陇宜亥脸色越来越阴鸷。商君暗叹,天下间的上位者都是一样的,坐上了那个位置,心就变得窄了。从袖间拿出一卷棉锦,商君双手呈上,“商君今天来,是有一样东西送给皇上。”
陇宜亥疑惑接过,轻轻展开——
陇宜亥眼神一亮,惊道:“这是?”好一副设计精妙,工程浩大的地道图。
商君微笑回道:“天城密道图。”
天城密道图?这难道已经建成了?这么庞大的工程,居然已经存在了吗?难怪慕容舒清信心满满,轩辕逸用兵精准,有了这个密道,他们几乎可以在天城任何角落出现。
越看陇宜亥越是惊叹,这些都是商君的作为吗?他几乎在天城下,再造了一个天城。陇宜亥看向商君,他平静的神情让陇宜亥立刻冷静了下来,低声问道:“你为什么要交出来?”救他的时候,舒清都替他保住了这个秘密,他为何现在还要拿出来?
商君淡然回道:“求心安。”
心安?他有什么不心安的?陇宜亥心生疑惑,但脸上仍是平静无波。
商君微笑迎视,坦然回道:“求皇上的心安。”
陇宜亥眼神微闪,看着手中精妙的地道图,沉声说道:“商君,你知道在来天城的路上,朕为何一定要杀了那些落草为寇的山贼吗?”
商君思量了一会,回道:“因为法度。”
“不。”陇宜亥抬头,直直地看进商君的眼里,朗声说道,“是因为你。”
因为他?商君轻敛眉,却不接话。
陇宜亥将手中的地图随意地扔在书桌上,一双眼锐利锋芒,不容逼视。盯着商君,陇宜亥一字一句,冷声说道:“你可知,朕第一眼看见你,就知道你非常人。朕要得你相助,必要让你注意朕,了解朕,欣赏朕,所以他们非死不可。还有,北军一开始会入京,驱赶难民,并不完全是萧纵卿的教唆,是朕授意的。”
陇宜亥每说一句,商君的脸上就冷上几分,两人就这样对面而立,寒目相对,谁也没有妥协。
“皇上现在和商君说这些,意欲何为?”他心机竟如此深沉,从一开始,就在利用他。
看清商君眼中的防备和怒火,陇宜亥嘴角轻扬,笑道:“你不留在朝中,不怕朕成为第二个陇趋穆?”
商君一怔,说来说去,他就是为了留下他吗?商君苦笑,“皇上太看得起商君了。我做这么多的事情,不过是为了替父母报仇,现在心愿已了,我已经再无力气去管那些是是非非。”
莫说陇宜亥做的这些事情,虽然欺骗利用了他,很是可恨,但是登基以来,他做的事情的确是利国利民!就算陇宜亥真的是第二个陇趋穆,事到如今,他还能如何呢?微微弯下身,拱手于胸,商君沉声说道:“商君不是苍月的救世主,而您,亦不会是第二个陇趋穆。如今商君武功尽失,容颜残破,只希望能过些平静的生活,还求皇上成全。”
他,果然去意已决。
看着眼前躬身而立,连语气都疲惫不堪的她,陇宜亥缓缓背过身去,久久,大殿上响起了一声低叹,“准。”
“谢皇上。”
商君长舒了一口气,提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他终于可以过平静的生活了。
……
花厅里,满桌佳肴,还有一个忙碌的身影,一会儿夹菜,一会儿倒酒,嘴巴还不能停下来。
“姐,这个好吃,你多吃点。”
“姐,还有这个,你最喜欢的贵妃鱼。”
“姐,你的伤还没好,酒你就不能喝了,喝茶吧。”
商笑心情大好,正要豪饮一杯,皓腕被一双大手截住,裴彻轻声劝道:“你也少喝点,待会儿要醉的。”她都快喝一壶了,再喝下去,绝对要醉了。姑奶奶的酒品他可不敢恭维。
拍下裴彻的手,商笑撅着嘴,叫道:“人逢喜事精神爽,醉就醉了,有什么关系?”转向商君,商笑痞痞地笑道:“姐,你说对不对?”
拿掉她手中的酒杯,商君受不了地说道:“笑儿,你一定要在每一句前面叫姐吗?我听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自从报了仇之后,这丫头开口不带个姐字,她就不会说话了一样。
“我整整六年没能叫姐姐,现在当然要补上!我就要每一句前面都叫姐姐!”亲热地挽上商君的手,商笑不停地叫道,“姐姐……姐姐……姐姐……姐姐……”
抓起一只鸡腿塞进商笑嘴里,商君笑骂:“这么多菜也堵不上你的嘴!”
商笑耸耸肩,看着商君还穿着一袭简单的男装,笑道:“对了,姐,明天我给你去选几块料子,做几身新衣服。”狡黠地一笑,商笑靠近秦修之,故作神秘,却异常大声地说道:“秦大哥,我偷偷告诉你哦,我姐可是个大大大美人,换上女装,你一定看得双眼发直。”
摇摇头,秦修之认真地回道:“那还是不要换了。”
“为什么?”商笑诧异,商君自顾自地吃着,总算没人接这疯丫头的话了。
“因为……”秦修之含笑看了一眼商君,回道:“我现在就已经看直了,换上女装,那我怎么活?”
