时也是贾老贼这些年来重点宣传的少数民族名将。现在贾老贼把阿术比作李圣天第二,阿术自然是喜不自胜,磕头答道:“多谢太师夸奖,末将愧不敢当,但末将誓死学习李圣天将军,为大宋北伐、光复故土效犬马之劳!”
“好,好,那本官就放心了。”贾老贼哈哈大笑,又瞟瞟旁边脸上一个不服两个不满的杨晨焕,微笑道:“杨将军,本官听说你有一位姐姐,不幸寡居在家,正好阿术将军也是鳏夫一个,干脆本官做个媒人,让你……”
“就凭他也想娶我姐?”杨晨焕冷哼起来,“除非他拿到阿里不哥鞑子的人头,我才会答应这件事。”
“杨将军……”一心想笼络异族兵将给汉人卖命的贾老贼热脸贴到了冷屁股上,不由有些尴尬。不曾想阿术接口答道:“好!杨将军,我阿术今天就和你订一个赌约,如果我拿到阿里不哥的人头献给太师,那我可就娶定你的姐姐了!”杨晨焕想都不想,马上一口答应,“好,赌就赌,如果你拿不到,那你就别开这个口!”说罢,二人竟然真的击掌为誓。
“娘的,这傻小子还算没傻到家。”好歹化解了眼前的尴尬,贾老贼总算是松了口气,忙转移话题道:“传令下去,今夜扎定大营,小心守夜。明日起,全军修筑围城工事和火炮炮台,本官要让济南城里的鞑子尝尝——硝化棉开花炮弹的厉害!”
“太师,还有斥候。”子聪提醒道:“蒙古骑兵的机动速度太快,我们的斥候骑兵得加双倍,侦察范围也得加大三十里,以免涿州和大名府的蒙古骑兵突然偷袭。”
“好,就按子聪大师的吩咐办。高鸣,这事你亲自负责,绝对不能出半点差错。”贾老贼很是认可子聪的建议,并且把这件事交给了宋军中专门负责斥候侦察的党项将领高鸣。高鸣答应离去后,贾老贼又微笑说道:“虽说大师的担心不可不防,但本官坚信阿里不哥不会来济南和本官硬碰硬。算时间和路程,如果本官没料错的话,该是阿里不哥让李璮吃些苦头的时候了。”
最终卷
汉家江山
!第三十四章
北伐(3)
贾老贼北伐首战大捷的消息。很快通过各种渠道传遍了华夏大地,极大的鼓舞了宋军的中路北伐军和西路北伐军队士气,也让屡次北伐失败后信心不足的江南军民获得了极大鼓舞——至少民间对贾老贼重蹈岳飞、韩侂胄和赵葵北伐失败覆辙的担心少了许多,同时振奋军心和民心。而这个消息对正在沂水北面龟速前进的李璮来说,却又产生了另一番复杂滋味……
“想不到,真是想不到啊。”看完信使送来的宋军东路军战报后,李璮的心情既是高兴又是郁闷,同时还有一种莫名的担心——当然是担心自己这一辈子恐怕都得生活在贾老贼的阴影下了。想到这,李璮忍不住对岳父王文统叹道:“想不到贾太师的军队到了远离后方的平原上,也照样不怕阿里不哥,同等兵力、骑兵较少的情况下,竟然把玉木忽儿的军队杀得伤亡过半。我们的军队和贾太师的军队比起来,简直差得太远了。”
“王爷不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王文统的反应比李璮要冷静得多,微笑说道:“这次大宋北伐,可以说是贾太师的十年心血所在,首战自然务必争胜,派出去的军队也肯定是大宋军队的最精锐者,不要说兵力相等的情况下大胜,就是以少胜多,也毫不足为奇。所以王爷大不可自惭形秽。”说罢,王文统又问道:“贾太师的军报里,有没有催我们加快向益都进军的速度?”
“没有,就是说大宋军队马上就要开始攻打济南的行动。”李璮又看了看贾老贼送来的军报,再次肯定了这份军报上并没有催促自军加快速度的命令。不过这么一来,李璮不由生出警觉,忙问道:“泰山大人,这事咋这么怪?按理来说,我故意放慢行军速度,迟迟不展开益都战役,贾太师就算不下死命令限定我按期攻打益都,也应该催上催上一催。可现在贾太师连催都不催,就象彻底忘记了这件事一样,这又是什么意思?”
李璮的问题,也正是王文统目前所疑惑的,但王文统显然比女婿聪明许多,飞快盘算片刻后,王文统猛然醒悟过来,脱口说道:“明白了,不催就是催!贾太师只说他马上就要打济南,故意不提我们行军速度的事,其实就是想告诉我们,这一次随便我们怎么拖都行,没有我们他照样能打下山东,照样能光复济南和益都。”
“那就让他去打啊,他攻城,我们接收不是更好?”李璮咧嘴大笑。王文统狠狠瞪了一眼女婿。没好气的说道:“贤婿,你又在做白日梦了?贾太师攻下益都,力他出仗他打人他死,让我们在背后捡便宜,你当他是傻子啊?真到了那时候,就算贾太师答应,贾太师手下那帮骄兵悍将也不会答应。”
李璮仔细一想,觉得天下是没这么掉馅饼的好事,忙问道:“岳父,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王文统想都不想,马上答道:“还楞着干什么?传令三军,马上加快行军速度,一日要走两日路程,抢在贾太师打下济南前赶到益都城下。否则的话,贾太师一旦攻下济南,很可能就要继续向东去打益都了。”
“可这么一来,小婿可就得打硬仗了。”李璮哭丧起了脸。王文统气急反笑,恨不得揍上女婿一拳,“贤婿,现在不是保存力量的时候了。贾太师如果替我们拿下益都,那我们一功未立。自然没资格接管山东土地,到那时候,贾太师如果命令我们继续北上去打真定或者涿州,我们付出的代价岂不是更大?所以现在只有加快速度赶到益都,不惜一切代价拿下鞑子的五大据点之一,将来才可以借口军队伤亡过大,留在山东镇守,把更大的硬骨头丢给贾太师的军队去啃。”
说到这,王文统又补充一句,“而且现在对我们来说也是一个好机会,贾太师的军队已经开始了济南战役,鞑子主力的注意力肯定也集中到了那一点,对我们这支行军速度缓慢的分兵掉以轻心,我们在这个时候突然加快速度,神兵天降杀到益都城下,可以起到出其不意的效果,攻城难度肯定要比平常小上许多。”
“明白了,到底还是岳父老谋深算啊。”李璮恍然大悟,然后迫不及待的吼道:“传令全军,立即加快行军速度,从现在开始,一天要走两天路程,务必以最快速度赶到益都城下!”
……
王文统的分析猜对了一半,贾老贼在济南郊外取得野战胜利后,已经亲自率领铁骑迂回到益都外围潜伏的阿里不哥确实起了增援济南的心思,准备再来一个弧形迂回,和济南守军内外夹击贾老贼亲自率领的宋军主力。但王文统却低估了刘整的耐心和毅力,在这个关键时刻,刘整再一次做出正确判断。死死的拉住了贸然冲动的阿里不哥……
“大汗明鉴,在这个时候,我们用不着去管济南。”刘整苦劝道:“济南城高壕深,城池坚固而粮草充足,贾似道老贼即便全力攻打,短时间内也不可能攻下济南。我们大可以耐心李璮蛮子的分兵,先集中力量吃掉这支分兵,再掉过头去对付贾似道老贼不迟。”
“你不是常说贾似道老贼诡计多端吗?如果玉木忽儿又中了诡计,被他拿下济南怎么办?”阿里不哥怒气冲冲的问道:“再说李璮蛮子故意放慢行军速度,象这么乌龟爬,要爬到那年才能爬到益都?”
“大汗勿急,末将事前已经给玉木忽儿去了一封书信,请他以不变应万变,死守济南城池不出,就足以牵制贾似道老贼的主力。”刘整解释道:“虽说玉木忽儿将军不听劝告,贸然出城决战吃了大亏,但并未伤到筋骨,这么一来,相信玉木忽儿肯定会汲取教训,从此不在贸然出城,不给贾似道老贼半点可乘之机。”
“那李璮蛮子呢?如果李璮蛮子还是象乌龟爬,那贾似道老贼的主力被玉木忽儿牵制住了,我们的主力还不是被李璮蛮子牵制住了。”阿里不哥愤怒追问道。刘整一笑。答道:“大汗何必考验臣下?以微臣之不才,也能料定李璮近日内必然加快速度北上大都,更何况圣明烛照的大汗?”
刘整给阿里不哥戴高帽子这一手向来是屡试,这一次又不例外,一向自视极高的阿里不哥马上转怒为喜,笑眯眯的询问究竟,刘整谄媚笑道:“大汗,微臣斗胆猜测,李璮之所以行军缓慢,肯定是想利用贾似道老贼的主力吸引我军目光,他好乘机偷袭益都拣便宜。现在贾似道老贼已经开始了济南战役。收到消息的李璮蛮子肯定该抓住机会全速北上了——而大汗你反其道而行之,故意不去救济南,伏兵于益都城外单等李璮蛮子,到时候李璮蛮子远来疲惫,立足不稳,大汗你再挥师突袭,还愁李璮蛮子不灭?”
“而且大汗这么做,意义之长远也非常人可料。”刘整继续阿谀道:“大汗你吃掉了李璮蛮子,不仅腾出了主力骑兵,还可以把益都守军抽调出来,到时候再掉头向西,三军合力,贾似道老贼必然手到擒来。——这是微臣对大汗高明无比的战略战术的一点猜测,也不知道微臣可曾猜中一点?”
“差不多吧,算你运气好,猜得八九不离十。”阿里不哥开心大笑,又问道:“那你再猜猜,朕打算如何吃掉李璮蛮子?”
“大汗莫非是想诈败诱敌?”刘整满脸的惊喜神色,惊奇的问道:“大汗,难道你想让益都守军出城迎战,然后让张弘保将军故意诈败,诱使李璮蛮子骑兵离队追击?待到李璮蛮子的步骑兵脱节时,大汗你再亲率伏兵杀出,偷袭李璮蛮子的步兵后队及辎重粮队?——这么高明的计策,微臣可是想破头都想不出来。”
“哈哈哈哈,刘爱卿,你的运气不错,这次又勉强猜对了。”阿里不哥笑得更加开心,下意识的已经采纳了刘整提出的战术。不过刘整这一次的运气确实不错,就在这时候,一个斥候飞奔而来,抱拳禀报道:“启禀大汗,蛮子李璮军不知为何突然加快了北伐速度,一日竟然走两日路程,目前已经进入益都府境内。”
“大汗,微臣真是太佩服你了,李璮蛮子果然加快行军速度了!”刘整无比夸张的大声惊叫起来。阿里不哥则疯狂大笑。“好,很好!马上去给张弘保去一道命令,让他做好准备,到时候依计而行,出城诱敌!”
……
兵书有云:‘未战而庙算胜者,得算多也!’李璮的智囊王文统在分析阿里不哥心理上确实十分准确,可惜他却低估了阿里不哥的智囊刘整,导致在战术运用上出现了严重失误,结果弄巧而成拙,李璮军的下场也就可想而知了……
公元一二七一年,南宋咸淳八年五月十二,经过连续五天的急行军后,疲惫不堪的李璮军抵达益都南面屏障临朐城,虽说临朐城的城墙已被拆除,但已经是筋疲力尽李璮军还是打算在此休息一天再向北面开拔。不曾想阿里不哥军的益都守将张弘保忽然引军杀来,李璮和王文统无奈,只得率军迎战,一战下来,靠着宋军援助的火药武器和神臂弓,李璮军取得小胜,杀敌数百,张弘保率军败逃。
为了扩大战果,李璮不顾王文统反对,亲自率领骑兵追击张弘保败军,从而导致步兵和骑兵严重脱节,埋伏在临朐东郊的阿里不哥乘机亲自率领蒙古铁骑杀出,偷袭李璮军的后队,发现上当后,李璮不得不率领骑兵回援后队,张弘保乘机掉头杀回,与准备充足的阿里不哥铁骑联手夹击李璮,李璮军大败,士卒伤亡无数,又因为临朐城墙事前已被阿里不哥军拆毁,进退无据,不得已丢弃大部分粮草辎重向东逃窜,妄图逃到济南与宋军主力会师。不曾想刘整事先已然料定李璮军的败逃方向,亲率一军埋伏于淄水西岸,待到李璮败军渡河时方才杀出,李璮军再度大败,被迫逃进南面的泰沂山脉,被阿里不哥军团团包围于鲁山主峰。
这一战下来,几乎是在一天之间,李璮的四万北伐之师就被阿里不哥歼灭俘虏过半,大将郑衍德死于乱军之中,宝贵的粮草辎重也丢失超过九成——如果不是王文统头脑清醒,败退时也不忘带上部分粮草,这一成也保不住——剩下的残余军队被困于鲁山,数度突围不得。无奈之下,李璮只得派次子李彦城在夜间冒死突围,去济南向贾老贼求援……
“大汗,有小股的蛮子骑兵突围!”蒙古士兵发现李彦城突围并向阿里不哥禀报时,喜笑颜开的阿里不哥和刘整正在大帐里搂着两个美貌军妓饮酒作乐,听到士卒禀报,阿里不哥马上吼道:“全力阻截,一个蛮子都不许放跑!”
“慢!”刘整叫住传令兵,转向阿里不哥笑道:“大汗,微臣斗胆问上一句,你想不想象歼灭李璮蛮子一样,在这鲁山脚下歼灭宋蛮子的主力?”
“爱卿又有何妙计?快快说来!”阿里不哥大喜之中连伸在军妓内衣里的手都忘记活动了,只是迫不及待的追问。刘整则一边揉着怀中少女的椒乳,一边狞笑道:“如果大汗想要在这里除掉贾似道老贼,那大汗就不比叫人阻拦李璮蛮子的突围骑兵,让他们逃出去。”
“为什么?”虽然有些不满刘整这次说话的口气,但阿里不哥还是主动追问道。刘整得意洋洋的答道:“李璮蛮子被我军重重围困在这鲁山之上,突围无望,派小股骑兵拼死冲杀,肯定是向贾似道老贼的主力求援。大汗若是放走他们,让他们把消息带给贾似道老贼,贾似道老贼必然来援,到时候我军围点打援,以逸待劳,还愁贾似道老贼不破?”
“话虽然不错,可贾似道老贼的主力足有十万,我们手里的兵力……”阿里不哥也不是笨蛋,当然也知道老婆多了累死猛丈夫的道理。刘整则大笑道:“大汗,你就放一百个心吧,贾似道老贼还得防着济南城里的玉木忽儿将军,那敢把所有军队全部带来?”
“好吧,就这么办。”阿里不哥终于点头,命令道:“传令下去,让李璮蛮子的小股骑兵杀出去,别全部杀完了。还有,再给玉木忽儿去一只信鸽,让他死守济南,没有命令绝对不许出城决战!”
“遵命。”传令兵领命而去,阿里不哥则将目光斜向洋洋得意的刘整,心说就是不能给这个刘蛮子好脸色看——竟然敢把老子的妙计说成是他的,简直太无礼了!
“大汗——!”就在阿里不哥琢磨着给刘整一点教训时,大帐外忽然传来一个熟悉而又凄厉的叫喊声音,听到这声音,阿里不哥和刘整连怀中少女也顾不得疼爱,一起把她们推在地上,跳起来异口同声惊叫道:“怎么可能?好象是玉木忽儿的声音?!”
“大汗——!”凄惨的叫喊声在更近的地方响起,帐帘掀开时,阿里不哥军的济南守将玉木忽儿满身血迹尘土、跌跌撞撞的冲了进来,扑到帐中羊毛地毯上双膝跪下,嚎啕大哭道:“大汗,末将玉木忽儿无能,济南城……济南……丢了。”
“怎么可能?”阿里不哥勃然大怒,一脚踢飞面前酒菜,疯狂大吼道:“济南城里足足有三万军队,还有超过十万的青壮百姓参与守城,怎么可能这么快就丢了?贾似道老贼是神仙还是妖怪?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攻破了济南?!”
正所谓:‘你灭我师我破城,来而不往非礼也!’欲知贾似道老贼如何攻破的济南,请看下章。
最终卷
汉家江山
!第三十五章
北伐(4)
其实早在五月初八的北伐首战结束后的当天晚上,贾老贼就已经开始着手布置攻打济南的战术,针对济南城北靠黄河旧道和东西南三面都是平原的特点,贾老贼决定先挖工事限制蒙古骑兵的冲击力和机动力,同时修筑火炮炮台,准备用济南守军来试验新式火炮的威力。
人多力量大,第二天才用了一天时间,宋军就在济南东西南三门外筑起三条长达四里的弧形土墙,又在土墙脚下挖掘了壕沟和大量陷马坑,并在夜里秘密埋设了大量点火式地雷,基本上杜绝了蒙古骑兵大规模突袭的可能。而到了第三天正午,二十座比城墙还高一丈的火炮炮台也在济南南门外修筑建成,二十门重达万斤的纯钢火炮布置到位,一百二十门轻型铁芯木壳炮和大量回回炮则被布置在了平地上。射程仅有数十步的掷弹筒在平原上用处不大,所以贾老贼带得不多也没布置。
火器营固定炮位和搬运弹药了,贾老贼亲自领着子聪、咎万寿和高达等主要助手亲自上到最高那座炮台,一起用望远镜观察济南城防和城中的具体情况。从望远镜中看去,阿里不哥军为了长期坚守济南城,确实在城防布置上花了很大力气,内外两层城墙全都高达三丈五尺,全部由青石加糯米汁修筑。以前在战争中遭到破坏的地段也全部修葺一新,厚达两丈,这样的城墙不要说是普通石弹、铁弹和黑火药开花炮弹,就是宋军刚刚装备到位的硝化棉炸药也很难破坏。除了城墙外,城墙下方的护城河也被加深加宽了不少,河道最狭窄处都宽达十丈,宋军常用的攻城壕桥(人力推动的木质桥梁)已经很难在河上搭建桥梁,同时也难以填平。——从某种程度来说,这样的城池短期内基本不存在被正面攻破的可能。
“阿里不哥这次下了不少本钱啊。”在场诸人中最怕打攻坚战的高达先是夸奖一声,又忧心忡忡的向贾老贼说道:“贾太师,看这模样,我们即便能攻破济南城墙,只怕也得伤亡惨重,而且花的时间也绝对不会短。真不知道鞑子其他的四个据点是不是也这么坚固,如果都一样的话,那我们可就有得打了。”
“别急,从古到今,普天之下没有攻不破的城池和堡垒,只有找不到破城妙计的人。”贾老贼轻松一笑,继续用望远镜观察城中情景——和贾老贼分析的一样,阿里不哥军强迫中原百姓大量迁延入城之后,济南城里果然人口大增,不仅大小街道的官宅民宅里都住满了人,就连城里的空地上都搭满了五颜六色的帐篷,街道上人头熙熙,来往不断。见此情景,贾老贼心中大定。已有诡计破城。
“有办法破城了。”贾老贼左边的咎万寿忽然脱口说道。右边的子聪怕风头被抢,也是微笑道:“咎大人,小僧也有办法了,只是不知道是否与咎大人是同一计策?”咎万寿一笑,正想象上次那样和子聪分头写出心中想法,贾老贼却插话说道:“子聪大师,咎大人,你们该不会想用疲敌之计吧?”
“太师圣明,正是如此。”子聪和咎万寿一起点头,很是郁闷贾老贼又和自己想到了一起——这不是想让他们这些参谋失业吗?另一边的高达则听得满头雾水,疑惑问道:“疲敌之计?具体该怎么做?”
“高将军勿急,很快就有好戏看了。”贾老贼阴阴一笑,把负责指挥火器营的文天祥叫到面前,命令道:“履善,从现在开始,每一门远程重炮,每隔半个时辰向城里开一炮,日夜不断,瞄准城里的房子打,不能打城墙。至于轻型火炮,听命而发。随时准备开炮。”
“不打城墙?”文天祥有些惊讶。贾老贼点头笑道:“对,不打城墙,往城里打,也别只盯着一个地方打,要分散了打不同目标,让鞑子无法预测我们下一炮打什么地方。”文天祥这才隐约有些猜到贾老贼的目的,忙点头答应。
……
贾老贼的命令一下,济南城里的百姓很快就倒了大霉,弹药就位之后,文天祥立即指挥二十门重炮瞄准城里胡乱开炮,这种曾经轰死忽必烈的重炮最大射程可以达到十里,在距离城墙三里的地方开炮,虽然无法直接覆盖济南全城,交叉射击互相弥补覆盖绝大部分城池还是没问题的,济南城里又因为阿里不哥军强迫百姓迁移入城而人口密度极高,所以二十枚重达八斤的硝化棉炮弹落地爆炸后,立时就炸死炸伤了数十名济南军民,给济南百姓制造了巨大的恐慌和心理压力。一时间,城中守军匆忙上城,街道上百姓奔走逃命哭喊之声震天,军心人心浮动,士气大泄。
和济南百姓的惶惶不可终日截然相反的是,阿里不哥军的济南守将玉木忽儿却笑容满面,甚至还当众大叫道:“好,蛮子开炮打蛮子,打死越多越好,还可以给我们节约一点粮食。”听到这话,旁边的张弘朝忙提醒道:“玉木将军,万万不可轻敌。贾似道老贼奸诈无匹,故意让火炮只打城内民房不打城墙,定有深意,我们得小心提防。”
“能有什么深意?”玉木忽儿不屑的说道:“难不成贾似道老贼想把城里的十几二十万蛮子全部轰死?让他们没办法参加守城?”
“关于这点,末将一时半会也猜不到,不过还是小心为好。”张弘朝无奈的答道。玉木忽儿冷哼一声懒得理他,只是直接下令军队做好防炮准备,以免宋军火炮忽然调整方向对着守军开炮。但大大出乎玉木忽儿预料的是,宋军的重型火炮在一轮齐射后,竟然就此安静下来,隔了许久都没有再发一炮。济南城中的百姓惊魂稍定,市面上这才稍微恢复平静。
“奇怪,宋蛮子怎么不继续开炮了?”玉木忽儿有些疑惑,但就在这时候,三里外的二十座炮台上忽然又是一轮巨响,二十枚炮弹呼啸飞来,交叉着落入济南城中,城中顿时又响起连续的巨响,升起二十道浓烟,刚刚安静不久的城中顿时又一片大乱,无数百姓扶老携幼奔走逃命,街道上乱成一团,守军驻扎的城墙却是安然无恙。
又等待了许久。眼见宋军炮兵没有继续开炮的意思,张弘朝这才醒悟过来,惊叫道:“明白了,宋蛮子是想在济南城里制造混乱,动摇我们的军心民心!大概还想诱使我们出城决战。”
“怕个球!”玉木忽儿骂了一句汉语脏活,匆匆统计了伤亡人数后,玉木忽儿冷笑道:“两次开炮,连一百人都炸死,济南城里二十万军民,宋蛮子就算连续不断的开炮,也得花上几个月时间才能把城里的人全部炸死。到那时候。大汗的援军早就杀过来了。”
“宋蛮子连续开炮倒不怕,怕就怕这么时不时的来上一炮啊。”张弘朝哭丧着脸说道:“宋蛮子每开一次炮,城里的百姓就要乱一阵子,我们的军队也得跑上跑下的躲避炮弹,要是一直如此,用不了三天,我们的军队就得累个半死,城里的百姓也会不得安生,失去斗志,自己拖跨了自己。”
张弘保的话一点没错,宋军的重炮如果一直炮击城内,城里的伪宋百姓恐怕还会化恐惧为斗志,全力协助阿里不哥军守城;可是宋军的火炮每隔一段时间才放上一炮,每次都打不同的地方,等于就是在城中百姓头上悬了一把利剑,反倒让城中百姓人心浮动,惶恐不安,不知道那把可以致人死命的利剑什么时候掉落下来。从下午申时一直到天色全黑,宋军打进城里炮弹不过百余发,轰死百姓也不到三百人,但城里的百姓却始终的处于惊惶状态,混乱不断。
贾老贼这么做还有一个目的,那就是让城上的蒙古守军产生懈怠,习惯性的认为宋军的炮弹只是对准了城里民宅,所以在宋军三轮炮击后再次开炮时,不少城上守军已经懒得跑到城墙下的死角处避弹,而到了六轮过后,绝大部分的守军士兵和将领干脆连动都懒得动一下——其中甚至还包括玉木忽儿本人。通过望远镜发现这一情况后,贾老贼心中暗喜,忙命令道:“传令下去,所有轻炮和回回炮瞄准城墙上端,重炮一响,立即开炮!每门炮都是连发三炮!”
片刻后,贾老贼的命令被执行到位,贾老贼当机立断,立即下令重炮齐发,火把打出旗号。二十门重炮同时开炮,再度将开花炮弹抛入城中。而城墙上正在轮换的蒙古守军以为宋军又是骚扰性炮击,一个个都懒得躲闪,可就在这时候,三里外那些射程仅有四里的铁芯木壳炮和回回炮开火了,一百二十门轻型炮先后喷出烈焰,两百辆回回炮也同时把两百枚重达六十斤的震天雷抛上城墙——当然了,震天雷里装的火药也换成了硝化棉。
“轰隆!轰隆!轰隆!”远胜往常的激烈爆炸在济南城墙上方陆续响起,火光冲天,弹片乱飞,正在轮换值勤的蒙古士兵和伪宋士兵猝不及防,运气好的被乱飞的弹片射死射伤,运气的不好就干脆被震天雷炸得粉身碎骨,运气不好不坏的则被爆炸产生的冲击波吹下城墙,摔得筋断骨折。才一眨眼的功夫,城墙上便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守军哭喊惊叫不绝,奔跑躲避间无数士兵慌不择路摔下城墙,跌得半死不活,更有倒霉蛋被同伴活活踩死。
“敌袭!敌袭!快下城墙去躲!”玉木忽儿疯狂大吼,连踢带打的驱逐士兵下墙去死角处躲避,焦急得连自己也被弹片射伤都没发现。但正在处在极度混乱中的军队又怎么可能一时片刻间有效组织起来,城上仍然是一片混乱,宋军的轻型火炮和回回炮乘机连续两轮齐发,顿时又炸死炸伤无数蒙古士兵和将领,甚至就连南门的城楼都被炸得彻底坍塌,又压死压伤不少蒙古士兵。
好不容易把军队撤下城墙避炮,宋军的火炮和回回炮却又哑了火,惊魂稍定的玉木忽儿这才怒吼下令道:“从现在开始,宋蛮子的火炮一响,不管是打那里,城上的军队马上都给我撤下城墙躲炮!别他娘的偷懒,留在城墙上给宋蛮子当活靶子!”
“谨遵将军号令!”吃了大亏的蒙古众将一起抱拳答应,深以为是。但这么一来,蒙古军队乐子可就大了,深更半夜的,宋军的火炮只要一响,蒙古士兵就得赶紧夹着尾巴逃下城墙躲避炮火,上上下下跑个不停,人没被火炮炸死几个,却全都被累得半死不活。同样遭此厄运的还有济南城里的伪宋百姓,这些对宋军怀有恐惧的百姓或是为了活命,或是被伪宋官员蛊惑,逃进了济南城里帮助阿里不哥军抵抗同胞,结果却被宋军的远程火炮时刻威胁,象是被关在囚笼里的死刑犯人一样随时可能丧命,胆战心惊却又无处可逃,上天无路,下地无门,为了躲避炮火累得筋疲力尽,被伪宋官府鼓舞出来那点斗志不到一天时间就抛得精光,不少百姓甚至还生出了这样的念头,宋军最好早点攻破济南,运气好的还能在宋人统治下当个顺民,运气不好也可以死个痛快,用不着象这么提心吊胆,连睡觉都不敢闭眼。
被宋军的火炮骚扰折磨了一夜,到第二天清晨,蒙古士兵大部分都已经是无精打采,呵欠连天,坐在地上都能睡着——没办法,即便没有值夜的蒙古士兵也不敢随便合眼——天上随时可能掉炮弹啊。见此情景,玉木忽儿、张弘朝和塔塔海等济南守将都暗叫不妙,赶紧凑在一起商量对策,免得被宋军活活累死。
“没办法了,看来只能出城和宋蛮子硬拼了,争取破坏他们的火炮和回回炮。”塔塔海脸色阴郁,咬牙说道:“如果宋蛮子继续这样下去,要不了三天,我们的军队就得被拖跨,没有力量抵挡宋蛮子的攻城。”
已经和宋军在野外干过一仗的玉木忽儿脸上肌肉一跳,他可没胆量再去和宋军那些千奇百怪的火器对阵。不过玉木忽儿也没脸把这话说出口,只能推托道:“这恐怕不行吧?大汗已经下了死命令,只准据城死守,不许出城决战。”
“可我们要是不出城的话,再这么拖下去也不是办法。”张弘朝这次和塔塔海站在了一起,也是忧心忡忡的说道:“如果再这么下去,军队倒还好点,可以强制士兵休息睡觉。但城里的蛮子百姓缺乏组织和训练,难以约束和控制,宋蛮子用攻心战术把他们折磨到极点后,说不定有人就要打投降的主意了。”
“他们敢!要是谁干说一句投降的话,老子就亲手宰了他!”玉木忽儿跳起来咆哮。张弘朝苦笑答道:“玉木将军,这可不是末将危言耸听,不信你往城里看看,今天主动过来帮我们守城的蛮子百姓几乎都没有了。”
玉木忽儿还真扭头去看城下,结果和张弘朝说的一样,前几天被张弘朝等伪宋官员蛊惑、主动跑来参与守城的城中百姓果真不见了踪影,城下侯命的只剩下阿里不哥的军队和伪宋军队。玉木忽儿不由大怒,指着张弘朝吼道:“你是怎么做事的?为什么不派人去组织百姓,要是宋蛮子忽然打过来怎么办?”
