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特色 | 移动端 | 添加书籍 | 临时书架 | 主题样式:| 网站迁移+改版中,需7-20日
  • 选项
  • 快键
  • 属性
背景色
字色
字体
简繁切换
翻页时间
显示说说 我想说
还原
双击左键:开始滚屏
←:上一章节
→:下一章节
↓:滚屏加速并开始
↑:滚屏减速并开始
滚屏速度:
小键盘+:字体加大
小键盘-:字体减小
翻页时间上:使用鼠标滚轮
故事五 林海血缘

『在时间与空间的尽头,隐藏着第三帝国最大的秘密,它可以改变世界的过去与将来。我们有理由相信,黑先生还有个最大的秘密基地在这世界上,而我们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攻克这个地方,所以,这个人是一把钥匙,对我们很重要。本想把他送到美国去,但是这里毕竟是我的祖国,血浓于水,而且陈先生以及雷先生也是绝对值得信任的人,还多次对我进行邀请,所以我把他带到这里来了。』

冬日的阳光洒在我的脸上,我坐在会议室最后一排,靠着窗户,懒洋洋地享受着。讲台上是科技部门的同志在给我们用科学分析各种合理或者不合理的事情,这些资料是雷总从阳光会议带回来的各国通报的案例。从大巴山回来以后,我们新的任务就是学习了。我承认,我不喜欢学习,开始一周还是有些好奇的,但是长时间的开会,我的心态已经完成了从震惊到习惯再到漠视的过程。看着资料上那些各国特别部门特务们惊恐的脸,看着三教九流的和尚牧师们危言耸听的言论,看着那些常人难以理解的超自然现象,我突然觉得晒太阳比听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强多了。迫于坐在前排认真记笔记的雷总的压力,我只能硬挺着。在我看来,现在最麻烦的事情就是我这个上眼皮与下眼皮的外交问题。而大张同志则早就肆无忌惮地睡了过去,091大院里充满了少有的安静祥和气氛。时间已经到了1966年1月初。

与我们这些小兵的松散形成鲜明对照的却是领导们紧张的忙碌,他们白天与我们开会,而到了晚上,各位大小领导则又聚在小会议室里研究着什么,每天都会研究到深夜,偶尔还会传来几句争吵之声。领导们频繁地开夜会,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这也告诉我们,又有大事要发生或者已经发生了。

很快,有几位组长便带着自己的人出去了,我们不知道他们去什么地方,也不知道他们去执行什么任务。我和大张觉得,自己也快跟着雷领导出去溜达溜达了,于是,在心里早就告别了这暂时的安逸生活,摩拳擦掌准备行动了。

想象中的任务并没有很快到来,只是在一个下着大雪的深夜,雷总把我跟大张从各自的被窝里拽了出来,匆忙地开了个小会,然后他老人家就上了空军的汽车,不知道又去哪儿赶场了。小会的内容很含糊,雷总只是说,我们即将再次与黑先生交手,他还需要暂时去外地准备些事情,要我们两个在家里安心待着,最近会有比较奇怪的事情安排我们,要我们做好心理准备。其他再也没有任何细节了,这让我和大张非常郁闷,以前雷总似乎做什么事情都喜欢带着我俩,现在有点甩开我们单干的意思。这个事情朝好里想是领导关心我们,不希望我们高强度地出任务,朝坏里想是我们两人不再受领导重视了。人就是这么奇怪的动物,领导安排你工作的时候,你会抱怨,他不安排你工作的时候,你还会抱怨。

雷总又出发了,我们的日子就这么混着。终于还是出了点小麻烦,一日喝酒,把大头同志灌高了,出门摔了个跟头,大头同志被送进医院缝了两针。这下可惹恼了他们组长老张同志,估计连夜就把告状电话打到陈部长那里了。

第二天一早,陈部长的谈心电话如约而至,半小时后,陈部长亲自来到091大院,把我和大张拎到他的办公室里。

我和大张心里都哆嗦着,估计陈部长要收拾收拾我们两个。

一进办公室门,陈部长正戴着眼镜看报纸,抬头看了我俩一眼:“嗯,不错,精神状态都不错,坐吧。”

我心里打鼓,敢情这火山还没爆发。

“领导,您老找我们俩什么事,是不是有新的任务了?保证完成任务!”大张起身先来个敬礼,小子挺油。

“嗯?”陈部长把报纸放到一边,看了大张一眼,“干劲挺足啊。”

“嘿嘿,还行,在家里待久了难受。”

“听说你俩小子最近闲得腚疼,平时喝点酒也是你们的私事,可是把人灌高了还把脑袋摔了,就有些过分了。”陈部长话里有针。

“意外,领导,楚少群同志摔了脑袋那绝对意外。”大张打着哈哈。

“啪”一声,陈部长拍了桌子:“意外?你们知道楚少群那个大脑袋是国家花了多少钱培养的吗?你一个意外,很可能把一位优秀的催眠专家摔成白痴,他要出点什么问题我立马就把你俩发新疆劳改!”

“是,下次不敢了!”见陈部长生气,我和大张都起了身,大气都不敢出了。

“你俩是不是有意见啊?来,直接提,我看你俩怎么这么闲,老雷就是爱护着你们,别看整天给你们板着个老脸,去年我派你俩去了趟大巴山,他回来见不到你们,差点给我拍了桌子,老的,小的,没一个让我省心的!”

“没有,没有。”两个人赶忙低着头,大领导发火,那可不是闹着玩的,我还真想不到,雷总还敢跟陈部长拍桌子。

“对了,领导,雷总去哪了,我和大张怪想他的。”我还是憋不住话,张口来了句。

“呵呵,小兔崽子,你们不是想老雷,你们是想出去溜达溜达吧?”陈部长对于我们想什么,那是门儿清。

“哎,得,您老都知道。”

陈部长突然笑了,根据我以往的经验,当陈部长笑的时候,总不会有什么好差事安排给你。

“坐下说吧,你俩也别着急,迟早要去,老雷本想带着你们走的,但是我把你俩留下了,我还有点别的事情安排你们。”

“什么事情?您吩咐。”大张似乎挺激动。

“呵呵,”陈部长捋着花白的头发,“总派你俩出去干要命的事情,我这个老资本家心里有点过意不去,所以给你们找了份美差。”

我怎么听这话怎么别扭,我心想你老陈这里还有美差?

大张以为什么好事:“领导,啥美差,是不是挖女儿国遗址的工程启动了啊?”

陈部长连忙摆手:“不不,那个工程最近是不会动的,你们别惦记了,就是有,也不会派你们去,我还真怕你们把贵重文物当脸盆用了。”

“不过……”陈部长话锋一转,“你们的确是得给我挖点东西。”

“哦?那是挖啥?”这回挺有意思,没有死人,没有怪物,似乎还真是美差。

“呵呵,这回任务特简单,生命绝对有保障,就是麻烦点。”陈部长卖了个小关子。

“领导,您直接说,我这就回去领铁锨。”见陈部长似乎不生气了,大张活跃了起来,“不会让我们把前门楼子挖回来吧?”

“不会,不会,那工程比较大,我只是需要300斤尸土。”陈部长淡淡地讲了一句。

我和大张都愣了:“领导,啥叫尸土?”

“尸土,就是埋在尸体旁边的土,我需要黑的、臭的,越黑越臭越好!”他给我们解释着,“还有,注意政策问题,现在讲究火化,埋在地下的尸土不太好弄,而且绝对不能挖有主坟!别给我添任何麻烦!”

我心里骂,这个老狐狸,果然没什么好事!

“这个,领导,要那个干啥?”

“回来就知道,这是你们老朋友向我要的。”

“老朋友?谁?”我挺纳闷,我们似乎在091外没有很好的朋友。

“洪运来洪老先生,他一周后会来国内一趟,向我要了点东西,其他的我安排别人准备,这些你们搞;他还给我们带了份不得了的礼物。”陈部长告诉了我们理由。

“什么,眼镜大爷要来?好事啊!”大张听了兴奋,“我还准备当他徒弟呢!”

“就是洪先生要的东西实在古怪。”我可没这么兴奋,没想到下面的工作竟然是去搞尸土。

“好了,多了我不说了,你们忙去吧,给我按质按量完成任务!”陈部长打发了我们,“至于这些东西的用处,他来了你们就清楚了,我现在也不明白。”

“是!”事到如今,也只能照办了。

走到门口,陈部长又喊住我们:“回来。”

我和大张转了身:“还有什么事情,领导?”

“你们两个要再给我喝酒惹事,我可不客气了啊!”陈部长点着我们。

“哎,明白了!”

“对了,这个你们带着。”陈部长说着,竟然从写字台里拿出一瓶茅台,他迅速地用报纸包好,“悄悄带走,别说我给的。等洪先生来了,你们私下多交流交流,这可不是给你们自己私自喝的。走吧!”

我和大张刚想说点什么,陈部长已经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去吧!去吧!记得300斤尸土,抓紧办!”

“是!”

我和大张像做了贼一样,小心地把茅台藏在大衣中,我开口了:“老陈是打一棒子给个甜枣啊,手段够狠的啊!”

“行啊,不就挖点土嘛,没难度,就他妈的脏点,看在茅台的分儿上,忍了呗。”

“不忍怎么办,咱们赶紧吧,一周弄300斤那玩意儿,可不轻快。”我心里怎么都想不明白,那些肮脏的尸土到底是做什么用的。

不知道动用了多少关系,不知道翻遍了多少荒山,我和大张带着几个新来的小兄弟终于搞到了那300斤尸土。大冬天的,实在是不好弄,我估计跟我们出任务的军犬也快熏死了,这个尸土,即使是冬天,也散发着让人恶心的臭气,真不明白,他们搞这个要干什么。

陈部长对我们的工作相当满意,他把尸土安排到地下六层,就没有了下文。我俩不知道洗了多少次澡,总觉得鼻子里有东西堵着,浑身不舒服。

又是一个飘雪的冬夜,我早早地睡下,在温暖的宿舍中,我睡得很香,至少在这里,是安全的。

突然间我听到院子中似乎有很多汽车驶过,赶忙起身查看,似乎是有什么行动,大批的士兵站满了091院子每一个角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大事,这样大规模的行动,在我们这里并不常见。

值班的保卫人员把我和大张喊了起来,还配了枪。

我和大张站楼道里大眼看小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问保卫员:“怎么了兄弟,谁来了?这么大场面。”

保卫员也是一头雾水:“刘干事,这咱就不知道了,领导安排的。枪都给你们上膛了,小心点。”

来到院子中,陈部长早就到了,看到我们,赶忙招呼:“来,大张、小刘,你们老朋友马上到,比原定提前了八个小时,你们都给我把好了门,别跟人洪先生说相声,丢了我的人!”

大张望着满院子荷枪实弹的军人,那是尤其纳闷:“领导,洪先生面子不小啊,需要这么多人保卫吗?”

陈总没回头:“他带的东西非常危险,并不是因为他面子大,这是怕出意外,不是摆场面!”

“哦?难不成洪先生把核弹头搞来了?”大张还唠叨着。

“少废话!一会儿就知道了!”