“修之!”他怎么也和笑儿一起瞎胡闹。
商笑一愣,哈哈大笑起来:“原来秦大哥也这么幽默啊。”
花厅里笑语不断。卫溪的声音忽然响起:“主子,萧门主来了。”说完轻轻侧身,萧纵卿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边。
商君起身,微笑说道:“三儿,快进来坐。”
萧纵卿怔怔地盯着商君,站着不动。气氛有些尴尬。裴彻轻轻拉了一下商笑的衣袖,说道:“笑,你不是说你的琴弦松了吗?我去帮你调一下。”
“哦,好!”轻咳一声,商笑赶紧起身,讪笑道,“你们坐,我们去弄我的琴。”商笑、裴彻匆匆离去,花厅里,只剩下三个人,萧纵卿、商君站在门前,秦修之独自坐着。
“你们慢慢聊。”修之缓缓起身,给他们留下可以说话的空间。
他的黑衣有些皱,脸上的胡碴也没好好刮,消瘦的脸颊,眼下明显的黑眼圈让他看起来很是憔悴。商君轻叹,“三儿,你瘦了。”
鞭痕交错地攀附在这张原本绝世倾城的脸上,萧纵卿颤抖的手缓缓伸出,最后却只停在商君脸颊上,不敢碰触,怕弄痛了他。
自责地低下头,萧纵卿痛苦地说道:“对不起,君,我在你最需要我的时候,没能在你身边。对不起!”他发过誓,要保护他、照顾他,但是,在他受苦的时候,他却没能陪在他身边,他还有什么资格说守护他呢?
商君急道:“三儿,别这么说,我知道你为了救我,受了很多苦,我真的很感激你。”
感激?萧纵卿心下一颤,他最不需要的就是他的感激啊!“我在你心中,到底算什么?”
商君真诚回道:“三儿,在我心里,你是谁也不能替代的存在。一直以来,我把你看做是最好的朋友,最亲近的亲人。”
他只能是朋友,是亲人,但却不会是托付终身的人。是这样吗?萧纵卿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我没有机会了,是不是?”
商君迟疑——
布满血丝的眼,直盯着商君,“是不是?”他要一个答案。
不能爱他,就放了他吧!深吸一口气,商君轻声说道:“我已经选择了修之。”
我已经选择了修之……
我已经选择了修之……
我已经选择了修之……
他不是早就已经知道答案了吗?心为什么还这么痛?
“三儿——”
避开商君伸过来的手,萧纵卿僵硬地转身。
“三……”看着那道消瘦而颓然的背影,商君正要追上去,脚一僵,他追上去,能说什么?说对不起吗?那又有什么用?
……
西斜的月光照进房间里,为失去烛光的黑暗带来几丝光线。墙角下,一字排开的酒坛子或倒或立,相同的是每个坛子都已经开了,酒香四溢!
萧纵寒看着房间里烂醉如泥的人,轻叹一声,踏入屋内,满室逼人的酒气差点将他熏出去。在萧纵卿身边,席地而坐,叹道:“三儿,若是真的难过,就哭出来吧。”
房间里,回应他的是低低的粗喘,还有酒坛碰撞的叮当声。萧纵寒抓出萧纵卿握酒的手,低声劝道:“他不属于你,日子一样要过,而且你会发现,每一天都变得更加漫长和煎熬。你想醉,偏偏醒着,想死,偏偏要活着。你要在这样日复一日、永无止境的痛苦中生活吗?”
萧纵卿手上一僵,侧着头,看向萧纵寒,眼神浑浊,久久,好像才看清楚来人。重重地靠在萧纵寒身上,萧纵卿声音沙哑,却是面带微笑,幽幽说道:“二哥,你不知道,我第一眼看见他的时候,他一身书生打扮,身处贼窝,闯狼窟,劫贼赃,依旧儒雅从容。为了救治瘟疫,他以身犯险,但是就是这样的人,他竟然会晕船。很可爱,对不对?”迎着萧纵卿期待的目光,萧纵寒只能轻轻点头。
“二哥,我真的爱他。”轻轻地软倒在萧纵寒怀里,萧纵卿终于压抑不住地低泣。
遥远的记忆再次袭上心头,当年的他是否也如三儿一般?压抑的哭声,如一把长针,扎在他的心头。轻轻拍着萧纵卿的头,就像小时候哄他睡觉一般,萧纵寒柔声劝道:“三儿,你做这么多,难道不就是为了让他幸福吗?虽然这个幸福不是你给的,但是起码他是幸福的。还是说,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把他困在身边而已。这是爱他吗?”低柔的劝慰,不知道是在劝解萧纵卿,还是在说服自己。
缓缓抬起头,看向萧纵寒,萧纵卿眼神茫然,无助地问道:“我放不下他,忘不了他,怎么办?”
萧纵寒手上一僵,放不下应该怎么办?怎么办?苍白的脸几乎白得透明,眼中闪过一抹沉痛,萧纵寒冷声说道:“那就不要忘!让他留在你心里,融入你的血液。那份记忆和情感,不会被任何人打扰,也不会被任何人夺走!”
“二哥?”萧纵卿抬起头,怔怔地看着萧纵寒。
“来,今天二哥陪你喝个痛快!”抓起两坛酒,一坛塞给萧纵卿,一坛握在手中,“干!”辛辣的烈酒灼烧着胸腔,或许只有这样,才能暂时忘却心痛的撕裂!
角落里,月光照不到的地方,两个依偎的人影,一室空坛,满园酒香。
……
东海港口,常年停泊着大大小小数百船只,依旧一派繁荣的景象。几艘高大的商船停泊在海边,飘扬的红色旗帜显示着这是缥缈山庄的船舶,数年来,无人匹敌。
船下,送行的几人亦是风华出众,惹得海岸旁的艄公远远观望。
“姐,你真的要和秦大哥回海域啊?”拉着商君的手,商笑哭丧着脸。
商君和修之对看一眼,回道:“嗯。”
想也不想,商笑叫道:“那我也去。”
裴彻一脸紧张的样子。商君失笑,“你去了,他怎么办?”