“将军,冤枉啊,下官怎么可能不派人去组织百姓?”张弘朝苦笑连连,答道:“可是百姓们大部分都不肯来,少部分来的,到了半路又偷偷跑了。”
“娘的!给老子杀!不来协助守城的蛮子全部杀掉!”玉木忽儿咆哮怒吼。张弘朝大惊,忙劝道:“玉木将军,这条命令你可千万不能下达,城里的蛮子百姓足足有十几万,还大部分是青壮百姓,要是把他们逼急了和宋蛮子里应外合,我们的三万军队可一个都跑不掉。”
玉木忽儿仔细一想发现确实是这个道理,只得又骂了一声,闷闷不乐的收回命令,同时有点后悔在阿里不哥军面前自告奋勇过来镇守济南。这时候,宋军的远程火炮再度开火,同时一直蓄势待发的轻型火炮和回回炮也突然开火,再度将大量开花炮弹和震天雷抛上城墙。城上守军躲避不及,立时又被炸死炸伤无数,吓得一个个夹着尾巴象兔子一样逃下城墙。奔跑逃命中,一枚装满硝化棉的震天雷恰好落到挤满逃命士兵的下城台阶上炸开,顿时炸出一片血肉浪花,死者近百。
“他娘的!和宋蛮子拼了!”这一轮炮击结束后,被宋军的骚扰战术折磨得几乎发狂的玉木忽儿终于下定决心,跳起来吼道:“步兵守城,所有骑兵出城,多带火把硫磺,冲出去把宋蛮子的火炮和回回炮全部烧了!”
最终卷
汉家江山
!第三十六章
北伐(5)
被贾老贼的骚扰炮击战术搞得焦头烂额后,济南守军不得不冒险出击,妄图捣毁宋军的火炮阵地,清除这把悬在头上随时可能落下的利剑。为了确保这次出击成功,玉木忽儿和张弘朝等人投入的本钱不可谓不少,不仅又苦挨了宋军的一个白天的火炮骚扰,耐心等候到夜间再发起进攻,城里仅剩的八千骑兵也全部出动,每个人都带足了火把和火油壶,歃血为誓,不捣毁宋军火炮阵地誓不收兵!
很可惜的是,蒙古军队的骑兵队伍全部集结到济南南门,这么大的动作,即便是在夜间,又怎么可能逃得过望楼车上宋军斥候的望远镜?所以济南守军这一次的出城冒险,等于也是敲响了济南城池告破的丧钟……
亥时初刻,天色已然黑定,守军悄悄打开济南南门,几乎是一寸一寸的放下吊桥。以免吊桥落地声惊动宋军。待吊桥放定后,为了鼓舞士气而亲自赤膊上阵的玉木忽儿一举钢刀,放声大吼,“苍狼白鹿的子孙们,草原的英雄们,成败在此一举,跟我冲!阿拉——!”吼叫着,玉木忽儿双腿一夹,率先冲出城门。
“阿拉——!”八千蒙古铁骑一起举刀怪叫,几乎是在同时夹动马腹,跟随在玉木忽儿马后,象一条巨大的毒蟒一样涌出城门,气势汹汹的杀向三里外的宋军火炮阵地。可就在这支蒙古铁骑即将全数出城、前锋军队刚刚冲到宋军工事面前的时候,宋军的火炮阵地上忽然发出轰隆隆闷雷般的巨响,火龙冲天,无数的开花炮弹和震天雷从天而降,密密麻麻的落到蜂拥出城的蒙古骑兵头上。
“轰隆!轰隆!轰隆!”雷鸣般的爆炸声中,蒙古骑兵的惨叫和战马的嘶鸣连绵不绝,一个接一个的骑兵和战马被炸得粉身碎骨,被气浪抛起五六丈高,被弹片射得全身千疮百孔,或死或伤,更多的则是被气流掀翻在地,然后被受惊失控的战马生生惨死,硝烟冲天,血肉残块漫天飞舞,场面惨不忍睹。
“弟兄们。杀鞑子!大宋——!”几乎是在同时,刚才还是静悄悄的宋军工事堡墙背后忽然传出一声叫喊,数以千计的宋军火枪兵出现在堡墙上方,端起多管遂发火枪就是一通扫射,上千支火枪同时发射,其场景之壮观,就象上千条火蛇喷涌穿梭,乱舞肆虐,而这份壮观的代价,就是敌人的鲜血!刚刚冲到工事旁边的蒙古骑兵在这火蛇乱舞中鬼哭狼嚎、人仰马翻,成片成片的飙着血箭摔下,战马中弹后发足乱奔,不是掉进插满尖木的壕沟摔死,就是到处乱跑,踩死无数中弹后摔下战马的蒙古骑兵,场面混乱而已血腥。
“不要乱!不要乱!往右边冲!”从宋军开炮那一刻起,玉木忽儿就知道宋军已经有了准备,今天晚上的偷袭只怕难以成功,但玉木忽儿并不打算就此放弃,仍然想要拼死一搏——毕竟伤亡已经这么大了,再退回去只会亏得更大。而且就算退回城去,以后也只剩下被宋军的火炮骚扰战术活活折磨致死的命运。
“往右冲!”各级将领将玉木忽儿的命令传达下去,乘着宋军火炮重新装填炮弹的机会,素质超高的蒙古骑兵迅速调整过来,开始跟着玉木忽儿的旗帜向右面冲锋,准备绕过宋军的防马工事迂回攻打炮台。这时候,几个手脚快的宋军炮手已经换好炮弹重新发射,新的炮弹从天而降,再度炸死许多蒙古骑兵,只是数量较少,难以遏制蒙古军队的冲锋,蒙古骑兵还是向着地形较为开阔的右面冲了过去。
“谢天谢地,这边没有宋蛮子埋伏。”眼看就要绕过宋军工事,玉木忽儿心中暗暗欢喜,可就在这时候,新的巨变发生了,看似平坦的地面忽然象水面开了锅一样翻腾起来,伴随着闷雷一般的爆炸声,泥土石块喷射而起,一个接一个的蒙古骑兵也连人带马被气浪抛上半空,惨叫之声络绎不绝,“妖法!宋蛮子又用妖法了!”
“地雷?!”侥幸没被炸死的玉木忽儿曾经听说过宋军的地雷战术,顿时吓出一身冷汗,心知继续向前只有死路一条,不得不掉转马头大叫道:“中计了!撤回城里!撤!快给我都撤回去!”
命令一下,被火器炸得鬼哭狼嚎的蒙古骑兵如蒙大赦,一个个掉转马头跑得比兔子还快,争先恐后逃往城门,你争我夺之下。城门前顿时一片大乱,宋军火炮和震天雷乘机发威,飞快装填发射抛掷,将一枚枚开花炮弹和震天雷砸到乱成一团的蒙古骑兵头上,炸得蒙古士兵哭爹喊娘,尸横遍野。冰雹般的炮弹落下,几乎每一发炮弹炸开,都能炸起一片两丈多高的血花,更把济南南门的吊桥吊索生生炸断,使得济南守军再也无法绞起吊桥。
“大宋!杀——!”新的呐喊声传来,震耳欲聋的战鼓声中,数以万计的宋军步骑兵三面杀出,箭弩齐发,疯狂射杀被火炮炸得七零八落的蒙古骑兵,拼命压缩蒙古骑兵的活动空间。而宋军的火炮和回回炮也从未停歇,无时无刻不在对着济南南门的城上城下开炮开火,只可怜了机动无敌的蒙古骑兵被限制在一块狭小区域之内,三面受敌,有如砧上鱼肉一般任人宰杀,不是被炸死就是被射死,要不就是掉进自己挖宽挖深的护城河生生淹死,场面凄惨无比。至于被宋军炮火重点关照的城门处更是尸积如山,层层叠叠的尸体甚至堵满了城门。让蒙古军队既无法关闭城门,更无法撤回城中。
前面说过,蒙古骑兵为了摧毁宋军火炮,每一个人都带足了火油壶与火把,炮火纷飞中引燃火油,将城门附近照得一片通明,所以宋军几个缺德得祖坟冒烟的指挥官很快就发现济南城门无法关闭的情况。看到这情景,贾老贼先是一拍大腿,大笑道:“哈哈,运气来了真是什么都挡不住!传令下去,先叫阿术和杨晨焕的骑兵到东面去。再让开东面道路,放鞑子的骑兵逃跑,炮弹不能停,全都给老子瞄准城门打!”
“太师,先别急。”子聪狞笑着建议道:“敌人的骑兵还有一定战斗力,现在就让路太可惜了,还是再等等,先把他们削弱到极限,再放他们逃跑不迟。”
“太师,我们应该可以用神火飞鸦了吧?”咎万寿也狞笑着建议道:“北方风大,北方的晚上风更大,放几百只带着火油的神火飞鸦进城,先把城里的火给点着了制造混乱,一会我们攻城时压力也小点。”
“知道还不去办?”贾老贼瞪了咎万寿一眼,又微笑着补充道:“再说放几百只神火飞鸦未免太离谱了——仁慈点,放两千只进去好了。”咎万寿大笑答应,飞快下去安排。旁边的高达、向士壁和宋京宋军文武官员则面面相窥,一起心说——这三个家伙的良心到底有多黑?
所谓的神火飞鸦,其实就是带着喷射筒的小型竹木滑翔机,每次可以带着大约两斤的火药筒或者火油管飞出一千五百步以上,缺点是容易受气流影响,准确度太差,偏离目标一两百步都十分正常,用来攻击单个目标非常不靠谱,不过用来纵火或者密集轰炸,那效果就没得说了。所以宋军的两千只载有火油的神火飞鸦飞进济南城中后,济南城里立即燃起无数火头,借着呼啸凛冽的夜风,转眼就成蔓延之势,济南城里城外都是一片大乱,军民哭喊之声,声传十里。
宋军的炮火就一直没断过,连绵不绝的爆炸也从未间歇,其结果是被困在济南南门外的蒙古骑兵越来越少,打到了三更过后,玉木忽儿带出城的蒙古骑兵已经只剩下不到一半,其中还大部分重伤无法再战。济南城里的火光也越来越大,几乎将半个天空映得通红。见此情景,被生生堵在城外的玉木忽儿简直连横刀自刎的心思都有,可就在这时候,东面一直在用箭弩疯狂阻击蒙古骑兵的宋军队伍象是收到了什么命令,忽然潮水一般退开,让出玉木忽儿骑兵的逃命道路,玉木忽儿虽然明知道宋军不会安什么好心,但还是将刀一指东面,吼道:“拼死突围!”
“阿拉!阿拉!阿拉!”凡是还能动弹的蒙古骑兵全部怪叫起来,跟着玉木忽儿拼命向东,宋军的弓弩手则在侧面拼命放箭,一边尽量扩大战果一边阻止蒙古骑兵逼近,连堵带诱把玉木忽儿的骑兵让进了地雷区,宋军的火器手乘机点燃装入竹管又埋在地下的引线,再度将蒙古骑兵炸得血肉横飞,人仰马翻。这次玉木忽儿也不敢再撤了,只能一边暗暗祈祷着苍狼白鹿保佑,一边尽量全身压在马背上硬着头皮冲锋,带着两千来名蒙古骑兵侥幸冲过了雷区。
侥幸冲过雷区,并不代表就此可以逃出生天,玉木忽儿军刚摆脱了宋军弓弩手的纠缠,宋将杨晨焕和阿术又各自率领着一支大宋骑兵从正面和侧面杀来,这俩个活宝都是争强好胜的主,从来就彼此不服,首次联手作战,自然存着一拼高下的念头。杨晨焕是哇哇大叫,要让鞑子降兵看看汉人骑兵的厉害;阿术则是放声高喊,要让大宋骑兵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铁骑,都是不要命的揪着玉木忽儿军猛打,砍翻之后还要纵马踩踏,直到把敌人生生踩成肉酱。这下可苦了玉木忽儿率领的骑兵,不要说跑了,就连突围都难以办到,在大宋骑兵重重包围中东奔西逃,伤亡惨重却死活不得脱身。
大宋骑兵纠缠住玉木忽儿率领的济南守军精锐的时候,宋军针对济南城的总攻也迅速展开,先是火炮调整射角,专门对着城墙上方和城内狂轰滥炸,压制城上守军,然后宋军步兵同时向济南的东西两门发动牵制性进攻,主力军队则冲向已经无法关闭城门和拉起吊桥的南门,搬运尸体清理道路。吓得城里的张弘朝和塔塔海狼嚎鬼叫,拼命指挥守军放箭阻击,无奈宋军的炮火太猛,战斗力稍逊的伪宋汉奸军队根本不敢上墙,就算勉强被赶上城墙,放不了几箭也掉头就跑,张弘朝和塔塔海即便挥刀砍杀也阻止不住。
“投降不杀!投降不杀!”随着宋军大将邛应亲自率领着第一队宋军步兵杀进城中,招降的口号声也迅速在济南城中响起。早就被宋军火炮吓破了胆的伪宋士兵那还有什么巷战勇气可谈,大部分都是一触即溃,降者无数——冷兵器战争就是这样,主力精锐一旦失败,二三线军队崩溃起来简直比闪电还快,宋军如此,蒙古军队也是如此,就别说打着赵孟頫招牌组建的伪宋军队了。所以宋军才刚刚冲进城中三千来人,伪宋军队就已经投降过万。
“济南城,完了。”眼见杀进城中的宋军越来越多,伪宋军队则成群结队的跪地投降,也算是一个智将的塔塔海长叹一声,心知阿里不哥军的五大据点丢掉其中之一已经不可避免。叹息过后,塔塔海又迅速振作起来,向张弘朝命令道:“我们马上突围,向东面,去益都和张弘保将军会合。”
“塔将军,你带军队突围吧。”张弘朝拒绝了塔塔海的命令,并大声说道:“我去烧粮草,城里还有我们从山东各地运来的粮草,如果留给了宋蛮子就是资敌。如果把粮草全部烧了,宋蛮子即便拿下了济南城,也会被城里的蛮子百姓把后勤拖跨。”
“好,张将军一家果然对我们蒙古忠心耿耿。”塔塔海赞誉一声,当下与张弘朝稍作商量之后便分头行动,塔塔海率领残余的色目兵、蒙古兵和一部分不肯投降的伪宋汉奸军队走东门出城,接应被困的玉木忽军突围。张弘朝则率领四五百名张家嫡系的私兵赶往内城粮仓,准备烧掉阿里不哥军和伪宋军队从民间搜刮抢掠来的粮食。
宋军刚进城不熟悉地形,黑暗中推进速度自然比较缓慢,这无形中就给了张弘朝行动的时间和机会,不过在张弘朝一行带着大量的纵火物资赶到粮仓附近时,张弘朝顿时傻了眼睛——不知何时,济南粮仓外已经聚满了数以万计的汉人百姓,拥挤得针插不进,水滴不漏。张弘朝忙大叫道:“闪开!闪开!都给老子闪开!”
“滚开!”张弘朝带来的张家私兵也上前去驱赶,同时呼喊守卫粮仓的军队也过来帮忙驱逐百姓。不曾想往日里懦弱无比的汉人百姓寸步不让,还纷纷质问道:“你们想干什么?拿着火把火油干什么?”原来刚才宋军放神火飞鸦纵火时,城中百姓生怕赖以活命的济南粮仓也被殃及,自发的赶到救命粮仓旁守护,所以才聚集了如此之多的人。现在张弘朝一行个个又提着火油壶打着火把,济南百姓又不是傻子,不起疑心那才叫怪了。
“少废话,老爷的事,也是你们这些屁民能问的?”张弘朝威武的一挥手,咆哮道:“再不滚开,张爷我就要动手杀人了!”
张弘朝的威吓还是起到了作用——在河北山东一带,张柔家族就是横行霸道的代名词,济南百姓虽然心存疑虑,但还是让开道路放张弘朝一行进到粮仓。不过在张弘朝一行开始往粮仓上抛火油壶的时候,看到这一情景的汉人百姓顿时愤怒到了极点,纷纷大叫道:“乡亲们,张家要烧我们的救命粮食,和他们拼了!”
“拼了!”“和他们拼了!”愤怒叫喊声象是点燃了火药桶的引线,在场的两三万汉人百姓马上就开了锅——在阿里不哥和伪宋军队双重压迫下,中原的汉人百姓本就过得万分艰难,一年到头难得见几次粮食,经常只能靠树根草皮观音土度日,现在张弘朝竟然还要烧光他们的救命粮食,饱受压迫的汉人百姓终于彻底愤怒了。
“打死这帮狗汉奸!”也不知是谁带的头,第一个冲了上去,无数的百姓立即血红着眼睛扑向张弘朝和企图烧粮的伪宋军队。这些百姓虽然都是赤手空拳,可架不住人多势众啊,张弘朝的几百人才眨眼之间就被汹涌的百姓人潮淹没,继而被生生打死,而被百姓恨之入骨的张弘朝,更是被无数的老百姓一口一口活活咬死,就连骨头都被砸得粉粉碎……
事后,宋军士兵找到张弘朝的尸体向贾老贼交差,不得不抬了一盆骨渣子去交给贾老贼,弄得狡诈多疑的贾老贼都认为下面是在糊弄自己,为此还把负责打扫战场的伍隆起给臭骂了一顿,无辜挨骂的伍隆起则一出门就把张弘朝的骨渣子给烧成灰烬,然后全部倒进粪坑里。
靠着一点点运气和绝对的武器优势,天色大亮的时候,大宋军队终于全面控制济南城,成功拔除阿里不哥军五大据点之一。其后,贾老贼颁布安民告示,将济南城中的粮食全部分发给中原百姓,并鼓励他们回乡耕种,重建家园,百姓感恩戴德,阿里不哥军和伪宋军队的屠城谣言不攻自破。然后贾老贼又大量收编降兵,借力打力,使之成为大宋北伐之马前卒,还下令修补济南城墙,准备把北伐总粮仓迁延至此,方便将来与阿里不哥的总决战。
忙活了几天后,济南城里情况大致稳定下来,但不等贾老贼松一口气,李璮次子李彦简便带来了李璮军被困鲁山的噩耗。听到这消息,贾老贼气得破口大骂,骂刘整的奸诈和李璮的愚蠢,更骂王文统没给李璮当好参谋,这么快就丢了李璮分兵的一半军队和所有辎重。旁边的子聪、高达和咎万寿等宋军文武则个个忧心忡忡,一起向贾老贼进谏道:“太师,虽然李璮是轻敌冒进自取其祸,但他毕竟是我们大宋的军队,我们得立即去救他。”
“去救他?”贾老贼恼怒道:“你们当刘整和李璮一样蠢啊?本官可以打赌,刘整肯定给阿里不哥献了围点打援之计,我们现在去救援,不是自己去跳埋伏圈吗?”
“太师言之有理,阿里不哥鞑子的主力肯定已经在路上设下了埋伏。”子聪先附和贾老贼一句,又为难说道:“可我们总不能看着李璮的两万残军被阿里不哥困死啊?要是李璮的偏师全军覆没,对我们的士气打击就太大了。”
贾老贼不答,铁青着脸盘算半天后,贾老贼忽然眼睛一亮,脱口说道:“对啊,李璮的残部被困鲁山,阿里不哥为了围点打援,主力军队肯定也往益都方向倾斜,其他的几个据点,不就全部空虚了?”
子聪先是楞了一下,然后猛的出了一身冷汗,心道:“老东西,心肠还真是越来越黑越来越歹毒了,佛爷我怎么就没想到这点?”
最终卷
汉家江山
!第三十七章
北伐(6)
时间和画面一起转动,回到玉木忽儿踉踉跄跄冲进阿里不哥御营金帐那一刻,在玉木忽儿哭诉完济南失陷的前后过程后,阿里不哥马上象屁股着了火一样的跳起来,破口大骂道:“贾似道老贼,无耻卑鄙,有本事你就堂堂正正的攻城,躲在城墙外面鬼鬼祟祟的开炮算什么英雄好汉?懦夫!胆小鬼!”
刘整并没有象阿里不哥那样的无用漫骂,而是蹲到玉木忽儿的旁边,仔细询问宋军的步骑火器协同战术细节和新式火器的威力,还有宋军的攻坚火炮在攻城战中究竟起到了什么作用,还好玉木忽儿也知道宋军火器的情报攸关重要,在济南城中多有留心统计,所以回答得倒也还算详细准确。不过这么一来,平时里城府极深、喜怒很少见于形色的刘整脸色渐渐变了,额头上也渐渐有冷汗渗出——如果玉木忽儿的情报无误的话,那么刘整的掎角防御战术不仅将要失去效果,反而会成为扼杀阿里不哥军机动力的臭棋!
平心而论,在骑兵占据绝对主导地位的冷兵器时代。刘整的五城互为掎角防御战术不仅非常高明,而且堪称完美无缺!以五座坚固城池作为基地巩固防御,宋军若全力攻打其中一点,那么被攻打的那一点可以凭借坚固城池死守牵制,其他四点则可以在比较短的时间内做出反应,或是正面增援、或是背后偷袭、或是骚扰和切断粮道,结合阿里不哥军的作战特点、兵种构成和华北一带的平原地形,阿里不哥军都有相当大的希望击败远离后方的北伐宋军。如果宋军同时攻打刘整布置的五个据点,那就等于自己分兵自己削弱自己,阿里不哥军更有了将宋军各个击破机会。
基本上可以这么说,如果不是宋军拥有了硝化棉这一大杀器,贾老贼不管再能耐,也休想从刘整这个战术面前讨到好去!但也正是因为宋军的火器水平忽然间突飞猛进,刘整的完美战术才弄巧成拙,成为扼杀阿里不哥军全部优势的仇棋——用最简单的话来解释,那就是刘整布置的五城互为掎角防御战术中,不管那一个城都不可能在宋军的火炮面前长期坚守,宋军主力无论是攻打那一座城池,都有可能在阿里不哥军其他四城守军做出反应前攻城得手,让阿里不哥军的机动优势化为乌有,反过来将阿里不哥军各个击破!
“糟了,想不到宋蛮子的火器变得这么厉害!要不要禀报大汗,放弃掎角防御战术?”刘整额头上的汗水越流越多,偷偷的看了阿里不哥一眼。阿里不哥则在那边继续指手划脚的破口大骂,时而骂贾老贼卑鄙无耻,时而骂玉木忽儿无能,骂到后来干脆一脚把玉木忽儿踢了个筋斗。暴怒得简直象一条发春时被灌了春药又找不到交配对象的红眼疯狗!见此情景,刘整赶紧打消了这个念头——这个时候开口承认战术错误,阿里不哥还不把他剐了啊?
“来人,把玉木忽儿拖出去给我砍了!”阿里不哥实在怒气难消,大吼大叫着要把玉木忽儿斩首示众。话刚出口,刚挣扎着爬起来的玉木忽儿立时吓得又瘫下去,刘整则赶紧磕头说道:“大汗,请息怒,眼下大敌当前,正是用人之即,请容许玉木将军戴罪立功。”其他闻讯赶来的蒙古将领大都与玉木忽儿交好,也是纷纷跪下为之求情,好说歹说总算是把阿里不哥劝住,最好打了玉木忽儿二十军棍了事。
“想不到宋蛮子变得这么厉害,济南城那么坚固,宋蛮子竟然短短几天时间就给攻破了?其他的城池,又能坚守几天?”阿里不哥也不是完全的没有计谋头脑,冷静下来后,阿里不哥也敏锐的发现了这个重要问题。那边刘整怕阿里不哥把矛头对准自己,忙转移话题道:“大汗,微臣认为济南之所以失守。其实只是运气问题,玉木将军突袭捣毁蛮子火炮并没有错,只是运气太差被蛮子的火炮炸毁了城门,这才是失败关键,我们一定要汲取这个教训。”
“也对,再给其他守将去一道命令,从今往后再有随意冒险出战者,定斩不饶!”阿里不哥点点头,又问道:“既然济南已经失守了,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继续在这里围点打援?还是集中兵力去夺回济南?”
“当然是继续围点打援!”刘整怕阿里不哥改变主意丧失大好战机,忙强调道:“济南陷落,贾似道老贼虽然解除了益都的西面之危,但李璮蛮子被我军困于鲁山,贾似道老贼必全力营救之,我军只需坚持围点打援这一战略,一边困死李璮蛮子,一边布置埋伏以逸待劳伏击蛮子主力,不愁贾似道老贼不破。”
“真是这样吗?贾似道老贼真的会来救援李璮蛮子?”阿里不哥狐疑的看着刘整,更加狐疑的问道:“上一次李璮蛮子被包围在泰安,贾似道老贼就根本没理过李璮蛮子,更没派一兵一卒的援军,这次真会过来救他?”
“大汗放心,上次和这次绝对不同。”刘整耐心解释道:“上一次贾似道老贼之所以不救李璮蛮子,是因为他刚刚结束四川战役——没有力量营救,同时因为泰安府是贾似道老贼的防线突出部,救之无益更有害——所以没有必要救。但这一次就不同了,宋蛮子大军三路北伐,李璮蛮子是东路主力的偏师,倘若全军覆没。不仅对宋蛮子的东路军、对所有蛮子北伐军队的士气打击都将是致命一击,所以贾似道老贼不能不救,更不得不救!”
阿里不哥开动他数量并不是很多的脑细胞仔细盘算,但思来虑去,阿里不哥还是承认刘整的话确实很有道理——不管那一支军队出征,保护侧翼的偏师一旦全军覆没,那主力即便不立即撤军,那离全军覆没也就不远了。所以阿里不哥马上又吼了起来,“那还楞着干什么?马上去给我布置陷阱,我要贾似道老贼有来无回,宋蛮子死得精光!一个不饶,通通杀掉!”
“微臣谨遵圣命!”刘整磕头朗声回答,又小心翼翼的说道:“大汗,我们手里的军队虽然精锐,但数量不多,益都城里的军队也不宜过多抽调,你看是不是从其他地方抽调一些过来?”
“调吧,你和下面仔细商量一个详细计划,弄好了报上了给朕批准就是了。”阿里不哥不耐烦的挥手让刘整下去,反手将帐中那名军妓拉着怀里,撕去衣服按在白羊毛的地毯上,发泄的狠命抽插起来……
……
有了阿里不哥放权的金口玉言,刘整的胆子也大了起来。自作主张从涿州、益都、大名府和真定都抽调了大量军队赶赴鲁山,结合实际情况与天时地利人和,绞尽脑汁的精心制订了一个周密无比的围点打援陷阱,从诱敌、埋伏、陷阱、行军路线、兵种配合、武器运用到伏兵出击的时间和切断宋军援军退路的步骤,无疑不是慎之还慎又鬼神莫测!——刘整甚至可以自负的说,只要贾老贼胆敢亲自领兵来援,他至少有八成把握将贾老贼格毙或者生擒活捉!
当然了,刘整也非常清楚他这次的对手非同小可,从贾老贼到子聪再到咎万寿没有一个不是阴险狡诈得祖坟冒黑烟的主,稍有疏忽就有可能导致自己好不容易掌握的主动优势化为乌有,被贾老贼来一个反客为主!所以刘整无比重视斥候侦察宋军主力动向这项工作。不仅派出大量斥候严密监视宋军主力的一举一动,甚至要求斥候每半个时辰一报,不许放过任何蛛丝马迹——基本上,一支由五十人组成的普通宋军小队离开济南城后向东走来,在外面拉了多少五谷轮回之物,蒙古斥候都要去仔细清点坨数,统计是干是稀!