没过多少时间,洪先生的轿车已经进了院子,后面跟着几辆部队上的军车、救护车、防化车,场面真是不小。

接下来的场面与电影中的外交情形差不多,双方领导亲切握手交谈,彼此的脸上充满了笑容。

看得出,洪先生见到我俩非常高兴,过来又是握手又是拥抱,搞得我非常不适应。

救护车内下来几个年轻人,西装笔挺,应当是洪先生的部下,我挺纳闷,他们穿成这样会不会冷?他们非常小心地抬下了一个大保温柜,我知道,那是装尸体的。我们的人在院子里交接,双方似乎还签了个文件。我心想这个洪先生看来又从世界上某个地方杀了批怪物,来送给我们研究了,有意思;不过听说这爷们的组织干什么都是收银子的,该不会是卖给我们的吧。

当我们的保卫员小心地把那保温柜送到地下六层以后,双方领导似乎都长出了一口气,这才从冰天雪地的院子里,寒暄着请进了食堂的包间。

与领导们吃饭是件挺痛苦的事,看着满桌子好酒好菜,你还不能放开吃,我和大张像两个小媳妇一样,谨慎地陪着,嘴里讲着冠冕堂皇的话,那是小心赔着小心。

洪先生在席间给我们讲了很多洪家的故事,听得我们目瞪口呆,看来干这一行才20多年的机构就是比不了干了几千年的。

终于到了宴会的尾声,洪先生对陈部长提议:“我看这个事情就让他俩管吧,这事也只能让他俩管。”

陈部长点头:“洪先生,这俩孩子是糙了点,不过这个事情我看也办得了。”

“陈部长谦虚了,这俩人是粗里有细,你强将手下无弱兵啊!其实从非洲回来那会我还真想把他们带我那儿去,哈哈。”

我和大张听得没头没脑的,不知道这老先生要我们办什么事。

当天晚上并没有安排我们什么事情,唯一与以前不同的是,091总部的岗哨增加了许多,所有的人都随身配着枪支,但是领导又没有发表任何声明,这就更让我对洪先生带的东西产生了好奇。

第二日,领导安排我与大张、大头,带领着洪先生一行人逛了一圈北京城,洪先生一边痴迷于北京的古迹,一边给我们讲解了大量的欧洲神秘历史,只是当我们询问他带了什么来的时候,他却摇头不答。

回到091总部的时候,天已经黑了,陈部长与洪先生带领着我们几个人进到了地下六层的特别审讯室。一般相当特殊的人才会被带到这里受讯,我来091这么久,只是第二次来,不过大头倒是经常到这里。

当推开特别审讯室那厚重的大铁门时,气氛骤然紧张了起来,审讯器材已经搬走,整个空间内只剩下那巨大的保温柜。难道是要解剖尸体了?解剖尸体应当去医疗研究室啊。谜团一个一个涌了上来。

陈部长带着我们上了外部的玻璃观察间,剩下的都是洪先生的人了。

这些人在里面面色阴沉,小心翼翼地把那保温柜上的众多铁锁一一打开。而陈部长贴身的警卫员们的枪都上了膛,瞄着那柜子,我和大张站在陈部长身后,大气都不敢出。

当铁锁被全部打开后,审讯室内的洪先生冲陈部长打了个招呼,那意思是可以了。陈部长点了点头,萦绕我心头多日的秘密终于要解开了。

铁柜逐渐地开启,呈现在无影灯下的,竟然是一具还没完全腐烂的尸体,这样我就怎么都想不明白了,091花了大力气竟然搞了具尸体来,还搞得这么隆重。

下面的洪先生小心翼翼地把手放在尸体的额头上,嘴里似乎还在念叨着什么,稍后,他便招呼手下,把那尸体旁边的黄色的泥土取下。

“你两个仔细看着,今后一周,这项工作就由你们来做了。”陈部长仔细地看着下面。

我俩纳闷,这是什么业务,给尸体换土?

“领导,这是什么鬼东西?这个东西与那臭尸土有什么关系?”大张谨慎地问道。

“一会儿洪先生会给你们详细说明,我们为了搞这个东西可是费尽了心思,少安毋躁!”

洪先生的手下很专业,他们迅速地换好了尸土,然后又把那保温柜锁好,仔细检查了很多次以后,朝我们这边打了招呼,特别审讯室的门再次开启,这项工作似乎完结了。

小会议室内的灯光并不明亮,大家又坐在了一起。

洪先生扶了下眼镜,望着我和大张困惑的脸,一笑:“怎么,挺纳闷吧?”

“是,洪老,您那搞的什么东西?大老远的给我们送来具尸体,干什么用的?”我很希望他能给我们一个完美的解释。

陈部长对洪先生点头:“是时候把事情告诉这俩小子了,毕竟下面的工作就得他们干了。”

洪先生应了一声:“事情比较复杂,我们还得从1939年在当时的满洲与蒙古的边界诺门罕发生的战役说起,那场战争我相信大家都了解。”

“我知道。那次战争,日本关东军被苏联军队打得溃不成军,然后双方一直到二战结束前,在远东地区陈兵百万,但是都没有动手,似乎是苏军把日本人打怕了。”我对那段历史是有所耳闻的。

“嗯,”洪先生点了点头,“表面上是这样的。”

“表面?”大张纳闷,“难道里面还有隐情?”

“是这样。历史学家一直这样分析,当时苏联一直把战争重心放在与德国的一侧,即使在中蒙边境上取得了胜利,也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双方一直在这样的状态下对峙到二战最后时刻。”洪先生缓缓讲道,“这只是表面。你们想,日本关东军当时在亚洲可以说是最精锐的部队,却被刚刚遭受大清洗的苏联军队打得满地找牙,而且苏军的地面部队不论火力还是装甲部队的数量与质量,均超过关东军数倍,以斯大林能够挥师攻陷柏林的个性,你认为他会放着这个软柿子这么长时间不捏吗?”

这话倒是点醒了我,的确是这样,苏联的重工业是日本无法比拟的,尤其是坦克,在蒙古平原上日本人没有任何胜算。苏联却一直到二战结束前夕才对关东军动手,其实在二战初期,苏军即使在德国的强大攻势下,也是完全可以一击干掉日本关东军的,这的确是有些疑问。

“我觉得斯大林是不想双线作战,所以才会对峙。”

洪先生摇头:“不双线作战只是原因之一,其实让苏军顾忌的,还有更重要的原因。”

“哦?”我纳闷了,“那还有什么?”

“那场战争,表面上是苏军胜利了,但是在另一条秘密战线上,苏蒙军队却吃了暗亏。什么是秘密战线?我们从事的工作就是秘密战线。”洪先生给我们讲述了一个惊人的秘密。

“在战争后期的一个夜晚,苏蒙军队一支纵深突入日军的装甲小队被成建制地消灭了,最为奇怪的是,根据事后调查,该部队技术兵器几乎无一损坏,只是人员全部死亡。”

“什么?有这样的事情?日本人用毒气了?”大张吃惊了。

“本来是这么认为的,但是后来调查却发现,该部队士兵均被猛兽所杀。这就非常不可思议了,草原上几乎没有任何掩护依托,即使有豺狼虎豹,也不可能把一支成建制的装甲部队在一夜之间消灭干净。”洪先生点了一支烟,轻轻地吸了一口,似乎是在回忆那段事情。“苏联人后来觉得这件事情蹊跷,通过关系找到了我们,花了一大笔钱,请我们去调查。我们洪家的人随后就赶到了当地,调查的结果更让他们吃惊,这支部队竟然受到了生物兵器的袭击,所谓生物兵器你们都理解。从那以后,我们就怀疑日本军队勾结德国纳粹在秘密地生产生物士兵,但是线索却十分渺茫。二战结束后,我们逐步掌握了一些线索,今天我给你们带来的这东西就是重要线索之一!”

“啊?那死人是生物兵!”大张脱口而出。众人都被大张这一嗓子吓了一跳。

“不,那不是死人,但是也绝对不是活人!”洪先生又给我们解释道,“那是一个徘徊在阴阳两界的人,他很痛苦,他需要帮助。你们知道我是梦杀师,我的技巧最初并不是用来杀人的,而是与生命进行脑对脑的交谈的。当我的人发现他的时候,我尝试着与他的意识进行接触,似乎并不是邪恶的人,最重要的是,我们可以通过对他的了解,挖出黑先生更多的秘密。美军当年缴获的纳粹文件里面有这么段晦涩的记载:在时间与空间的尽头,隐藏着第三帝国最大的秘密,它可以改变世界的过去与将来。我们有理由相信,黑先生还有个最大的秘密基地在这世界上,而我们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攻克这个地方,所以,这个人是一把钥匙,对我们很重要。本想把他送到美国去,但是这里毕竟是我的祖国,血浓于水,而且陈先生以及雷先生也是绝对值得信任的人,还多次对我进行邀请,所以我把他带到这里来了。”

“这个是什么类型的生物兵?”我突然觉得这个差使不怎么好。

“什么类型不好讲,他还在自我修复中,如果结合历史传说,我想他应当是以欧洲传说中的吸血鬼为蓝本开发的生物兵器。”

“啊?”大张又是一声惊呼,气得陈部长一个劲地瞪他。

洪先生笑:“不必惊讶,他的身体组织我研究过,银质物品以及阳光绝对可以对他的身体组织造成巨大伤害。看看你们的手枪里面,已经全部都换成银制弹头,如果有什么意外,是绝对可以防身的。”

我和大张赶忙掏出了枪,果然,子弹全部都是银制弹头。

“传说中,吸血鬼受伤之后,需要尸土配合自己康复。这个东西在地下时间久了,不知道需要多少时间才能恢复,所以最近你们两位就多麻烦点,把尸土换得勤点,让他早日康复,到时候我相信你们091内部是会有能人让他透露秘密的。另外血浆我也带来很多,他苏醒后马上给他服用。”

“等等,这个东西有没有危险,不会咬我们吧?”大张仍旧担心。

“理论上不会,你们是远古生物兵的后代,一个系统的,当然,这只是理论上。如果他要起来造反,也别客气,立刻干掉,这样的东西流到社会上,后果我们无力承担!”陈部长接了一句。

美差,真是美差。我心里念叨着。

“这个人有意识,但是我不清楚他的意识是不是清晰;这个人拥有所谓吸血鬼的特性,但是现实与传说有差距;尸土的特殊成分的确可以帮助他的身体修复,但是能够回复到什么状态,我不清楚。还有,如果我们的分析是正确的,他是人工生成的,他的能力到底有多大,我们也是没办法预知的,也许超乎我们的想象,也许只是个以血为生的普通怪物,一切一切,都是谜团。”洪先生跟我们讲着,他自己似乎也很拿不准这个东西的实底。

“我们该从他嘴里撬出什么样的秘密?”我突然想到最重要的东西。

陈部长起了身,望着窗外:“冬天的夜是这么漫长,我总是期盼着每一个黎明。这个人身上的秘密就是他是被谁制造的,生产他们的基地在哪里,对手到底掌握了怎样的科技,这些都需要你们来完成。还有,这是一条线,顺着他,我们应当可以找到纳粹秘密基地,这才是最根本的!”