撇过头,商笑嘟囔道:“我管他呢,我不要和你分开。”她们好不容易过上平静幸福的生活,现在却要和姐姐分开,她不要。
“傻瓜,你能跟着姐姐一辈子吗?”商君拉过裴彻的手,把商笑的手交到他的掌中,说道,“我知道,裴彻会给你幸福的。”商君心里一样有些酸楚,更多的,是安慰吧。
裴彻紧紧地将商笑的手握住,他再也不会松开。感受到裴彻手心传来的力道,商笑红了脸。
看了一眼二人十指紧扣的双手,商君低声笑道:“笑儿,缥缈山庄就当是姐姐留给你的嫁妆。我相信,裴彻会替我照顾好你和缥缈山庄。”
“姐!”她什么时候说过一定要嫁给他了。几次想要挣脱裴彻的手,都未能如愿,商笑的脸再一次爬满红霞。被裴彻拥在怀里,商笑泪眼迷蒙地看着商君,叫道:“姐,我舍不得你。”
他又何尝舍得她呢?轻拍着商笑的俏脸,商君轻哄道:“又不是一辈子都不见了,放心,每年都有船进出海域,有空我们就来看你。”
姐姐心意已决,也只能这样了。
看向因为他的反对,不能与他随行而郁郁寡欢的两人,商君朗声笑道:“御枫、卫溪,你们可要替我好好照顾笑儿。”
沉默了一会,两人才低声回道:“是,主子。”
“主子,可以上船了。”老尤响亮的叫声让岸上送行的人皆是一颤,商笑更是忍不住抓住商君的衣袖,哽咽道:“姐——”
将商笑揽进怀里,商君的眼眶也有些湿润。
秦修之上前将商君揽入怀中,轻拍着商笑的肩膀,温和而坚定地缓缓说道:“笑笑,我保证,会好好照顾她,让她幸福。相信我,好不好?”
商笑用力地点头,姐姐受的苦够多了。他一定会幸福。
“君!”不高不低的男声,在不远处响起。
商君抬头,“三儿?”他站得有些远,海风将他的黑色劲装吹得啪啪作响,双眼如一汪深潭,眼中只有他。
看着远处的萧纵卿,秦修之对着商君轻柔地一笑,轻轻松开手。
商君感激地看向修之,低声说道:“等我。”
修之含笑点头。
萧纵卿怔怔地盯着海天相接处,脸上没有表情,看不出他在想什么。商君缓步走到他身侧,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些什么。久久,萧纵卿略带沙哑的声音幽幽响起:“其实,我还是很不服气!我也一样可以照顾你,给你幸福。可惜,我没有这个机会。”
商君沉默。现在再说什么又有什么意义,他注定是伤了他,负了他!
萧纵卿忽然转过身,商君落入一个紧窒的怀抱中,拥得他有些疼。萧纵卿把脸贴近商君的脖子,感受着最后的温暖。
这次,商君没有挣扎。
“答应我,一定要幸福。”带着他的幸福,一并幸福着。
压抑的低吟声闷闷响起,商君颤抖的手回抱着这个深爱他的男人,嘴里只能回一个字,“好。”
……
三年后。
“画师,您能不能快一点。”
连天碧海,阳光穿透云层,应和浪花,微风携带着海水的咸味,拂面而来。本来欣赏着海风逐浪,是一件风雅之事,但若是这样傻愣愣地站上两个时辰,就不那么好过了。尤其,身边的佳人还挺着大肚子,难怪一向淡定温柔的男子,也忍不住催促了。
年老的画师额上满是薄汗,手上不敢停滞,连连说道:“马上就好,马上就好。”
环着偌君的腰际,让她靠在自己怀里休息一会,修之低声问道:“累不累?不如休息一会。”
轻轻摇头,偌君回道:“还好。”她还没这么弱。
放下手中画笔,长舒了一口气,画师笑道:“画好了,请皇子殿下过目。”
两人走到画作前,偌君微微皱眉,这也未免失真吧,她脸上的疤痕被画师画得仿佛是特意勾画上去的装饰一般,颇有几分美感。修之满意地点头叫好:“嗯,画得很好。”几年过去,君脸上的疤痕淡了很多,但是始终也未能除去,反正他觉得很好看就是了。
反正都已经画好了,偌君微微一笑,也懒得纠结于此,让看画的人觉得她很好,也是一种慰藉。提起笔,想在画卷下留几句话,忽然想到什么,偌君问道:“修之,我们的孩子叫什么名字好呢?”
修之无所谓地笑笑,“你是一家之主,你说了算。”
偌君受不了地瞪他一眼,凡是这种难以抉择的事情,他就会说她是一家之主了!在海域,她还不能否认。
想了想,偌君笑道:“不如让他姓‘秦’吧。”
“姓秦?”修之一怔。
“当然了,我们的第一个孩子,一定是要随父姓啊。”她知道,修之虽然改姓西烈,在他心里,他仍旧怀念着秦这个姓氏,那是他父亲留给他的礼物。
将偌君拥进怀里,修之轻叹道:“君,谢谢你。”他何其有幸,能得妻如此。
听着修之怦怦的心跳,偌君低喃道:“叫秦什么呢?”
拉着修之的手,抚上隆起的腹部,偌君说道:“修之,我们能在一起,要感谢舒清的帮助和三儿的成全,不如给孩子也取qing这个音为名。就叫——秦倾!男孩女孩都可以用,好吗?”