蒙古军加强了对宋军主力动向的侦察,手里已经有了些骑兵本钱的贾老贼也不甘示弱,一声令下后,高鸣和杨晨焕两个骑兵大将一起挑起了斥候侦察和反侦察的担子。这么一来,从济南到鲁山这一百多里的道路上可就有好戏看了,从开阔的荒芜田地到深浅宽窄不一的河流,从茂密的森林再到光秃的山丘,无一不是宋蒙两军斥候交战的场地。你追我逐,你布陷阱我埋伏,各展其能,各显其能,小型的遭遇战和伏击战从没停过,常常可以看到一队宋军斥候或者蒙古斥候被对手追杀,几乎被逼得走投无路,可转眼之间,他们的大队援军忽然杀到,马上掉过头来撵得敌人鸡飞狗跳——差不多一天之内,双方都得被敌人伏击偷袭十几次和反过来偷袭伏击十几次,英勇牺牲几十名精锐斥候。
很是出乎刘整和阿里不哥的意料,在付出惨重代价侦察敌情后,五天时间过去,蒙古军的斥候楞是没发现半点宋军主力往鲁山增援的迹象,反倒是济南与梁山之间的北清河上热闹无比,每天都有大量的宋军步兵骑兵和船只来往,拼命的把先前暂时囤积于梁山的粮草运往济南。——虽说宋军将北伐总粮仓迁往更加安全的济南城里,这点早在阿里不哥军高层的预料之中,但宋军主力竟然没有出动一兵一卒增援被围的李璮,这点就大大出乎阿里不哥和刘整的预料了。
“贾似道老贼为什么还没出动军队增援鲁山?他到底会不会来?”第六天的夜里,阿里不哥终于沉不住气了,拍桌子砸板凳的向刘整咆哮质问,“你不是说贾似道老贼一定会增援李璮蛮子吗?为什么到现在还没动作?你是不是又被贾似道老贼给耍了?”
“大汗放心。贾似道老贼非救李璮蛮子不可!”刘整自信满满的答道:“李璮不仅是贾似道老贼在中原蛮子世侯中树立的榜样,更是蛮子北伐主力的偏师,倘若偏师全军覆没,对蛮子北伐主力的士气之巨大,也是贾似道老贼无法挽回的!所以末将敢用脑袋担保,贾似道老贼一定会来!”
“那为什么到现在还没发现蛮子主力出动的迹象?”阿里不哥拍着桌子吼道:“现在你从其他地方抽调的军队不是已经在路上,就是已经赶到了预定地点,那可都是老子的精锐主力,其他的地方都只剩下真宋蛮子的二线军队挑大梁,要是贾似道老贼突然掉过头去打其他四城,我们可就惨了!”
阿里不哥所说的,也是刘整目前最担心的——单单以兵员素质而论,阿里不哥的骑兵战斗力比之忽必烈的骑兵有过之而无不及,可步兵方面却是连忽必烈的一根脚指头都比不了,所以刘整精心布置的这个鲁山陷阱,其实就是一场豪赌,赌的就是贾老贼全力救援李璮,如果贾老贼置李璮偏师的生死存亡于不顾,忽然掉头去打阿里不哥军其他几个据点,那阿里不哥军即便能歼灭李璮偏师,也很有可能是得不偿失了。
低头反复盘算良久后,刘整抬头沉声说道:“大汗请放心,末将敢用人头担保,贾似道老贼的军队调动,一举一动都在末将的监视之中,倘若贾似道老贼忽然出兵偷袭他处,绝对瞒不过我军斥候的眼睛!贾似道老贼之所以迟迟不来救援李璮蛮子,很可能是贾似道老贼需要时间搬运粮草,还有就是侦察我军动静,谋定而后动,这也是贾似道老贼一贯的作风!”
“真是这样吗?”阿里不哥狐疑还想追问。恰在此时,一个传令兵飞快冲进金帐,向阿里不哥单膝跪下,激动大叫道:“启禀大汗,我军发现一支蛮子骑兵小队企图通过也罕的斤将军的防区,也罕将军请示大汗,是否拦截?”
“拦截!可以放几个进去,但至少得抓一个活口!”刘整跳出来抢先大叫道。不过在看到阿里不哥那无比难看的脸色,刘整赶紧退下,颤抖着不敢说话。阿里不哥冷哼一声,这才命令道:“告诉也罕的斤,放几个蛮子骑兵上鲁山,但至少得抓一个活口,抓不到的话,他就可以提着自己的人头来向朕请罪了!”
传令兵领命而去,在金帐里紧张的等待了半个多时辰后,色目大将也罕的斤还真的亲自押来一名满身是血的宋军骑兵,并且献媚的表示自己为了抓到这个活口,可是足足付出了三条人命的代价。阿里不哥也还算豪爽,赏给也罕的斤两斤黄金就打发他走人,然后迫不及待的操着生硬的汉语逼问起俘虏口供来,不曾想那名不幸被俘的宋军骑兵十分顽强,无论阿里不哥如何威胁利诱都死活不开口,就算被酷刑折磨和被阿里不哥亲自抽了几十鞭子都不肯吐露此行来意。最后还是刘整琢磨出一个主意,叫人用猪鬓毛戳那宋军骑兵的尿道反复折磨,这才撬开了那名宋军俘虏的口。
“贾太师派我们来给李璮将军送信。”那被折磨得遍体鳞伤的宋军骑兵呻吟着说道:“让李璮将军再坚守十天,十天之后,援兵必到!”
“十天?为什么要等十天时间?”阿里不哥追问道。那宋军俘虏痛苦呻吟着答道:“不知道,这样的军情大事,我们没资格知道,贾太师只要我们五个人把这句话带给李璮将军,不管谁带到都行。”
“那你有没有说谎骗我们?”刘整又举起一根带血的猪鬓毛威胁。那宋兵俘虏痛苦叫道:“小人可以对天发誓,绝对没说半句假话,只求将军不要再用刑了!”
刘整仔细观察那宋兵俘虏眼球瞳孔,发现他的眼神中并没有作伪神色,这才点头相信,转向阿里不哥说道:“大汗,看来这个蛮子没有说谎,而且刚才我军士卒也在山下听到了李璮蛮子军队的欢呼声,那几个蛮子应该是把这句话告诉了李璮蛮子,所以李璮蛮子的军队才这么欢呼雀跃。”
“很好。”阿里不哥乐得直搓手,又有些疑惑的说道:“那为什么贾似道老贼坚持要让李璮蛮子坚守十天呢?从济南赶到鲁山,就算是步兵,也用不了这么多时间吧?”
“这个……,微臣一时也无法猜透贾似道老贼的用意。”刘整为难答道:“微臣现在唯一能断定的是,贾似道老贼肯定布置了什么阴谋诡计,所以才需要这么多时间。”阿里不哥对刘整的话将信将疑,但也实在猜不透贾老贼的打算,只得暂时忍耐,等待十天期限到达。
刘整和阿里不哥的疑问,在第二天清晨就得到了解答,蒙古军在济南东南面的汶水河源头附近,发现了大量被集中掩埋的马粪!这下子不光是刘整,就连阿里不哥都恍然大悟,破口大骂道:“天杀的贾似道老贼,实在奸诈了!竟然派出了骑兵迂回到鲁山山脉南面,从我们没有布置军队的南面偷袭!——居然连马粪都埋在地下,这样的隐蔽行军招数也亏他想得出来!”
“大汗,贾似道老贼确实奸诈无匹!”刘整也出了一身冷汗,惊叫道:“他先派出一支骑兵迂回到我军意想不到的南面埋伏,肯定是打主意用主力吸引我军注意,然后骑兵忽然杀出,从我们的后方偷袭!肯定是这样,我们得马上调整布防,在兵力空虚的南面也布置军队防御!”
“知道那还去做?”阿里不哥一拍桌子,吼道:“还有,在南面也加强斥候侦察,一定要找到这支迂回过来的蛮子骑兵!”刘整抱拳答应,赶紧冲出去召集自己为阿里不哥收罗的谋士幕僚,绞尽脑汁的重新制订战术计划。
谋杀了无数脑细胞后,刘整终于重新制订了一个完美无缺的战术计划,阿里不哥大手一挥,集结在鲁山一带数量已近七万的阿里不哥军立即重新动起来,足足花了一天时间才重新布防完毕。做完这一切后,阿里不哥和刘整又舒舒服服的躺进了金帐,一边享受美女服侍一边等待宋军主力自投罗网。
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那支迂回到鲁山以南的宋军骑兵就象被外星人抓走了一样,从此之后消失得无影无踪,再也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弄得阿里不哥和刘整都非常愤怒,派出一队又一队斥候反复侦察,严令那怕一根草一块石头都不许放过,一定要找到那支宋军骑兵的下落!可不管阿里不哥军的斥候如何风餐露宿的努力寻找,结果还是一无所获,反而白白浪费了四天时间。
“蠢货!一群废物!再去找,找不到的话,全部处死!”就在阿里不哥为了这事而大发雷霆的时候,新的噩耗传来,一个满身尘土的信使比玉木忽儿更加狼狈的冲进金帐,刚进帐就放声大哭,“大汗,蛮子大军忽然偷袭大名府,梁玄将军和梁方将军战死,梁沉将军带伤杀出重围,大名府,丢了……”
最终卷
汉家江山
!第三十八章
北伐(7)
贾老贼偷袭大名府的战术。其实就是非常典型的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先以粮仓迁移为障眼法掩盖军队调动,其中从梁山往济南运粮是真,军队来回押运也是真,但是装粮而来的船上也不是空着返回,而是将精锐部队暗藏于船中,秘密送到梁山水泊集结,同时押运粮草的队伍也是来时三千人,撤时四千人,每一次都把一部分精锐秘密调动到了梁山水泊集结,积少成多,最终神不知鬼不觉的完成了偷袭大名府的军事部署。
为了成功完成这个瞒天过海的计划,贾老贼下的血本不可谓不大,至少一半的宝贵骑兵都被贾老贼用在斥候战上,和阿里不哥最精锐骑兵展开侦察和反侦察血拼消耗,既严重削弱了阿里不哥军的侦察力度,又使阿里不哥和刘整都把注意力集中到鲁山战场,认为宋军此举绝对不是无的放矢,而是为了实施救援李璮的军事行动展开准备。
不过贾老贼最狠的还是在那五名宋军骑兵信使身上下的功夫,贾老贼料定阿里不哥军一旦发现宋军骑兵传讯必抓活口,所以贾老贼毅然决定牺牲这五人充当死间。从一开始就让他们传达假口信,让他们在被俘后受尽蒙古军队酷刑折磨方才吐露这条口信!虽说这法子太过阴损,却成功的骗过了狡诈如狐的刘整。再配合制造骑兵迂回到鲁山山脉的假象,最终将阿里不哥的精锐主力部队诱到鲁山布防,导致其他方向守备空虚,给宋军制造了可乘之机。
完成这一切后,贾老贼当即指示负责偷袭大名府的李庭芝展开行动,李庭芝又命令阿术率领五千由蒙古降兵和色目降兵组成的大宋骑兵改扮成阿里不哥军,充当先锋扫荡蒙古斥候,李庭芝则亲率大军随后而行,日夜兼程扑向大名府,一路上马不卸鞍人不卸甲,仅用了三天时间就从梁山开拔至大名府城下。
到得大名府城下后,阿术又拿出在济南缴获的阿里不哥军兵符,向大名府守将梁玄三兄弟宣称自己是奉阿里不哥之命前来增援大名府,谨防宋军乘虚偷袭。听到这话,正在为阿里不哥调走城中绝大部分精锐骑兵而提心吊胆的梁家兄弟大喜过望,又见阿术是个货真价实的蒙古人。所带之兵也全部是蒙古人和色目人组成,便不疑有他,当即打开城门迎接阿术骑兵进城。阿术乘势发难,刚一进城就亲手砍死梁玄,阿术爱将阿塔海射死梁方,刘琛表现差一点,仅是砍断了梁沉的一条胳膊,迫使其带伤逃出城外,大名府守军群龙无首,一片大乱。李庭芝率领的宋军主力乘机掩上,从阿术军控制的城门杀入城中,一举拿下大名府,闪电般拔除阿里不哥军掎角防御战术的第二颗钉子!同时还控制了北宋开辟的御河运河码头,加速了宋军东路军与中路军联系会师的步伐。
宋军偷袭大名府成功得手,不仅意味着阿里不哥军精心布置的五城掎角防御战术丧失两大支柱,同时兵力相对空虚的真定府和涿州也直接暴露在了宋军屠刀之下。所以在这个消息传到鲁山脚下的阿里不哥军大营后,阿里不哥当即气晕过去,被左右救醒时,阿里不哥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提刀去砍刘整,“狗蛮子!你干的好事!”
“大汗,饶命啊!”刘整被砍得抱头鼠窜,一边上蹿下跳的躲刀子,一边哭喊辩解道:“大汗,微臣决策失误,确实罪该万死!但也怪贾似道老贼实在太奸诈了,竟然连死间这样的歹毒主意都想得出来,请大汗饶微臣一命,让微臣戴罪立功……娘啊!诸位同僚,救命啊!”
还好,阿里不哥刚气晕过去才醒转过来。手脚远不如平时灵活麻利,加上阿里不哥气急之中忘记叫怯薛帮忙按住刘整,身手不错的刘整这才侥幸没被当场砍死,不过也还是挨了两刀,手上和背上鲜血直流,愣是把阿里不哥金帐里铺设的白羊毛地毯给生生糟蹋了——做孽啊!直到后来,看够了好戏的阿里不哥军众将这才开口为刘整求情,希望阿里不哥看在刘整以前立的功劳上暂时饶他一条狗命,好说歹说,总算是把阿里不哥的怒火给暂时按捺下去。
“传令下去,所有军队回营集结,立即攻打鲁山!”阿里不哥把沾满刘整脏血的钢刀狠狠往地上一砸,吼道:“给朕先杀光山上的蛮子!然后再掉过头去,杀光济南城里的蛮子!”
“大汗……”刘整本来还想说些什么,可是看到阿里不哥那可以杀人的目光,刘整最终还是乖乖的把嘴闭上。当下蒙古军的传令四出,刘整先前精心布置所有伏兵全部归营,聚集到鲁山脚下重新集结,阿里不哥草草布置后再大旗一挥,数量超过七万的阿里不哥军和伪宋军立即分批分组四面杀上,向在山上苟延残喘的李璮残军发动全面进攻,意图将之全歼。
下面来说说鲁山的情况,有朋友肯定要问了,李璮败军两万逃到山上,就算还有一点粮食和战马可以宰杀充讥,没有水又怎么可能长期坚守?其实这是一个极大的误解,鲁山虽然位于北方干旱之地,但它其实是山东境内四条大河淄河、弥河、汶河和沂河的发源地,山上泉水十分丰富。还有无数大小水潭,甚至还有一座滴水崖瀑布,由此可见山上水源之充足!——所以当初熟悉山东地形的李璮才会选择向此撤退,也因此选择苦守待援,而不是急着拼死突围。而且鲁山还是山东的第四高峰,山上风化沙岩千奇百怪又树木茂密,还拥有北方最大的洞穴群,道路和地形都十分复杂,绝对是个土匪打劫、山贼盘踞、易守难攻的大好地方,只是因为远离官道和主要城池,还缺乏肥沃耕种的土地,所以算不上兵家必争之地。
李璮是个经验丰富的老军务,王文统更是老奸巨滑,盘踞在这样的好地方坚守,平时里当然少不得利用有利地形布置一番防御,到了阿里不哥军全面攻山开始时,这些准备也就全部派上了用场。一块接一块磨盘大的石头顺着山路滚下去,一根接一根海碗粗的大木头砸下去,弓弩齐发,石矢如雨,偶尔还间隔着有一些手雷居高临下的砸下去,砸得正在沿着遭到故意破坏山路艰难攀爬的蒙古士兵和伪宋士兵鬼哭狼嚎,炸得鸡飞狗跳。抱着脑袋连滚带爬的逃下山去。蒙古军连续四次冲锋,都无一例外的遭到掺败,伤亡惨重却连李璮军的一根毫毛都碰不到。
“废物!蠢货!老子的手下怎么都是这么一帮废物?难怪济南和大名府丢得比建得还快!你们这群蠢猪怎么没找几斤猪粪吃下去把自己撑死!”连续五次攻山被打退后,阿里不哥再也无法遏制心中的怒气,象一条红了眼疯狗一样指着攻山失败的将领骂得狗血淋头,更把其中几个信仰和谐教的色目将领骂得无地自容,恨不得就此死去。
骂得嗓子都哑了,阿里不哥终于冷静下来,将目光转向跪在一旁战战兢兢的刘整,已经包扎好伤口的刘整恰好也偷眼去看阿里不哥,与阿里不哥目光一撞又赶紧把头低下。阿里不哥没好气的说道:“有什么话就说。只要能尽快杀掉山上的蛮子就行。”
“大汗,鲁山山上树木茂密……马上就天黑了,晚上风大。”刘整胆战心惊的提醒道。阿里不哥眼睛一亮,跳起来吼道:“那你怎么不早说?白害老子死这么多人!来人啊,马上准备火油和柴草,看准了风向就给我点火!”
北方风大,晚上风更大,阿里不哥军在上风处点燃山火后,熊熊燃烧的烈火立即顺着夜风扑向鲁山山顶,刘整又建议阿里不哥军沿山放火,尽量扩大火势,所以没过得多久,方圆三十来里的鲁山便完全笼罩在一片火海中,李璮残军的惊叫声和呼喊声,也随着夜风隐隐传出。听到这些失魂落魄的惨叫声,阿里不哥终于露出些笑容,哈哈大笑道:“哈哈哈哈哈,狗蛮子,这次看你们还死不死?”
“大汗妙计,鬼神莫测,微臣佩服之至。”阿里不哥整将异口同声大拍马屁。刘整附和之余,心中不免万分悲哀——现在看来,阿里不哥无论是才略、城府、心机、手段和气度都远远比不上贾似道老贼,就连忽必烈的一根小脚指头都比不上,自己跟了这样一个主子,看来前途渺茫得连一个萤火虫的亮光都没有了。刘整甚至还生出这么一个念头,“不知道阿鲁忽和海都是什么样的主子?实在不行的话,干脆去投奔他们算了。”
“刘爱卿,刘爱卿。”阿里不哥连叫了两次,刘整才回过神来做出反应,还好阿里不哥也没生气,只是笑吟吟的问道:“你说说,这把火能不能把李璮蛮子和王文统蛮子全部烧死在山上?”
“不能。”刘整断然摇头。阿里不哥楞了一下,忙问原因,刘整抱拳答道:“回禀大汗,王文统老蛮子老奸巨滑,事前定然料到我军会用火攻。也肯定准备了应对之法,比如砍伐树木隔绝火势蔓延,所以这一把活把他们全部烧死的可能性实在不大。”
“哦,原来是这样。”阿里不哥大失所望,刘整又赶紧安慰道:“大汗莫急,这把火虽然烧不死山上蛮子,却也可以烧压缩李璮蛮子残军的活动空间,减少我军的攻山困难,我军只要随着火势逐步推进,歼灭李璮蛮子只是时间问题。”
“那究竟得要多少时间?”阿里不哥焦急的问道。刘整万分为难,答道:“大汗,关于需要多少时间歼灭李璮蛮子,这个微臣就实在不知道了。这得看李璮蛮子的顽抗决心,也得看我军士卒是否用命。”
阿里不哥也知道自己问了一句废话,便恼怒的哼了一声,又问道:“那你说说,在这段时间里,贾似道老贼会干什么?会不会乘机北上攻打涿州和真定?”
“贾似道老贼在这段时间里会干什么呢?”刘整低下头,也在心里问自己道:“贾似道老贼下一步会怎么办?继续乘虚北上攻打真定和涿州?应该不会,那两个地方的兵力虽然比较空虚,但距离太远,偷袭已经不可能继续得手,贾似道老贼的攻城火炮搬运不便,快速作战无法办到,贾老贼也肯定不会抛下侧翼不理孤军深入。集结主力向东推进,攻打益都?应该也不会,大汗的主力正在鲁山一带集结,随时可以回援益都,贾似道老贼一旦攻打益都,战局就会演化成平原之上的决战,这对骑兵不多的蛮子主力极其不利,贾似道老贼从来不肯打这样的逆风战!”
思来想去,刘整还是不得不承认自己无法猜到贾老贼下一步该如何走,不过刘整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贾似道老贼不管如何行动,只要阿里不哥能稍微听进一点逆耳忠言,自己都有把握反客为主,后发制人……
……
“太师,济南拿下了,大名府也拿下了,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与此同时的济南城中,因为接连取得大胜而兴高采烈的宋军众将也在询问贾老贼同样的问题。脾气急躁如邛应、伍隆起和杨晨焕等宋军大将甚至迫不及待的叫道:“太师,乘着阿里不哥鞑子被牵制在鲁山的机会,我们去打涿州吧,直接抄掉鞑子和汉奸的老窝!”
“对,对,打涿州,活捉张弘范,生擒赵孟頫,把这两个大汉奸千刀万剐,凌迟处死!”好几个宋军猛将都叫了起来,言语中喜气洋洋,信心十足。正在看着临安送来加急战报的贾老贼一笑,摇头说道:“先别急,本官这有一个好消息告诉你们!”说罢,贾老贼猛然提高声音,大声说道:“大宋咸淳八年四月二十七,大宋骑兵与鞑子阿鲁忽骑兵会战于汴梁南面的朱仙镇!我军——。”
说到这,贾老贼故意顿了一顿,弄得宋军众将心痒难熬,纷纷问道:“结果如何?赢了还是输了?”只有比较了解贾老贼的邛应叫道:“一群笨蛋,没看到贾太师笑得象又娶了一房漂亮小妾吗?肯定是赢了。”
“呵呵。”贾老贼开心一笑,点头说道:“不错,我军大胜!曹世雄将军和史天泽将军联手大破阿鲁忽,斩首一千八百余人,俘虏四百,阿鲁忽鞑子败退逃往郑州,我大宋军队乘势追击,时隔十年再度踏足汴梁,光复了大宋旧都汴梁城!”
“啊!万岁——!”在场宋军众将的欢呼声几乎把屋顶掀翻,几乎每一个宋军将领都流下了激动的泪水,时隔百年光复旧都汴梁,为了完成这一梦想,从岳飞北伐到韩侂胄北伐再到赵葵兄弟北伐,无数大宋男儿为之抛头颅洒热血,付出汗水、泪水和鲜血,足可将中原大地淹没,而真正到了梦想这一天,宋军众将更是难以遏制的泪如泉涌,更有几名将领向着汴梁方向双膝跪下,伏地失声痛哭。
“还有几个好消息。”贾老贼抹去脸颊上的眼泪,哽咽着说道:“张钰将军已经兵出大散关,夺取了陈仓城与和尚原两处要地。中原世侯中,归德万户邸浃和济阴万户薛军胜因为孤立无援,都已经派出使者与吕文焕将军联系,探听我大宋军队是否接纳他们投降的口风。”
“我爷爷不会答应。”杨晨焕跳了出来——他的岳父史格就是死在邸浃和薛军胜手里,平时里可没在老婆面前叫嚷要给老丈人报仇。贾老贼一笑,摇头说道:“杨将军,这点你就太低估你夫人的祖父大人了——吕文焕将军向史天泽老将军咨询意见时,老将军主动提出希望能接受邸浃和薛军胜的投降,并且还提出让你夫人的一位叔父去招降邸浃和薛军胜,以示安抚。”
“怪了?以前他和我在战场上交手的时候,可没这么大的肚量。”宋军众将的轰笑声中,杨晨焕红着脸嘀咕着讪讪退下。贾老贼也是微笑道:“史老将军果然品德高古,招降敌人和争取敌方汉军战场起义,对减少我军伤亡和获得中原民心,都大有帮助,难得他还能看到这点。子聪大师,你给吕文焕将军去一封飞鸽传书,同意接受邸浃和薛军胜的投降,只要他们肯交出兵权和接受改编,什么条件都可以酌情答应。”
子聪躬身答应,当场提笔写信,激动不已是宋军众将则又扑到贾老贼面前,争先恐后的质问宋军主力下一步该怎么办——毕竟中路军已经光复了汴梁,立下了盖世奇功,身为主力的东路军主力要是再不拿出一点成绩,宋军众将面子上可都全挂不住了。所以差不多每一名宋军将领开口闭口就是打真定或者打涿州,乘着阿里不哥军主力被李璮牵制时再狠捞一把。
“不打涿州,也不打真定。”贾老贼的回答让几乎所有人都大吃一惊,“打益都,顺便解救李璮。”
“打益都?”刚从大名府回来的李庭芝惊叫道:“恩师,鞑子的主力正在鲁山,我们现在过去打益都,不就是等于和鞑子主力决战了吗?”
“不错,是要去鞑子的主力决战。”贾老贼缓缓说道:“你们难道不知道我们东路军的主要目的?我们本来就是为了歼灭鞑子的有生力量而来,为了和鞑子主力决战而来,只有歼灭阿里不哥鞑子的主力,我们才能在接下来的战斗中势如破竹,光复汉家江山!否则的话,我们即便拿下了涿州、真定和益都这三座鞑子据点,鞑子的主力仍然盘踞在中原大地上,我们又谈何光复河山?”
“道理是这个道理,可问题是。”李庭芝犹豫着说道:“阿里不哥鞑子的骑兵实在太多了,华北一带又全是平原,我们以步兵为主的军队在这样的地形上打击溃战还有点有把握,打歼灭战,无异于是难如登天啊。”
“不难,把鞑子的骑兵全部变成步兵不就行了?”贾老贼一语惊人,又微笑道:“接连拔掉了鞑子的两个据点,想必鞑子也不想再玩什么掎角防御战术了,也会想和我们在野战中绝一雌雄。所以这次我们出兵,推进速度要慢要稳,要让鞑子的骑兵有增援战场的时间。”说到这,贾老贼又补充一句,“这么一来,本官才有机会把鞑子骑兵一网打尽,一劳永逸!”
最终卷
汉家江山
!第三十九章
北伐(8)
鲁山上的大火熊熊燃烧了一夜。但鲁山的总面积超过三十公里,境内林木极其茂密,短短一夜之间,不管火再大也不可能全部烧光。所以到了第二天清晨,烈火仍然在鲁山的中上部翻腾肆虐,冲天的如墨浓烟将鲁山山顶完全遮盖,使得阿里不哥军无法通过肉眼或者通过缴获而得的望远镜观察李璮军残部是否已经葬身火海,更无法判断李璮残部是否砍伐林木阻止火势蔓延。
“懒得等了,军队马上上山,开辟道路。”到了中午仍然不见大火有熄灭的迹象,脾气暴躁的阿里不哥再也没有耐心继续等下去,立即命令军队上山开路。这一次,刘整终于难得和阿里不哥意见一致一次,乘着现在上山开路,构建攻山阵地,可以有效压缩李璮残部的生存空间和游击空间,对接下来的攻山战斗有百利而无一害。当然,现在上山的军队要穿过过林区,逼近烟熏火燎的火场,是需要辛苦一些——不过又不是咱们的刘大将军吃苦头,刘大将军自然不会去替士兵们考虑。
命令传达后。担当炮灰的伪宋军队开始上山,成群结队的穿过余火未灭又炽热逼人的过火林场,一边被浓烟熏得咳嗽连连,涕泪直流,一边偷偷操着阿里不哥的十八代祖宗,一边扑灭余火开辟道路,无比艰难的向着山上攀登,推进速度相当缓慢。见此情景,急着收拾李璮再掉转头去和宋军决战的阿里不哥气得破口大骂,不断催促伪宋军队加快速度。
“大汗,末将等认为,其实我军用不着太过焦急。”好几个蒙古将领都建议道:“现在就算立即推进到火场边缘,也因为烈火阻隔,无法对李璮蛮子展开进攻,倒不如稳扎稳打,既不会耽误战机,又可以让士兵节约体力。”
“放屁,再不加快点速度解决李璮蛮子,要是贾似道老贼率领蛮子主力乘虚去打涿州怎么办?”阿里不哥没好气的拒绝了众将的建议,那边刘整也拍马屁道:“大汗英明,兵贵神速,我军动用主力合围李璮蛮子,如果迁延日久,确实不容易对贾似道老贼的下一步行动做出迅速反应。而且一旦到了晚上,搞不好李璮蛮子会连夜突围。”
“听到没有?刘将军的话多有道理?”阿里不哥瞪了众将一眼,又冷哼道:“马上去传令,傍晚天黑之前。一定要在鲁山半山腰上建造一条环山防线,免得李璮蛮子连夜突围!”心疼士卒的蒙古众将无奈,只得依令而行,催促军队加快开路速度。
命令传达上山,阿里不哥看到上山开路的军队确实加快了不少速度,这才满意点头,刚打算领着刘整返回金帐去一边享受美女服侍一边商议军情,但就在这时候,又一个满身尘土的斥候从远处冲了过来。没等开那斥候开口,已经被噩耗吓怕了的阿里不哥和刘整一起脸色大变,生怕又是那座城池陷落的消息,还好,那斥候还没下马就大叫道:“大汗,蛮子主力离开济南了!”
“蛮子主力离开济南了?往那里去了?去打真定还是去打涿州?”阿里不哥胆战心惊的问道。那跌跌撞撞冲到面前跪下的斥候一楞,惊讶答道:“大汗,蛮子主力没有向北去打真定和涿州啊?蛮子主力是沿着官道向东边来了,看他们的架势,不是来打益都,就是过来鲁山与我军决战。”
“蛮子的主力是往东边来了?”阿里不哥和刘整一起怀疑是自己耳朵听错了。目瞪口呆之余,刘整迫不及待的问道:“快说,这次来的蛮子主力有多少军队?领兵大将是谁?行军速度是快是慢?军队里有多少骑兵?”