“对!”洪先生接了话,“纳粹最近很活跃,他们无疑又一次具备了技术优势,我们必须把一切危险消灭在萌芽状态,这是共同的使命。”

“刘思远!张国栋!”陈部长突然变得严厉起来,“我命令你们俩,从今天晚上开始,立刻搬到地下六层,直到把这个任务完成!在这期间,组织答应你们任何合理要求!听明白了吗?”

我和大张赶忙起了身,冲着陈部长敬礼:“是!”

这个夜晚,是我和阳光暂时告别的日子。

小会又持续了很久,洪先生亲自传授给我们各种专业的知识,从历史传说到科学解释,从实际案例到意外预测,几乎所有的方面都涉及了,我从来都没觉得我如此认真地学习过什么东西,那还是第一次。

地下六层,已经有人给我们安排了办公桌、床铺、生活用品,每日三餐都有人来送,整个091总部都布满了全副武装的士兵,所有卫兵的子弹,全部更换为银弹头,很少有人知道是为什么,也很少人知道我和大张整日戴着口罩,在地下六层搞什么东西。

洪先生住了没几日,便告别了我们,不知道又去了哪里。他的手下已经为那尸体换了崭新的衣服,剩下的工作,就是每天换尸土,等待着这个神秘人物的苏醒。

除了换尸土,我和大张就坐在玻璃窗外抽烟,只能轮流休息,我们已经没有了时间的概念,也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地下六层冰冷阴暗,与我们守着的那具尸体一样。有时候我觉得,他永远都不会醒来,他就是一具尸体。这样的工作是一种煎熬,是一种磨炼,是一种对人类耐心与心理承受能力极限的挑战。

大张没有了往日的贫嘴,我也失去了平时的笑容,我们浑身都散发着尸臭、烟臭,时间久了,也不觉得有什么了,我甚至怀疑,是不是领导想把我们改造成在黑暗中生活的人。

“刘爷,这个东西真的能从里面坐起来?”两个人站在玻璃窗外,看着里面毫无动静的保温柜。

我把手中的烟屁股紧吸了两口,又继续点上一根,长长地抽了一口:“我不抱希望了,至少埋了20年了,你真以为他能活过来?”

“可是眼镜大爷说这个东西能活几百年。”

“传说而已,我不相信传说,只相信自己亲眼见到的。在这里工作时间久了,脑子会不会坏掉?”我斜眼看着里面,“这两天换土,他那张烂脸上也没什么变化,似乎完全没有效果,愁死人了。”

“没效果好,万一有效果,扑啦一下飞出个怪物来,咱俩说不定就撂了。妈的,那些杂碎就搞不出好东西来!”

我拿着烟的手突然停在了嘴边:“别说话,里面有动静!”

大张疑惑地看着我:“你听错了吧?”

“绝对没有!”我把烟使劲地按到烟灰缸里,“抄家伙!”

“咚!咚!咚!”保温柜内传出了若有若无的敲击声。

马上跟外围的警卫员打了招呼,其实他们根本不知道那里面有什么,只知道是挺危险的东西,已经有人去通知陈部长,我和大张都把枪掏了出来,围在保温柜边。

里面的声音越来越响,这家伙似乎非常着急出来。这保温柜是特殊材料制作的,相当坚固,如果我们不开,估计他是出不来的。

我和大张对望着。

“开不开?”大张问我。

我擦了下鼻尖上的汗:“开!领导说了,有了动静马上释放出来!”

“领导没有考虑过咱俩的安全吗?”大张一脸无辜。

“领导说了,咱俩要不安全,这个大院子里没有安全的,除非雷总亲自干,你觉得能让他干这美差吗?”

大张牢骚归牢骚,还是让我拿枪顶着,自己上去开了锁。

说来奇怪,大张的手一碰保温柜,里面立刻没了动静。

“开了?”我见大张又犹豫了。

“得!刘爷,看好了,手别哆嗦!我开了!买定离手!”大张自己手哆嗦着,把那几道铁锁挨个打开。然后像兔子一样跑到我这边,拿着枪对着保温柜:“刺激啊,真刺激!看看出来个什么货色!”

俩人站旁边,只是那保温柜却长时间没了动静,我俩都有些着急。

“妈的,见鬼了!我去打开!”我再也按捺不住了,走了过去。

黑色的保温柜离我越来越近,我的呼吸也越来越急促,我做好了一切准备,里面就是出来个脸烂了一半的老头啃我一口,我也认了。

在这个冬天,在这个阴冷的地下审讯室,我的汗还是已经把衣服打透了,当我的手靠近那保温柜把手的一瞬间,只听“嘭”的一声,保温柜被从里面推开了。

当时吓得我腿差点软了,连续后退了好几步,望着打开的保温柜,大气都不敢出了。要知道那厚重的盖子可不是一般人一下就能推开的。

我突然想起了什么,跑到话机旁边拿起话筒大喊:“开灯!开灯!把地下六特别审讯室的灯全部打开!”

上面值班的警卫员接到信息,马上把内部光源全部开启,我这才看清楚了保温柜里的东西。

望着里面的人,我和大张都沉默了。

过了好久,大张终于说了话:“没有人说过是个女的吗?”

“好像没有,洪先生的人给她换的衣服。”

没错,从保温柜里坐起的是个女人,不,应该说是个女的,并不能称呼她为人。

她穿着我们的制服,身材小巧,长发,双手抱着腿,把脸埋在了两腿之间,似乎很累。她完全没有看周围,从出来就一直那样。

我与大张的枪始终瞄着她,逐步接近,我现在都不敢想象她的脸应该是怎样的。

大张胆大,拿枪戳了戳那人的后背:“那个……同志……不,那个……大姐,贵姓啊?”

没有回答,没有动作。

大张又戳:“姐姐,是死是活给个话,兄弟们伺候你好几天,都不容易,有朋自远方来,不那什么,不那……快乐,就是我们都挺高兴,您给个话……”

没有回答,没有动作。

我突然想起洪先生走的时候,给我留了个十字架,说那东西可能有用,赶忙跑到一边,把那大十字架拿到手里,胆子立刻壮了不少,我对大张说:“一边去,别跟她姐姐长姐姐短的,得上手段,我来!”

似乎是拿了十字架有了胆子,我一下就抓着那人的肩膀,把她的脸拉了出来,把十字架顶她脸上,我心想,你大爷的,在这里装什么呢?是骡子是马你也得出来遛遛吧。

当我看到那女人的脸的时候,心里突然有一丝异样。

那是一张清秀的女人脸庞,除了比正常人苍白点,没有任何异常,尤其是那眼睛,更是清澈,似乎只有婴儿才应该有那样的眼神。很难想象,这样一张脸,在昨天还是腐烂的,虽然她全身都挂满了肮脏的尸土。

那女人盯着十字架,一脸茫然,又呆滞地看了我与大张一眼,然后轻轻把十字架推开,张嘴叽里呱啦说了几句。

大张也看到了她的脸,早就不知道该干什么了:“哎哟,还挺俊呢。”

那女人又说了一句奇怪的话,我俩才明白过来,敢情这人不会中国话。

“那怎么办?你是哪里人?日本?朝鲜?”我觉得得跟她沟通一下。

大张赶忙去一边打电话请示陈部长。我观察了半天,觉得这人似乎没什么敌意,于是决定把她先扶到桌子旁边。

那女人很配合,被我搀到桌子旁,也就没了话。即使我给她戴上手铐,也没有任何反应。

大张过来,说按计划,医务员、保卫员、语言部门的专家都已经在一楼集结完毕,等我们消息呢。

我悄声给大张说:“把日本语和朝鲜语翻译叫下来,其他人等陈部长的命令。告诉他们,下来两个翻译,下面一共是五个人,四男一女,每半小时通话一次,如果有任何意外,必须保证下面有五具尸体!尤其是要有这女人的尸体!”

大张冲我点了点头。

没一会,大张回来了,三个人坐在桌子旁边相互望着,唯一有区别的是,我和大张的枪都在桌子底下指着她。

“前轱辘不转后轱辘转,思密达。”大张不知道在那里对那女人唠叨着什么。

我看大张:“你讲的什么?”

“朝鲜话,我一亲戚去过朝鲜战场,回来教我的。”大张那里继续白话着。

“得,得,老实点,一会儿3组的翻译们就来了,别丢人了。”

“你别说,刘爷,这姐姐长得不错呢。”大张看着那女人。

“嗯,是不错。”我点头。

大张看着我,有些惊讶:“哟,你这木头很少认同女人啊,怎么?动心了?”

我懒得跟他贫:“动心了,怎么着,你管得着?我还准备娶她呢!”

“管不着,这是091的新传奇。”大张没了兴趣。

说话的工夫,3组的王胖子与小高两位翻译赶了来,一看就是刚从被窝里拽出来的,有点狼狈。按照条例,他们不能知道这人的身份,他们也明白,他们的任务就是搞清楚这个人的国籍、语言。

俩人一进审讯室,都差点吐了,再一看我和大张那样,都纳闷得不得了。

我也懒得解释,挥挥手:“哥儿两个辛苦了,抓紧问抓紧回,这里不是人待的。”

小高是朝鲜语专家,先跟那女人前轱辘不转后轱辘思密达了一下,没有任何结果,躲瘟神似的撤了,留了一句话:“不是朝鲜人,幸亏不是。”

接着王胖子又过去“要西要西哈一哈一”地问了通,我和大张远远地盯着,听不清楚他们讲什么,估计这人是日本人。

一会儿王胖子扶着眼镜准备走。

我问王胖子:“怎么个情况,翻译官,怎么走了?”

王胖子没什么好气:“我说刘干事,是日本人,不过她精通中文,说得很流利。下次问明白了再给陈部长去电话,大半夜的,折腾什么啊。”

我有点蒙:“什么?会中文?”

王胖子点头:“这是秘密犯人,我不能多问,该知道的我都问了,你们自己问吧。”

“得,赶紧走吧。”我有点尴尬。

王胖子临走时候还神秘地拿文件夹拍拍我肩膀:“你兄弟俩搞什么呢,是不是挖了几个古墓搞点副业啊?抓紧洗个澡吧,比猪圈里那猪还臭!”

我无奈地直摇头:“唉,得了,您先回吧。”

听说陈部长两小时后到,我和大张只能先审着。

又坐到那人面前,我习惯性地点上烟:“说说吧。”

那女人望着我,说了一句话:“我想吃点东西。”

我望大张一眼:“给她。”

大张拿来了一袋早就准备好的血浆,倒进杯子里,递了过去。

很明显,血浆对她的诱惑实在非常大,她甚至流露出一丝笑意,我看得出她的激动,甚至看到她两颗虎牙在逐渐变长。

竟然真有这样的生物,我和大张都盯着她,像看西洋景。

就在那女人接触到血浆的瞬间,她似乎觉察到我们那好奇的目光,突然想到了什么,相当痛苦,一下把那装满血浆的杯子丢到了地上!

“我要吃饭!对不起,我不吃这东西!”女人起了身,对我们两个鞠躬。

这突然的变故让我们有些吃惊,大张有些恼火:“你把自己当什么了?跟我们这里装什么呢?让你吃什么你就吃什么!”

那女人一点儿都不惧怕大张,又起身对大张鞠躬:“我是人,不是妖怪!你给我血喝!对不起,先生,我不喝!”