修之微笑:“好!”你说什么都好。
数百棵娇艳的白梨沐浴在春风下,雪白芯蕊无限娇羞,几片调皮的娇花随着清风飘摇而下,飘入敞开的窗棂中。书案前,一袭黑衣长衫,健硕挺拔的男子正举着一幅画作,细细地欣赏着。
海上碧波连天,蓝天宁静邈远。深浅的绚蓝,让画作纯净清雅,画卷的中央,是一对璧人。男子一袭青衫,温润如玉,女子素衣罗裙,飘逸洒脱,高高隆起的腹部说明女子已经身怀六甲,男子将她护在怀里,两人鹣鲽情深。
看向画作下的几行小字,黑衣男子嘴角扬起,“秦倾?好名字。”他们的孩子,若是男子,必有倾世之才,若为女子,也必定有倾城之貌吧。
一片落花飘散,正好落入画卷之上,遮住了女子美丽的容颜。男子温柔地将落花拾起,眼光始终不能从女子身上移开。
“萧纵卿,你给我滚出来。”忽然,门外一声娇嗔传来。
萧纵卿手上一僵,仿佛没听见一般,继续欣赏着手中的画卷。
“别以为做个缩头乌龟就没事了,你给我出来!出——来——”嘹亮的咒骂一声声穿破耳膜,刺激着某人的神经。
死妖女!把他的仁慈当成好欺负了!
倏然起身,萧纵卿气得额上的青筋暴起,高大的身影夹带着怒火,迅速消失在书房里,只剩下微风携着画卷轻轻摇摆。画上的人,笑得幸福而甜蜜,就如同窗外的满园梨花。
又是一年春天。
番外一
修之的护妻生活
初秋的天气凉爽宜人,和着海水味的微风轻拂着小院中的君子兰,温暖的阳光透过雕花木窗映入屋内,桌上一杯清茶冒着淡淡的茶香,看起来一派祥和,可惜屋内人显得有些烦躁。
“你,真的要去?”秦修之看着圆桌旁安然品茶的商君,一向清朗的俊颜上尽是担忧之色。
放下手中的白玉茶杯,商君捋了捋胸前的青丝,莞尔一笑,回道:“你母亲和姐姐想见我,我自然应该去拜会。”换回女装几个月了,她还是不太习惯,还是利落的男装适合她,不过在海域这个地方,女伴男装会有另一番麻烦。
眉头紧紧的皱着,修之思索了一会,回道:“你身体还没有完全康复,过些日子再去不迟。”他们才刚到海域半个月,母后便急着召见,只怕会为难商君。
看修之紧张的样子,商君失笑,“早去晚去都是要去,何况还是下旨召见,没必要抗旨。”她决定和修之一同回来的时候,就知道要面对什么。
秦修之还想说什么,商君一派从容的样子,他反而说不出话来,只是脸上的忧色更浓。
轻轻叩门声响起,朗月温柔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主子,舒清小姐来了。”
舒清?商君和修之对看一眼,她不是这个月就要生了吗?商君赶紧起身,开门看去,朗月身旁,果然站着大腹便便的舒清。她身旁,炎雨面色凝重、异常谨慎的守在她一步之遥地方。
商君立刻搀扶着她,头疼的说道:“你挺着这么大肚子,走来走去干什么?”舒清的肚子大得很可怕,偏偏她自己好像不觉得似的,整天到处走动,看得旁人胆颤心惊。
舒清和她一同进了屋内,对着修之点头微笑之后,才讪讪回道:“你们别太紧张了,这不是还没生嘛,孕妇多走动,对身体有益。听说你们今天要进宫,刚巧我也要去,过来和你一同前往。”
舒清好些日子不上朝了,此刻却说刚巧要去,分明是担忧她应付不来吧。商君哭笑不得,“我看起来就这么弱不禁风?”修之一个早上坐立不安,现在舒清也来凑热闹,她要是连这都面对不了,她也不用留在海域了。
舒清没有否认,大方笑道:“你可以理解为我太久没有看好戏了。”
商君摇摇头,回道:“好,时间快来不及了,走吧。”带着舒清,路上用的时间要多花很多……
修之看着商君搀扶着舒清慢慢走远的背影,嘴角终于扬起一抹淡淡的笑,他应该相信她的,他的君一直是个勇敢的人。不管母皇如何刁难,他都会站在她身边,还有什么困难不能逾越?
修之的母亲特意下旨召见,商君猜想此行必定不会轻松,只是她没有想到,西烈倾华一开始,就给她来了一个下马威。
皇宫的正殿,是百官早朝的地方。偌大的宫殿里八根粗壮的大柱子上盘着一只只张牙舞爪的金龙,地上是羊毛编织的暗红色地毯,龙椅放置在白玉高台之上。一名年轻的美丽女子坐在中间的龙椅上,脸上带着淡淡的戏谑之色,她身边坐着一名妇人,华贵的打扮,高傲的姿态,眉宇间隐隐透着威严。
偌大的宫殿,就他们几个人,商君能感觉到一双锐利的眼正紧紧的盯着她。
“你就是商君?”