刘整的话问得又快又急。简直就象打机关枪一样,要换一般人恐怕连刘整问了多少问题都记不清楚。还好,阿里不哥军的骑兵素质绝对是天下第一,斥候更是其中的佼佼者,所以那斥候还是一一答道:“回禀大汗,刘将军,经过我等反复清点确认,这次来的蛮子主力大概有八万军队,领兵大将是蛮子平章贾似道本人,估算其行军速度大约是每日一舍(三十里),其中骑兵数量大约在一万五千至一万八千人之间。”
“啊哈!”阿里不哥忽然大叫一声,疯狂大笑道:“哈哈哈哈哈哈……,贾似道老贼终于肯来和老子平原野战了,老子这一次,一定要让贾似道老贼有来无回!”而刘整瞠目结舌半晌终于反应过来,心中第一个念头就是——贾似道老贼疯了!竟然敢拿他的北伐主力来平原上和我们决战,他就不怕粮道被断全军覆没么?!阴谋!赤果果的阴谋!这肯定又是贾似道老贼和子聪秃驴的阴谋诡计!
“传令下去,再给老子加快上山速度,给老子杀!杀!两天之内,一定要全歼李璮蛮子!”贾老贼主动送上门来寻求野外决战,阿里不哥简直就是乐得手舞足蹈,语无伦次,又指着那斥候吼道:“马上再探,一定要探明蛮子主力的一举一动。”
“遵命。”斥候领命而去。阿里不哥又一把揪住刘整的衣领,迫不及待的叫道:“刘爱卿,快,现在是你发挥的时候了,马上给朕制订一个把宋蛮子主力歼灭的计划!朕要把宋蛮子杀光杀绝,把贾似道老贼装在麻袋里用马蹄活活踩死!”
“大汗。请先不要着急,贾似道老贼虽然亲自领着主力向东而来,但他未必就是前来寻求与我军的决战。”刘整耐心劝道:“而且贾似道老贼一天只走三十里路,这样的速度比起正常的行军速度一天五十里差不多要慢一半,这点就非常值得怀疑。所以大汗还请稍安勿躁,让末将组织斥候仔细打探、与谋士幕僚仔细分析后,再向大汗报告。”
“那还不快去?”阿里不哥焦急大吼道。刘整抱拳答应,刚要离去时,刘整又猛然想起一事,忙回过头来说道:“大汗,还有一件事请你催一下,就是那些来自大草原的蒙古诸王援军,昨天有消息说他们现在已经到了开平,请大汗让他们尽量加快速度,务必在五天之内抵达涿州支援我军,否则即便贾似道老贼是来与我军野外决战,光靠我军目前的兵力,也很难将蛮子主力一网打尽。”
“知道,你放心,到时候朕一定会给你足够的骑兵可以调遣。”阿里不哥很有君临天下气度的一挥手,转过身又马上吼道:“来人,马上去给开平的蒙古诸王传令,让他们不惜一切代价。五天之内务必赶到涿州城下听候调遣!否则的话,就别想朕在中原给他们划出土地当牧场!”
……
贾老贼这次向东挺进确实非常冒险,甚至连随军粮草都只够一个月之用,留在济南城里的两万军队顶天只能坚守城池不失,要他们再往前线运送粮草,无异于难如登天,所以不光是宋军众将纷纷质疑,甚至就连知道内情的子聪和咎万寿都捏了一把冷汗,一起在贾老贼面前劝道:“太师,我们还谨慎一些的好,蒙古骑兵最擅长的战术就是诱敌深入。拉长敌人粮道再四面合围,活活耗死敌人。我们这次主动寻求决战,阿里不哥十有八九会故技重施,把我们诱入平原内部,到那时候,我们的军队一旦被包围,粮草不济,这主力军队可就不战自溃了。”
“打仗本来就是冒险。”贾老贼板着指头算道:“如果我们采取常规战术,那我们主力十万大军,至少得用七万军队才能保证粮道不失和前方辎重粮草充足,也就是说,能够在前线投入战斗的最多只有三万人。这点兵力用来单独对付鞑子五个据点之一,倒也还勉强够用,可如果在野战中,对付阿里不哥的七万主力就远远不足了,即便取胜也很难将之全歼。所以,这一次我们必须得出动全力,才有把握将鞑子的主力一网打尽。”
“可你这是孤注一掷啊。”子聪擦了一把冷汗,压低声音向贾老贼说道:“太师,请恕小僧出言不逊,你这一次实际上是把大宋军队的北伐主力押在了那个秘密武器上,要是那个秘密武器无效或者效果不象你说的那么巨大,那么我们大宋主力可就玩完了。毕竟那种秘密武器是来自海外的东西,可不可靠还要经过实战考验。”
“子聪大师,你确实是才智过人,举世无双。”贾老贼微笑答道:“可你还是有时代的局限性,根本不知道这种武器究竟有多大威力!”
“小僧愚钝,是不知道这种武器的威力,还望太师指点。”子聪还是纳闷——贾老贼算什么东西,连毛笔字都写得象鬼画符一样,竟然敢经常说佛爷我有时代局限性?
为了说服两个心腹走狗,贾老贼只好搬出一个例子,微笑道:“子聪大师,咎大人,这样吧,本官告诉你们一个真实的故事,你们听完。也就明白这种武器的威力了。”
“请太师指点。”子聪和咎万寿一起答应。贾老贼回忆着说道:“有这么一块大陆,它四面被大海包围,一直与世隔绝,在大陆上有一个庞大国家叫做印加帝国,拥有一千多万人口,在这个大陆上举世无敌,而且统治非常稳固,短时间内根本不可能灭亡。可谁也不知道的是,就是这个国家,被一支来自其他大陆的军队彻底毁灭了,一千多万国民和军队死得干干净净,彻底的亡国灭种。”说到这,贾老贼神秘一笑,说道:“子聪大师,咎大人,你们都是聪明绝顶的人,你们说说毁灭这个印加帝国的敌人,总共有多少军队?”
“如果是蒙古军队的话,十万军队勉强就够了。”子聪分析道:“但前提是敌人的各支军队配合不力,有各个击破的机会。同时蒙古军队还得不断招降俘虏,用敌人的军队去消耗敌人。”咎万寿点头称是,又补充道:“如果是我们大宋的军队,至少得要三十万才有可能,而且后勤补给必须跟上,至少能从敌占区里获得充足的补给。”
“错!而且是大错特错!”贾老贼微笑答道:“这支毁灭了拥有千万人口印加帝国的军队,其实仅有一百八十人!”
“一百八十人?!”子聪和咎万寿都傻了眼睛,先是目瞪口呆,然后又觉得贾老贼是在发高烧说胡话——区区一百八十人的军队毁灭一个拥有千万人口的大国,不是做白日梦是什么?
贾老贼开心大笑,这才解释道:“其实这支一百八十人的军队,武器也不先进,甚至和我们现在的大宋军队比起来都有所不如,如果是正面作战,这一百八十人,印加帝国的军民百姓一人一口唾沫就把他们淹死了。——可问题是,这支军队的统帅皮萨罗有一个奴隶,正好患过天花刚刚痊愈,身上的天花还会传染,而印加帝国因为与世隔绝,国土内从来没有出现过天花这种疾病……”
“明白了。”子聪率先醒悟过来,“天花这种病,传染起来非常快还很可能导致病人死亡,但只要患过一次,就一辈子不会再患。皮萨罗既然敢把患过天花的奴隶带在身边,证明他军队里的人全都不怕天花,而印加帝国的军民百姓从没见过天花,一旦被传染就很难抵抗,十个病人里面起码有九个得等死,剩下那个也得卧病在床休息几个月!所以皮萨罗的军队根本不用动手,光是天花就可以毁灭整个印加帝国!”
“聪明,就是这个道理。”贾老贼鼓掌,又笑道:“子聪大师,本官事先声明,这个故事可不是杜撰,而是实实在在发生过的事,现在你们该明白我军秘密武器的威力了吧?”
子聪和咎万寿面面相窥,对贾老贼的话是将信将疑,却又不敢质疑。半晌后,咎万寿才胆怯的问道:“太师,如果真象你说的那么厉害,那我们大宋军队的战马怎么办?”贾老贼淡淡一笑,答道:“你们还记得不?去年下年的时候,大宋骑兵中曾经发生过一次大规模马匹死亡事件?”
“记得,大宋境内一共死了两千多匹战马,曹世雄将军和杨晨焕将军他们那段时间差点都急疯了,怀疑是鞑子故意散播畜瘟,还找了不少兽医去医治。”咎万寿老实答道:“不过查来查去,始终没有找到鞑子散播畜瘟的证据,兽医也没查出战马患的是什么畜瘟。”
“是本官干的。”贾老贼淡淡的说道:“本官用种人痘的原理,给我们的战马种了马痘,虽然死了两千多匹战马,但现在剩下的战马,大部分已经不怕我们的秘密武器了。只是当时为了保密起见,所以本官连你们和曹世雄将军都没通知。”(注)
子聪和咎万寿楞立当场再一次傻了眼睛,也再一次承认——贾老贼的黑心肠确实比自己们歹毒!已经走远的贾老贼回头看看子聪和咎万寿目瞪口呆的模样,笑道:“别楞着了,赶快上路,然后给本官琢磨一个好主意,怎么诱使鞑子把骑兵大规模集中在一起,然后怎么把我们的秘密武器打出去。再然后,我们就可以象杀猪宰羊一样,把中原大地上的鞑子杀光杀绝!”
注:根据清代典籍《痘疹定论》记载,我国医学家在宋真宗和宋仁宗年间就已掌握种痘技术,所以咎万寿和子聪能够理解贾老贼的话。
最终卷
汉家江山
!第四十章
北伐(9)
鲁山的山火逐渐熄灭后,虽说王文统果如所料的让士兵砍伐林木,在鲁山中上部隔出了一条防火带,导致阿里不哥军不得不再度发动强攻,与李璮残军在鲁山至高峰大圣峰和地势险绝的狼窝沟一带大打出手,你攻我守,反复拉锯。但这对阿里不哥和刘整来说,都已经不再那么重要了——眼下对阿里不哥和刘整来说,最重要的莫过于摸清楚宋军主力东进的真正目的,弄清楚贾老贼究竟是想来寻求决战?还是又要玩什么阴谋诡计?
平心而论,不仅刘整严重怀疑贾老贼主动寻求决战的决心,就连头脑比较简单的阿里不哥在冷静下来后,也开始怀疑贾老贼的真实用意——毕竟贾老贼的奸诈在蒙古人中是早就出了名的,现在贾老贼带着以步兵为主的主力,主动跑来和以骑兵为主的阿里不哥军野外决战,以己之短攻敌之长,犯一个三流主帅都不会犯的天大错误,阿里不哥和刘整再不怀疑其中有诈,那才叫怪了。所以冷静下来后,阿里不哥和刘整一边迅速的调兵遣将预防万一。一边派出大量斥候密切监视宋军主力队伍的一举一动,借以判断宋军主力的真实目的。
两天时间很快过去,期间斥候侦察到的情报也源源不断传来,而回报的结果让阿里不哥和刘整都大吃了一惊,宋军主力向东推进的速度虽然相对比较缓慢,但每天都确确实实的沿着官道向益都行军三十里,期间并没有任何停顿和分兵举动。而且蒙古斥候还发现了一个重要情报,那就是宋军主力随军携带的军粮大概只够一个月之用,除此之外再无任何异常!
“奇怪,贾似道老贼究竟打算干什么?”斥候查探得越清楚,阿里不哥和刘整就越糊涂,阿里不哥狐疑问道:“难道贾似道老贼不知道我们蒙古铁骑的厉害?竟然只带这么一点粮草就敢过来和我们决战?他难道不怕我军铁骑切断他的粮道么?”
“是啊,微臣也很奇怪这点。”刘整也是满头的雾水,说什么也不相信贾老贼真会在战术上如此托大。而阿里不哥忽然又一拍大腿,惊叫道:“明白了,贾似道老贼的真正目的肯定是要去全力攻打益都!益都距离济南较近,一个月内可以轻松来回,所以贾似道老贼只带一个月的粮草,这么一来,就算粮道被断又打不下益都,贾似道老贼也可以从容撤回济南就粮。”
刘整不答,也不敢直接反驳,只是在心在质疑道:“真是这样吗?如果贾似道老贼真的只是目标定在益都,那李璮残军怎么办?贾似道老贼真的会对李璮见死不救?贾老贼啊贾老贼,你还真是让人琢磨不透啊。”
“报——!”就在刘整和阿里不哥为了贾老贼的真实意图大伤脑筋的时候,一个传令兵冲进金帐,抱拳禀报道:“启禀大汗。有一个宋蛮子文官手打白旗来到我军大营门前,自称是蛮子太常寺长卿,姓宋名京,奉蛮子太师贾似道之命求见大汗。”
“宋京?”阿里不哥听说过这个名字,也知道宋京是贾老贼的御用外交使者——兼专用外交骗子。所以阿里不哥不假思索就答应道:“让那个蛮子进来,以礼相待,老子倒要看看,他贾似道老贼又想玩什么花招。”传令兵领命而去,刘整忙低声提醒道:“大汗请小心,宋京蛮子是最终跟随贾似道老贼的几个走狗之一,专一为贾似道老贼出使欺诈,忽必烈以前没少吃他的亏。”
“你当朕不知道?”阿里不哥冷哼一声,“你当朕和忽必烈一样蠢?”刘整不敢答话,只是心中冷笑,“娘的,要是你和忽必烈一样的蠢,那我们蒙古军队也不是现在这个球样了。”
又过片刻后,益发白胖如猪的宋京被蒙古士兵押到金帐门前,怯薛搜查有无暗藏武器后,宋京笑嘻嘻的溜进了金帐,刚一帐就满面春风的说道:“阿里不哥大汗。刘将军,多年不见,别来无恙否?哎哟,刘将军你胖了,看来日子过得不错啊。还有大汗你,也越来越英明神武了,如果不是你这身金冠龙袍,小使肯定不敢认了,只会以为是那位天神下凡,雄壮威武成这样,可真不容易找啊。”
“狗蛮子,朕和你见过面吗?”虽说阿里不哥对宋京的话很是受用,但还是满头雾水的反问,说什么也想不起来自己在那里和宋京见过面。刘整则又好气又好笑,向宋京吼道:“狗蛮子,少套近乎,这里没有你的熟人!有屁就放,放完就滚!”
“哦,原来是小使有眼不识泰山,失礼失礼,该杀该杀。”宋京忽然扑通一下向刘整单膝跪倒,向刘整拱手行礼说道:“大宋北伐军东路军使者宋京,见过蒙古大汗,大汗万岁万岁万万岁!”
宋京的话还没说完,阿里不哥的脸色就已经变了,刘整更是象杀猪一样大叫起来,“狗蛮子,你眼睛瞎了?这位才是我们蒙古大汗,你乱行什么礼?”
“这位才是蒙古大汗?”宋京很疑惑的指着阿里不哥问道。刘整怒道:“你装什么糊涂?刚才你已经不是认出来了吗?”
“不对啊!”宋京很愤怒的叫嚷道:“如果他是蒙古大汗。那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个大宋使者说‘有屁就放,放完就滚’?这话只有蒙古大汗才有资格说,你既然对我说这样的话,不是蒙古大汗是谁?我宋京就不相信了,在堂堂蒙古大汗的金帐里,还有人敢如此僭越?”
宋京这话说完,阿里不哥的脸色已经变成了铁青色,刘整则面如死灰,胆怯了看了阿里不哥一眼,赶紧退到一边双膝跪下,磕着头战战兢兢的说道:“微臣僭越,罪该万死,请大汗恕罪。”阿里不哥冷哼一声,清清嗓子向宋京说道:“朕就是蒙古大汗阿里不哥,蛮子使者,贾似道老贼叫你来这里,是有什么事?”
“原来这位才是蒙古大汗啊,真是的,害我认错。”宋京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嘟哝一声,这才从怀里取出一封书信,双手高举过头,大声说道:“大汗,下官是奉大宋军队北伐军主帅贾太师之命前来约战。想请大汗在三日后——也就是六月初一,率领蒙古大军与我大宋军队会战于淄州黉山,一战而决雌雄!”说罢,宋京将贾老贼的书信向上一递。
“贾似道老贼约我决战?”阿里不哥先是一喜又是一惊,心说贾似道老贼别又是玩什么花招吧?当下阿里不哥马上叫怯薛接过书信,又招手把刘整叫到旁边翻译。结果刘整把书信翻译成蒙古话一念后,阿里不哥这才知道宋京的话确实出自贾老贼原话——贾老贼在信里用极其狂妄的口气邀请阿里不哥六月初一在黉山决战,还更加狂妄的说,如果阿里不哥不敢接受这个挑战,那么贾老贼下次就要送一套女人穿的衣服来给阿里不哥,因为阿里不哥的胆子也就和女人差不多。
如果换了别的人敢这么对阿里不哥说话。那么阿里不哥铁定砍了前来送信的使者,然后再率领所有蒙古铁骑过去把他踩成肉酱。但这一次阿里不哥却表现出了非同寻常的冷静——没办法,贾老贼的奸诈阴险早已经是天下闻名,脾气暴躁如阿里不哥,在和贾老贼交手时也不得不小心翼翼,慎之又慎,免得一不小心又掉进贾老贼的陷阱里。思虑再三后,阿里不哥点头说道:“好,回去告诉贾似道老贼,朕接受他的挑战。三天后,朕亲自率领蒙古大军,与你们蛮子在黉山脚下决一雌雄!”
“多谢大汗,那就这么说顶了,大汗果然豪爽——比忽必烈大方多了。”宋京笑眯眯的答应,等了半天不见阿里不哥拿出赏赐,宋京只得在肚子里骂着阿里不哥铁公鸡一毛不拔,提出告辞。阿里不哥也没挽留,挥手让人将宋京送出大营。
“大汗,你怎么答应了?”宋京前脚刚走,刘整后脚就焦急的说道:“蛮子不擅野战,贾似道老贼偏偏反其道而行提出决战,这其中定然有诈,贸然答应,只怕又中了贾似道老贼的奸计啊。”
“你急什么?朕当然知道贾似道老贼奸诈无匹,也有办法对付他。”阿里不哥难得冷静的说道:“贾似道老贼约朕决战,朕如果应约而行,那么首先就得让军队动起来,到黉山脚下迎战。朕这一次反其道而行之,他不是约朕六月初一决战吗?朕那一天偏不出战,只是多派斥候侦察贾似道老贼的布置,识破他的奸计。贾似道老贼如果再派使者来问,朕就说自己病了,约他改日再战,拖死他!”
“大汗,你简直太圣明了!”刘整难得发自内心的夸奖道:“只要我们以不变应万变,贾似道老贼就算有再多的花样,也通通无用。等我们弄清楚贾似道老贼究竟打算干什么。再动手收拾他不迟。”
“朕也是这么打算的。”阿里不哥咧嘴开心一笑,又指着帐外的鲁山方向说道:“在这三天里,我们得抓紧时间攻下鲁山,除掉李璮蛮子,才不会有有后顾之忧。你马上去给负责攻山的三个万户传令,明天日出前,一定要攻上鲁山至高峰大圣峰,如有延迟,他们三人一起斩首!”
“微臣遵命!”刘整恭敬答应,又小心翼翼的建议道:“大汗,为了预防万一,是不是让我们在益都、涿州和真定的军队也动起来,留下少部分军队镇守城池,其他的机动军队全部调到厌次一带集结,随时做好南下接应我军主力或者合围蛮子主力的准备?反正宋蛮子的军队调动缓慢,我们只要勒令三座城池死守不许出城,也不能相信任何增援军队,就不会有太大问题。”
“很好,就这么办。”手中兵力不足的阿里不哥点头答应,又吩咐道:“顺便快马传令正在南下的蒙古诸王援军,叫他们的援军也改变集结地点,到厌次一带侯命。”
……
阿里不哥的死命令传达后,攻打大圣峰的蒙古军队和伪宋军队被逼无奈,只得不惜代价的向大圣峰发起了一波又一波的冲锋攻击。而李璮残军在此之前的血战中损失也颇为巨大,只能凭借有利地形艰苦死守,等待宋军主力的援军,可左等右等都不见宋军援军的半点影子,又实在是被阿里不哥军逼得走投无路。本意是想尽量保存力量的李璮和王文统无可奈何,只好乘着天黑连夜突围,阿里不哥军乘胜追杀,再度大破李璮残军,一场血战下来,李璮带上鲁山的两万残军,能够活着杀出包围的只有不到五千人,余者非死即降,几乎全军覆没。
逃出鲁山后,李璮和王文统原意是想逃回沭阳老窝与留守老巢的军队会合,无奈路途太远,阿里不哥军的铁骑又紧追不舍,堵死了李璮残部的南逃之路,李璮和王文统欲哭无泪,只好不惜代价的拼命向西北方向逃窜。经过一天一夜时间的亡命逃窜,李璮残军终于在邹平南面的官道上与宋军主力会师,但李璮的四万北伐之军,此刻已经只剩不到三千人,还大半带伤,就连李璮和王文统都是身中数箭,身负重伤。与宋军主力会师后,又饿又渴又伤的李璮和王文统甚至连说话的力气地没有,直接就摔下口吐白沫的战马晕去。
“快抢救郡王爷。”见李璮昏倒,前来迎接李璮和王文统的宋军文武官员一片慌乱,或是手忙脚乱的将李璮扶起,或是大呼小叫去传医官过来抢救。只有贾老贼不动声色,向旁边的子聪悄悄使了一个眼色,子聪会意,忙亲自去传军官过来抢救李璮。
片刻后,医官传到,李璮也被抬进了一个临时扎起了的帐篷中,可这名来自大宋皇宫的御医医官进帐之后,没过多久就满面泪痕的走了出来,走到贾老贼面前双膝跪下,磕头说道:“太师见谅,小人无能,齐郡王他伤势过重,已然仙去了……”
“什么?你再说一遍!”贾似道如遭雷击,厉声喝问道:“齐郡王他怎么了?”
“齐郡王,已经为国捐躯了。”那医官大哭答道。贾老贼呆若木鸡,过了半晌,贾老贼才张口吐出一口鲜血,放声大哭道:“王爷啊——!”喊完这一句,贾老贼仰面摔倒,双腿一蹬晕了过去……
“太师!太师!太师!太师!”贾老贼这下子可把宋军众将吓得够呛,赶紧一起涌上把贾老贼扶住,揉胸锤背的顺气。还好御医就在旁边,一根银针扎进贾老贼的人中,这才把贾老贼给救醒过来,没让贾老贼重蹈李璮为国捐躯的覆辙。不过咱们的老贼太师刚刚醒过来,马上就嚎啕大哭道:“郡王爷啊,老夫来晚了啊!老夫罪该万死,没能及时把你从鞑子的包围中救出来,老夫我有罪啊……!”
贾老贼又哭又闹,不断自责自己救援缓慢,这才导致李璮兵败身死,旁边的宋军众将劝慰之余,不免万分感动——李璮之死其实完全是咎由自取,先不说他轻敌贪功冒进中伏,他逃上鲁山重整队伍后,也完全还有实力突围逃往济南,只是李璮太过吝啬兵力,不肯付出代价突围,说什么都要等贾老贼去救他,所以才让阿里不哥军得以放火攻山并从容强攻,直到实在撑不下去才被迫突围,但兵力在战斗中消耗殆尽,突围的军队已经无法保证他的安全。而咱们的老贼太师明知李璮完全是自作自受,却仍然为杀父仇人之子李璮的战死悲痛欲绝,光这份‘情义’,就足以感天动地!
“传令下去,大宋三军将士,全都为齐郡王戴孝!”好不容易被宋军众将劝住痛哭,贾老贼又哽咽着命令道:“再打出一面两丈大旗,上书四字——报仇雪恨!告诉每一位大宋将士,本官要亲自率领他们和鞑子展开决战,为大宋齐郡王报仇雪恨!”
公元一二七一年,南宋咸淳八年五月二十九,南宋齐郡王李璮在鲁山突围后伤重不治,成为大宋北伐中阵亡爵位最高、品级最高的将领,宋军全军为之戴孝。同日深夜,李璮岳父王文统也因为伤势过重,在宋军行营中悄然离世,成为大宋北伐中阵亡官员级别次高者……
“太师,王文统虽然是个人才,但我们的手段瞒得了李璮残军的所有人,惟独瞒不了他。”子聪鬼鬼祟祟的在贾老贼耳边说道:“为了大宋军队的内部团结,最好让他也为国捐躯的好。”
最终卷
汉家江山
!第四十一章
决战前幕
李璮的死,等于就是宣告宋军北伐军偏师的全军覆没。虽说贾老贼对此早有心理准备并在事前事后做了很多工作弥补损失,但北伐宋军主力的士气还是不可避免的受到了极大影响,从将领到士兵都多多少少的产生了一种悲观失望的情绪,军队斗志远比上前些日子连战连胜时的意气风发和士气昂扬。而贾老贼虽然敏锐的察觉到了这一点,却也无可奈何——毕竟李璮的四万偏师是货真价实的全军覆没,贾老贼就是舌灿莲花说破大天,也不可能把这四万军队给救活过来。
“麻烦了,李璮偏师全军覆没的影响,比本官事前的预料大得多了。”五月三十晚上,在军营里巡视了一圈后,刚回到中军大帐里,贾老贼就忧心忡忡的向几个高级助手说道:“明天和阿里不哥的黉山决战,士气衰落成这样,本来我还打算诈败一场,坚定鞑子的野外会战决心,现在看来不行了,一旦诈败,只怕就会引起连锁反应导致军心崩溃。没办法,明天只能全力争取胜利了。”
同样发现军心不稳苗头的宋军众将一起点头,赞同贾老贼的看法,李庭芝还恼怒的说道:“说起来。这事全怪他李璮自己,他早不突围晚不突围,偏偏在我们的主力即将全力救援他的时候突围,他只要再坚守两到三天时间,最起码也用不着输得这么惨!”
贾老贼没有附和,心里却还是认同李庭芝的意见——贾老贼虽然很想借着阿里不哥的手削弱李璮,免得李璮尾大不掉,可贾老贼绝不愿意看到李璮军全军覆没,但李璮偏偏就连出昏招,楞是把原可以保全部分力量的四万偏师给全赔进了,随带着还沉重打击宋军主力的士气,可谓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事情到了这步,贾老贼也无可奈何,只得苦笑道:“没办法,调整战术吧,明天的会战,倾尽全力给我争取一场胜利,先把士气给本官重新鼓舞起来。”
“谨遵太师号令。”宋军众将一起抱拳答应。一直没有说话的子聪却哑然失笑,微笑道:“太师,你以为阿里不哥真会那么乖乖听话?跑来和我们决战吗?”
“为什么不?”贾老贼惊讶问道:“鞑子骑兵最擅长野战,本官主动约战,率领主力和他们野外决战,以己之短攻敌之长,对鞑子来说,这么好的事上那里找去?”
“太师,你说的不错,野外决战对阿里不哥来说确实是千载难逢的取胜良机。”子聪慢腾腾的说道:“可太师算漏了一点。那就是你在蒙古军队心目中的地位——从鄂州决战以来,你和鞑子交战上百次,从未犯过任何战略和战术错误,而且奇谋百出,蒙古军队早被你给打怕了,也被你给耍怕了。现在你以己之短攻敌之长,主动提出野外决战,鞑子如果不怀疑其中有诈,那才叫怪了。所以小僧可以断定,明天的黉山决战,我军肯定是白跑一趟。”
“子聪大师的意思是,阿里不哥明天要爽约,找借口拒绝会战?”贾老贼试探着问道。子聪阴笑点头,答道:“不错,阿里不哥虽然比不上他的二哥忽必烈聪明,但谨慎小心这点心眼还是有的。他爽约失信,既可以防止掉入我军陷阱,又可以暗中观察我军动向,摸清楚我军的真实意图,何乐而不为之?”
贾老贼哭笑不得,他这次约战阿里不哥。原本是想用诈败给阿里不哥吃点野战的甜头,诱使阿里不哥把骑兵集中到一起和宋军决战,贾老贼就可以乘机使出秘密武器,一战而定中原!不曾想贾老贼的奸诈名头太大,即便把肥肉喂到阿里不哥嘴边,阿里不哥也不敢张口去咬,反而疑心这又是贾老贼的奸计,让贾老贼的一番布置全部化为乌有——由此可见,做人还是厚道点,才有人敢相信。无奈之下,贾老贼只好问道:“子聪大师,那依你之见,我军又该如何是好?怎样才能把阿里不哥鞑子主力诱到一起与我军决战?”