我把大张拽下:“别着急,去打电话,要食堂准备饭菜,飞行员标准!”

“我就不相信她能吃得下!”大张骂咧咧地去打电话了。

那女人又对我鞠躬:“谢谢你先生,你是好人!”

我说:“坐下,不必拘束,有要求你尽管提,我只希望你能给我们说清楚某些事情。”

“好的,请让我先吃饱。”女人冲我一笑。

我心里开始急速地盘算:“首先,可以确定,这女人不是普通生物,这没有错,没有人能腐烂到那种程度还能恢复过来!其次,至于她的技术蓝本是不是吸血鬼,值得商榷。传说中吸血鬼嗜血,不可能在长时间睡眠后起来能够抵挡住血的诱惑。如果不是,她是什么?她有怎样的能力?第三,是敌人还是朋友?洪先生说曾经与她进行过意识交流,洪先生会不会被这人的意识所欺骗?她目前并没有对我们实施攻击行为,是不是因为体质虚弱?在积蓄力量?”

我想试探她一下,可是不知道该怎么做好,我只有一把装了银弹头的手枪,虽然上面的卫兵有装银弹头的步枪,但是直接开枪肯定不行。我突然觉得手铐是不是可以试探她的力量,继而,我举起手腕,对她说:“这个,你戴着舒服吗?”

女人摇头:“不舒服。”

“你可以尝试着挣脱它,我觉得你可以。”我进一步测试她。

那女人还真的尝试挣脱手铐,只是她的力量似乎与一个弱女子没有任何区别,任凭怎么使劲,也没有挣断。

“对不起,先生,我挣不开。”

“哦,那请坚持一会儿,我还不能给你打开,请体谅。”我在分析她是在演戏还是真挣不开,就凭一下推开保温柜盖子的力量,还是有可能挣开这手铐的。

大张回来了:“15分钟,食堂伙食送到。”

“哦。”

我拿了份笔录,继续对那女人询问:“你是日本人?”

“是,大阪出生。”

“为什么会中文?”

“很小的时候跟父母来中国做生意,在长春。”

“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能说一下吗?”

“对不起,我忘记了,似乎失去了很多记忆。”

“你知道现在是哪一年吗?”

“不知道。”

那一会儿我眼珠子转了五六圈,敢情这人记得自己的身世,却记不得我们想知道的事情。真的还是假的?

“你叫什么名字?家里有什么人?告诉我,我可以帮助你。”

“我叫,我叫赤铭美幸,我有个弟弟,好像只有这么多,我……我实在记不清楚了。”

我和大张私下研究,谁也分辨不出真假来,一会儿陈部长就要过来亲自询问,万一她要对陈部长不利,那是谁也担不了的责任。

大张有了办法,一会儿看她吃饭,也许可以解释点事情。

说话间,食堂的饭菜送到,飞行员标准,相当丰盛。

我和大张是没有什么食欲,只能看着。

赤铭美幸在我们两个人的注视下,开始了苏醒后的第一次补充。

她吃得很香,也很像一个八百年没吃过饭的人。大张吃惊:“洪先生搞错了吧?”

望着那女人的吃相,我突然觉得有点问题,表面上看,她吃得是很香,但是我总觉得她下咽困难,像一个正常人在吃木头,我不由得心生一计。

我转身,拿过一袋血浆,在手里把玩着:“这个东西,你确定你不需要?”

赤铭美幸摇头,而且非常坚定。

“有意思。”我心里想着,一下把随身的匕首抽了出来,把血浆袋划破,殷红的血水顺着我的手流淌,“滴答滴答”一下一下落到赤铭美幸的脸前。

我舔了一下匕首上的血迹:“味道还不错呢,你真不需要这东西?”

赤铭美幸没有抬头,没有回答,一直在那里吃饭,大口地吃。

我承认,我这么做有些不厚道,但是,这是我的工作,我必须动用任何手段与办法。

大张在一旁看着我有些扭曲的脸,有点吃惊,但他没有讲话,大张粗,但是绝对不傻。

这样的游戏似乎没有什么效果,可是我却看得见她心中的渴望,我说不上这样的感觉是哪里来的,但是我知道,她在渴望这些血浆。

我把手中的血浆袋朝远处一扔:“好,你可以不回答我,那么你就慢慢吃,我们把这些东西搬走。我们不在的这段时间,希望你不要有任何出这间屋子的企图,一旦你的脚跨出这间屋子,我不保证你的安全!明白吗?”

赤铭美幸机械地点了下头。

我对大张挤了下眼:“都搬走,她不是我们想象的,只是个普通人罢了。”

大张明白,与我搬起那装血浆的保温柜就离开了特别审讯室。

在确定特别审讯室那层层的锁都锁好后,我拿起电话,给上面发了消息:“留一盏小灯,特别审讯室其他灯光全部关闭,秘密观察室电动门打开!”

那年头还没有单面镜,一般观察秘密犯人都通过安在周围的潜望镜这类仪器,我们管那叫观察眼。

我和大张一人把了一个观察眼。

大张问我:“丢了几袋在屋里?”

我冷笑:“一袋。我们看着她,她似乎思想有压力,我们离开,把血浆不经意间留给她,哼哼,我看她这个节目能演到什么时候。”

镜头中的赤铭美幸已经不继续吃东西了,这是预料之中的事情。我期盼着,喝吧,拿起那血浆喝了,让我确定你的身份!

大张也在观察:“不吃了,不吃了,看来这个飞行员伙食她不太满意呢!”

暗淡的灯光下赤铭美幸起了身,开始徘徊起来,似乎在寻找出口,特别审讯室可不是能随便进出的,这点我毫不怀疑,她飞不了!

又看了一会儿,我觉得不对,她不是在找出口,她是在确定我们是不是真的出去了,狐狸尾巴马上就要露出来了。

她在呕吐,把脸埋在尸土中呕吐,和我预想的完全一样,传说中的吸血鬼是不可能吃得下人类食物的!

那一刻,我的手心都在出汗,她的身份就要确定了,我在桌子下面故意丢了一袋血浆,只要她喝了,一切都明了了!

她在摸索,她似乎失去了意识,这一会儿她才是一个真正的饥饿者,她在地上爬着,在搜寻着。

我和大张都没了声音,仔细看着这一切,时间仿佛都停止了,直到赤铭美幸把那袋血浆一饮而尽。

传说归传说,传说可以当故事听,也许会神秘,也许会好奇,但是当传说就出现在你眼前的时候,我保证你只有恐惧,尤其是当一个女人在你面前拿血当糖水喝的时候!

大张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刘爷,不是鬼子无能啊,是您老太狡猾,现在我看她怎么继续演!”

我也擦汗:“洪先生不简单,搞了个真的来!”

“下一步怎么办?陈部长马上就到,估计得亲自讯问!”

“这个女人有什么能力我们还不确定,一会儿不会出什么意外吧?还是让医务员上点麻醉剂吧。”我思量着,我们可以出意外,但是陈部长可不能出意外,必须得多想点办法。

就在我俩研究的时候,突然同时都闭了嘴,我们几乎一起发现,赤铭美幸,在我们镜头内消失了!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事儿,就在我和大张说话的那一会儿工夫,赤铭美幸就在我们眼皮底下消失了,活见鬼大概就是说的这样的事情。

“冷静,冷静!”我在心里默默告诫着自己。

我做的第一件事情,是拿起话筒,向上面发通知:“这里是地下六特别审讯处7组刘思远!特别状态!通知内务部队、外务部队全面封锁总部周围,任何人没有陈部长的命令只许进不许出!特别排查一女性,身高一米六零左右,中文不标准,带有东北腔,身穿秋季常服!没有任何证件!此人非常危险!如果发现疑似人员,立刻扣押!通报7组!如果反抗,按一号程序办,格杀勿论!”

大张那边也对着话筒吼了起来:“这里是地下六特别审讯处7组张国栋!特别状态!通知15组神枪手到地下六大窗观察室!地下六全部灯光打开!现在开始所有人不许进出办公楼,直到陈部长到来!”

一口气把所有的应急措施传达到上面,这才算出了口气,本以为耍点小聪明挺得意,但是我绝对没想到这个赤铭美幸有这么大的本事,在我俩眼皮底下消失了。

“啪啦、啪啦”,话筒里传来了断断续续的声音。

“刘干事……这里是……15组……金永飞……这里……”

我这暴脾气!这关键时刻话筒还能受了干扰,这都是有线的,想干扰太难了。

我拿起话筒:“小金!大声点!我听不清楚!”

“……有人……有人……”

我心想神枪手小金他们都是以稳重见长的,让他们去观察大窗看着点,是什么让他这么慌张?干脆,过去看看吧,反正灯都开了。

我和大张又跑到上面观察大窗,见他们三个人正拿着枪在那里瞄着,样子比我们俩紧张得多。

“怎么了?什么情况,这么慌?”

小金转头,那脸色比哭还难看:“刘干事,里面那女人倒挂在天花板上了!”

“妈的!果然是这样!”我就觉得她飞不了,观察眼是看不到天花板的。

赤铭美幸正倒挂在天花板上,乌黑的头发向下垂着,她闭着眼睛,毫不在意四周的强光,似乎在养神。

我拿起旁边话筒,大声喊:“赤铭美幸!你搞什么鬼!这里不是你撒野的地方!马上下来!”

赤铭美幸缓慢地睁开她那秀美的眼睛,看着我,似乎有一丝鄙视,似乎有一些嘲笑,她把还沾着鲜血的手拿到嘴边,狞笑着说了一声:“绝不!”

这两个字就像直接灌进我的脑袋一样,普通人不通过话筒是不可能把声音传达到特别审讯室外面的!

我当时就一个激灵,不但喝血,还能上墙,还他娘的能直接灌输意识!就是雷总来了,我怕也镇不了她!

我一把把小金的枪拿了过来,打开弹夹,没错,30发7.62满装银弹,我开了保险,举了枪就瞄准:“听我口令!一起开枪!绝对不能让她继续成长,后果不能预测!”

“准备!”我不能等陈部长了,陈部长与洪先生都交代过,一旦形势控制不了,不要留活口,我们留不起。

我起了杀心,没错,现在的形势我已经很难掌握了。

“等等!慌什么?”

就在我马上要下命令开枪的时候,陈部长的声音出现了。

陈部长盯着赤铭美幸,走到了我的身前:“小刘,事情还可以控制,远不到开枪的程度。”

我的枪一直没放下,我不敢。

陈部长拍我肩膀:“把枪放下,我们进去和她谈。”

“可是,首长,这样我不能保证您的安全!”

“哈哈,安全?进了091这个大门的那一天起,我们任何人都不会再有安全这个概念,我这个老资本家也一样。”陈部长的眼神中,不再是我心中那个老狐狸一样的机灵,而是透着一股身为将领的风范,那里面没有生死,只有使命。

陈部长对小金三人命令:“都上去,该讲什么话不该讲什么话我就不多交代了,半小时以后下来,这期间不许打扰下面,明白了吗?”