她应该是修之的母亲吧,不愧为一国之君,即使她声音不高,但那睥睨众人的气势,已让人心神微恍。商君点头回道:“是。”商君这个名字陪伴了她这么多年,其中有无奈,有艰辛,有血泪,但是她还是喜欢这个名字。
“朕听说你本来是苍月人,在两国经商,后来还插手苍月皇室纷争,搞得一身伤病,甚至……”上下打量了商君一眼,西烈倾华扬声继续说道:“毁容。”
秦修之微低着头,西烈月看不清他的表情,不过那双紧握成拳的手,她是看得很清楚。西烈月明眸微眯,眼前的女子很高很瘦,布衣素裙,脸上还有几道鞭痕留下的伤口,即使是这样,还是不能掩盖她绝美的容颜,那坚定凌然的双眸让她看起来英气勃勃,难怪她能女扮男装这么多年不被发现。她的魅力还真不小,平日里遇事冷静,情绪波动极少的修之竟因为母皇说了她几句,就动怒了。还有这个月以来请都请不到的慕容舒清,居然也不惜挺着大肚子陪她前来。她倒要看看,这女子有何特别之处。
商君沉默了一会,坦然而平静的回道:“是。”
“你觉得这样的你,配得上修之?”
西烈倾华话语中只不过带着淡淡的不屑,秦修之已经忍不住低声呵道:“母皇!我只答应回到海域,回归西烈皇室,不代表您可以随意操控我的婚事。”他早已经猜到母皇不会轻易答应他与君的婚事,但是她也不能用这样的语气羞辱君。
西烈倾华没有想到修之会如此强硬的反驳她,一愣之后脸色微变,冷声回道:“这是你和母亲说话的态度?”
秦修之暗暗咬了咬牙,没继续说下去,却把头偏向一边。商君看向身旁的修之,给了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商君微微抬头看向高高在上的西烈倾华,认真的问道:“那么在您的眼中,什么样的女子配得上修之?”她能明白修之爱她护她之心,如果可以,她也希望自己能尽量达到他母亲的要求。
因为刚才秦修之的维护,西烈倾华对待商君的态度越发的差了,轻笑一声,西烈倾华冷声说道:“最起码要出身高贵,知书达理,才貌出众,德才兼备。”
西烈倾华说完,冷睨着高台下的商君,等着看她如何回答。久久,商君终于开口了,说的却是……“还有吗?”
她这样问,倒让西烈倾华一时间无言以对,大殿内一下子陷入了安静之中。西烈倾华不说话,商君无奈的一笑,“我希望能得到修之家人的祝福,可惜我好像不太符合您的要求。”
生怕商君就此放弃,秦修之赶紧抓她微凉的手,急道:“君……”没等修之说完,商君用力回握了一下这双带给她温暖的大手,迎上西烈倾华审视的眼,朗声说道:“但是,我不打算放开这双手,您预备怎么办呢?”
好狂傲的女子!西烈倾华嘴角闪过一丝极浅的笑,这女子果然有点意思。修之喜欢的女子,她怎么会不派人好好查查,武偌君,为父报仇洗刷冤屈,韬光养晦蛰伏多年终还武将军清白。今日她就要搓搓她的锐气,西烈倾华一掌狠狠的拍在鎏金座椅上,大声呵斥道:“大胆!你知道自己站在谁的土地上?朕要你死,就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
商君微微蹙眉,据舒清所言,西烈倾华并不是容易动怒的人,今天是怎么了?她真的这么让她不满意?!眼见商君暗自神伤,秦修之忽然将她拉到身后,平日里清润温暖的气息也变得冷然起来,“母皇想要谁的命都很容易,想把谁赶出海域就更容易了。或许君不符合西烈修之妻主的要求,却足够做我秦修之的妻子。”
“西烈修之!”他为了个女子,竟处处与她作对?!西烈倾华是真的动怒了。
若是不能保护她,他便不配让商君为他留在这个国度,秦修之并未像上一次那样沉默,沉声回道:“下月十五,我会和君完婚,告退。”丢下一句话,也不等西烈倾花还要说什么,秦修之拉着商君的手头也不回的往外走去。
商君回头,担忧的看向还在大殿上的舒清,舒清微笑的对她摆摆手,示意她尽情的随着修之“私奔”去吧。
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西烈倾华又是无奈又是好笑的说道:“这孩子!”以前他从不会刻意去争取什么,更不会这般大动肝火,淡然到淡漠,今天总算像个普通人了。
背靠着椅背,西烈月摇头笑道:“您这是何苦?”
“你给他们筹备婚事吧,一定要盛大。”没回答西烈月的话,西烈倾华起身留下一句话也出了大殿。
大殿上终于只剩下西烈月和她了,舒清忍不住笑了起来。
清脆的笑声怎么听都有些刺耳,她不觉得自己笑得有点夸张?看着安然坐在一旁看了一场还好戏的舒清,西列月轻哼道:“很好笑?”
舒清轻咳一声,压下唇角的笑花,回道:“我只是不明白上皇为何一定要逼修之上演一出有了媳妇忘了娘的戏码。”
西烈月也觉得母皇多此一举,为了救商君,修之不惜同意母皇提出来的条件,回到这个他急于逃离的西烈皇室,且不说商君的确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女子,就算她真是德行败坏之人,修之就是认准了她,母皇又能如何?西烈月低声叹道:“母皇亏欠修之太多了,对他的事情免不了格外重视,商君毕竟是外族,若是她连坚定与修之在一起的决心和胆识都没有,就真正是配不上修之了。”好在修之眼光不错。
舒清了然一笑,她自然明白西烈倾华的心情,不然刚才也不会这么淡定的坐在一旁了。明知西烈月对商君很满意,舒清还是故意笑道:“那么她过关了吗?女王陛下。”
西烈月瞪了她一眼,轻哼道:“废话。赶快回去安胎,别老进宫碍朕的眼。”她不知道自己的大肚子有多吓人吗?