子聪有些犹豫,他可是坚决反对贾老贼把赌注全部押在秘密武器上的,但架不住贾老贼再三催问,子聪只得附到贾老贼耳边压低声音说道:“太师,如果你一定要寻求和阿里不哥决战,你也不难,明日起,我军只需……”
“大师果然妙计。”听完子聪的计策,贾老贼已是眉开眼笑,连连点头赞成。不过贾老贼自己也是个不亚于子聪的狠毒角色,清秀三角眼里的眼珠子一转,贾老贼又计上心来,把众将叫到面前吩咐道:“马上去军营里散播谣言,就说阿里不哥鞑子害怕本官的赫赫威名,明天十有八九不敢和我们大宋军队决战,只会象乌龟一样躲在军营里一边尿裤子一边哭鼻子——明白没有?”
“末将明白。”十几个宋军将领一起心领神会——贾老贼这是用神化自己的手段,去化解李璮偏师全军覆没带来的阴影——能够在宋军中军大帐里能够拥有一席之地的将领。不是才智过人就是跟随贾老贼多年的老人,对贾老贼的无耻花招早就习以为常,基本上贾老贼刚翘起尾巴,他们就知道贾老贼准备放什么毒……
……
子聪的乌鸦嘴一向都无比灵验,到了第二天——也就是南宋咸淳八年的六月初一,宋军主力如约赶赴黉山脚下迎战阿里不哥军,结果从约定的巳时一直等到下午申时,阿里不哥军却连一个鬼影子都没出现。面对这样的结果,宋军将士士气大振,对贾老贼蒙古克星的名头崇若神明,也对宋军主力在贾老贼领导下最终获得北伐胜利充满信心。见此情景,贾老贼松了口气之余,赶紧把外交骗子宋京派进蒙古大营,给阿里不哥送去一套女人衣服,并破口大骂阿里不哥的失信爽约。
和宋军的士气大振截然相反,擅长打野战的蒙古军将领对阿里不哥的临阵脱逃大为不满,更为贾老贼御用使者宋京再度入营的言语羞辱暴跳如雷,差点就提刀砍了宋京这个坑蒙蒙古大军无数次的外交死骗子。而出乎所有蒙古将领预料的是,一向以性如烈火脾气暴躁著称的阿里不哥这次一反常态,虽说宋京的话差不多是等于指着他的鼻子骂他的娘,阿里不哥仍然笑嘻嘻的说道:“宋大人勿怪,朕今日偶染风寒,身体不适。所以才不得不失信爽约,失礼之处,还望宋大人和贾太师多多包涵。”
“哼,大汗偶染风寒?可依小使看来,大汗是生龙活虎又欢蹦乱跳——好象不像是随时可能断气的模样啊?”宋京壮着胆子,故意激怒阿里不哥道。可宋京这话还没说完,除了阿里不哥和刘整之外,包括金帐怯薛在内的蒙古众将一起拔刀,帐内立即响起“呛啷!呛啷!呛啷!”的一片钢刀出鞘声。
“都给老子住手!老子没发话,谁敢伤着宋人使者一根毫毛,老子把他装进麻袋用一百匹马踩死!”阿里不哥一声怒吼。蒙古众将乖乖收刀。刘整则阴笑着说道:“宋大人,我们蒙古人有句谚语说得好——使者需要和蔼。你不要仗着自己是……”
“唉——!”刘整的话还没说完,宋京就已经长长的叹息了一声。刘整楞了一下,问道:“你叹什么气?”
“我是叹惜。”宋京慢悠悠的说道:“也不知道刘将军什么时候换了祖宗?硬是把汉人的祖宗牌位给换成了蒙古人。”
“你……!”刘整涵养再好此刻也忍耐不住了,下意识的去摸刀柄。那边阿里不哥却咳嗽一声,提醒刘整冷静,又大声说道:“宋大人,你的来意朕清楚,回去告诉贾似道老贼,朕后天——也就是六月初三,和他在黉山脚下决战!他要是不敢来,朕可就要送一套女人的衣服过去给他!”
“好,一言为定!”宋京又一口答应,并冷笑道:“不过,如果大汗再度爽约的话,那我大宋军队不仅要给大汗再送一套女人衣服,更要直接杀上门来了!”
“那是当然。”阿里不哥含笑答应。可宋京前脚刚出金帐,阿里不哥后脚就跳起来,三下两下把贾老贼送来的女人衣服撕得粉碎,又冷笑道:“贾似道狗贼,你当朕和忽必烈一样蠢?今天你在黉山西面埋伏了一支伏兵,以为朕的斥候没发现?”
“贾老贼在黉山埋伏了一支伏兵?”蒙古众将吓了一跳。刘整微笑解释道:“诸位将军,你们千万不要以为大汗失约避战是怕了贾老贼,而是大汗想要诱使贾老贼出招,摸清楚贾似道老贼的真实意图再出招,后发制人。今天我军斥候在黉山西北面发现了一支蛮子骑兵埋伏,虽然还不清楚贾似道老贼布置这支伏兵的目的,但也证明贾似道老贼是打算在预设战场上与我军决战,定有所图。”
“哦,原来是这样。”蒙古众将一起惊叹,破口大骂贾老贼的卑鄙无耻之余,无不称赞阿里不哥的英明睿智,圣明烛照。其中巴春又小心翼翼的问道:“大汗,那你约贾似道老贼后天在黉山脚下决战,到时候去不去呢?”
“为什么要去?”阿里不哥冷笑,顺口把刘整的分析当成自己的看法,“贾似道老贼既然把战场指定在黉山。证明他的预设战场就是在那个位置,朕自己如果履约出战,岂不是正中了贾似道老贼的奸计?朕之所以答应后天决战,除了争取时间调动援军合围贾似道老贼的蛮子主力外,还有就是激怒贾似道老贼,让他脱离黉山预设战场,和我军在平原战场打一场真正的野战!”
“大汗,你简直太英明了!”蒙古众将一起恍然大悟,忙争先恐后的拍起阿里不哥的马屁……
……
两天后的六月初三,贾老贼再一次率领宋军主力开赴黉山脚下,迎接与阿里不哥军商定的决战——当然,贾老贼那支伏兵也同样部署到位。而阿里不哥军再一次爽约,宋军主力等了三四个时辰都没等到阿里不哥军主力的影子。这下子不光是贾老贼暴跳如雷,就连宋军将士也纷纷破口大骂,大怒之下,贾老贼再一次派出宋京携带女人衣服上门羞辱,不曾想阿里不哥这次连面都不见,直接叫士兵把宋京拦在营外,不许宋京进入大营,并且扬言要贾老贼再等五天,然后再和贾老贼决一雌雄。
“鞑子要再等五天?”宋京回报贾老贼后,贾老贼笑逐言开,自言自语的说道:“五天时间?难道说,阿里不哥的援军在五天之内就能抵达战场?”
子聪眉毛一扬,替贾老贼答道:“应该错不了,算时间和路程,阿里不哥从漠北调来的也该到了,还有阿里不哥从别的地方调来的援军,也可以从容布置到位了。”
“很好,本官就是要他的援军赶到。”贾老贼冷笑,喝道:“传令下去,明日我军主力拔营上路,每天向鲁山行进十里扎营,逐渐逼近鞑子大营。还有,每天派一支骑兵到鞑子大营门前骂阵,骂得越难听越好,要让阿里不哥鞑子认为本官已经被他的激将计激怒!”
“恩师,是不是太冒险了?”李庭芝小心翼翼的问道:“我军粮草已经只够使用二十天,这要是二十天之内无法击跨鞑子主力,那我军主力可就危险了。”
子聪和咎万寿不说话,他们内心里是反对贾老贼这个冒险计划,只是贾老贼坚持己见,他们说也无用。而贾老贼则淡淡答道:“没关系,本官自有主张,依令行事就是了。”李庭芝无奈,只得答应。
……
贾老贼的命令被执行后,宋军主力还真是每天行军十里下寨,逐渐逼近阿里不哥大营,同时每天不断派出骑兵到蒙古大营门前骂阵,摆出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而阿里不哥欣喜得计之余,也非常奇怪贾老贼为什么这么急着找自己决战,为此百思不得其解——毕竟贾老贼一向用兵谨慎,从没被蒙古军队抓到过任何破绽,这次在粮道不畅的情况下孤军深入,这可太不符合贾老贼的用兵风格了。
“贾似道老贼为什么这么急着决战呢?”刘整也对这个问题万分疑惑,“难道他的后方出了问题,没时间让他稳扎稳打?可没听到这方面的消息啊?或者他的粮草不济,不容许他的军队长期作战?”
思来想去,刘整和阿里不哥都猜不透贾老贼忽然迫切需要决战的真正原因,倒是阿里不哥从各地调遣而来的援军和漠北援军陆续部署到位,用最快速度行军,完全可以在两天之内投入战场增援。而宋军的主力距离阿里不哥军的鲁山大营,已经只剩下不到四十里的路程。而面对这样的有利局面,阿里不哥反而有一种措手不及的感觉,找来刘整商议道:“刘爱卿,贾似道老贼距离我军大营已经不到四十里,如果再不动手就来不及了。朕打算在明天发起一次决战,你的意见如何?”
“大汗,贾似道老贼主动寻求决战的原因,我们到现在还没弄清楚,微臣认为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刘整偷看着阿里不哥脸色说道。阿里不哥也知道刘整的建议全是出自一片忠心,可是天大的肥肉放在面前,阿里不哥说不动心那是假话。所以阿里不哥犹豫着说道:“可是蛮子大军步步逼近,朕要是再不出战,蛮子就要反客为主杀到我军门前了,军队的士气也会大受影响。”
“如果大汗执意要出战的话,那微臣认为我军应该诈败。”刘整无奈,只得建议道:“暂时诈败一两场向后撤退,引诱贾似道老贼远离济南粮仓,既可以拉长贾似道老贼的粮道,又可以让我军援军及时赶赴战场,或是接应我军主力预防万一,或是切断贾似道老贼的退路,配合我军合围蛮子主力,将之一举歼灭!”
“好,就这么办。”阿里不哥一锤定音,命令道:“传令下去,明日出营与蛮子决战,同时给厌次的宗王合丹和张弘范传令,让他们率领所有骑兵日夜兼程赶赴战场,切断贾似道老贼的退路!”
最终卷
汉家江山
!第四十二章
最终决战(上)
公元一二七一年。南宋咸淳八年六月初十,经过十天时间的耐心等待战机后,阿里不哥军的五万骑兵主力终于离开鲁山大营北上,与驻扎于淄水河畔的宋军主力寻求决战。但六月天向来就是孩儿脸,兵行刚刚十里,连续晴朗多日的天空忽然乌云密布,雷电大作,蚕豆大的雨点飘洒而落,转眼便成倾盆之势。
大军刚行,就遇如此大雨,阿里不哥和蒙古众将都大觉不吉,迷信鬼神的阿里不哥甚至都生出了收兵改日再战的念头。只有刘整看出他们的担忧,在风雨中欣喜若狂的疯狂大笑,“哈哈哈哈哈……,贾似道老贼,老天爷都帮我们蒙古,你死定了!你的蛮子主力,也死定了!”
“放屁!老子的大军刚刚出动就下大雨,贼老天是在帮老子?”阿里不哥没好气的冲刘整喝道。刘整大笑,答道:“大汗,这点你可太冤枉老天爷了。你想想。天上的雨下得这么大,宋蛮子对我们威胁最大的火器还能用么?”
“对啊!”阿里不哥终于醒悟过来,一拍大腿叫道:“天降暴雨,宋蛮子的火器就没办法点火,我们就有机会把蛮子主力杀光杀绝了!”那边蒙古众将也是恍然大悟,赶紧一起高声赞美,这场暴雨正是在大汗的圣明光辉照耀下,才下的。
明白了这个道理后,基本以骑兵为主的蒙古军上下士气大振,纷纷誓言此战必破宋军,久违了的《阿刺来》军歌声也在雨幕之中回荡起来。阿里不哥更是悄悄的向刘整问道:“刘爱卿,干脆我们也别诈败了,乘着这个机会重创宋蛮子如何?”
“万万不可。”刘整果断摇头,又低声说道:“大汗,请不要忘了,这场大雨不仅限制蛮子的火器威力,同时也限制了我们的弓箭威力,我们最多只能和蛮子打得两败俱伤,仍然无法将之歼灭。而且一旦把宋蛮子打跑回了济南,以贾老贼的奸诈,我们就别想再抓住野战机会了,所以我军最好还是按计划行事的好。”
阿里不哥大失所望,但也知道蒙古圆弓的兽筋弓弦最怕大雨,不得不采纳刘整的建议,咬牙道:“好吧,按原计划行事!传令下去,全军加速前进。务必在雨停前杀到蛮子大营门前!”
……
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不仅打乱了蒙古军队的节奏,已经无比依赖火器的宋军将士也大为恐慌,前几天还在不断信誓旦旦要让鞑子主力尝尝厉害的宋军火器营更是一片慌乱,公推文天祥到贾老贼面前请教对策。当文天祥顶着暴雨冲到中军大帐时,贾老贼刚好下令吹响升帐号角,见帐中同僚不多,文天祥赶紧抓住机会问道:“恩师,天降暴雨,我军火器无法发挥威力,鞑子又乘雨来袭,这可如何是好?”
“不要急,我们的火器无法发挥威力,鞑子的弓弦被雨水泡软,同样无法发挥威力。”贾老贼胸有成竹,微笑道:“不过履善你这一次是没法上阵了,休息吧,做好火器的防水工作。让张世杰、杨晨焕和阿术他们上阵,和鞑子打一场纯冷兵器的正规野战。”
“可鞑子最擅长野战,我们大宋军队没了火器,胜算不大啊。”文天祥提心吊胆的问道。贾老贼大笑。答道:“放心,如果鞑子真心想要和我军野外决战,那我军此战必胜。”
“为什么?”文天祥脱口问道。贾老贼笑着说道:“鞑子骑兵最拿手的就是诈败诱敌,把敌人拖垮拖累,再掉过头来包围歼灭。鞑子早就在野战中吃过我们神臂弓和火器的苦头,今天又放着伪宋步兵不用,出动的全是骑兵,很明显就是想用老战术了。”
“不错,恩师果然对鞑子的作战习惯了如指掌。”文天祥十分赞同贾老贼的分析,又试探着问道:“恩师,那你今天不会追杀鞑子吧?要不先牵制鞑子一会,等到大雨停了,学生掌管的火器营也就有了发挥机会了。”
贾老贼大笑,半晌才笑着答道:“到时候再说。”文天祥本还想提醒贾老贼不要轻易追击,可考虑到自己的老师滑得象是一条涂了油老泥鳅,这才没有浪费口舌。
片刻后,宋军众将到齐,贾老贼点将发兵,果真布置了一个标准的冷兵器野战阵容,让擅长打硬战的邛应和张世杰二将各自率领一万五千步兵出营,组成两个坚实的步兵方阵正面迎战;阿术和杨晨焕各率五千大宋骑兵保护两翼,随时准备反击;贾老贼则率领剩下的军队坐镇大营,保护粮草辎重并指挥全盘。
天上的炸雷一个接着一个,雨也越下越大,地面流水成河,随便一脚踩下去,地面积水最少都能淹没脚背,雨点密集伸手难见五指。在这样天气里,不管是骑兵还是步兵都行动艰难。至于兽筋所制的弓弦,在雨水中是一拉就软,根本无法将箭镞有力射出。见此情景,贾老贼干脆把正面方阵里的弓弩全部撤掉,换成刀枪以增强近战能力。
刚调整好迎战阵容,阿里不哥军的五万铁骑已经杀到近处,蒙古铁骑也确如其名的精锐,从望远镜里去,地平线上的蒙古骑兵就好象一群蝗虫般密密麻麻,无边无岸,一眼看不到头,发出巨大的马蹄声,甚至将天上的惊雷声音都完全掩盖。见此情景,就连贾老贼都有些脸上变色,暗暗惊叹于蒙古骑兵的声势之浩大。子聪和咎万寿更是乘机说道:“太师,鞑子的骑兵阵实在惊人,现在还只是阿里不哥鞑子在中原的骑兵主力,要是他的漠北援军到了,那声势就更加不敢想象。——我们的冒险战术,太师是不是再详细考虑一下?”
贾老贼笑而不答,知道子聪和咎万寿是在婉转奉劝自己不可固执豪赌,只是微笑道:“别急,先打一仗再说。”
说话间。阿里不哥铁骑已经杀到阵前三里处扎定,迅速在雨幕中调整队伍,组织冲锋,贾老贼拒绝了好战份子杨晨焕的乘乱进攻建议,只是静静等待蒙古骑兵调整,同时密切观察蒙古骑兵的阵容布置,借以判断蒙古军队的战术意图。只可惜雨下得太大,贾老贼即便拿着望远镜也难以观察全局,仅仅是看到蒙古骑兵在前阵组织了一个十分密集的冲锋阵形,准备用蛮力冲破宋军步兵方阵。贾老贼暗暗点头,心中自言自语。“鞑子没用最有效的两翼包抄,是因为暴雨中道路松软泥泞,骑兵行动不便?还是如我所料,打算诈败诱敌?”
在短时间内,贾老贼的问题无法得到答案,只能苦苦等候蒙古骑兵抢先出招。又过片刻后,阿里不哥军队伍中忽然响起整齐的口号声,“大汗万岁!阿拉——!”如雷口号刚歇,数量至少在两万以上的蒙古骑兵排着密集阵形,催马小跑起来,几乎是以步行一般的速度缓缓逼近宋军方阵。见此情景,宋军步兵方阵不可避免的出现了少许骚动。
贾老贼喝道:“传令下去,道路泥泞,鞑子骑兵无法冲锋。我军方阵扎稳阵脚,退后一步者,立斩!”命令传达,稍微有些骚动的宋军步兵方阵迅速稳定下来,肃立在暴雨中有如两块磐石,静静的等待蒙古骑兵步步逼近。直到同样无法使用弓箭的蒙古骑兵逼近至五十步之内,贾老贼才大吼道:“擂鼓!接战!”
令旗挥动,宋军帐篷里的两百面牛皮大鼓整齐敲响,刚才还肃立不动的宋军方阵也同时发出怒吼,“大宋——!”张世杰和邛应二将双双率先杀出,三万宋军步兵如潮涌上,蒙古骑兵同样加速,两军就象两面巨墙东西对撞,当互相撞在一起时,撞击处立时发出惊天动地的金铁交加声和人喊马嘶声。
狂风暴雨仍在持续,伸手不见五指的雨幕中,到处都是挥舞的刀枪斧棍,钢铁在激烈的碰撞声、人马骨骼破碎声、惨叫哀嚎、厮杀殒命的嘶叫、受伤士兵毛骨悚然的尖叫声、战马的狂啸和刀剑劈砍甲盔的铿锵声混作一片,那可怕的轰响犹如阴曹地府里的万千冤魂都在齐声尖叫。血肉飞溅,战马长嘶,无数的士兵在泥水中翻滚撕打,互相啃咬着对方的喉咙,鲜血几乎是在瞬间就染红了地面的积水,被暴雨冲成一片淡红。人和战马的残肢血肉在泥泞的血水中漂浮翻滚,一匹接一匹失去主人的战马冲出战场,惨嘶着逃进狂风暴雨中消失不见。宋蒙两军近身混战,不相上下,谁也没有露出半分怯意!
“好,我们的步兵和鞑子的骑兵打得不分上下!”咎万寿兴奋的挥动手臂,很是庆幸廉价的步兵能够和昂贵步兵一比一消耗。贾老贼则不动声色的说道:“错了!如果没有这场忽然来的暴雨,机动力又相等的情况下,那我大宋步兵和蒙古军队交战,必胜!”
“不错,如果没有暴雨,双方又都是步兵,那我大宋军队必胜蒙古步兵!”子聪也赞同贾老贼的看法,同时也明白了贾老贼指挥宋军与蒙古军队血拼消耗的深意。子聪分析道:“如果没有暴雨,机动力又相等,那我大宋军队的远程火器,根本不会给蒙古步兵任何结阵迎战的机会!同时步兵远战,我军的神臂弓也可以完全压制蒙古步兵的圆弓,到了近战,习惯了居高临下作战的蒙古骑兵一旦没有了战马,只会手足无措,任由习惯了步战的大宋步兵屠杀。”
“明白了,太师原来是想借着这场暴雨试验我军和鞑子混战的能力,为将来使出秘密武器后做准备。”咎万寿也醒悟过来,明白贾老贼的恶毒用心。贾老贼却阴阴一笑,心说你们两个都没完全猜对,我之所以选择在春季发动北伐,就是为了准备在夏天的雨季和鞑子决战,有了这场暴雨,北方的蚊虫也该大量繁殖了……
因为人口基数的限制,最纯粹的蒙古骑兵几乎从来不和体力充沛的轻步兵打近身战,在没有异族炮灰消耗的前提下,向来都是拖跨冲散对方,最大限度消耗敌人体力再行屠杀。所以这场决战的结果也正如贾老贼所料,在一比一对耗损失超过两千骑兵后,阿里不哥开始沉不住气了,亲自率领剩下的三万骑兵发动向征性冲锋,看似进攻,实则为了接应陷入近战泥潭的骑兵队伍撤离。
“好,鞑子准备佯败了。”贾老贼敏锐的判断到阿里不哥的企图,果断命令道:“吹号,骑兵包抄鞑子后队两翼!”
“呜——!”号角长鸣,早就憋足了劲的阿术和杨晨焕各自率领大宋骑兵两翼杀出,同时杀向蒙古骑兵两翼。而阿里不哥这次干脆连打都不打,直接就下令敲响收兵铜锣,蒙古军后队掉头就跑,前队也壮士断腕,抛下少部分被宋军步兵包围的同伴撤退,迅速脱离战场。见此情景,正在右翼的刘整气得直咬牙,在心中破口大骂阿里不哥其蠢如猪——诈败做得如此明显,比狐狸还滑的贾老贼会追才怪!
“擂鼓,全军追击!”出乎所有人的预料,贾老贼竟然一反常态的下令全军追击。这下子宋军众将不乐意了,包括文天祥和王安节两个贾老贼学生都顶着风雨冲了过来,一起向贾老贼叫道:“太师(恩师),鞑子撤得太快,肯定是诈败,不可贸然追击!”
“你们懂什么?”贾老贼呵斥道:“今日天降暴雨,鞑子骑兵机动受限,最拿手的骑射战术也无法施展,正是我军步兵大破鞑子骑兵的最好机会!如此天赐良机,怎能错过?”
“真是这样吗?”宋军众将面面相窥,实在搞不懂贾老贼究竟是擅长捕捉战机?还是被一连串的胜利冲昏了头脑,阴沟里翻船轻敌冒进?
“还楞着干什么?拔营起寨,全军追击!”贾老贼不容分说,固执的大吼道:“传令下去,再有顶撞军令贻误战机者,立斩!今天晚上,本官要在鞑子的鲁山大营里过夜!”
“遵命。”宋军众将无奈,只得各自统率本部拔营追击,已经派出去的邛应、张世杰、阿术和杨晨焕更是穷追不舍,死死咬住了阿里不哥军的尾巴。
宋军的动向被蒙古斥候飞报到阿里不哥军面前后,阿里不哥笑得几乎从摔下来,“哈哈哈哈哈,贾似道老贼,你终于中了朕的计了!”刘整则惊得差点从马上摔下来,脱口叫道:“贾老贼今天吃错药了?竟然会用出这样的昏招?”
让刘整更加惊讶的还在后面,宋军主力六月初十在蒙古军诈败主动退让的情况下夺取鲁山大营后,才仅仅休息了一夜,就又全军拔营而起,再度追着蒙古骑兵杀来,一天之中,以步兵为主的宋军主力竟然强行军追出六十余里,被阿里不哥军骑兵诱到鲁山的最南端方才停下。第三天和第四天又是如此,又被阿里不哥军带着跑了一百多里,一直追到鲁山和沂山之间的平原上,方才背靠洱水旧道扎营——更让阿里不哥笑得合不拢的嘴的是,宋军的扎营地点不仅是一个无险可守的绝地,撤退都必须绕过鲁山山脉才能返回济南,更连运送重型钢炮的辎重队都与主力脱节,被单独甩在了后面。
事情到了这步,阿里不哥的欣喜若狂就不用说了,一边派出骑兵迂回偷袭宋军运送重炮的辎重队,一边发出死命令,要求已经赶赴益都的援军骑兵务必在六月十四日天明前赶赴战场,彻底合围宋军主力!刘整也完全放下心并得出结论——贾老贼这次如果不是得了老年痴呆症,就肯定是象诸葛亮一样得了重病自知将死,所以急着和蒙古主力决一死战,一战而定中原,所以才会使出这样的超级昏招来。
……
和即将得逞的蒙古军上下喜气洋洋不同,宋军全军上下除了极少数知情人外,都是极度的揣揣不安。以至于到了六月十三晚上宋军扎营后。贾老贼的三个学生李庭芝、文天祥、王安节和一大帮将领都佩刀赶到中军大帐,一起在帐中捧刀向贾老贼跪下。这么一来,正在帐篷里数蚊子的贾老贼倒吓了一跳,还以为是自己的倒行逆施激起兵变,直叫道:“你们想干什么?”
“恩师,学生不知道你是什么用意,但你如果再不及时撤军,我大宋八万主力,只怕匹马难回江南!”贾老贼门生中官职最高的两淮安抚制置大使李庭芝眼含热泪,哽咽着说道:“恩师,你执意追击鞑子骑兵主力,孤军深入至此,现在军中粮草已经只够十天之用,如果再不迅速撤回济南,鞑子骑兵一旦切断我军归路,我军主力必然重蹈李璮偏师覆辙!到那时候,不光我大宋光复中原梦碎,就是江南半壁江山,只怕也难……保全。所以学生等冒死进谏,请恩师速速收兵。”
“哦,原来是这样。”贾老贼松了口气,向李庭芝笑道:“祥甫,别人也就算了,你跟了老师那么多年,什么时候见过你老师使出昏招?难道说,你对我就这么没信心吗?”
“恩师,请恕学生无礼。”文天祥抢着说道:“你这已经不是昏招了,简直就是把我们大宋主力往死路里逼!现在军营里都有人在抱怨,说……说……说老师你已经老糊涂了!”
“切!说这些话的人才老糊涂,根本不知道本官的妙计。”贾老贼不屑答道。只可惜贾老贼这次没蒙混过关,李庭芝带头,宋军众将异口同声举刀说道:“太师(恩师)若不立即收兵,请立斩末将之头!”
“砍你们的头?”贾老贼苦笑,反问道:“把你们都杀了,本官过几天派谁去杀鞑子?去杀刘整和张弘范这两个狗汉奸?都别急,本官自有妙计大破鞑子主力。”
“那请恩师示下,以稳定我大宋军心。”李庭芝高声说道。贾老贼有些犹豫,正盘算是否告诉众将实情时,门口亲兵忽然高声叫道:“杨亮节将军——到!”
话音未落,满身尘土的杨亮节便快步冲进了大帐,兴奋万分的向贾老贼叫道:“恩师,得手了!和你预料的一样,鞑子骑兵果然来劫学生押运的重炮!”
“鞑子骑兵去劫我们的炮队?”宋军众将一起脸上变色。贾老贼则激动万分,一跃而起没头没脑的问道:“那战马呢?拉重炮那些战马有没有被鞑子劫走?”
“鞑子也要战马拉炮,当然一起劫走了。”杨亮节笑着答道:“为了预防万一,学生还冒险折回头看了一下情况,连炮带马都被鞑子骑兵带走了。”说到这里,杨亮节再也无法抑制心中的激动和兴奋,疯狂的仰天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
“杨亮节,你笑什么?”文天祥跳起来怒吼,“你把我们大宋军队的纯钢重炮丢了,竟然还笑得出来?”
“呜……”忽然响起的哭泣声音打断了文天祥的咆哮。宋军众将惊讶回头,却更加惊讶看到贾老贼已经坐在地上掩面大哭,一边哭一边哽咽着说道:“牺牲了那么多战士和战马,花费二十多万贯,总算是得手了……大宋……中兴有望了,……汉家江山……也有希望了。”
最终卷
汉家江山
!第四十三章
最终决战(中)
公元一二七一年,南宋咸淳八年六月十四清晨,经过连续一个多月的日夜兼程后,阿里不哥在漠北的最后有生力量、同时也是蒙古草原上的最后军队共计五万八千骑兵,在合丹、拜答罕、八八、只必帖木儿和奥鲁赤等蒙古宗王的率领下赶到沂山战场,与阿里不哥军的七万大军会师。一路而来的,还有蒙古丞相阿兰答儿、张弘范、玉龙答失和哈赤不花等将率领的两万余名中原步骑军队,同时还押运来了足够阿里不哥大军使用一月的粮草。
基本上可以这么说吧,费尽九牛二虎之力集结的这一共十五万的骑兵军队,已经是穷光蛋阿里不哥砸锅卖铁的最后本钱!为了筹集这点军队,阿里不哥甚至连蒙古草原上十四岁以上、六十岁以下的男丁都招募入伍,此战如果赢了,阿里不哥可以就势南下直接攻打富甲天下的江南。如果全军覆没,那阿里不哥就彻彻底底的一无所有了,甚至就连唯一的后方蒙古草原都将无兵可守,面临被其他汗国吞并的危险。——当然了,鉴于战场上的有利局面,只要是稍微有点头脑的军事家都认为阿里不哥军已经必胜无疑,绝对不存在那怕一丝一毫的失败可能!