“是!”小金看我的眼神有些意味深长,那意思是把领导交给我们了,千万小心。

步枪我本不想还给小金,但还是被陈部长收了回去:“拿出诚意来。”

陈部长很冷静,冷静得可怕,这就是一个领导者的城府,一个领导者的心态。“不必开这么多灯,正常照明,内外部队持续警戒,等我下一步命令。如果有什么意外,立刻通知7组雷天鸣同志与9组张云桥同志接管091,一切随机应变……”

陈部长有条不紊地安排完毕,转头对我们两个道:“走,大张小刘,我们进去。”

我和大张把陈部长挡在身后,小心翼翼地打开审讯室层层铁锁,我只希望部长不要出现什么意外,再无他求。

厚重的大门逐渐开启,一股尸体的恶臭扑面而来,与翻译们捂鼻作呕的表现不同,陈部长只是微微皱了一下眉毛,就又恢复了常态。

赤铭美幸就在我们从观察大窗进审讯室这一会儿的时间,竟然已经落到了地板上,她趴在那里,不知道是死是活,我不知道她是在演戏,还是从上面掉下来了。

大张贴身护着陈部长,我把手枪背在身后,非常小心地走了过去,即使她演戏,我也可以抵抗她一段时间,大张能带着领导安全撤退,这是我当时的全部打算。

在我前行了还没有两米的时候,地上的赤铭美幸突然起了身,一下就朝我扑了过来,她一下抱住了我!

我甚至看到了她那沾着血的牙齿!我手中的枪立刻就抬了起来,马上就要顶到她的太阳穴上,我心想:“来,你咬我,看我打烂了你的头!”

就在我的枪要顶到赤铭美幸太阳穴的瞬间,一只大手突然握住了我的手腕,我回头一看,是陈部长!

几乎在同时,怀中突然传来了喃喃的哭泣声:“不要……不要丢下我一个人……我害怕……”

这突然而来的变故让我很不适应,这个赤铭美幸什么时候从吸血鬼变成柔弱少女了?就算你是柔弱少女,我一爷们也不能在领导面前让你抱着哭啊!想到这里,我伸手就想推开她。

陈部长又一次阻止了我,他凑到我耳朵边:“抱着,别激动。”

不知道赤铭美幸在我怀中哭泣了多久才停了下来,不知道她何时受了那么大委屈,也不知道刚刚那些诡异的行为是不是她无意识下做的,我就知道我那会的尴尬,那脸红得跟猴屁股一样,一直红到了脖子根。咱是正经人,姑娘的手还没拉过,现在被一个女人抱着,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她消停了以后,总算又把她扶到了椅子上了。她的手铐已经被挣断了,我想给她换一副,陈部长又一次阻拦了我:“小刘,把手铐给人家拿下来,谁让你铐我们的客人的?”

我心想我这辈子就没接待过这样的客人。赶忙去给她解那挣断的手铐,赤铭美幸竟然还跟我解释:“对不起,这不是我干的,对不起。”

要不是守着陈部长,我早怒了,我心说不是你干的还是我干的?你他妈装也得装得像点吧。

我强忍着,没有说话。

这会的陈部长,一脸慈祥,完全没有了一个部长的威严,更像居委会老大爷。他冲着赤铭美幸微笑,伸出了一只手:“你好,我姓陈,不要紧张,这个地方我说了算,有我在,谁也不敢、也不能伤害你。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与陈部长的慈祥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我和大张那两张像哼哈二将一样的脸,心理学上讲这叫松弛对应,一般老百姓管这叫有唱红脸的有唱白脸的。我们两个背着手站在陈部长身后,使劲瞪着赤铭美幸那张不安的脸。

赤铭美幸惶恐地看了我和大张一眼,她没有跟陈部长握手,而是起身就鞠躬:“对不起,老爷爷,我叫赤铭美幸,可能刚才我给你们添麻烦了,实在对不起,请别丢下我!”

“呵呵,”陈部长慈祥地微笑,“坐下讲话,坐下讲话,慢慢说,不用拘谨。”

然后他回头看了我跟大张一眼:“你俩一边抽根烟去,站这里跟门神一样干什么呢?去去去!”

我刚想说什么,陈部长对我使了个眼色,那意思是稍微离远点,别让赤铭美幸过于紧张。

我和大张离开那桌子老远,悻悻地点上了烟,远远地望着陈部长与赤铭美幸,只是手里的枪一直在暗中瞄着赤铭美幸的头。通过表情看,两个人像一个小女孩在听老爷爷讲故事,但是那一分一秒,对我和大张来说都是紧张,都是不安,都是对于赤铭美幸那神秘身份的期盼。

两个人谈了好久,气氛相当好,陈部长时不时地哈哈大笑,赤铭美幸有时也会心地笑。这样的情形把我和大张搞得很不适应,我们想不明白,为什么陈部长会把气氛缓和到这个程度,说好听了赤铭美幸是客人,说难听了她就是一个犯人,客气得有些过了。

两人的融洽谈话不知不觉中已经进行了一个多小时,俩人似乎还相当投机,天晓得他们讲了些什么。

终于陈部长起了身,他朝我俩招了下手:“去,把医务员叫来,给这个小鬼体检。去地下二机要秘书值班室旁边给她腾出一个房间,安排点生活设施。你们两个,也去那旁边腾出一间,长时间驻扎,陪着她,别让她出了意外。”

大张跑去打电话,我小声问陈部长:“领导,行不行?安全吗?她身上的能力我们控制得了吗?”

陈部长大大咧咧地冲我摆手:“没有什么安全不安全的。你们做的工作都是皮毛,光看外表,不顾及内心;我跟她谈话,就是捉她的心。放心吧,这看似邪恶的身体内装着一颗善良脆弱的心,保护好她,才能让我们知道那心中的秘密,才能让我们走得更远。”

领导这么说了,可是我还不放心,我用疑惑的目光朝赤铭美幸望去,她真是善良的吗?

那边的赤铭美幸不知道中了陈部长怎样的魔法,心情似乎很好,看到我望她,还冲我招手扮鬼脸,似乎是找到了撑腰的人,有恃无恐了。

我真想拿枪顶着她的脑袋让她老实点。

女医务兵很快赶了下来,其他各单位的同志也都各自就位,他们带着赤铭美幸去做详细的体检。在她出门的时候,陈部长还一个劲地嘱咐:“记得答应我的事情,不要捣乱,我一定帮你找到你弟弟。”

“放心,老陈爷爷。”

事情似乎可以告一段落了,我和大张的任务算是完成了一半了,可以休息一下了。

陈部长看我俩一眼,乐了:“哎,受罪了吧,心里又埋怨我这老资本家没给你们好差事吧?”

我心里想,您老人家还挺明白的,但是嘴上没有任何抱怨:“应该的,这都是本职工作,领导放心。”

“呵呵,赶紧去洗澡,换身干净衣服,好好休息一下。明天晚上,体检结果出来后到我那里开会。你们的任务才刚开始,别大意了。”部长大人丢了一句话,转身背着手走了,他老人家还摇头晃脑地哼上了京剧,我真不明白,他到底发现了什么样的秘密,让他如此高兴。

我回头望了眼那散发着恶臭的特别审讯室,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终于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了。掐指头算算,雷总也快回来了,希望在这期间,别再出什么麻烦。

在不安中睡了一觉后,我脑子里什么都没有,一切都跟做梦一样,梦境与现实的距离原来这么近,近到了让人分不清边缘。好在雷总要回来了,这个所谓美差可以让他老人家来担了。

第二天傍晚,接到了会议通知,匆忙到了会场,陈部长已经在那里等我们了。

人不多,但是涉及各方面的同行,我和大张的职务看来是最没技术含量的了。

陈部长见人全了,就开始了会议,他并没有像往常大会一样先讲什么,而是让各部门的人先讲看法:“关于赤铭美幸,你们先讲,我最后陈述我的意见。”

负责医疗检验的领导先讲了赤铭美幸的身体情况:“时间仓促,还不能完全了解该人的肌体构造,但是可以肯定,绝对异于普通人,所有的生物指标都比正常人低,有点像动物冬眠的状态。最让人惊异的是,这样的生物状态可以在瞬间转化,当该人生物组织受到侵害时,新陈代谢能力会突然增加,就强度而言,同样是普通人不可能具备的。就生物学角度来讲,是个接近完美的生命形式,但是有致命弱点,阳光与银制物品这两样东西,可以瞬间破坏其细胞机构,一旦该生物大面积接触,身体很可能会在短时间内分解。暂时我们只分析出这么多。”

“哦,9组的心理专家讲讲。”陈部长听完,转向了心理分析的9组代表大头,他们组长并不在家。

“我们分析,该女子可能患有强迫性失忆症。通过她出现后的录音分析,她说谎的可能并不大,她很可能有相当悲惨的记忆,她在强迫自己忘记。另外,她对自己的身体状况是了解的,但是她在拼命掩饰自己的与众不同,比如说不当人面饮食鲜血。她内心其实很自卑,很脆弱。就倒挂审讯室天花板的事情而言,我们认为更像是被本能瞬间占据了大脑而产生的行为,目前来讲,还没有发现她具备明显的攻击性。如果需要了解她心中的秘密,有效的刺激是必需的,这样才有可能让她回想起过去的细节。”

“有效的刺激是指什么?”陈部长望着大头。

“从心灵上对她进行创伤,让她处于痛苦的状态,长时间地处于这样的状态。”大头回答得冰冷而坚决。

“这个计划我再考虑。”陈部长摇摇头,“保卫方面做得如何?”

“根据您的指示,内部特务部队全部转装银弹,最高戒备等级。为了不对当事人造成紧张气氛,她周围已经没有明哨,但是她的全部活动都在我们的监控之内。外部守卫部队班长以上级别的全部配备银弹,并没有增加更多岗哨。已经全部安排妥当。”

“嗯,做得不错。”部长点头,然后又转向我和大张:“二位小将,最近辛苦了,讲讲感受吧。”

我给大张使眼色,那意思是你先讲。

大张赶忙开口:“报告首长,我觉得赤铭美幸就是一特务,不应该享受优待,关到银笼子里是最稳妥的办法,报告完毕!”