耸耸肩,舒清撑着木椅慢慢起身,两名宫女赶紧上前,一左一右的搀着她,将她轻轻的扶起来。舒清苦笑,以后她还是不要随便走动好了,省的给别人添麻烦……
半月后。
商君喜欢这一院的君子兰,更喜欢坐在院中看书,看屋外斜阳渐落,商君拿了一本讲述海域风土人情的书走到院内,刚坐下看了不到一页,修之匆匆进入院中。商君抬起头,奇道:“怎么了?你不是会客去了?”从皇宫回来的这些日子,府上每天都有很多访客,商君这才知道,修之在海域的人缘竟这般好。
修之并未回答商君的问题,轻轻拿下他手上的书,认真的问道:“君,你的身体好些了吗?”
“没什么大碍了。”调养了两三个月,鞭伤都已结疤脱落,这半个月来,她开始练习师傅给她的《回天决》,功力虽不可能恢复如初,元气却已在慢慢凝聚。她现在的身体,比起普通女子要好得多,一直都是他们在大惊小怪。
秦修之暗暗松了一口气,握着商君的手,微笑着问道:“海域虽是岛国,但是地大物博,我带你到处走走,赏遍海域美景,如何?”
“好啊。”她一向喜欢游历名山大川,修之愿意和她一同前往自然再好不过。
得到商君首肯,秦修之立刻牵着她起身,急道:“事不宜迟,我们马上出发吧。”
商君一愣,笑道:“为什么这么急?”即使要出去游玩,也需要准备些东西,想想先去哪里吧?还有他们的婚礼,虽然她希望简简单单就好,但是听说他母亲希望办一场盛大的婚礼,他们现在出去游玩,合适吗?
修之一边牵着她往外走,一边说道:“现在出门正好,再晚就看不到深秋的美景了。”
修之这是怎么了?看起来像是仓惶逃离的样子,商君不太明白修之为什么这么着急,不过既然他说了,商君只是回了一句“好”,便随着他往外走去。
让仆人简单收拾了一下,两人牵着走还未走到府邸门口,五十多岁的管事一路追上来,回禀道:“主子,十一少爷和素溪公子在花厅求见,说是……要与您叙旧。”
十一弟?好像是……母皇的妹妹杏姨的小儿子,如果他没记错,他离开海域的时候,他才不过三岁,他们之间有什么旧可以续?更别提十一弟的表哥素溪公子,他们连面都没有见过吧,头疼的揉揉太阳穴,修之低声回道:“告诉他们,我外出游玩去了,归期不定。”
上次入宫之后,不知是谁散播谣言,将大殿上发生的事情大肆渲染,把他说得为了君竟在大殿之上发起疯来,导致母皇不得不为他赐婚。这半个月来,不断有人以叙旧为名来访,实则都是想来看君到底是怎样的女子,他实在不胜其扰。
“是。”管事笑着点头离开,去打发不断来访的贵客去了。
长舒了一口气,紧握着商君的手,秦修之笑道:“君,我们快走吧。”
她似乎有些明白修之急于出走的原因了,商君没有多问什么,还是那样淡然的回道:“好。”
只要有他相伴,何时去,去哪里?又有什么重要呢?
番外二
萧纵卿的情事
今日是萧家三公子的大婚之日,天城内,所有的客栈酒肆,全部免费招待,吃多少喝多少,都有萧家付账,这样大的手笔,除了皇族之外,也只有萧家了。
紫檀老木所制的门堂,恢宏大气,贵气逼人。四排大大的红灯笼高高挂起,将萧府门前照的一片光明,随处可见的红绸,鞭炮留下的残红,将萧府映衬的喜气洋洋。萧家仆人引领着客人进入内堂,络绎不绝,热闹非凡。
两道颀长的身影出现在萧家大门外,简朴的装束,与周边衣着华丽的宾客和奢华的气氛有些不符,但是却没有人觉得有什么不妥,眼光也都不由自主的追随他们。
被迫安排在大门外把手的流光,看清二人的脸,赶紧恭敬的迎了上去。
大堂内,人满为患,都等着看能配得上萧家三公子的女子到底是哪家小姐。萧纵卿一身红衣蟒袍,意气风发,俊朗的脸上洋溢笑,流光匆匆走来,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萧纵卿先是一愣,之后一脸狂喜的向后院走去,也不管一室的宾客。
大堂内人声鼎沸,后院布置得喜庆的新房内,却是……一片狼藉。
大红盖头被斜斜的丢在床上,缀满珍珠的黄金凤冠,也被遗弃在床角,艳丽的霞帔更加凄惨的从床上滑落到了地上。珍馐佳肴前,一只忙碌的手在各个碗碟里穿梭,忙得不亦乐乎,身旁的酒杯被弃之不用,纤手抓起酒坛子,豪迈的喝着酒。
还一会,颜芮终于吃饱了,抹干净嘴边,满足的长舒了一口气。
妈呀!成亲真不是人干的事。
一大早忙活到现在,梳洗打扮、祈福迎亲,待会还要拜堂。她可不可以说,不玩了?
哎!
那个凤冠起码有三十斤重,带得她头都痛了,她还是会武功的,要是普通的女子,脖子估计会断掉吧。
想到待会还要带上它,颜芮心里直打鼓,她坚决不要再受这种罪了,麻利的将身上挂满的黄金、美玉全部解下来,当手触摸到衣襟中鸡蛋大小的血琥时,颜芮脸上扬起了今晚以来,第一个甜蜜的笑容。
她和他,就是因为这块血珀相识的吧,想起当年初见时的火爆,颜芮再次忍不住笑了起来,那是一年前的夏天吧……
萧家的产业涉及之多,萧纵卿都有些记不清了,二哥的身体越发的不好,萧纵卿终于还是接下了家中的产业。走到天城最大萧家当铺前,还未进去,萧纵卿就听见里边传出女子尖锐的叫嚣声:“你个死老头,懂不懂什么是好东西,这可是千年血琥,你才出五十两?”