确实,现在的局面对阿里不哥军来说万分有利,宋军东路军的八万主力。已经被阿里不哥军诱到了鲁山和沂山之间的平原上,宋军主力如果想撤回济南,必须先兜一个一百多里路的大圈子绕过鲁山山脉,然后再走将近两百里才能转上通往济南的官道,还得再走一百多里才能返回济南!这样的距离对以步兵为主的宋军主力来说,正常行军至少需要八到九天,日夜兼程的急行军也得五天之上——这还得在没有任何敌人干扰的前提下才能办到!更关键的一点,宋军主力的粮草已经只够十天之用,同时济南城里的高达军队也无法为宋军主力提供任何后勤支援,所以宋军主力无论是原地坚守还是原路撤退,都不可避免要遭到阿里不哥军铁骑的包围和突袭,根本不存在任何反败为胜的机会!也就是说,正常情况下,阿里不哥军主力那怕是一头猪来担任统帅,也可以百分之百的稳操胜券了!
虽说形势喜人,但咱们的阿里不哥大汗好歹也是一位当世名将,并不肯象贾老贼一样老马失蹄掉以轻心,而是在会师后慎之又慎的先命令镇守真定的刘太平出兵济南,牵制高达守军预防万一。然后,阿里不哥又召集蒙古众将和蒙古诸王,布置下一步的战术,不曾想阿里不哥刚刚升帐,还没开始调兵遣将,合丹、拜答罕、八八和只必帖木儿蒙古诸王却先为中原地盘的划分问题吵了起来。原来这些来自漠北苦寒之地的蒙古王爷来到中原后,立即就被中原的繁华和富饶所吸引,争先恐后的想要在中原弄上一片土地建立牧场享受,结果为了地图上所标注的一小块土地归属权。几个蒙古王爷竟然差点当众动手。
“诸位王爷,末将认为你们完全没必要为了这样的穷乡僻壤斗气。”刘整又好气又好笑的说道:“现在的中原和江南比起来,简直就是鸟不生蛋的鬼地方,光是一个临安城,就比中原所有城市加起来更富有,人口和子民也更多!诸位王爷与其打算中原土地,倒不如在大汗面前求一个江南城市的封邑。”
几个正吵得不可开交蒙古宗王一楞,对刘整的话将信将疑,八八指干脆直接指着刘整向阿里不哥问道:“大汗,这个蛮子说的是真的?”阿里不哥含笑点头,答道:“八八王爷,我可以用汗位担保,刘爱卿的话千真万确,没有半点夸张。”
“好,那我们也别争了,等打下江南再说。”几个蒙古宗王一起大喜,顿时不再争吵。八八则又指着同路赶来的伪宋皇后唐笑,色眯眯的向刘整问道:“刘蛮子,那江南的美女多不?最好是床上功夫好的,比如象这个蛮子皇后一样。”话音刚落,蒙古众将已是肆无忌惮的淫笑一片。唐笑的新任丈夫赵孟頫脸色尴尬,唐笑则毫不在意,反而美目流盼,又向八八抛了一个媚眼。
“王爷放心,江南美女多的是,听说伪宋皇帝赵禥的皇后全玖就是个大美人,比她可强太多了。”刘整淫笑着答道。八八一听乐了,马上拍掌叫道:“好,就这么定了。大汗,快下命令吧,干掉宋蛮子的主力,然后去打江南,抢蛮子的土地和美女。”
阿里不哥含笑点头,这才得以开始调兵遣将,这次阿里不哥布置了一个很标准的蒙古骑兵会战战术,先分出一支骑兵去切断宋军粮道和退路,然后将主力分为五队,头两队为重骑兵,后三队为轻骑兵,准备用重骑兵在正面牵制宋军主力,三队轻骑兵乘机迂回到宋军主力两翼和背后,然后四面杀出,一举歼灭宋军主力。——出于对胜利自信,阿里不哥甚至连获胜后的庆祝仪式都下令着手准备,免得在歼灭宋军主力之后准备仓促,导致德高望重的蒙古诸王不够尽兴。
阿里不哥的算盘打得虽好,可就在他刚刚点将分兵调拨完毕时,侦察宋军动向的斥候忽然冲进金帐报告道:“启禀大汗,宋蛮子军队全军出动。在营寨四周抢修加固工事,挖掘了一条环营一圈的陷马坑,又在修砌防马墙。”
“宋蛮子在挖陷马坑和修防马墙?”阿里不哥和刘整等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按理来说,宋军斥候也应该发现了蒙古援军抵达,贾老贼应该迅速撤兵退回济南才对,怎么反而摆出了一副坚守久战的架势?——这么一来,阿里不哥针对野战布置的战术也就毫无用处了。
“查探清楚没有?昨天晚上蛮子军队有没有连夜撤军?或者有没有发现蛮子突然撤兵的迹象?”刘整厉声喝问——生怕贾老贼玩出类似增灶减兵的招数。斥候恭敬答道:“回禀将军,我等已经仔细查探清楚了,蛮子确实在加固营寨,大量修建箭楼和哨塔,并无准备撤兵的迹象。而且这一带全是平原,我等斥候巡查不断,蛮子军队如果连夜撤军,绝对不可能逃过我们的眼睛。”
“怪了?贾老贼为什么不撤军反而固守,他的粮草还能撑几天?”阿里不哥搔着花白的头发狐疑问道。刘整也是莫名其妙,实在搞不懂贾老贼这次究竟是发什么疯,竟然连这样的昏招都能用出来?倒是张弘范建议道:“大汗,既然贾老贼不肯跑,那我们也别急着进攻浪费兵力,不如先把蛮子的大营包围起来,等到蛮子的粮草耗尽,不战自溃,我军再出兵攻之。就可以用最小的代价歼灭蛮子主力了。”
阿里不哥有些动心,见刘整也出言赞成,阿里不哥便与蒙古诸王稍作商量,很快拍板说道:“好,就按张弘范将军的主意办,包围蛮子大营!”刘整又补充道:“大汗,贾似道老贼太过奸诈,为了谨慎起见,合围之后,我军队伍应该分为三股轮流值勤,日夜不停。随时做好堵截蛮子军队突围的准备。”阿里不哥点头同意,迅速的重新布置起军队调动来。
……
阿里不哥调拨完毕后,很快的,数量接近十五万的蒙古骑兵全面动员起来,分别在各自将领的统率下开往宋军大营,组成一个完美的环形包围圈,然后安营扎寨,也是摆出持久作战的架势。而四里外的宋军大营不急不慌,更不主动出营打破包围,只是疯狂的深挖坑高筑垒,加强大营防御。于是乎,一个冷兵器战争史上罕见的画面出现了,总兵力达到二十三万的交战双方相隔仅有四里,彼此之间却相安无事,兵多粮足的一方耐心包围,兵少粮更少的一方却更加耐心的加固防御,说什么也不肯主动出营一步。
天黑时,阿里不哥军的营寨已经建成,巩固了对宋军大营的包围,宋军大营中却还在不断的加固防御,在环绕大营一周的陷马坑内又加挖了一条陷马坑。见此情景,大部分蒙古将领都是欣喜若狂,都道此战必胜,深知贾老贼诡计厉害的阿里不哥、刘整和张弘范等人却益发的揣揣不安,紧张得晚上睡觉都得睁一只眼睛——生怕贾老贼半夜忽然杀出来劫营。结果一夜时间下来,阿里不哥和刘整等人不仅没接到宋军突围劫营的报告,反而被暴雨后猛然增多的蚊虫给盯得满身是包。
六月十五,宋军大营终于停止加固营寨,不过除了值勤站岗的军队外,闲暇的宋军士兵竟然开始在营寨里相扑嬉戏,显得非常的轻松自在。见此情景,阿里不哥和刘整等人面面相窥,实在搞不懂贾老贼的想法和目的。而时间到了夜里后,宋军终于有所动作,几支小队的骑兵出营哨探巡逻,被阿里不哥军斥候发现后,宋军斥候很快逃回营中。匆忙中还把几匹轮换的上好战马给弄丢了,白白便宜了爱马如命的蒙古骑兵。
六月十六,宋军继续按兵不动,轻松得差不多可以在宋军大营外散步蒙古斥候也终于发现宋军的少许异常情况——几个站岗的宋军士兵抱怨大营减少伙食供应,比平常足足减少了三分之一的伙食。消息报告到阿里不哥面前后,阿里不哥心中大定,心知宋军大营已经开始出现粮草短缺的征兆。刘整则继续的狐疑不定,无比纳闷贾老贼为什么还不突围。
其后又这么过了两天,到了六月十九清晨,宋军大营还是平静如常,没有露出半点混乱和突围迹象。这下子不少求战心切的蒙古将领王爷沉不住气了,纷纷涌到阿里不哥面前请求出战,用武力攻破宋军大营,尽快结束这场稳操胜券的战役。阿里不哥则心情犹豫,既急着想展开总攻,又害怕过于消耗兵力,左右为难之至。但就在这时候,贾老贼的御用外交使者宋京再一次打着白旗出营,要求面见阿里不哥,急于摸清贾老贼意图的阿里不哥当即答应。
“大汗,贾太师派小使前来求和。”和前两次不同,宋京这次表现得非常温顺恭谦,还主动献上大量的金银珠宝,并且万分和蔼的口气说道:“贾太师希望能与大汗停战言和,大宋退出北伐时占领的土地,宋蒙两国以江淮为界,永为兄弟之国。”
“贾老贼求和?”阿里不哥和刘整迅速交换一个眼色。征得阿里不哥同意后,刘整开口试探道:“求和可以,不过我们大汗要你们蛮子岁岁进贡,年年纳粮!”
“好说,好说,这也是应该的。”宋京点头哈腰的说道:“只要大汗同意停战,要多少贡品都可以商量,大汗请开出价码,小使这就回报贾太师。”
“每年一百万两白银,一百万石粮食!再加一万两黄金和一百万匹绢!”刘整狮子大开口。宋京被这个数目吓了一跳,但考虑再三后,宋京还是咬牙答道:“大汗要的贡品数量虽然庞大,但也不是不可以商量,不过请大汗给我军一点时间,小使需要回禀太师,经太师批准才能答应。”
“给你们一天时间。”阿里不哥和刘整商量后点头答应。宋京满面喜色,赶紧拱手告辞。不曾想刘整忽然又说道:“宋大人,你们贾太师既然想求和,却连一封亲笔国书都没有,也太没有求和诚意来。如果你们诚意求和,下次过来,记得带来一封贾似道亲笔的国书。”
“这个……”宋京面露难色,不过最终还是咬牙答应,这才告辞出营。宋京走后,阿里不哥这才问道:“刘爱卿,你要贾似道老贼的亲笔国书干什么?——贾似道老贼的字简直比朕的字还丑。”
“大汗,微臣是想从贾似道老贼的笔迹里判断他的身体状况。”刘整阴笑着答道:“贾似道老贼这次为了急着与我军决战,不惜连出昏招孤军深入,现在我军合围之后,宋蛮子宁可减少士卒粮草供应也不突围。所以微臣怀疑贾似道老贼十有八九是重病在身,已经拖不了多久了。”说到这,刘整又补充一句,“说不定贾似道老贼现在已经病死了,只是蛮子军队密不发丧,还故作轻松,所以微臣才要他的亲笔手书验证。”
“有可能!”阿里不哥一拍大腿,笑道:“明天如果宋京蛮子拿不出贾似道老贼的亲笔国书,证明贾似道老贼肯定已经病死了,我军再歼灭蛮子主力,就轻松太多了。”
第二天,六月二十日上午,宋京果然再次来到蒙古金帐,向阿里不哥献上贾老贼的亲笔国书,并恳求阿里不哥能将贡品减少一半,否则贾老贼即便回到临安,也无法向朝廷和大宋子民交差。而阿里不哥和刘整根本没去理会宋京的恳求,只是把宋京暂时赶出金帐,找出贾老贼以前送来的战书对照笔迹。一看果然,这封国书虽然确实是贾老贼亲笔,但笔锋无力,歪歪扭扭更加难看,绝对是出自病重之人的手笔。
“大汗,可以肯定了,贾老贼肯定是得了重病将死,所以才先急着决战,后急着求和。”刘整喜笑颜开,骂道:“老东西,你也有今天?五十多岁的人了,还娶那么多小妾,活该你早死!”
“好!”阿里不哥一拍桌子,欣喜若狂的问道:“那现在怎么办?是马上进攻,还是再拖几天,等贾似道老贼病死了再动手?”
刘整仔细盘算权衡,良久才在阿里不哥的焦急催促下答道:“大汗,为了你的下一步攻打江南行动着想,我们还是再拖几天后,给宋京蛮子三天期限,就说如果不答应我们的进贡条件,三天后我们就挥师进攻。然后我们把军队里能说蛮子话的士兵找来几千人,到蛮子大营门前整齐高喊贾似道老贼重病将死的消息,动摇蛮子军心,便于我军招降,同时也可以让贾似道老贼知道我们已经明白他重病的消息,慌乱之下病情加重,死得更快!”
“便于招降蛮子军队?”阿里不哥不满的问道:“为什么又要招降,直接把蛮子杀光多好?”
“大汗,你这么英明睿智,怎么就忘了攻打江南需要水军?”刘整笑道:“贾似道老贼带来的军队都是蛮子精锐,可都是最会打水战的军队。”
阿里不哥恍然大悟,当即同意的刘整一切建议,把宋京又叫进帐,先是拒绝宋京减少贡品的恳求,然后又威胁只给贾老贼三天时间考虑,否则自己就要挥师进攻,将宋军主力杀光斩绝。阿里不哥这次的态度异常凶恶,直把宋京吓得面如土色,唯唯诺诺,最后竟然又一次当场尿了裤子。阿里不哥得意大笑,这才下令将裤裆精湿的宋京驱逐出帐。
宋京走后,阿里不哥又按刘整的主意集合伪宋军队,叫他们到宋军大营前高声叫骂,宣扬贾老贼重病将死的消息,借以动摇宋军主力军心。而赵孟頫、唐笑和张弘范等伪宋朝廷头目一听大喜,竟然主动请缨,率领伪宋军队到宋军大营门前叫骂。阿里不哥自然答应,并也带着一帮蒙古将领到阵前观望骂阵,准备欣赏宋军将士听到这个噩耗的慌乱反应。
……
半个多时辰后,两千多伪宋士兵集结完毕,在伪宋皇帝赵孟頫、伪宋皇后唐笑和伪宋右丞相张弘范的亲自率领下,列队来到宋军大营门前。为了显示恩爱,赵孟頫和唐笑夫妻还共骑一匹黄骠马,指挥伪宋士兵整齐高叫道:“贾似道老贼,你就不要装了,我们伟大的蒙古大汗,早就知道你病得快死了!快快开营投降,伟大的蒙古大汗还可以赏给你一口棺材装殓!否则的话,你就算病死了,大汗也要拿你的骨头去喂野狗!”
不得不承认,刘整这一手确实非常狠毒,听到贾老贼重病将死的消息后,宋军营中确实出现了不小的慌乱,不少中低级将领都跑到中军大帐求证,士兵们则纷纷交头接耳,讨论此事真伪。见此情景,老爸被贾老贼阴死的赵孟頫大为解气,又大叫道:“跟着朕一起叫——贾似道老贼,你放心,你死了以后,我们会照顾你的十一个妻妾,保管她们夜夜不空!”
“哈哈哈哈哈……”伪宋士兵疯狂大笑,还真跟着赵孟頫一起如此大叫。唐笑则娇嗔在赵孟頫脸上捏了一把,撒娇道:“小色狼,怀里正抱着奴家,竟然又去算计贾似道老贼的妻妾,你对得起奴家吗?小心奴家把肚子里的孩子堕掉,让你断子绝孙!”
“娘的,你堕就堕,天知道那个小杂种是谁的?!”赵孟頫心中有气,却不敢对唐笑这个也速台指定给他的皇后发作。赵孟頫正要找几句甜言蜜语安慰时,他和唐笑共骑那匹黄骠马忽然打了一个响鼻,口鼻里喷着白沫倒下,正拥抱在一起的赵孟頫和唐笑也摔在了地上。
“遭瘟的臭畜生,这么没用?”当众出丑的唐笑大怒,跳起来踢了那匹黄骠马一脚。那黄骠马低声惨嘶,口鼻白沫流淌不停,却说什么也爬不起来。正准备臭骂贾老贼一场出气的赵孟頫大为扫兴,也是踢了那匹倒地的战马一脚,向旁边的伪宋士兵吼道:“把这匹瘟马拖下去,找兽医好生医治!这可是大汗当年赏赐给朕的战马,千万不能让它死了。”
伪宋士兵答应,依令而行,七手八脚的拉扯战马间。伪宋左右丞相张弘范和刘整已经快马跑到面前,一起询问道:“皇上,皇后,出什么事了?”唐笑抢着娇滴滴的说道:“哎哟,两位丞相,你们倒是看看啊,奴家和皇上这匹战马也不知道是遭了什么瘟,竟然说躺下就躺下了,害得奴家都要步行回营了。”
说着,唐笑不顾丈夫在场,又娇滴滴的向张弘范和刘整各抛了一个挑逗媚眼。刘整装没看见,只是仔细观察那匹病马,若有所思。张弘范则笑道:“皇后娘娘放心,微臣怎么能让皇上和皇后步行回营?来人啊,给皇上和皇后娘娘牵两匹好马过来。”说到这,张弘范又随口补充一句,“说起来也怪,我的军队里这几天也死了三、四十匹战马,全都是这么口里和鼻里喷着白沫死了。”
“张将军,你刚才说什么?”刘整大吃一惊,脱口问道。张弘范一楞,答道:“我今天早上接到部下报告,昨天病死了三、四十匹战马,就派李恒去调查战马死因,发现都是这么喷着白沫子死的。”
“啊——!”刘整失声惊叫,又怒吼道:“那你怎么不早些向大汗禀报?”
“今天早上我才收到报告,派李恒去调查战马死因,还没来得及查出是什么病,来得及向大汗禀报吗?”别的伪宋军官怕刘整,张弘范可不怕,更加怒气冲冲的答道:“再说了,军队里那天不死上几匹战马?不是病死就是老死,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用得着向大汗禀报吗?”
“你糊涂啊!”刘整惨叫一声,来不及向张弘范和赵孟頫夫妻详细解释,回马就走,“我得赶快向大汗禀报此事,统计这些天究竟病死了多少战马。”
话音未落,刘整胯下的青灰马忽然惨嘶着无缘无故的摔倒,还好刘整身手极好,及时跳下马鞍没有随之摔倒。再回头去看战马情况时,刘整的黑脸顿时变成了死灰色——他那匹青灰战马,同样是口中鼻中齐喷白沫,而且战马眼中还流出了泪水……
注:非洲马瘟死亡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五,主要靠蚊子传播,潜伏期通常为七至十四天,最短仅有两天,感染未死者可获得免疫力。病毒在37℃下可存活37天,病毒广泛存在于病马、带毒马及其血液、内脏、精液、尿、分泌物及所有脱落组织中。
最终卷
汉家江山
!第四十四章
恐怖马瘟
“什么?贾似道老贼有可能在我军中故意散播马瘟?打算用马瘟击跨我蒙古铁骑?”当刘整将自己的怀疑单独向阿里不哥禀报后。阿里不哥先是目瞪口呆,然后又哈哈大笑道:“刘爱卿,你未免太多心了吧?朕的大军之中战马超过二十万匹,什么马瘟那么厉害,能够把朕的这二十万匹战马全部病死?”
“大汗,微臣开始也认为是自己多疑。”刘整脸色异常凝重,沉声答道:“可微臣刚才派人调查和统计了我军这几天战马病死的数量,得出了一个非常惊人的数字,所以微臣才怀疑宋蛮子是在我军之中故意散播马瘟。”
“这几天死了多少战马?”阿里不哥的语气难得变得严肃起来。刘整一字一句的答道:“从六月十四我军合围蛮子以来,六天时间里,我军战马病死了一千八百八十七匹!其中有七百多匹是昨天晚上到现在病死的!”
“这么多?”阿里不哥手里的奶茶碗无声无息的滑落,碗里的茶水溅满阿里不哥裤子,阿里不哥却恍若不觉,只是惊叫道:“怎么可能?就算是口蹄疫,也不可能一下子就病死这么多战马吧?你派兽医去检查没有,到底是什么马瘟?”
“微臣已经派兽医去看过了,目前还没查出来是什么马瘟,只知道是一种很可怕的瘟疫。”刘整答道:“为了预防万一,微臣已经安排军队将病马隔离医治,以免瘟疫进一步扩散。”
阿里不哥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虽说阿里不哥不相信贾老贼光靠马瘟就能把自己打跨,但瘟疫一旦蔓延开来,对于以骑兵为主的阿里不哥军士气和战斗力都将是沉重打击,阿里不哥在击跨宋军主力后顺势南下攻打江南的计划,也将化为泡影。所以阿里不哥只稍微考虑片刻,立即就命令道:“马上派人去真定、益都和涿州,把那些地方的郎中和兽医全部抓来,一定不能让马瘟扩大。”
“是,微臣这就下去安排。”刘整答应一声,又小心翼翼的建议道:“大汗,鉴于我军马瘟蔓延,是不是应该立即发起攻打蛮子大营的战事?否则的话,马瘟一旦扩大到了动摇军心士气的地步,我们再想拿下蛮子大营就难了。”
阿里不哥仔细盘算,半晌才答道:“暂时没必要,贾似道老贼病重将死,宋蛮子的军心已经动摇了,现在就打损失太大,还是再等几天,等他们的粮草耗尽,士气彻底崩溃,再动手不迟。”说到这,阿里不哥又补充一句,“再说了,天下也没有什么马瘟能一下子病死几千上万匹战马,病死不到两千匹战马,伤不到朕的根本。”
刘整仔细一想。发现这次阿里不哥的话确实很有道理,从古至今,华夏大地上还从没有出现过一种瘟疫能让二十多万匹战马死光死绝,因为病死不到两千匹战马就放弃原订计划,拿更加宝贵的士兵生命去硬耗强攻,实在太划不来——毕竟养殖一匹战马只要两年时间,而养大一个士兵,至少需要十六年时间。所以刘整也没坚持,立即答应照办。
……
实际上,阿里不哥和刘整才到了第二天早上就开始后悔他们的决定了。六月二十一日清晨,阿里不哥还搂着唐笑在被窝里酣睡的时候,阿里不哥最为信任的心腹阿兰答儿不顾怯薛阻拦,直接冲进寝帐,跌跌撞撞的冲到阿里不哥床前大叫道:“大汗,不好了,出大事了!昨天晚上,我们的战马一夜之间病死了四千多匹!”
“什么?!”和唐笑盘肠大战了一夜的阿里不哥睡意全无,光着屁股从床上跳起来,吼道:“一个晚上病死四千多匹战马,这怎么可能?”
“大汗,千真万确。我们的战马昨天是病死了四千多匹!”阿兰答儿急得连唐笑的裸体都没心情去欣赏,只是跺着叫道:“现在军营里到处都是一片恐慌,士兵们都守到了自己的战马旁边,不让战马和病马接触,可还是在有战马不断病死!军队里都出现了这样的谣言,说是蛮子贾似道老贼会使巫术,请来瘟神施瘟,要把我们的战马全部瘟死!”
“老子亲自去看看!”阿里不哥急得满头大汗,光着屁股就往帐篷外面冲——还好怯薛和阿兰答儿及时提醒,阿里不哥才没成为蒙古历史第一个在军营里裸奔的大汗。
匆匆胡乱穿上衣服,冲出寝帐仔细一看,蒙古军营里果然已经是一片慌乱,到处可以看到惊慌失措的蒙古士兵将领来回奔跑,高喊高叫自己的战马犯病,要求军中兽医优先给自己的战马医治,偶尔还能看到一些士兵抱着同生共死的战马尸体嚎啕大哭,呼天叫地,甚至还能看到几个急红了眼睛的骑兵提刀追砍自己战马医死的兽医。一句话,人心惶惶,军心离析。
见此情景,阿里不哥急得差点没当场昏过去,大吼大叫让怯薛赶紧把自己的汗血宝马牵来,可就在阿里不哥骑上汗血宝马准备巡营时,他那匹价值连城的汗血宝马忽然一声长嘶,竟然也软绵绵的瘫跪在地上,马眼中泪水滚滚,口中鼻中白沫狂喷。阿里不哥更是面如土色,赶紧大叫道:“快来人,把军营里最好的御医叫来。给朕的汗血宝马医治!朕这匹汗血宝马要是死了,朕就把你们全砍了给宝马报仇!”
“大汗,来不及了!”远处传来刘整的声音,满头满脸的都是汗水的刘整骑着一匹青骢马冲到面前,滚鞍下马跪在阿里不哥面前,哭丧着脸叫道:“兽医已经诊断过了,我们的战马只要一流眼泪和口鼻喷吐白沫,就必死无疑,神仙也救不回来!所以从早上到现在,我们又死了一百多匹战马!”
阿里不哥如遭雷击,失魂落魄的退后几步摔坐在马背上,无比凄厉的惨叫道:“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这到底是什么瘟疫,为什么会这么厉害?没有了战马,我们蒙古的铁骑还拿什么打仗?”
“大汗,我们很可能做了贾似道老贼的欺天毒计了!”刘整这会什么都明白了,更加凄厉的惨叫道:“贾似道老贼故意孤军深入,自入绝地,为的就是让他的蛮子主力充当诱饵,把我们的骑兵集中在一起,然后他乘机瘟疫,想把我们的战马一网打尽!然后再把我们所有的骑兵军队和蒙古战士一网打尽!——贾似道老贼,他实在太狠毒了!”
阿里不哥张口结舌,半晌才跳起来。举起双手对着天空怒吼,“贾似道老贼,你竟然想要杀光苍狼白鹿的子孙和我们的战马?你是个疯子!彻头彻尾的疯子!朕为什么会有你这样的对手?为什么?”
“大汗,现在说什么都来不及了!”刘整更加疯狂的大叫道:“乘着现在瘟疫还没完全扩散,我军士兵还有一战之力,马上发动进攻杀光蛮子!否则的话,我军士气一旦崩溃,兵力就是再多一倍也没用了!”
“好。”阿里不哥又跳了起来,吼道:“马上吹升帐号,点将发兵!”
……
“呜——!”升帐号吹响,一个接一个脸色苍白的蒙古将领冲进金帐列队。这些将领虽然心急如焚但慑于军法不敢随便乱说什么,合丹、拜答罕、八八、只必帖木儿和奥鲁赤等蒙古宗王可没那么多忌讳,刚一进帐就大喊大嚷,七嘴八舌的叫道:“大汗,出大事了,我们从草原上带来的好马病死病倒了无数,这可怎么办啊?”
“苍狼白鹿的子孙没有了战马,就好象雄鹰没有了翅膀,大汗你快想个办法,我们的战马不能再死了!”
“听说是蛮子平章贾似道老贼用的巫术,给我们的战马施瘟,大汗你快把萨满找来,给我们的马群跳驱邪舞,破掉贾似道老贼的巫术。”
“都他娘给老子闭嘴!”急得双眼通红的阿里不哥这会也不给蒙古宗王什么面子了,拍着桌子吼道:“马瘟先不去管他,现在最重要的是杀光蛮子主力!张弘范,你给老子带着蛮子步兵打前锋,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从正面冲开蛮子大营!阿兰答儿,你带两万骑兵,多带火把硫磺茅草,跟在张弘范后面,张弘范得手你就马上杀进蛮子大营放火!其他的人各带本部在原定位置集结候命,看老子的旗号指挥!”