陈部长望着大张严肃的脸,笑了:“哈哈,你小子还真是能省就省呢。小刘,说说你的意见。”

我赶忙接道:“报告首长,我也基本同意张国栋同志的看法,这个人我们摸不透,任何行动都应该在保证绝对安全的前提下进行。”

陈部长掐了手中的烟,环视了我们一圈:“好,你们做得不错,下面我讲几句。你们都是人才,与我不同,我是泥腿子出身,并不很懂得这些冰冷的技术术语,但是我经得多、看得多,你们搞技术的得到的是报告上冰冷的文字,我搞的是人心。你们摸不透,我摸得透。首先,赤铭美幸不是个坏人,相反她还非常善良纯真,除了体质异常外,她与我们没有任何不同,这就是我这么多年的经验告诉我的。要开启她记忆的大门,心理组的意见我不认同,要以德服人,以理服人,而不是强制性地去要她回忆那些痛苦的经历。我的计划是把她编入091,让她成为我们的同志、战友,让091这个奇异的部门再多一个奇异的骨干,这是我的目的,也是你们下一步的工作。老雷再过三周就回来了,我会给她安排个身份,然后编到7组。这几天就辛苦大张和小刘了,好好地陪陪新战友,别让她有压力,至于她心中的秘密,我想老雷会有办法让她讲的。”

听完陈部长的安排我和大张几乎同时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会议又进行了好久,各部门的意见似乎都倾向于更谨慎的方法,虽然没有直接提反对意见的,但是大家都觉得把这样一个人编进091似乎不太稳妥。

只是陈部长力排众议,一定要我们按照他的要求做。我们这个会议也就这么回事了,看上去大家讨论,其实最后还是领导拍板。

“技术文字是冰冷的,人心是火热的,你们一定要把两者的关系协调好!”陈部长最后甩了这么一句话,拍拍屁股走人了,剩下的则是满脸郁闷的我们跟满缸子烟屁股。

大头比较背,也被拉来24小时陪护,好做心理分析,这个大头似乎跟我和大张搭上关系后就没怎么落过好。

其他部门的同志散去了,会议室内只有我们三人。

“我说老陈那天跟赤铭美幸谈完话后还唱上曲儿了,敢情他老人家当拾了个宝贝啊,这可辛苦咱了,把一怪人愣当自己同志了,这不要命吗?”大张发起牢骚来。

大头也晃着脑袋:“是很为难,这样的人还不能上手段,还得哄着,陈部长完全忽视我们技术部门的意见嘛。”

我把烟狠狠地掐灭:“你俩都快被关禁闭了,就别发牢骚了,咱们私下想办法吧,她的秘密对我们来讲才是最重要的。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我可不想和这么个怪人做同事,还得住地下室。早早地把秘密撬出来,这份‘美差’就算齐活儿!”

大头很谨慎:“刘子,你什么意思?难道……”

“对,偷偷地上手段。告诉我,你有什么办法?”我终于露出点笑模样。

三个臭皮匠在会议室里密谋了好久,雷总还有三周回来,我们希望三周内撬开赤铭美幸的嘴,然后把她当个包袱甩掉。我承认我们有点违背领导的意思,但是一切为了最根本的任务,也不会做得太出格。

大头同志很利索,马上回去准备一切必要的手段。我和大张合计着大头给我们的安排,要想绝对刺激一个人的精神,必须得干点出格的事情。

大张似乎对大头的安排不怎么满意:“什么乱七八糟的回忆过去的痛苦,还让我给她念关东军诺门罕惨败的文章,这样行不行?我看不如咱俩联系俩女兵揍她一通得了!”

“陈部长不修理你你难受是吧,再说还不一定谁揍谁呢。我们就暗地里刺激她下,千万别被上面看出什么来,上次咱俩私闯大巴山没被处理了就很万幸了。”我可不敢让大张由着性子来,什么事情都得看场合。

地下二收拾得很干净,也很安静,机要员已经被调走,看来陈部长各方面的工作都做好了。

抱着不可告人的目的,我和大张来到了赤铭美幸的住处,发现她正在那里愣神。

她看到我们前来,很客气,起身就鞠躬:“刘先生好,张先生好!”

大张没理她,一屁股坐到一边。我盯着她,官腔还是要打一下的:“美幸同志,这里是社会主义新中国,不讲究你们那一套,以后没什么事情别老是鞠躬,人人平等,男女平等,坐吧。陈部长很器重你,让我们帮助你学习知识,以后我们就同志相称。”

“哦?什么是同志?”赤铭美幸看来对我们的生活完全不了解。

“同志就是有共同志向的人,我们以后就是战友,要生死与共,基本就这么个意思。”

“哦,我有点明白了,刘同志。”赤铭美幸比想象中聪明。

大张起了身:“别扯没用的,现在是第一课二战历史,由我来辅导你。”

大张手心里密密麻麻地写满了诺门罕战役的简介,站在一旁蹩脚地念了起来,这个老师实在不怎么合格。

“……日本政府颜面尽失,内阁只好宣布总辞职。在这次战争中,日本不仅军事上一败涂地,政治上也输得精光,成了国际舞台上一个令人耻笑的跳梁小丑。”

当大张那蹩脚的八股文念完之后,我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这他妈的是心理战术吗?简直就是小学生念流水账作文。

我仔细观察着赤铭美幸的反应,如果这人是一个狂热的军国主义者,在她面前毫无保留地提及他们的失败,至少是可以激怒她的,但是赤铭美幸的反应实在让我失望透顶。

“这样啊,原来关东军输了。他们活该,整天想着打仗,我隐约记得他们还强迫我和弟弟参军呢,我们家生意做得好好的,谁喜欢参军!”

我直接就蒙了:“我说,你对你的祖国就这么点感情也没有吗?再回忆回忆,还有什么?”

“我只记得在大阪,没几个人喜欢参军,大阪人都是生意人,一听战争都躲得老远。还有什么……我想想。”赤铭美幸天真地望着我。

我一看有门,心里有些激动:“对,好好回忆,你想想,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赤铭美幸在那边沉默了半天,终于来了句:“嗯,没什么了。对不起,我实在想不起来了,一回忆我就头疼。”临了,她还冲我吐了吐舌头。

我觉得我快疯了,我怀疑大头这个心理专家是不是个水货,我看大张,大张和我表情一样,冲我摆手,那意思是他也没辙。

大头这时候进了房间,抱着一大摞资料:“来啦来啦,让美幸同志加强学习,我这里都是诺门罕战役的资料。”

看着大头那肉脑袋,我怀疑是不是上次喝酒真把他摔傻了:“学个屁!”我把桌子一拍,起身要走。

“刘同志,你是不是生气了?我真想不起来了,我会努力回忆的。”赤铭美幸见我生气,连忙解释。

这个时候,内部电话响了,我接了起来:“地下二,刘思远,哪里?”

“这里是食堂,夜班同志的晚饭准备好了,请几位赶早过来,再过会儿我们要下班了。”

“哦,好,准备四人伙食,我们马上到,谢谢。”

我招呼他们:“走,上去吃饭。”

赤铭美幸一听要上去,似乎有些兴奋,这是她苏醒后第一次要接触外面,以前体检等一切项目都是在091大楼里进行的。

虽然陈部长交代过可以带她在大院里走走,但是我看她那高兴的表情就有点来气:“出去注意你的言行,别乱讲话,你现在的名字叫姜美幸,一定要记得,说错了话我保证你再也出不去了!”

“是!我保证不给你惹麻烦。”她似乎对我的态度完全免疫了。

几个人出了房间,我给大张使眼色,那意思是你去通知知情保卫人员,赤铭美幸要上去了,做好准备。大张点头。

到了院子内,我四周环视了下,所有的暗哨都到位,心稍微放下了点。

进了食堂,吃晚饭的人已经不多了,来到窗口,拿了饭菜,一掏口袋,没带票。大张赶了来,我对他讲:“把票给了。”

大张朝我瞪眼:“我的票早用完了!没了!”

“我操,你个败家孩子,大头兄你来吧。”场面有些尴尬。

大头无奈了,交了饭票,又被阶级同志蹭了一顿。

“你们这么穷啊?”赤铭美幸边上还边刺激上了。

“这叫艰苦朴素,你懂什么!忘了我给你怎么讲的了是吧?”我这个火又上来了。

“哦,是,下次不敢了。”

四个人围着张桌子开始吃饭,在别人眼里,只是几个要好的同志在吃饭,谁也想不到,这里面竟然有个传说中的吸血鬼。

赤铭美幸依旧演戏,拿过馒头就想咬。我心想你这是何必呢,这不浪费粮食吗?一下抢过她手里的馒头:“女人晚上还是不吃东西的好,你看着就成了。”

她也借坡下驴:“嗯,是!刘同志说的对,我不吃了,让给你们吃。”

我没理她,低头吃饭。

“哟!7组来新人了,还是小姑娘。”一个有些刻薄的声音在我们耳边响起。

我和大张一听那声音,心里立刻又郁闷了起来。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3组组长王长霞,王大妈。

说起她来,我跟大张都头疼,他们3组主要搞古代文字语言破译的,这个王大婶子还兼职办公室主任,整天没事就查查纪律,查查卫生,关心一下091各部门同志们的业余生活,我和大张这样纪律性比较差的同志,平时没少被她埋汰了。何况在大巴山本来是要她接手任务的,被我和大张开了涮,这下可好,那更是三天两头地找我们麻烦。

王组长没客气,拿着饭缸就坐在我们身边,先朝大张看了一眼,吓得大张只低头吃饭,不敢抬头讲话。

“我说大张,你这个人卫生我都不愿意多说你了,你看看你这个头,几年没洗了?手指甲也不剪,你们这些男同志最起码得注意点这些基本的东西吧?这又不是在出任务。”

大张不敢多废话:“是是是,领导教育得是,我这回去就收拾。”

王组长又看我,我心里也是一哆嗦一哆嗦的:“小刘,年纪不小了吧,有对象吗?”

我心想你这不是废话吗,091是特殊部门,原则上不能找部门外的配偶,谁都知道,我有没有对象你还能不清楚?

“啊?领导,您看,忘了介绍了。”赶忙岔开话题,我转向赤铭美幸,“介绍一下,这是3组王组长,王领导,王长霞同志。这是我们7组新来的机要秘书姜美幸同志。”我可不想跟这老大妈扯过多的个人问题。

赤铭美幸立刻就起身鞠躬:“你好,我叫赤……”

我立刻就瞪了眼,一脚踩住她的脚,嘴里咳嗽着。

赤铭美幸见到我的小动作,明白了,立刻改了口:“你好王组长,我叫姜美幸,请多指教。”

我的脸色这才好点,091就是这样,即使各部门之间,不该让别人知道的,永远也不能让他们知道。

王组长看着美幸,脸上跟开了花一样:“哟,好漂亮的小姑娘!听口音很怪啊,你是哪里人啊?”

“她是东北人,长春。”我接了话,怕她说多了惹麻烦。

“哦,呵呵,感觉怪怪的。小姑娘有对象吗?今年多大啦?”王组长果然很居委会。

赤铭美幸摇摇头,也没有说话,只是笑。

“还挺不好意思呢,真是好孩子。别嫌我话多,我们组好几个小伙子都单身呢,哪天有兴趣我给你介绍介绍,都可优秀了。还有,在这里你有什么生活上的要求可以跟我讲,我可以给你安排。”王组长敢情是来给他们组的兄弟说媒来了。

我心想你这不扯淡吗,你知道她什么身份吗?就过来保媒拉线!“王组长,她刚来091,还需要适应环境,现在谈这个问题,不太合适。”

王组长不了解内幕,以为我在有意不给她台下:“刘子,说话怎么有点怪啊,寻找革命伴侣与适应环境一点儿也不冲突嘛,你和大张就会讲怪话,该不会你喜欢上小姜同志了吧?”

“……”

大头终于忍不住了:“王大姐,您可别在这里乱说媒了,这都哪跟哪啊?嘿嘿。”

王组长瞪了大头一眼:“楚少群!你小子自从跟他俩出了任务后,这个思想觉悟越来越差了。我这里谈正事呢!你笑什么!”