瞪着高台后,一脸“尖酸刻薄”的老头,颜芮气不打一处来,要不是她从家里带来的钱都用完了,她也不会来当师傅送她的千年血珀救急,等师兄送钱来,她就可以赎回来了,谁知这个死老头居然想讹诈她。五十两!有没有搞错,换做平时,五千两她都不卖。
掌柜不为所动,哼道:“我说姑娘,这里是当铺,在我眼里,你那东西就值这个价钱,要当就当,不当请便!”压低价钱是当铺的行规,真是不懂事的小丫头。
掌柜高高在上的样子,把颜芮气得半死,叉着腰,颜芮指着他的大骂道:“什么狗屁当铺,本姑娘要是不是正好缺钱,也不会来当了,你还乘人之危的刻意压价,根本就是奸商!”
小丫头还来劲了,她在这撒泼,他们还要不要做生意?这种人他见多了,掌柜大叫一声:“来人啊,把她扔出去。”
“是。”三四个壮汉,朝着颜芮围了上来。
“说不过就想动手是吧!”颜芮卷起袖子,叫道:“姑奶奶会怕你们?来啊!我把你这家黑店给砸了。”
话音才落,几人动起手来,颜芮自小与师傅学武,虽然平时偷懒惯了,不是师兄们的对手,但是对付几个家仆,还是游刃有余的,三两下,几个人就被她撂倒在地。
越想越恼,颜芮干脆将当铺内的花瓶瓷器砸了个遍,让你们还开黑店!
掌柜吓了一跳,想不到这小丫头还有两下子,正准备到后院叫人,一道暗黑的身体极快的闪了进来。
颜芮一惊,两人只过了几招,颜芮就知道,自己碰上高手了,果然,十招之后,她被反剪双手,压在木椅上。
这人的手就像铁钳一样紧紧的束着她的手腕,疼得颜芮大叫起来:“疼死了,松手!”
流光脸色微冷,根本不理会她的叫嚣,等着萧纵卿的吩咐。
高大的身影走进室内,掌柜一看来人,赶紧迎上去,恭敬的叫道:“三公子!”他怎么这么倒霉,出了这样的事情居然被三公子看到。
萧纵卿黯沉的眼扫过一地的残片,冷冷的问道:“怎么回事?”
掌柜暗暗咽了一口水,解释道:“这位姑娘来当物件,嫌我们开的价低,就出言谩骂,还动手砸店。”
“放屁!”手别扭得生疼,颜芮气不打一处来,吼道:“是谁先动的手?我当的可是千年琥珀,你们就出五十两,不是黑店是什么!”简直是恶人先告状。
萧纵卿终于看向这个被压在椅子上还不忘叫嚣的女子,一身鲜艳的条纹刺绣的衣衫,短短的裙子,两条修长的腿缠着黑布,脚下是一双嫣红的长靴,长长的发辫垂与胸前。
看打扮,女子应该不是沧月人,喷火的灵眸正狠狠的瞪着他,恨不得扑上来咬他一口。萧纵卿有些好笑,她这个样子,真像是一只长牙舞抓的小野猫。
忽然想逗逗她,萧纵卿走到她身旁,斜睨着她,冷哼道:“我这里是当铺,不是善堂,你嫌价钱低,可以走,砸了我的东西,可是要赔钱的。”
“欺人太甚,明明就是你们先动的手。”颜芮快气炸了,亏他长得人模人样的,居然这样是非不分,难怪他会开这样一家黑店。赌气的不肯妥协,颜芮叫道:“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他要她的命做什么?觉得这女子还有点意思,轻轻摸索着下巴,萧纵卿故作思考的回道:“没钱?那就拿琥珀充数吧。”
掌柜一听,赶紧将还放在典当台上的血珀交到萧纵卿手里。
“你你你……你这个强盗!土匪!把琥珀还给我。”如果可以,颜芮真想一口要断他的脖子。
她越是叫嚣,萧纵卿越是觉得有趣,把玩着手中的血珀,纯净剔透的质感,暗红的流光若隐若现,确是一件好东西,放在手中掂掂,萧纵卿随意的说道:“东西勉勉强强还不算太差,就算一百两吧,砸了我东西,起码也要赔个六七十俩,掌柜,去账房拿四十两给这位姑娘。”
“是。”掌柜跑到后面的账房,不一会,拿了一袋银子出来,放在颜芮身边。
“谁要你的臭钱,还我琥珀。”颜芮看也不看钱袋,挣扎着要站起来,她今天死也不会把血珀当给这个该死的男人。
捏着她的下巴,萧纵卿微微俯下身,墨黑的眼直直的看进颜芮的眸中,微冷的声音带着挑衅,幽幽响起:“它现在,已经是我的了。”
他的眼睛还真漂亮,颜芮有些恍惚,下一句话立刻将她拉回现实。
“流光,把她丢出去。”
“是。”
当铺门口,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被扔了出来,身边还有一小袋银两。
每次轻抚着血珀,颜芮都会仍不住想笑,从那以后,她和他就接下了梁子,她三不五时的找他麻烦,但是每次不是被他丢出府就是被整的一塌糊涂,最后,没有办法了,她只有用蛊毒,成功让他中蛊之后,她又不忍心看他受蛊毒侵蚀的痛苦,死乞白赖的要帮他解毒蛊。
一碰到他,什么事情都乱了。
前院的喧闹声不时传来勾引着她,外面一定很热闹吧,她可不想一直被关在这,偷偷出去晃一圈,应该没事吧。
奸笑几声,红影利落的窜了出去,新房里,只剩下凤冠霞帔,珠宝玉石与烛火交相辉映。
后院。
急冲冲的赶来,待看清眼前含笑看着他的两人,萧纵卿还是不敢相信的笑道:“没想到你们会来。”两个月前,托商家的船队给他们送去喜帖,他以为他们不会来的,毕竟商队三个月出一次海域,想不到,他们居然真的来了。
商君和修之对看一眼,笑道:“你的大喜日子,我们怎么能不来?”在她心中,三儿始终是她最好的朋友,甚至在她心中,他早就如同她的亲人一般。
商君今天或许是因为图方便,还是穿着一身男装,他也看的习惯了,一别四年,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岁月都没有在他们脸上留下痕迹。
感慨的一笑,萧纵卿奇道:“小倾呢?”