“可……”合丹本来还想提点意见,阿里不哥却又一拍桌子,疯狂咆哮道:“就这么定了!贻误军机和临阵怯敌者,那怕是蒙古王爷,朕也照杀无误!”合丹等蒙古宗王心中暗恨,嘴上却无可奈何的答应。
鉴于闻所未闻的恐怖马瘟忽然爆发的恶劣形势,蒙古诸将不敢怠慢,才短短半个时辰时间,接近十五万的步骑军队就集结完毕,各自部署到位。只是马瘟疫情实在太过严重,在军队集结这段时间里,又有近百匹战马忽然病倒,严重动摇军心并打击士气,导致蒙古军队士气大泄。即便列队集结在一起,也再也无法发出往日的杀气,士兵彼此之间,交谈得最多的就是关于马瘟的疫情,还有自己胯下战马的安危。而队伍中不时出现的病马忽然倒下,更是大大的打击军心,让士蒙古兵完全无法安心投入战斗,大部分蒙古将领对此也是视而不见,只是不断留意自己胯下的战马,生怕爱马也莫名其妙的忽然倒下,从此再也没有机会爬起来,兵无战心,将无斗志。
没有了战马的罗圈腿蒙古骑兵,战斗力不如一头猪!没有了斗志和士气的百万大军,其战斗力未必比得上一群羊羔。
号角长鸣声中,蒙古军队布置完毕,就在阿里不哥即将下令全军总攻的时候,宋军大营营门忽然打开,贾老贼的御用外交使者宋京手打白旗快步出营,一边跑一边操着纯正无比的蒙古语大叫,“不要放箭,我们答应大汗的条件!不要放箭,我要求见大汗,答复大汗提出的所有条件!什么条件我们都答应,不要进攻啊!”
到了这个剑拔弩张的时刻,贾老贼的御用使者宋京竟然又一次跑来求和,正在为马瘟导致士气低落而七上八下的阿里不哥顿时有一种手足无措的感觉,不知该不该再一次接见宋京。倒是刘整彻底看透了贾老贼的歹毒心肠,叫道:“大汗,千万别上当!贾似道老贼是在玩缓兵之计,想再拖延一段时间,让马瘟继续蔓延,大幅度削弱我军骑兵战斗力,然后他才好动手反击!”
听到刘整的话,阿里不哥心头一震,正要喝令拒绝时,因为不杀使者是蒙古军队天条,没有士兵放箭阻拦,所以宋京已经直接跑到了蒙古军阵前,得以冲着蒙古军队大叫大嚷道:“大汗英明,我们贾太师确实重病在身,大宋军队也想撤回两淮和蒙古上国永做兄弟之国,所以贾太师派我来禀报大汗,只要大汗放我们大宋军队一条生路,大汗前天开出的所有条件,我们贾太师都可以答应!”
用蒙古语大叫大嚷着,宋京又举起一面黄金大印,用最大力气叫嚷道:“大汗,这是我们贾太师的平章军国重事大印,贾太师全权委托小使答应大汗的一切条件,只要大汗放我们一条生路,我们现在就可以和大汗签定和议!”
古有弦高犒师退秦军,今有宋京大印散军心!因为宋京是用标准的蒙古语在阵前大叫,又拿出贾老贼的平章军国重事金印为证,听到和看到这一情景的蒙古士兵将领着实不在少数,口头相传之下,阿里不哥军的军心顿时更加动摇,无数蒙古士兵和将领都情不自禁的欢呼起来,庆祝不用打仗,可以安心调养医治战马。当宋京又用汉语大叫一遍后,蒙古军前队那些被当做炮灰使用的伪宋士兵也是欢声雷动,庆祝不用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冲锋去挡宋军枪眼炮眼。而有勇无谋的阿里不哥也迅速改变了主意,叫道:“让蛮子使者过来。”
“大汗,你千万不能中计啊!”刘整杀猪一样的尖叫道:“从鄂州大战开始,宋京蛮子就一直是贾似道老贼的专用使者,多次出使我蒙古大营,把我蒙古军队坑得死去活来!现在贾似道老贼把他派过来,肯定又是来坑我们蒙古了。”
“你急什么?先听听宋京蛮子说些什么,再动手又有何妨?”阿里不哥没好气的把刘整训斥下去。这时候,宋京已经得以飞奔到阿里不哥马前,宋京双膝跪下,大叫道:“伟大的蒙古大汗啊,请答应我们大宋的求和吧,一百万两白银、一百万石粮食、一万两黄金和一百万匹绢的贡品,我们大宋答应!”
“现在才答应,未免太晚了吧?”阿里不哥冷哼一声,试探着叫道:“要想朕接受你们蛮子的求和,可以!但你们现在必须全部放下武器投降,朕可以保证你们的人身安全!”
“这个……”宋京面露难色,问道:“大汗,贾太师可以用人格和名誉保证——在撤军时绝不反悔,绝对不会掉过头来再与蒙古大军动手。放下武器这条,就免了吧?”
“我呸!贾似道老贼身上也有人格和名誉这两样东西?”阿里不哥大怒下说了全地球人类都承认的真话。阿里不哥又指着宋京吼道:“回去告诉贾似道老贼,要么立即放下武器投降,要么朕就挥师进攻,把你们这些蛮子杀光杀绝!”
“好吧,那请大汗给我们一点时间,容小使回禀太师,请太师圣裁。”宋京哭丧着脸答道。阿里不哥也怕宋京真是来用缓兵之计拖延时间,便喝道:“朕只给你们一个时辰时间,现在是巳时二刻,到了午时二刻你们还没放下武器投降,朕就挥师进攻,踏平你们的蛮子大营!”
“一个时辰?一个时辰能病死多少鞑子战马?”宋京在心底檫了一把冷汗,但是能够争取到一个时辰,也总比立即迎战尚未伤到元气的蒙古军队要好上许多,所以宋京无奈下也只得磕头答应。不过在即将回营的时候,宋京忽然又心头一动,自作主张的回过头来,赔笑说道:“大汗,小使差点忘了一件大事——这几天我大宋军队里有一种奇怪的马瘟蔓延,战马多有病死者,还请大汗恩赏一批治疗这种古怪马瘟的药物——当然了,我大宋军队也可以用重金购买。”
“你们蛮子的军队里也在闹马瘟?”阿里不哥差点把这句话叫出来……
最终卷
汉家江山
!第四十五章
老贼投降
“你们蛮子的军队里也在闹马瘟?”阿里不哥花了很大力气才把这句话咽回肚子里。装出一副轻描淡写的语气问道:“怎么?你们蛮子的军队里在闹马瘟?闹什么马瘟,朕怎么没听说过?”旁边的蒙古众将直翻白眼,心说你阿里不哥装什么装?光是军队集结这段时间,我们就病死了上百匹战马,你还有脸说没听说过?
“大汗,请你就不要揣着明白装糊涂了。”宋京一副死了亲娘的表情,愁眉苦脸的说道:“这几天我们大宋军队里战马死了上千匹,贾太师和子聪大师都说这是大汗你的军队故意用病马传染给我们的,大汗你就高抬贵手,给我们大宋的畜牧业留一点种子吧。”
宋京这个烟雾弹放得十分成功,至少让阿里不哥心里大为惊讶,开始怀疑这次马瘟究竟来自那里。旁边的刘整却不上当,有心想喝破宋京的鬼话,却又怕暴露自军战马正在大批大批死亡的事实,所以刘整只能喝道:“少废话,大汗只给你们蛮子一个时辰时间,快滚!”阿里不哥也醒过神来,向宋京喝道:“快回去问贾似道老贼愿不愿意放下武器投降,战马的事,等以后再说。”
宋京点头哈腰的答应,又一路小跑着返回了宋军大营。阿里不哥先是命令全军不见旗号不得轻举妄动。这才转向刘整说道:“刘爱卿,想不到宋蛮子的军队里竟然也在闹马瘟,看来我们之前的猜测很可能全弄错了方向,这场马瘟是上天所降,并不是贾似道老贼故意传播。”
“大汗,你不要忘了,贾似道老贼向来就以诡计多端而著名。这一次,只不过是他放的烟雾障眼法而已。”刘整冷笑,又催促道:“大汗,别管贾似道老贼是不是真心求和了,赶快进攻,否则的话,时间拖得越久,对我们就越危险。”
阿里不哥有些动心,但犹豫再三后,阿里不哥还是说道:“朕金口玉言答应给蛮子一个时辰时间,就给他们一个时辰时间——否则的话,朕岂不是就成了贾似道老贼第二了?安心等一个时辰吧,等到了午时二刻再说。”
刘整叹了口气,对阿里不哥的迂腐早有心理准备,无可奈何下,刘整只好提醒道:“大汗,那一个时辰后,宋蛮子如果再提出需要时间考虑,那你可绝对不能答应了。”阿里不哥毫不在乎的点头,一口答应。
阿里不哥的命令传达后,阿里不哥军全军上下的心态很快就发生了微妙变化。或是期盼宋军如约投降,或是惋惜不能在战场上建功立业,而更多的将领和士兵则把心思完全放在马瘟蔓延这一事件上,提心吊胆的关注自己的爱马,免得爱马忽然倒下。而这场马瘟扩大速度和蔓延速度,都远远超过了这些从小和马一起长大的蒙古骑兵的想象,从蒙古军队里集结列队开始,平均每一分钟都有一匹以上的战马口鼻喷吐着白沫倒下,从此再也无法站起来。军队后方搬运病马隔离的士兵来往如蚁,兽医和郎中来回奔跑,累得上气不接下气,蒙古骑兵则胆战心惊,生怕下一匹倒下的战马就是自己的爱马,气氛之紧张和绝望,有如蒙古末日即将临近一般。
“咴……”伴随着午时初刻的来临,刘整胯下那匹青骢马再一次惨嘶着倒下,也宣告刘整成为蒙古军队中第一个接连病死两匹战马的将领。正在全神贯注观察宋军大营动静的刘整猝不及防摔下战马,顿时磕落一颗门牙,鲜血口水混合着泥土粘在刘整嘴上下巴上,使之看上去滑稽无比。但周围的蒙古将领没有一个还有心情笑得出来,只是不约而同的退后几步。让自己的战马尽量远离刘整的病马。刘整自己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檫都不檫跳起来就含糊叫道:“大汗,不要犹豫了,快进攻吧。再这么下去,我们的军队士气就全完了。”
“别急,再等一刻钟。”阿里不哥双目紧盯铜壶滴漏,尽量平静的答道。刘整大急,壮着胆子上前几步,正想拼死打破阿里不哥不切实际的幻想。蒙古军前队中忽然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欢呼声,阿里不哥和刘整一起惊讶回头,却看到贾老贼的紫红帅旗不知何时已经落地,取而代之的则是一面巨大的白旗,正在士兵的拖拽下冉冉升起……
“宋蛮子投降了——!”无数蒙古士兵和将领高举双手,疯狂欢呼起来,刚才还算勉强整齐的队伍也一片混乱,到处可以看到兴高采烈的蒙古士兵互相拥抱在一起大吼大叫——没办法,在马瘟肆虐的背景下,蒙古军队军心不稳,宋军主力竟然不战而降,蒙古军队自然会产生一种劫后余生的兴奋感觉。甚至就连阿里不哥本人都大吼大叫,“好,宋蛮子果然投降了!投降了!”
宋军大营竟然升起白旗,这可大大出乎刘整先前的预料,以至于刘整甚至都产生了这么一个错觉——难道自己真的误会了贾老贼,这场马瘟真的不是贾老贼故意散播的?而且蛮子军队里真的也是马瘟肆虐,贾老贼内外煎熬,不得不选择投降保命?
又过了片刻,蒙古全军上下欣喜若狂的欢呼声中,宋军大营营门再度打开。换了一身白袍的宋京打着白旗缓缓走了出来。来到阿里不哥马前后,宋京双膝跪下,用谄媚的口气说道:“神圣伟大的大汗,我们贾太师已经答应了你的一切条件,同意放下武器投降,请大汗恩准。”
“哼!算他贾似道老贼还有点聪明!”狂喜之下,阿里不哥顿时马瘟肆虐的危险形势忘到脑后,指着宋京喝道:“贾似道老贼呢?为什么不自缚出降?还有,你们为什么还不打开营门,放下武器投降?”
“大汗,贾太师他重病在身,暂时无法出营。”宋京哭丧着脸答道:“我们的军队里也还有一些冥顽不灵的将领和士兵不肯投降,贾太师希望大汗能够甘露普降,给我们大宋军队一个晚上时间的准备,到了明天早上,贾太师就穿白袍自缚出营,率领全军将士向大汗投降。”
“又要一夜时间?”刘整打了机灵,跳起来刚要提醒。宋京却又磕头补充道:“还有,到了今天晚上,如果贾太师还说不服那些冥顽不灵的将领,他们还不肯投降,贾太师就把他们的人头通通砍到,送到大汗营中请罪。”
“大汗。千万不要上当啊,这是贾似道老贼的缓兵之计!”刘整急得眼睛都红了。宋京却哭丧着脸抢先答道:“刘将军,虽然我们以前有不少仇怨,但看在大汗的面子上,就请你不要再节外生枝故意刁难了。现在贾太师都已经降下帅旗和升起白旗了,我们宋人将士和蒙古将士也都全看到了——这泼出去的水,难道还能收回去吗?”
说到了,宋京又回过头,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向阿里不哥说道:“再说了,大汗,要想让八万军队放下武器。换上白衣白袍自缚投降,短时间内也肯定不可能办到。大汗你这么英明,一定会理解我们的难处吧?”
阿里不哥仔细一想,发现宋京的话确实不错——毕竟要让一支全副武装、装备精良的庞大军队全部放下武器,确实不是一件说办就能办到的事,其中肯定少不得有一些顽固份子抵抗反对,也确实需要时间镇压这些危险份子。所以阿里不哥很快就点头答应道:“好吧,就给你们一个晚上的时间准备。”
“大汗——!”刘整杀猪一样嚎叫起来。阿里不哥哼道:“刘爱卿,朕知道你恨蛮子入骨,可蛮子现在已经升起了白旗,你就不要节外生枝故意刁难了。事情就这么定了,明天上午辰时正,朕正式接受蛮子军队的投降!”
“多谢大汗,多谢大汗。”宋京磕头有如捣蒜,又笑眯眯的说道:“大汗请放心,到了晚上,小使就把那些冥顽不灵的蛮子将领人头送来,以尽小使对大汗的微薄孝心。”
“很好,去给贾似道老贼传话吧。”阿里不哥点头答应。宋京如蒙大赦,又磕了几个头就笑眯眯的跑了回去。刘整急得直跺脚,又力劝阿里不哥立即进攻时,阿里不哥却眼珠子一瞪,哼道:“君无戏言,朕金口玉言答应了的事情,怎么可能反悔?再说蛮子已经升起白旗投降,我军士气已泄,现在进攻,谁还给我们卖命?”说到这,阿里不哥又压低声音补充一句,“你如果实在恨蛮子不过,等贾似道老贼投降了,朕的军队控制了大局,朕可以把他交给你处置!”
“交给我处置?”刘整哭丧起脸,心中呻吟道:“怕是我要被贾似道老贼交给刽子手处置才对吧?”
公元一二七一年,南宋咸淳八年六月二十一,察觉马瘟肆虐危险的蒙古军队垂死挣扎,兵围宋军主力大营寻求决战。不曾想宋军大营营中忽然升起白旗宣布投降,加上宋军使者宋京舌灿莲花说服阿里不哥,使得阿里不哥做出一个让后世蒙古历史学家捶胸顿足的决定——同意宋军主力在第二天清晨投降!白白错过了蒙古军主力的最后一线生机!
同日,蒙古军主力队伍中马瘟大规模爆发……
……
“报——!阿兰答儿将军队伍中马瘟蔓延,今日病死战马已过千匹!”
“报————!巴春将军麾下军队马瘟蔓延,今天已经病死了九百多匹战马!”
“报——!奥鲁赤王爷的军队里马瘟闹得太厉害了,一个白天已经病死了一千三百多匹战马!奥鲁赤王爷请大汗请速派兽医郎中。”
“报——!玉龙帖木儿将军的军队里马瘟更厉害!……”
从蒙古军队收兵回营后,阿里不哥金帐里类似的飞报声就从没断过,间歇越来越短,禀报的疫情也越来越危急——阿里不哥的脸色也越来越苍白,揪着已经有些斑白的头发惨叫道:“老天爷,这到底是什么马瘟?怎么有这么厉害?照这个速度下去,要不了一个月,朕的二十多万匹战马就得死光死绝了!”
“大汗,恐怕用不了一个月。”刘整小心翼翼的说道:“前几天战马死得少,是因为那些战马只是感染瘟疫还没发病,今天战马开始大规模发病,所以死得多,到了晚上或者明天,只怕发病的战马更多。——说句不大吉利的话,微臣担心到了明天,病死的战马恐怕会翻上一倍!”
阿里不哥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半晌才颤抖着叫道:“来人,马上去把萨满叫来,让他在军队里跳驱邪舞,让这场该死的马瘟早点结束。”怯薛答应,迅速下去传令。刘整则苦笑道:“大汗,鬼神之说,缥缈难定,萨满能不能驱逐瘟疫,实在靠不住也拿不准。依微臣看来,大汗最好还是连夜攻打蛮子大营的好。”
“攻打蛮子大营和马瘟有屁关系?!”阿里不哥没好气的咆哮一句,站起来喝道:“来人,备马,朕要去巡营。”
骑上一匹价值千金的汗血宝马,又领上了一队全副武装的怯薛,阿里不哥开始了他人生中最后的一次巡营之旅。但很明显的,这次的巡营之旅很不愉快,刘整象只大绿苍蝇一样在耳边不断嗡嗡乱叫鼓动劫营也就算了,各处营房里的惨状则是让阿里不哥触目惊心——不管走到那一处营盘里,阿里不哥都可以看到失去爱马的蒙古士兵痛苦哭泣;不管走到那支骑兵队伍面前,阿里不哥都可以看到十匹八匹的病马被拖出队伍,而战马的主人则在抱着爱马哭喊大叫,余者面如死灰,担心下一个就是自己。傍晚的夜空下,连绵十余里的蒙古大营完全笼罩在一片悲痛的气氛中,哀鸿遍野,颓丧尽露。
“大汗,瘟疫的蔓延情况你也看到了。”阿里不哥的心情本来就很不好受了,刘整这只大绿苍蝇却还在耳边鼓噪,“如果今天再不抓住机会劫营,到了明天早上,我们军队的士气可就全崩溃了。只有乘着贾似道老贼掉以轻心的时候……”
“啪!”刘整说得正口沫横飞时,阿里不哥忽然狠狠一记耳光抽在他的脸上,打得刘整晕头转向,险些又从战马上摔下来。阿里不哥咆哮道:“放你娘的狗屁,军队的士气已经低到这地步了,现在又背信弃义去劫营不是找死么?再罗嗦一句,老子现在就宰了你!”
挨了一记耳光和一顿训斥,刘整立即连大气都不敢出上一口,阿里不哥也不想再看下去,拍马就往回走,不曾想汗血宝马跑了没有十步,突然又口鼻喷着白沫摔倒,立时把阿里不哥摔了一个跟斗。阿里不哥气冲斗牛,连踢带打赶走过来搀扶的怯薛,拔出宝刀就往垂死的汗血宝马身上乱砍一起来,一边疯狂砍马,一边更加疯狂的咆哮,“贾似道老贼,明天如果你不出营投降,朕就把你千刀万剐,五马分尸!”
阿里不哥疯狂的模样,被不只一两百个的蒙古士兵看在眼里,口头相传之下,蒙古军队萎靡到了极点的士气,不免又遭到沉重打击,绝大部分的蒙古士兵甚至都产生了这么一个念头,“如果明天蛮子军队不肯投降,我们还打得过他们吗?”
当夜,宋京并没有履行诺言送来反对投降的宋军将领头颅,但蒙古军队上下已经没有一个人还有心情去计较这样鸡毛蒜皮的小事了,从阿里不哥本人往下,一直到最普通士卒,个个都因为神秘马瘟的肆虐传播而彻夜难眠,愁白了无数头发。可再愁也没有用,到了第二天清晨军队集结时统计,一夜之间,蒙古军队里的战马竟然病死病倒了一万一千余匹!而且这个数字每分每秒都还在扩大之中!
蒙古高原上草原万里,野马成群,得天独厚的环境让蒙古军队战马从无或缺,甚至蒙古草原上出生长大的孩子因为骑马过多,大部分都长成了罗圈腿。可就象是南美印加人初次遇到天花和中世纪欧洲人初次遇到鼠疫一样,当马类爱滋非洲马瘟被人刻意传播到蒙古军队中后,蒙古军队也为他们马群的与世隔绝付出了惨重代价,同时也将为了他们军队极度依赖马匹的习惯,付出更加惨重的代价……
……
公元一二七一年,南宋咸淳八年六月二十二清晨辰时正,遵守时间的阿里不哥军再一次倾巢出动,重新包围宋军大营,准备接受宋军主力的投降,只是和头一天相比,蒙古军队的士气更加低落,无论将领和士兵都明显不在状态,军心和士气都完全接近崩溃。而急红了眼的阿里不哥也扔出狠话,如果贾老贼这次又耍花招,那么宋军使者就是说破大天,阿里不哥也要违反蒙古军队天条斩杀使者,然后亲自率领大军,踏平宋军大营!
第一缕金黄色的阳光照耀到远处的鲁山山巅之时,铜壶滴漏里水面也同时升到辰时的刻度,可宋军大营里还是静悄悄的一片,仅有昨天升起那面白旗随着清晨的微风飘荡。阿里不哥沉不住气了,亲自拍马冲到阵前,远远冲着宋军大营营门大叫,“贾似道老贼,宋京蛮子,出来答话!出来答话!”
整齐复述阿里不哥原话的蒙古士兵差不多叫破了喉咙,宋军营中才出现一队士兵,为首一人正是宋京。宋京指挥宋军士兵整齐大叫道:“阿里不哥大汗,有什么吩咐吗?”
“狗蛮子,昨天你们说辰时投降,现在辰时已经到了,你们怎么还不投降?”阿里不哥义正言辞的指责道。
过了许久,上百名宋军士兵才在宋京指挥下整齐大叫答道:“大汗,不是我们不投降,只是我们还有一个条件,只要大汗答应了,我们马上开营投降!”
“被刘整蛮子说中了,贾似道老贼果然在耍花招。”阿里不哥心中一沉,可还是不死心的问道:“什么条件?”
“很简单。”一百名宋军士兵整齐叫道:“请大汗先杀汉奸刘整和张弘范全家,我们就投降!否则的话,我们大宋军队和这两个汉奸不共戴天,不敢随便投降!”
“狗蛮子!敢耍老子!”阿里不哥气得眼睛都红了。可就在这时候,宋军大营中一声炮响,那面巨大的白旗应声落地,贾老贼的帅旗和精忠报国大旗同时升起。
呐喊声中,无数的宋军士兵拥到营栅旁,张弓搭弩对准蒙古军队。宋军队伍背后的望楼车楼台升起间,正装官袍的贾老贼在楼台上哈哈大笑,“狗鞑子,本官的非洲马瘟,滋味如何?”
“贾似道,狗蛮子!”不共戴天的仇人见面,阿里不哥气得眼睛都在喷火,几乎是野兽一般嚎叫道:“全军总攻,踏平蛮子大营!阿拉!”
最终卷
汉家江山
!第四十六章
最终决战(下)
“阿拉!阿拉!阿拉!阿——拉————!”
尽管阿里不哥的诸多忠实走狗和阿里不哥本人把嗓子都叫哑了。可蒙古士兵呼应的呐喊声却比蚊子大不到那里,向宋军大营冲锋时的脚步速度也很容易让人想起八天没吃饭的饿殍,摇摇晃晃,有气无力,士气之低落,可见一斑。看到这情景,阿里不哥和刘整不免都急得脑门冒汗,只好高声大叫督战队冲上去,用皮鞭和钢刀催促军队加快脚步。
“大宋——!”就在蒙古军即将冲进神臂弓二百七十步的射程之内时,宋军营中忽然爆发出山崩地裂一般的口号声,大营栅栏背后和防马墙背后的宋军弩手万弩齐发,闪烁着金属光泽的箭镞如同狂风暴雨一般、带着刺耳的破空声、铺天盖地的笼罩到蒙古军队头上,打头的几百个伪宋士兵甚至连躲闪和挥舞盾牌格挡的机会都没有,马上就被冰雹般落下的箭镞射得千疮百孔,惨叫哀嚎着浑身插满箭矢的倒在这金属风暴之下。被蒙古军督战队驱赶在前面充当炮灰的伪宋军队士兵见势不妙,丢下武器抱着脑袋撒腿就跑,指挥他们的张弘范和蒙古军的督战队无论用马鞭还是用刀子都无法,阿里不哥用伪宋士兵填平宋军陷马沟为骑兵打开冲锋道路的企图也随之化为乌有。
“废物!一群没用的废物,蠢货!”虽说对伪宋军队从来不抱什么期望,可是看到伪宋军队的第一次冲锋竟然败得比闪电,阿里不哥还是气得七窍生烟。大喊大叫着要怯薛去把带头逃跑的伪宋将领士兵统统抓来砍掉。在连续杀掉三十多颗人头后,伪宋军队终于鼓起勇气,再一次向宋军大营正门冲锋起来。
“阿拉!杀啊!真宋万岁!大汗万岁!”大概是知道末日即将临近的缘故,一向惜命如金的张弘范难得拿出勇气身先士卒,率领伪宋军队向宋军大营发动新的一波冲锋。为了抵挡宋军的神臂弓和火枪,张弘范又让前队的每一个伪宋士兵都带上了两面长盾,武器插在腰上,双手各举一面长盾护住要害整齐推进,一个被射倒另一个立即补上,始终保持着队伍完整推进。这个办法虽笨,但是对于神臂弓和火枪这样的平射武器却极有效果,推进速度虽然慢些,伤亡却相对较小。
“呼——!呼——!呼——!”张弘范的办法只奏效了不到半柱香时间,亲自指挥这场防御战的贾老贼下令回回炮和投石机加入战斗,一枚接一枚的震天雷被抛上半空,带着袅袅青烟落到冲锋的伪宋军队队伍中。重达六十斤的硝化棉震天雷剧烈炸开,将附近的伪宋士兵炸得粉身碎骨,强大的冲击波更是将无数伪宋士兵抛上半空,继而生生震死。硝烟弥漫中,列队冲锋的伪宋军队顿时一片大乱,无数伪宋士兵再一次抱头鼠窜,威力受到限制的宋军神臂弓和火枪乘机发威,立时又射死几百个伪宋士兵,宋军大营门前伪宋士兵尸积如山,占据地利的宋军却几乎没有什么伤亡。
“擂鼓,全军总攻!”事情到了这步,阿里不哥也不敢指望伪宋士兵能正面攻破宋军大营正门了。无奈之下,阿里不哥只好咬着牙齿让蒙古骑兵也加入战斗,同时从四面八方向宋军大营发动进攻,妄图让宋军在四面受敌的情况下顾此失彼,露出破绽。而宋军前些日子苦心构造的临时工事在这一刻也起到了难以想象的有利效果,又深又宽的陷马沟让蒙古骑兵根本无法冲到宋军大营的栅栏旁,陷马沟内侧麻袋装土垒成的防马墙又高又厚,既可以让宋军士兵使用平射武器时得到保护,又可以在蒙古骑兵填平陷马沟后起到阻拦作用,让宋军大量装备的手雷发挥全部威力,加上宋军有内线调兵优势,所以蒙古骑兵冲锋虽猛,短时间内却丝毫奈何不了宋军大营分毫。
从天空鸟俯大地,蓝白旗帜的十五万蒙古军队就象一片海洋,叫朱紫旗帜的宋军大营团团包围,冲锋的蒙古军队就象一波又一波拍向海岸的浪头,宋军大营则象一座巨大的礁石,海浪拍来,不仅无法撼动这座礁石丝毫,自身却被反震得粉碎,化为无数水滴。复归大海。几如圆形的宋军大营外围的天空中箭矢来往如蝗,地面上尸积如山,血流成河。
在阿里不哥军不惜血本的反复冲锋强攻下,靠着工事和远程武器的优势,宋军大营的防线虽然暂时不可动摇,但宋军士兵的伤亡数字也不可避免的迅速向上爬升——没办法,蒙古骑兵的骑射实在太厉害了,一个骑兵可以在一分种内连续射出十支以上的箭矢,而宋军的神臂弓和火枪威力和射程虽然占据优势,连续发射的速度却远远不如。见此情景,杨晨焕和阿术等骑兵将领纷纷冲到贾老贼的指挥台下,要求出战。
“太师,让我们出营冲一冲吧。”杨晨焕大叫道。阿术也叫道:“阿里不哥攻得太猛,死守不出太被动了,让我们出去冲一冲,可以打击阿里不哥的势头,减少我军伤亡。”
“别急,再等一小会。”贾老贼微笑摇头,转向文天祥命令道:“履善,把我们剩下的神火飞鸦放一半出去,压一压鞑子冲锋的势头。记住,要四面八方一起放,给鞑子造成心理压力。”文天祥答应,迅速下去安排布置。
又过片刻,文天祥指挥的火器营布置完毕,文天祥亲自挥动令旗,超过四千只的神火飞鸦几乎是同时喷出火焰,带着火焰浓烟呼啸着飞出大营,四散落入蒙古军队伍中。眨眼之间,蒙古军队伍中就连续响起了激烈的爆炸声,此起彼伏,络绎不绝,炸得蒙古骑兵哭爹喊娘,战马更是受惊飞奔,撞死踩死无数同伴。
要换平时,宋军的四千多只神火飞鸦数量再多一倍,也未必能炸退蒙古军队的冲锋,可惜因为恐怖马瘟肆虐的缘故,阿里不哥军的士气正处于谷底状态,被从天而降的神火飞鸦一炸,刚才因为对贾老贼背信弃义产生的一点愤怒斗志立即化为乌有,士气随之彻底崩溃,无数士兵掉头就跑,混乱中自相践踏,死者无数。再加上从战斗开始就不断有战马口鼻喷吐白沫倒下,所以阿里不哥军无论是前线作战的部队,还是后面的预备部队,军心士气都饱受打击,根本没有往日那种争先恐后、一马当先的势头。
“是时候了。”贾老贼敏锐的察觉到蒙古军队的士气变化,马上向指挥台下侯命的阿术和杨晨焕喝道:“你们俩,各率五千骑兵从正门出击!记住。撵着伪宋军队的步兵屁股打,让他们给我们打免费前锋!”