我再也不能忍耐了:“王领导,姜美幸同志是特殊身份,您老还是多体谅体谅吧。您要真有什么疑问,还请到陈部长那里去打听。”

“哟!学会了拿大领导压人了?行,小刘!你等着,大巴山的事情我还等你们老雷给我个说法呢!你们这些人,太没组织纪律性了!”王组长似乎真生气了,起身就走,又回头对赤铭美幸讲:“小姜,跟这几个人保持距离啊,他们都不老实,我们组的那些小伙子才是老实人!”

看着没吃几口饭就气呼呼走出去的王组长,大张乐了:“王大妈更年期也该过了吧,还那么大火,刘子,我觉得你有麻烦了。”

“我有什么麻烦,她就告陈部长那里,也不能把我怎么样!”我可不信这个。

“大麻烦估计不会有,小鞋我看少不了啦。”大头似乎看得很明白。

就在我们胡扯的时候,忽然听到“砰”的一声从门口传来。

我赶忙朝那边望去,发现王组长好像撞到门框上了,正捂着头。我心里那个乐啊。但是一瞬间,我觉得身边的气息有点不太对,我身边的赤铭美幸正皱着眉头望着王组长,她的眼睛内似乎充满了血丝。

“不好!”我的心在那瞬间就提到了嗓子眼儿。

同时变了脸色的不止我一个人,大头的脸色也变得煞白,只是大张毫无知觉,在一边嘿嘿地笑着。

我和大头都明白,王组长这个人虽然表面上婆婆妈妈的,但是在工作上绝对是细致出了名的,你说要是大张这么号人出门碰到门框上,那不稀奇,王组长碰到门框上,那简直就是奇迹!

“别笑了!你俩赶紧过去看看!”我喝了大张一声。

大张有点纳闷:“你怎么了?”

“走走!大张,王组长年纪大了,咱过去看看吧。”大头似乎明白我的心意,拉着大张赶了过去。

“领导,您这怎么了……”

“没事,没事,眼不知道怎么就花了。”

他俩走远后,我抽出了枪,凑在赤铭美幸身后,小声而又恶狠狠地说道:“赤铭美幸,我不管你在干什么,你给我立刻停止这样的行为!如果你还想看到外面的星星月亮,就立刻停止!这里是091,不是长春,更不是大阪!如果你再给我搞这些花样,我保证,把你再埋到土里去!”

“哦。”赤铭美幸听了我的话,似乎想到了什么,把目光从王组长那边收了回来冲我一笑,“我没干什么啊。”

王组长那边马上就有了好转:“奇怪了,这一会就好了,唉,年纪大了,可能这几天夜班太累了,呵呵。”

看着大张和大头走回来,我这才长出一口气,这不是拿自己同志的生命开玩笑吗,这个赤铭美幸实在太危险了。

我强压着怒火:“走!不吃了!我们回去!”

大张拿起筷子,抓紧时间扒拉了两口:“这怎么了刘爷?大头请次客不容易啊,怎么说走就走啊?”

我没理他,叫着大头与赤铭美幸就离开了食堂。

赤铭美幸似乎知道自己犯了错误,一路上低头不语。

回到地下二,我脸色铁青。大头知道我生气了,没多说话。赤铭美幸坐在椅子上,也没说话。我使劲瞪着她,这样的眼神可以吃人。

这时候大张赶了回来。

“大张!把她给我铐上!”我冲大张喊。

“这是怎么了?你吃枪药了?”大张还不知道是怎么个情况呢。

“别废话!抓紧时间!”

大张见我真怒了,也不言语了,拿出手铐就给赤铭美幸戴上,赤铭美幸就在那里低着头,一句话也没有。

我走到她面前:“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这是哪里?这是你撒野的地方吗?你以为你是谁?”我把她面前的桌子快拍碎了。

赤铭美幸依然没有说话。

“不讲话是吧?记不得自己的过去是吧?好!我帮你回忆!大头!给我念二战历史!从诺门罕到硫磺岛塞班岛!李梅火烧东京!原子弹轰炸广岛、长崎!哪里惨给我念哪一段!今天我就帮她回忆回忆过去!”

大头赶忙拿起资料念了起来,大头是心理专家,念起这样的文章把握得很好,念得那叫一个惨烈,比大张那流水账强一百倍。听他念这些东西,似乎整个日本列岛都在眼前熊熊燃烧。这就是我要的效果。

“这就是你沉睡后的真实历史!这就是你们的命运!”我在一旁添油加醋,整个地下二充满了咆哮声。

赤铭美幸终于听不下去了,她捂住自己的脸,拼命摇着头:“求求你们,不要再讲了,我头疼得很。”

“讲!不要停!”我继续咆哮着,同时对大张打手势,让他把枪拿出来,看来是要有效果了。

在这样长时间的压抑下,赤铭美幸终于哭了,哭得很悲伤,只是她眼睛里流出来的不是泪,而是血,鲜红的血。

大头和大张站在赤铭美幸身后,我站在她面前,本来我以为大头的计策不会有什么效果,不成想,这突来的意外达到了理想的效果。我心里不再生气,而是小心地观察着她的变化,希望这样的刺激手段能让她记起什么。虽然这样对她来说有点不公平,但是这个世界上,又哪里有那么多公平呢?

大头在身后抑扬顿挫,我和大张横眉冷对,赤铭美幸在那里痛苦不堪。我仍旧高声吼着:“仔细想想!想想你都干了什么!”我太想知道她心中的秘密了。

在赤铭美幸痛苦不堪的关键时刻,大头突然停了,大张的脸色似乎也变了。

我看着站在赤铭美幸身后的俩人,有点纳闷:“怎么了?谁让你停的?继续念啊!”

“这个,这个……”大头突然结巴上了,我这个火啊。

“念啊,继续念,我也补补二战历史。”陈部长冰冷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

我听了陈部长的声音,脑子立刻“嗡”地响了一声,接着一片空白,什么都没了。

三个人都傻在那里,谁也不敢动了。

陈部长搬了把椅子,放在赤铭美幸身边,一屁股坐下,把双手伸给大张:“来,给我铐上,我也学习学习,继续念!”他声音不大,语气也不急,但早就吓得我们哆嗦了。

守着陈部长,赤铭美幸终于放声大哭,像个受了莫大委屈的孩子一样。

“怎么?是不是等着我给她解手铐?”

大张这才回过神来,把身上的口袋几乎翻了个遍才找到钥匙,他哆嗦着给赤铭美幸解开手铐。

陈部长在一旁好言安慰:“美幸同志,不要哭了,谁欺负的你,我都明白,我这就给你讨个公道。”

“呜呜……不关他们的事情,都是我的错……”赤铭美幸趴在桌子上,还好她没落井下石。

“领导……这个……”我刚想解释什么。

陈部长瞪了我一眼:“谁让你说话了?你以为你是谁?都给我滚出去!”

轮到陈部长拍桌子了。

“领导……”

“滚!”

三个人灰头土脸地被赶出了赤铭美幸的房间,我们还不敢走远,就在门口等着,房间内只剩下赤铭美幸的哭声以及陈部长苦口婆心的安慰声。

不知过了多久,赤铭美幸的情绪终于安定了下来,陈部长黑着脸就出来了,看了我们三个一眼:“跟我来吧,小兔崽子们!”

到了我和大张的房间,陈部长坐在椅子上,瞪着我们:“这个事情,张国栋敢做,但是他想不出,楚少群想得出,但是他不敢干,能想得出还敢干的就是你刘思远,你真是个好榜样啊,说说吧,我给你们安排的任务是什么?”

“帮助赤铭美幸融入091,让她熟悉周围环境……”我小心翼翼。

“你不傻嘛!”

“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你违背了我的命令!可是你把自己的同志铐起来上教育课,你想造反啊!知道这个人是多少国家梦寐以求的吗?知道我们花了多少力气才从洪先生那里搞来的吗?知道对于091来说,她是多么重要吗?”

地下二又一次被咆哮声充满,只是咆哮的主角已经换成了陈部长,被咆哮的人换成了我们三个。

印象中的陈部长,很少亲自过问下面的事情,他这样愤怒地批评部下,我还是第一次见,可惜的是,这第一次见,被批评的就是我。我真想不明白,为了这个奇怪的女人,何必发这么大火气。

狂风暴雨持续了很久,陈部长似乎骂累了,才摔门而去:“我在家里就老琢磨着你们这几个小子要搞鬼,不放心赶过来看看,果然这个样。扣半个月津贴!通报批评!我回去了,你们好好反思反思!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都马上给我滚蛋!哪个单位愿意接收你们,你们就给我滚到哪里去!不!身上还有秘密,全部去部队农场养猪!”

我们三个耷拉着脑袋,送陈部长上楼,大气都不敢出,临到楼口,我还是忍不住:“陈部长,她做得是不是过分了……”

“过分?她只是不想有人说你们而已!将心比心,你们都自己好好想想吧。”

陈部长的话让我们三个都觉得惭愧,也许她真是个善良的人,也许善良真的与民族,与国籍,与身份,甚至与生命形式无关。

这件事很自然地拉近了我们与赤铭美幸的距离,她的确是一个单纯善良的人。我不知道陈部长是不是有异能,我总想不明白,为什么他看人看得这么准。几天下来,我甚至已经感觉不到赤铭美幸是个异常于我们的存在,我也不再觉得黑夜是那么的让人讨厌。

赤铭美幸已经获得了正式的身份,也正式编入了091,她还拿了津贴。她第一个月的钱以及粮票托我们全部换成了食堂的饭票,她不再隐瞒自己的身份,只是讲钱对她来说没有任何意义,我们因为她被扣了津贴,所以管我们半个月的夜班饭。我们三人对这份单纯的热情感动不已,于是每天深夜,都会高高兴兴地去食堂吃饭,大张开着放肆的玩笑,大头讲着神秘的故事,我则好奇地打听着她关于过去那些时断时续的回忆,日子过得非常平淡,平淡到让我忘却了自己所处的环境。

事情总是有变化的,两周以后,雷总回来了,不知道他去执行的什么任务,整个人看上去都苍老了许多,心情似乎也不怎么好。

在听完了我与大张对赤铭美幸的汇报后,雷总似乎笑了一下,但是那笑容转瞬即逝:“部长年纪大了,做事情软了,呵呵,你们给我安排安排,今天晚上我要见见我的新组员。”

我们两个领了命令,准备离开,雷总又喊住了我们:“见面要安排得周密一点,要录音,我得分析她的心理,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必须要加快进度。”

“什么进度?”我挺纳闷,最近没听说有大动作。

“还不到你们知道的时候,去忙吧,今天晚上,我去会会这个传说中的吸血鬼!”雷总摆了摆手,把我们打发走了。

到了地下二,我给赤铭美幸仔细说明了情况,大意就是分管我们的直属领导要见她,希望她别有压力,更不要搞怪;雷总与陈部长不同,雷总不会像哄孩子一样去哄她,雷总有的时候更像一部不停运转的机器,对于工作以外的事情,很少关心。

我永远记得那次见面,那并不是一次愉快的回忆。

当夜,雷总把赤铭美幸约到二楼小会议室,我们几个先到的,当雷总赶到会议室的时候,大家起了身,赤铭美幸明显不安起来,我能感受到她心中的不安,我说不上为什么会这样。

大张赶忙起来介绍:“这位是雷天鸣组长,也是我们的分管领导,这位是姜美幸同志。”

雷总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哦”了一声,便伸出了手:“我叫雷天鸣,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可以找我。”

而赤铭美幸似乎完全无所适从了,迟迟没有伸手跟雷总握手,她身子向我这边靠了靠,似乎是想躲到我身后。

我对她的表现有些不满:“怎么了?领导跟你握手呢,你怎么了?”