一年前就听说商君生了一个可爱的女儿,有这样美丽的母亲,那孩子将来必定倾国倾城吧。
商君好笑的回道:“路途遥远,我没让她来,她现在整天腻着舒清,都快忘了谁才是她娘了。”
多年不见,她还是有些不同的,以前的她不会笑得那么柔美,不会笑得这么轻松,看了一眼始终默默站在身旁,含笑凝视她的秦修之,萧纵卿相信,她是幸福的,这样就够了。
萧纵卿有些出神,商君故意问道:“你的新娘子呢,我们还没机会见呢。”
她想看看,是怎样的女子融化温暖了三儿的心。
回过神来,萧纵卿扬起一抹淡淡的笑,回道:“她在喜房里……”
话还没说完,萧纵卿就看见一道娇俏的红影偷偷摸摸的从贴着树丛,小心的翼翼的往外跑。
“颜芮!”
萧纵卿怒吼一声,朝着那到红影走去。
忽然响起的叫声,也让颜芮如遭电击。
他不是在前厅吗?怎么会在这里?她才刚刚跑出来啊!
一把拎起她的衣领,萧纵卿寒声说道:“给我解释一下,你是准备要逃婚吗?”
颜芮咽了咽口水。轻咳一声,献媚的笑道:“人家怎么可能逃嘛,里面无聊死了好不好,我出来透透气。”
人家?萧纵卿轻轻挑眉,每当她心虚的时候就会说个词了。
颜芮努力装出一脸无辜的样子,在她“可怜兮兮”的目光攻势里,萧纵卿还是无奈的放开她的衣领。
这时,商君和秦修之也走了过来。
“哇……”
盯着月华下缓缓行来的两人,颜芮惊叫道:“好俊!”
一个如清风般清雅温润,一个如慕云般清扬洒脱。
迎上前去,颜芮大方自我介绍道:“你们好,我叫颜芮。”他们是萧萧的朋友吧,她也想与他们结交。
“商君。”
“秦修之。”
商君挺喜欢这个直爽利落的猫样女子,感觉在她身边,都会被她的热情点亮一般。
“咦?”近距离仔细看了一会,颜芮低喃道:“你们好眼熟哦!”在哪里见过?
想了好一会,颜芮终于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是萧萧房间里的那幅画!”那可是他最宝贝的东西,谁都不能碰。
直勾勾的盯着商君看,颜芮奇道:“但是,你是女子?”她记得画上的她,明明穿着女装,但是现在他穿着男装,真的好俊好俊好俊。
萧萧?这是他们之间的昵称?还真是有意思呢。商君看了一眼被晾在一旁,脸色越来越暗的萧纵卿,忍不住笑道:“我是。”
又将他们两人看了一遍,颜芮点点头,兴奋的说道:“嗯,你们好般配。”
这两人站在一起,就是一副画,不管是什么装扮,气质使然。
“要不要给你们准备点酒菜,慢、慢、聊啊!”萧纵卿站在她身后,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道。
颜芮开心的点头笑道:“好啊好啊。你去准备吧。”她对他们好好奇!
“颜——芮——”他还没和她算她偷偷逃跑的账,她居然敢如此忽视他。
颜芮傻傻的回头:“干嘛?”显然,她不是很明白什么察言观色。
“啊!”一声惊呼过后,她被萧纵卿扛在肩上。
这时候,终于搞清楚状况的颜芮大叫道:“萧纵卿你放我下来。”好丢人!
“失陪。”向着商君和秦修之点点头,萧纵卿抗着一直扭得像只泥鳅一样的颜芮,朝着新房的方向走去。
“萧萧,放人家下来嘛!”
冷哼一身,萧纵卿的脚步不但没有放慢,反而更快的朝屋内走去。
声音越来越远,甜蜜的气息却越来越浓,秦修之低笑,“真是甜蜜的一对,看来拜堂的时候要推后不少。”
商君欣慰的回道:“那女孩子,和三儿很般配。”她,能带给他热情,那是三儿本身就有,却被他抑制的情绪。
轻轻执起商君的手,秦修之叹道:“这下,你可以放心了。”虽然商君从来不说,但是他知道,在她心中,总觉得自己亏欠了萧纵卿,今天过后,她应该释然了吧。
缓缓点头,轻偎近秦修之怀里,商君低喃道:“嗯,还好,大家都是幸福的。”
月如心弦,风若焦糖,这一天,满堂宾客一直等到子时,拜堂仪式还是没有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