“得令!”阿术和杨晨焕二将大喜答应,立即翻身上马,率领早已集结侯命的大宋骑兵杀出大营。营门外正在磨磨蹭蹭等待收兵铜锣的伪宋军队没想到宋军骑兵竟然会出动反击,大惊下立即掉头就跑,还真给宋军骑兵当起前锋来,一下子就把后队的蒙古骑兵冲得大乱。阿术和杨晨焕二将乘势追击,撵着战斗力最弱伪宋军队的屁股紧追不舍,象赶鸭子一样赶着伪宋军队充当免费前锋,很快就把蒙古军后队整齐的预备队搅得大乱。
宋军骑兵主动出击,开始时很是让阿里不哥兴奋了一把。可是就在阿里不哥调兵遣准备将剿灭这支脱离工事保护的宋军骑兵时,阿里不哥才发现事情的不妙,宋军的神火飞鸦已经炸乱了他的军队编制,战斗力最弱逃命功夫却超强的伪宋军队到处乱跑,更是彻底搅乱了蒙古军队的组织,混乱的战场上人仰马翻,尘土冲天,步兵骑兵拥挤得互相践踏,阿里不哥派出去的军队不仅无法接近宋军骑兵交战,反而被自家败兵冲得大乱。
见此情景,阿里不哥气得是暴跳如雷,连吼带叫的命令军队砍杀败兵打开道路。可惜贾老贼的奸滑远在阿里不哥之上,刘整亲自率领的精锐连劈带砍杀死无数自家败兵,好不容易冲到宋军骑兵附近时,贾老贼忽然又下令敲响收兵铜锣,听到这锣声,正杀得起劲的阿术和杨晨焕虽然心有不甘,还是立即掉转马头撤回大营——为了讨好内定的小舅子,阿术还主动抗起殿后工作,率领一批由蒙古人和色目人组成宋军骑兵且战且退,最终顺利撤回大营。
老实说,宋军骑兵主动出击,一进一出间杀敌其实并不多——甚至还没有蒙古军队混乱相互践踏致死的自己人多,可是对蒙古军队萎靡到极点的士气来说,却是一个无比沉重的打击。伪宋士兵就不用说了,逃兵出现无数,张弘范和他的几个兄弟就是用刀子砍,也没办法再把这些胆破的伪宋士兵逼回战场;战马正在接连不断病死的蒙古骑兵也好不到那里,宋军骑兵早就撤回大营了,他们还在原地磨磨蹭蹭的晃悠,根本没有重新集结组织进攻的迹象,倒是队伍中出现了不少抱着患病爱马嚎啕大哭的士兵,士气完全沮丧到不堪一击的地步。
看到这样的情景,宋军营中的嘲笑声和口哨声此起彼伏,阿里不哥军的几个高级将领则脸色铁青又无可奈何,阿里不哥更是亲自率领督战队四处杀人,逼迫军队重新组织进攻。无奈人心惶惶。军心不稳,阿里不哥和一帮子将领王爷足足用了一个多时辰才把军队重新整理组织起来,重新开始针对宋军大营的进攻。
“传令下去,再有退后一步者,立斩!”阿里不哥拔出沾满自军逃兵鲜血的钢刀,指着远出贾老贼的帅旗疯狂大吼,“阿拉!阿拉!阿拉——!给老子杀!”
“阿拉!”有气无力的呐喊声中,进攻的蒙古军队就象步行慢腾腾的一步步向前挪,士兵时而胆战心惊的看看宋军大营栅栏背后闪亮的金属箭头,时而心惊胆战的看看胯下的战马,胆气全无,看似庞大的军队实际上随时可能崩溃。
“轰隆!”让蒙古军队彻底崩溃的信号是宋军大营中的一声号炮,几乎是在瞬间,宋军大营飞出射出无数的箭镞、弩箭、子弹、震天雷、开花炮弹和神火飞鸦,铺天盖地的落到蒙古军队头上。震天动地的爆炸声中,蒙古军队的前队士兵象割麦子一样的成片成片倒下,士兵无比密集的中队和后队中则象一块块石头投入湖面,飞溅起无数鲜血水花。
隆隆爆炸声和箭矢破空声中,侥幸没被炸死的蒙古士兵彻底失去斗志,撒腿就跑,刹那间就冲跨了后续部队,将后方没有遭到攻击友军冲得大乱,迫使同样士气低落的友军也加入逃亡队伍,一时间,战场上前面败兵如潮水退却,后面被士兵丢弃的武器和旗帜堆积如山。阿里不哥军虽然亲自指挥精锐军队阻拦自家败兵,无奈自家败军成千上万的涌来,阿里不哥的队伍再精锐也是螳臂当车,三下两下就被败兵冲乱阵脚,彻底淹没在败兵人海之中。贾老贼乘机把手里的将近两万骑兵全部派出,威风凛凛的撵着阿里不哥军败兵追杀,生生驱赶着败兵冲跨阿里不哥军的本阵,就连阿里不哥本人的九旌白毛大纛都被杨晨焕砍倒,成为宋军骑兵最大的战利品。
象征着蒙古大汗的九旌白毛大纛都被宋军砍倒,战事到了这步,阿里不哥就是神仙也休想挽狂澜于将倒,无奈之下,阿里不哥只能一边疯狂大骂着士兵的无能和贾老贼的奸诈,一边在怯薛的保护下狼狈逃回大营。还好,宋军骑兵仅仅只是追杀到蒙古军队营前便鸣金收兵,并没有乘势冲营。惊魂未定的阿里不哥军这才得以站稳跟脚。
……
勉强将军队重新收拢,气得牙齿都把嘴唇咬破的阿里不哥接连宰了五十多个作战不力的千户和下万户,虽然这些将领都口口声声大叫冤枉,称自己并没有临阵逃脱,更没有约束军队不力,而是因为自己前方的友军不战自败,冲乱了自己的队伍——可阿里不哥还是叫行刑队用马把他们拖了六十多里,末了再装在麻袋里用上千匹战马来回践踏,活活踩成肉酱。
“传令下去,今天晚上整编军队,明天早上重新进攻,一定要踏平大营。”看着那五十多个血淋淋的麻袋,两只眼睛比鲜血还红的阿里不哥嘶哑着嗓子疯狂咆哮,“明天要是再谁临阵逃脱,不管是谁,一律都是这个下场!”
“遵命。”蒙古众将汗出如浆,一起跪下抱拳答应。刘整又小心翼翼的补充道:“大汗,我们怕是撑不到明天了,今天白天,我们又病死了八千多匹战马,到了晚上,恐怕病死的战马……”
“老子不管那么多!”阿里不哥一脚把面前的桌子踢出两丈多远,声嘶力竭的大吼道:“老子拼着所有战马病死,明天又要杀光蛮子,一个不留!全部杀光——!”
“完了,这回又要输给贾老贼了。”看到阿里不哥那垂死挣扎般的疯狂,已经在襄阳见识过同样情景的刘整心知肚明——蒙古军队和宋军的这次会战肯定又要以失败而告终了。所以刘整心里已经开始琢磨,“下一个去投靠谁呢?海都?还是阿鲁忽?或者干脆去高丽?”
刘整的算盘打得虽好,可他还是严重低估了贾老贼的狠毒和奸诈——阿里不哥没机会再进攻了,他也没机会再逃往其他国家了。就在当天夜里,当蒙古军还沉浸在惨败的颓丧和马瘟的恐惧中时,军粮已经接近告罄的贾老贼忽然出击,亲自率领大军偷袭蒙古大营,彻底打破了阿里不哥垂死挣扎的梦想,也打乱了刘整逃亡的算盘……
宋军劫营的时间是在二更,也就是咸淳八年六月二十二的深夜丑时,赤膊上阵的贾老贼带着骑兵冲破了蒙古的中军大营,后续的李庭芝率领步兵从缺口处蜂拥而入,在蒙古军营里四处杀人放火,蒙古军队本来就士气低落,猝不及防下完全崩溃,毫无还手之力。差不多是象羔羊一样四散奔逃,任由宋军屠杀,死者降者难以计数。就连阿里不哥本人也没了勇气作战,仅是在一群怯薛的保护下逃往其他营寨,士气高昂的宋军乘热打铁,一夜之间连破蒙古东南西北四营,杀敌俘敌无数,同时从蒙古军营抢得无数粮草辎重,彻底消弭了粮草将尽带来的威胁。
黑夜的混乱中,伪宋皇帝赵孟頫被敌我双方的乱军活活踩死,他的皇后唐笑因为正在相对安全阿里不哥的被窝中,所以侥幸没被乱军所杀,但是阿里不哥逃亡时根本就没带上她,还把她一脚踹下战马,唐笑无奈,只好又逃进阿里不哥的寝帐,藏进床底,最后被宋军士兵生擒。
事先根本没想到宋军会劫营的刘整也措手不及,只能带着几个亲兵和干儿子沙全单独逃亡,不曾想战马又患病倒地,将刘整摔下战马,刘整要求义子沙全让马时,早就对刘整心怀不满的沙全却倒转刀柄,狠狠砸在他的头顶上,将他生生砸昏过去。刘整的亲兵大吼惊叫时,沙全却恶狠狠的说道:“不想死的话,就把这个老东西捆上去献给贾太师,否则的话,我们的战马一旦病死,就别想摆脱大宋军队的追杀!到那时候,我们一个都别想活命!”仆如其主,刘整的亲兵也个个都是歪瓜裂枣的货,被沙全这么一说立即赞成,当即将刘整全身绑缚,押到宋军面前投降献俘。
兵荒马乱中,还有一个宿命的对决——张弘范率领自家死党向北逃窜,恰好撞见堂哥张世杰的军队。兄弟见面,穷途末路的张弘范下马跪地大哭,恳求堂哥看在亲戚的份上放自己一条生路,“大哥!大哥!九弟我错了,我不该当汉奸,我该死,我罪该万死!可我是你的亲堂弟啊!你的父亲早亡,是我父亲把你抚养长大,求你看在我父亲的份上,放兄弟我一条生路吧!”
“呸!”张世杰一口浓痰吐在张弘范脸上,怒道:“狗汉奸,亏你还有脸求饶?你自己说说,这些年你为鞑子杀了我们多少汉人?汉人有什么地方对不起你,你就算是给鞑子当狗,也用不着这么卖命的杀汉人同胞吧?”
“我该死!我该死!”张弘范不断猛抽自己的耳光,大哭哀求,“大哥,饶了你九弟这一次吧,贾似道蛮子……贾太师的军队就要杀过来了,你要是再不让路,九弟我就活不了了。”
“少废话。”张世杰又往张弘范脸上吐了一口浓痰,喝道:“聪明的话,放下武器投降,看在你父亲我二叔的份上,我还可以在贾太师面前为你求一具全尸!否则……”
“将军,小心!”张世杰的话还没说完,他的亲兵就一起惊叫起来。张弘范则忽然从地上跳起,一把抱住张世杰的右腿,生生把张世杰从马上拽下来,右手中匕首寒光闪现,往张世杰面门猛然插下,野兽一般嚎叫道:“你不让我活,我就和你同归于尽!”
“啪!”张弘范的匕首即将刺进张世杰眼睛时,张世杰的手终于抓住匕首,兄弟俩开始在地上角力,一个紧握匕首拼命往下刺,一个握住刀刃拼命往上推,匕首刀锋划破皮肤,鲜血一点点流到张世杰刚毅的脸庞上……
“砰!”一声闷响,张世杰亲兵倒转刀柄,狠狠砸在张弘范的后脑勺上,张弘范身体一震,张世杰乘机单拳击出命中张弘范面门,把张弘范打得是鼻梁断折,牙齿横飞,人也被两下重击打晕过去。张世杰踢开骑在身上的张弘范,跳起来吼道:“捆起来,押去交给贾太师处置!”
最终卷
汉家江山
最终章
父子河蟹
咸淳八年六月二十三。贾老贼亲自率军偷袭阿里不哥军大营,以少胜多大破敌军,士气崩溃的阿里不哥军一触击溃,宋军生擒伪宋皇后唐笑、伪宋左右丞相张弘范和刘整,阿里不哥率领败军逃往益都。途中,非洲马瘟在蒙古骑兵队伍中继续大规模爆发,超过一半的战马病死在半路,宋军从容追击,大肆屠杀失去战马的蒙古骑兵。
六月二十九日,宋军兵临益都城下,而城中马瘟疫情愈演愈烈,超过九成的蒙古战马病死,剩下的也大半病倒,无法骑乘。无路可逃的阿里不哥大为恐慌,遣使至宋军求和,自愿退出长城以北,永世不犯中原。贾老贼平静的拒绝了阿里不哥的请求,并于次日开始攻城。阿里不哥被逼无奈,只得扔下失去战马的军队,带着少量战马没有病倒的骑兵突围,对非洲马瘟具有免疫力的宋军骑兵全力追击。
七月初一。宋将阿术斩阿里不哥于景州,当阿术将阿里不哥人头献至贾老贼帐下时,杨晨焕红着脸叫了阿术一声姐夫。同日,贾老贼在益都城下公开审判刘整和张弘范,将这两个双手沾满汉人鲜血的铁杆汉奸放进大铁锅,活活煮死!遭到相同命运的还有贾老贼的堂舅子、李妴堂兄、党项奸李恒,而煮死李恒的执行人则是贾老贼指定的文天祥部将赵时赏——历史上,李恒就是这么处死赵时赏的。其后,贾老贼将张弘范的尸体交给子聪和张世杰收葬,刘整则被挫骨扬灰,其义子沙全也被贾老贼以不义罪斩首。而唐笑则被押上木驴,绕城一周后凌迟处死。
七月初三,在宋军的火炮淫威肆虐下,蒙古诸王和阿里不哥军残部在得到贾老贼保证生命安全的承诺下开城投降,张弘范之兄张弘保拒绝投降,带着少量军队向北突围,后被宋军包围,张弘保及其死党一起被杀,无一逃脱。其后,贾老贼又将解除武装的阿里不哥军八万俘虏收编,使之成为宋军北伐之前锋炮灰。
七月十九,宋军兵锋直指伪宋大本营涿州,涿州守将也速察兄妹惧怕马瘟威胁,抢先弃城而逃。五日后,宋军攻破涿州,张弘范家族被灭族。同月,北伐宋军中路军又在阿鲁忽军中散播非洲马瘟。阿鲁忽军战马病死大半,再无力量在中原流窜作战,不得不逃出中原,退回潼关。
八月初一,在亲兄弟刘长平的劝说下,真定守将刘太平开城投降。阿里不哥军在中原的五大据点全部宋军被拔除。八月十五,宋军兵临大都城下,也速察兄妹率领大都城下的少量阿里不哥军继续北逃,城中被围四年之久的忽必烈余党开城投降——而城中的忽必烈守军,已经只剩下七百余人。至此,长城以南、潼关以西的中原大地,已尽归大宋疆界。
其后的数年时间里,宋军两路出击,一路在阿术的率领下北上深入蒙古草原,一边散播马瘟,一边歼灭蒙古各部落的有生力量,最终于咸淳九年七月攻破和林,阿术志得意满,在和林城中竖于石碑,上书七个大字——阿术灭蒙古于此!另一路则是由曹世雄领衔,与史天泽联手攻破潼关。阿鲁忽败往天山,中途遭张钰伏兵劫杀,阿鲁忽死于乱军之中,兀鲁忽乃被生擒。其后,宋将杨亮节和杨晨焕率领三万骑兵继续西进,以非洲马瘟为杀手锏,开始了历史上赫赫有名的二杨西征……
……
十年后。
贾老贼从踏进皇宫那一刻起,就没打算活着出来。这有很多原因,其中一个原因就是在头一天,先皇赵禥的皇后、同时也是当朝太后的全玖在宫中病逝。贾老贼想哭,却没有办法当着旁人的面哭。贾老贼唯一能做的,只是上一道致哀的奏表而已。
福宁殿还是那么的庄严肃穆,十八年前,贾老贼就是这里送走的他的姐夫宋理宗。八年前,还是在这里,贾老贼送走了他名誉上的外甥宋度宗。第三次踏入这座皇帝寝宫,贾老贼的心情是真正的五味杂陈,复杂万端。
自作主张,在御宴旁的座位旁坐下,贾老贼微闭双眼,慢悠悠的向殿旁的御前侍卫吩咐道:“都出去吧,这里没有你们的事了。”在场一百多名御前侍卫面面相窥,迟疑不定,可不知道是谁发了一个信号,一百多个御前侍卫便规规矩矩的退出了福宁殿,关闭殿门屏息静气一言不发,一语不听。
缓慢而又稳重的脚步声从后殿传来,贾老贼仿若不闻,仅是敲起了二郎腿。左手端杯,右手提筷,一边悠哉悠哉的品尝美酒,一边悠哉悠哉的享受美食。直到脚步声在不远处停止,贾老贼才淡淡的说道:“这菜好象还是二十年前那个厨师做的,二十年了,陛下不打算换一个御厨?”
“朕对这些东西兴趣不大,能将就就将就了。”赵显微笑,一边坐到贾老贼的对面,一边提壶为贾老贼和自己分别斟上一杯酒,平静问道:“平章,人人都说你比泥鳅还滑,比狐狸还奸,还蝮蛇还毒——可今天咋这么大意,你就不怕酒中有毒吗?”
“陛下如果要杀我,八个月前就可以动手了。”贾老贼微笑答道:“八个月前,王坚、曹世雄和吕文焕先后病逝,李庭芝去了吕宋省巡查,高达和邛应去了新疆镇压色目狗骚乱,杨亮节和杨晨焕二杨还在巴格达和伊斯坦布尔放火杀人,陆秀夫去了黄河上游督促植树造林,文天祥在里海岸边建立火器营,张世杰正在天竺杀得那边的阿三哭爹喊娘。王安节也还在莫斯科,就连杨镇都被外放了福建制置使——陛下如果在那时候动手,老臣可是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那么平章的老部下呢?”赵显笑着问道:“比如象廖莹中、王熵、宋京、韩震和翁应龙这些人,他们对平章的忠心,可不在前面几个人之下。”
“他们的能力一般,顶天算是能各有一长,让他们独挡一面,难。”贾老贼笑得非常开心,答道:“所以老臣早早就给了他们暗示,叫他们别掺和进这件事情,自善其身就行了。当然了。廖莹中和王熵两个不太肯死心,给陛下造成了一些麻烦——希望陛下看在老臣的薄面上,将来放他们一条生路,让他们不再开口就行。”(注:历史上贾老贼败亡时,廖莹中和王熵都自杀相随。)
赵显微微一笑,反问道:“那太师呢?太师不打算求朕看在你往日的功劳上,放你一条生路?”
“有用的话,老臣的早就开口了。”贾老贼微笑,非常坦然的说道:“上个月,老臣请旨辞官,到台湾日月潭去隐居退隐,皇上不许,老臣就已经知道皇上不想放过老臣了。”说到这,贾老贼眼神中终于出现一点情绪波动,平静的向赵显说道:“只是我没想到,陛下竟然狠毒向亲生母亲下手。”
“母后知道的事情太多了。”赵显轻描淡写的说道:“和你又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她如果不死,朕坐不稳这江山。”
贾老贼凝视赵显双眼,赵显不躲不闪,同样的凝视贾老贼双目,锐利的目光没有半点愧疚和动摇。君臣俩对视良久,贾老贼才慢慢端起酒杯,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赵显又为贾老贼斟满,平静问道:“太师,事到如今,你可后悔当初的选择?记得你与第十一位夫人成亲的时候,不光是你的众多心腹党羽,就连朕的母亲都劝你选择三弟,可你却力排众议,将朕扶上皇位。现在作茧自缚,朕很好奇你心里的感受。”
“从华夏子孙的角度来说,我不后悔。”贾老贼摇摇头,道:“只是感觉很对不起你母亲,当初我如果听她的,她也不会死在亲生儿子手里。”
赵显沉默,半晌才问道:“那平章可还有什么交代?”
“希望皇上能放过李庭芝、陆秀夫和文天祥那些人。”贾老贼诚恳的说道:“他们对我们的事不知情。我也一直没让他们参与进我们之间的事。这一点,想必陛下也是心知肚明。”
“朕当然知道这点。”赵显答道:“平章大可放心,李庭芝和文天祥那些人都是国之栋梁,朕不会干出自毁长城的事。”
贾老贼点点头,知道赵显这些话乃是发自真心。贾老贼又端起酒杯,缓缓说道:“老臣还有一个心愿,希望皇上能让老臣见太后遗体的最后一面。”
赵显摇头,说道:“这个不行,朕不想让母后在身后背负污名。换一个要求吧,除了这条,朕什么都答应你。”
贾老贼甚是洒脱,将手中酒杯饮尽,平静说道:“不见也好,老臣也不想在陛下面前流露软弱的一面。动手吧,老臣没别的要求了。”
赵显楞了一下,笑道:“太师何必如此焦急,朕已经说了,可以再答应太师一个要求,太师就不打算为你的家人求些什么?”
“没必要为她们求什么了。”贾老贼摇头,微笑道:“在进宫之前,老臣已经交代好了后事,老臣走后,她们不会没人照顾,也不会生活窘迫。”
“太师果然是聪明人,猜到了朕不会对你的家人下手。”赵显笑道:“不错,朕的皇后就是太师的女儿,说起来她们也是朕的亲戚,朕是不会向她们下手的。”说到这,赵显狡黠一笑,又问道:“不过朕怎么听说,朕那个皇后好象不是太师亲生,而是太师在她出生时掉了包,太师真正的女儿,现在还隐藏在民间?”
“这个消息,是子聪大师告诉陛下的吧?”贾老贼微笑反问道。赵显点头承认,又笑道:“说起子聪大师,朕还真要感谢太师,多谢太师为朕挑选了这么一个帝师,不仅替朕出谋划策建功颇多,还把太师在红梅阁中的一举一动全部禀报给了朕,所以朕才会在与太师争夺中占尽上风。”
贾老贼苦笑,不再开口。赵显则继续问道:“不过朕很奇怪的是,太师似乎从头到尾都知道子聪大师是朕在半闲堂的内线,对此却不理不睬,反而事事处处都让子聪大师知道,也让朕知道。太师你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贾老贼继续苦笑,没有回答。赵显也不在意,只是自言自语般说道:“其实你让朕看不明白的地方远不止这一点,朕从小顽劣,喜欢出宫游玩,你知道后不但不阻止,还派人暗中保护于朕。朕对你敌意重重,你明明知道这点,却从不在打压于朕,反而把朕推上太子的位置,事后又处处忍让,朕进一步,你就退一步,即便朕想要动手杀你,把你逼上死路,你也从没有过半点怨言和反击。你这么做,到底是因为什么?”
说到这里,赵显意味深长的瞟了贾老贼一眼,补充道:“太师,你如果真把朕当成危险敌人,要除掉朕,那你随时随地都有机会。甚至就连朕这次宣你单独入宫诏对时,你只要随便说一句话,以你在朝廷上和军队里的分量,朕都未必能够得逞。可你为什么还要自寻死路,坦然赴死?”
贾老贼仍然沉默,赵显又催问了一次后,贾老贼才勉强说道:“大宋虽然已经消灭了忽必烈、阿里不哥和阿鲁忽这三个强敌,但鞑子几个汗国仍然盘踞在中亚一带,时刻威胁着大宋的西北边境。因为鞑子的扶持,大宋境内信仰不吃猪肉教的色目人人口众多,短时间内又不可能把他们全部杀光,老臣如果这个时刻和陛下内讧,只怕会让异族有机可乘,重蹈五胡乱华的覆辙。”
“以太师的为人和性格,这算是一部分真话吧。”赵显点点头,又凝视着贾老贼的眼睛问道:“真正的原因,太师是否愿意告诉朕呢?”
贾老贼笑,“没必要了。”
“真的没必要?”赵显楞了一下,追问道:“太师难道想让朕糊涂一辈子?或者说,太师根本不想认我?”
贾老贼身体一震,颤声问道:“你知道了?”
赵显平静答道:“八个月前知道的,当时朕把你的左膀右臂全部调离了京城,正准备向你下手,母后为了阻止朕,就告诉了朕实情。”
贾老贼呆了一呆,半晌才叹气道:“傻娘们,何必自毁名声?”
赵显笑了笑,问道:“你是为了母后的名声着想,所以在朕要杀你的时候,你还不愿向朕吐露实情?”
贾老贼点点头,说道:“两个原因之一。”
赵显又问道:“那另一个原因呢?”不等贾老贼回答,赵显抢先说道:“太师可以不用回答,朕全清楚,朕以前一些弄不明白的事,也全明白了。子聪大师是朕在半闲堂的内线不假,可这条内线却是太师你给朕安排的,子聪大师从一开始就是太师你给朕安排的智囊和助手;还有朕那些心腹侍卫,也全是太师打着别人的招牌安排在朕身边的助手;甚至就连朕的皇后,都是太师你苦心安排了给朕掩人耳目的,免得别人对朕的身份生出怀疑!”
贾老贼点头,算是承认赵显的话全都没错。赵显抿了抿嘴唇,用了很大力气才说出一句话,“太师,你尽到了一个做父亲的责任。”
贾老贼沉默,半晌才说道:“也是你自己争取的,如果你让我失望,我就选择你的三弟了。”
赵显也沉默下来,过了许久后,赵显才从袖子里抽出一道奏表,放在贾老贼面前,低声说道:“你的辞职奏章,朕批准了,带着它和你的十二位妻妾去日月潭休息吧。”
贾老贼的身体又是一震,低头看着那道可以让自己功成身退的诏书良久,贾老贼才低声问道:“既然你不肯杀我,那你为什么要杀你的母亲?她比我更苦,更累,你为什么就不能理解她?”
赵显不答,后殿中却响起了低低的抽泣声,听到那熟悉的声音,贾老贼如遭雷击,站起来惊叫道:“玖儿,是你吗?”
轻碎的脚步声中,憔悴了许多的全玖缓缓走出后殿,容颜清丽依旧,美目中却泪花涟涟。全玖低声说道:“是我。”
“玖儿。”贾老贼狂喜难遏,冲上去一把抱住全玖,张嘴想要说些什么,脸上早有两行泪水流下。全玖将俏颜埋进贾老贼怀里,哽咽道:“是显儿的主意,只有放出我的死讯,我才能和你一起台湾。”
贾老贼惊喜回头去看赵显,却见赵显正在举杯饮酒,放下酒杯后,赵显平静说道:“从现在开始,全太后已死,只有一位名叫全玖的母亲活在世上。”
“臭小子,算你还有点良心。”贾老贼开怀大笑。
赵显一笑,又斟满两杯酒,端到贾老贼面前,递一杯给贾老贼,又抿了抿嘴,说道:“爹,好好待娘。有时间的话,我会去看你们。”
“用不着,去台湾要走海路,海上风大浪大,要是出什么意外怎么办?”贾老贼接过酒杯,微笑说道:“真要尽孝心的话,就给我把西北那一带的色目狗全杀光,否则千年以后,他们必成汉人祸患。”
“我知道,你让子聪大师送给我那些书上,已经说了这些色目人的危害。”赵显点点头,将酒杯一举,笑道:“十年前,我曾经以茶代酒和你碰了一杯,今天我们喝一杯真酒如何?”
“当然可以。”贾老贼一笑,准备赵显碰杯时,贾老贼又猛然想起一事,放下酒杯说道:“且慢,这个问题我已经憋了十年了,今天你一定得老实回答我——十年前,你是不是发现房粱上有人,所以才没让我喝毒酒?”
赵显微笑,答道:“本来你和娘隐瞒我的身世,足足瞒了我二十年,我也应该瞒你二十年再告诉你。可今天一别,我们也许再没机会见面了,所以告诉你也无妨——我可以用忽必烈和阿里不哥的脑袋发誓,我不知道那天藏在房梁上就是向洪杰的兄长向洪英,事后也不知道那包毒药和那个所谓的鞑子细作都是假的。”
“臭小子,我还真是太小看你了。”贾老贼笑骂。
赵显看看亲生父母,笑道:“还不是托你们的福?这就叫有其父必有其子,有其母也有其子。”
本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