“没事。”赤铭美幸还是勉强地把手跟雷总握了下。

这两个人不握手还好,这一握手,突然出现了意想不到的局面。

赤铭美幸整个身体似乎在那一瞬间崩溃了,她握了雷总的手后,竟然一下就瘫在地上,浑身抖得跟筛糠一样,不停地在那里对雷总点头鞠躬,嘴里还讲着奇怪的语言,似乎是日语。

雷总也很奇怪:“她这是怎么了?快,把她扶起来!”

我和大张赶忙上去搀扶她,只是她一下就抱住了我的腿,哭着讲日语,这就让我更不明白了,雷总并没有展示他那奇怪的能力,为什么她会如此害怕?

我和大张死活都拽不动她,雷总一时也没了办法:“没必要如此怕我吧,这是怎么了?”

我有些不忍了:“雷总,她似乎相当害怕你,这样的恐惧感完全来自内心深处,我看你是不是回避一下?”

大头赶忙凑到雷总耳边,耳语了几句,雷总才略有所悟:“哦,可能是这样,那我先回避。你们安慰好她情绪,一会去我那里,把翻译叫去。”

讲完,雷总又看了赤铭美幸一眼,轻轻摇了摇头,转身走了。

望着在地上抱着我腿哭泣的赤铭美幸,我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她到底在雷总身上看到了什么?雷总是异于常人,但是在平时,我们根本觉察不到他身上有任何异常,这个赤铭美幸又怎么能这么敏感地觉察到他身上的异常,又让她反应如此激烈?这一切,都是为什么?难道她记忆深处的魔鬼与雷总有什么联系……

忘记了是怎么安慰赤铭美幸的了,对于这个吸血鬼体质的新战友,我们还是了解得太少,没有想到,在091的中心,她竟然被雷总吓成这个样子。大头讲过,人失去记忆有很多种原因,可能是因为衰老,可能是因为头部受过碰撞,可能是因为受过刺激,最不可思议的是强迫自己忘记不愉快的过去,而根据他的观察,赤铭美幸很可能就是最后一种。

深夜,开始了对于雷总与赤铭美幸第一次见面发生的事情的研究。人不多,雷总、大张、大头、我,加上翻译五个人,翻译王胖子听着录音,边听边讲:“对不起,我不知道这里是您负责,伊藤秀树大佐。”

“对不起,我再也不敢逃跑了,请您放过我和我的弟弟。”

“对不起,伊藤大佐……我真不知道这里是血缘基地。”

“停!”雷总喊了声,“小楚,你认为这个赤铭美幸见了我如此反应,是为什么?”

大头想了想:“雷总,我觉得她的记忆已经进入了跳跃阶段,可能您身上特有的气质让她联想到伊藤秀树这个人,出于本能的惧怕,记忆出现间歇性恢复,所以她开始用日语讲话。她当时已经把自己的不愉快经历呈现给自己,那是绝对的恐惧!”

“这个伊藤秀树是什么人?我怎么听着耳熟?”

我和大张也都觉得耳熟。

我突然想起来了,赶忙对王胖子说:“老王,麻烦你回避一下,我们说点秘密。”

王胖子理解,起身出了门:“我在走廊口,需要喊我。”

“好的,谢谢。”

王胖子走后,我赶紧讲自己对于伊藤秀树的了解:“这个伊藤秀树不就是当年在大巴山被隋掌柜砍了脑袋的鬼子吗?报告是我参与写的,我有印象,没错,那人的确叫伊藤秀树,而且是个不得了的人,职务就是731部队的长官,而其本身也具备蝙蝠一样的能力,能发出刺激人类神经的声波。他还是个瞎子,但是能在深山中健步如飞,听隋掌柜讲当年他差点也翻了船,这个人不简单。”

“对!我想起来了,你的报告我看了,这个人虽然死了,但是现在想想,的确让人很担心。”雷总一下就明白了,“姓隋的年轻时候和这个人纠缠了这么久,就很说明这个人的能力,重要的是他不同于普通的变异者,能跟他这个级别的异能者对抗,这说明什么?说明他祖先的能力至少是与我们祖先的能力相当的。其次,他对生物兵器非常了解,他竟然知道大巴山内部的秘密,这个事情不管是正史还是野史几乎都没有记载,他为什么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而且这个赤铭美幸与伊藤秀树的体质相似,难道他们掌握了以自身为蓝本开发生物兵器的技术?传说中的吸血鬼几乎是永生的,要是这样,那赤铭美幸口中的血缘基地内到底还有多少这样的东西?731部队很多的研究都是在东北,难道日本人还残留了这样的生物兵器在中国境内?”

雷总总是能在细小的线索中发现巨大的线索,一连串的问题让我无从回答,这样的预想实在太坏了。

“最麻烦的是,纳粹基地的秘密之一可能就在这个叫伊藤秀树的日本人手里,而这个秘密很可能就隐藏在改变赤铭美幸体质的血缘基地,这就是我们突破的方向!”雷总还是为我们指明了道路,这道路不是什么光明的坦途,但是你必须要走。

“把王翻译叫来,让他继续,我看她讲了什么。”

“是!”

王胖子回来后,听了半天,只是没有说话,大家都有些纳闷。

“怎么了,王翻译?为什么不讲了?”雷总问他。

王胖子有些犹豫地看着雷总:“领导,后面这段话……”

“讲!我这里没有什么不能讲的!”

听完雷总的话,胖子又用非常奇怪的眼神看了我一眼,我这辈子都忘不了王胖子当时那眼神的复杂,他清了清嗓子,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咳!咳!我可真讲了啊。”

“讲!”雷总似乎很想知道后面的内容,后面这段应该是赤铭美幸抱着我的腿那时候说的。

“我可真讲了啊!”胖子又重复一遍。

大张耐不住性子了:“胖哥,咱就说吧,您老人家别在这里吊我了,我谢谢您。”

王胖子没理大张,反而又看我一眼:“我讲了啊!”

我心里琢磨,你讲你的,看我做什么:“讲吧,守着我们领导你耍什么贫啊?”

“好!”王胖子终于还是说了,只是他不讲不要紧,这一讲,的确是让我下不了台,“后面这段是这样的,‘刘先生,你是我醒来第一眼看到的男人,而且你说过要娶我的,你一定要保护我,不要让这个男人接近我,他是魔鬼,求求你。在日本,男人一定会保护好自己的女人的……不要让他靠近我!’”

“呼!就是这样。”王胖子长长地出了口气,然后又跟了一句,“这段话她重复了三遍。”

所有的人都不说话了,尤其是我,脑子里一片空白,我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这是哪跟哪,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守着领导与各组同事,发生这样的事情,怪不得胖子迟迟不讲,看来是为我好啊。

尴尬,难堪,望着雷总那铁青的脸色,我真不知道这一关该怎么过了。我看大张,大张撇着嘴,装作与他无关;我看大头,大头低着他那大脑袋看资料,这个同志之间的鲜血凝成的友谊也有不好用的时候。

雷总背着手,在屋子里来回踱步,看得出他有些烦,似乎在等我们的解释。我是不能解释,我解释只能越描越黑,我赶紧给大头使眼色,毕竟是有学问的人,希望他能为我解解围,大张我是不指望了。

大头只好晃着脑袋出面说两句:“领导,估计当事人在当时的情况下思维混乱了,这样的话不可当真。”

雷总瞪了大头一眼,吓得大头不敢讲话了。

“生活上的事情各位就不要乱讲了,我们会自己处理的。”雷总这话是对王胖子与大头讲的,“先散会吧,刘思远一会儿去我办公室。今天就先这样,其他人没什么事情都早点休息吧。”

雷总转身独自出了屋,我们心里明白,这老头有点郁闷,但是我更郁闷。

王胖子也收拾完材料走了,临走的时候意味深长地拍了拍我的肩膀:“兄弟,挺有福的。”

“你大爷!”我心里骂着。

大头也准备回去:“刘子,你们家老雷这个眼一瞪是真厉害啊,这回我可帮不了你了,去好好解释解释吧。我真没看出来,这个赤铭美幸对你还有特殊的情感呢,唉,失误失误,我竟然没看出来。”

最可恶的是大张,这个事情本身就是因为赤铭美幸醒来的时候我与他斗嘴,说了一句‘我还准备娶她呢’,谁知道她会中文,还这么流利。这会大张可好,完全一副看戏的心态,凑到我耳朵边上:“刘爷,你有麻烦了,准备常年上夜班吧,要不明天你去跟太阳公公举行个告别仪式?”

“不是你个混蛋,能有这事?!”我想抽大张,发自内心地想。

大张赶忙安慰我:“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你先别着急和我算账了,你先想好跟领导怎么解释吧。你要听我的,就死也不承认你俩有一腿,兄弟们再帮你糊弄糊弄,这事情就这么结了。”

“我本来就没有这一腿!我有什么好糊弄的!身正不怕影子斜!”我气愤地甩开大张,朝雷总办公室走去,今天晚上就是狂风暴雨,我也得顶了!

雷总办公室的门并没有完全关上,里面露出了一丝光芒。他在闲暇的时候,总是喜欢在办公室里读书,直到深夜。我站在门口,思量了半天,想着对策。有些事情,不是你解释就能解释清楚的。

还没等我喊报告,里面已经传出了雷总的声音:“进来吧,门没关,都站门口半天了。”

唉,该来的迟早要来。我心里叹着气,推门而进。

台灯前,雷总并没有读书,也没抬头看我,只是在非常仔细地擦拭着一个相框。

“坐下吧。”

“哦。”我小心地坐在了他办公室的椅子上。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似乎都在等着对方先开口,这样的沉默有些可怕。

过了许久,雷总似乎把那相框擦拭得满意了,才放到写字台上,让我留意的是,那个相框是面朝我放的。

我瞥了一眼,那相片是三个人的合影,陈部长,雷总,还有一个不知名的年轻人。看军服,似乎是刚解放那会的式样,那时候的陈部长与雷总比现在年轻许多,而那个年轻人,看样子当时似乎年纪与我相仿,不知道雷总他老人家把这照片摆出来是什么意思。

“你和这个赤铭美幸之间没有所谓的情感吧,你知道我说的这情感是什么意思。”雷总在沉默了很久后开门见山。

我赶忙澄清自己:“领导,我跟您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个赤铭美幸首先是个日本人,更何况体质上与我们完全不同,这样的事情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她说那样的话,完全是因为她苏醒的时候我跟大张斗嘴开的玩笑,她可能当真了,可是当时我们根本不知道她精通中文,如果知道的话,这样的误会是完全可以避免的。”

“呵呵。”雷总突然笑了,看来这个狂风暴雨并没有按我的预期到来。“即使是有,只要医学方面不存在障碍,我觉得我也是不该说什么的。”

“真没有,领导,请您相信我。”我觉得这个事情误会越来越深了。

雷总用奇怪的眼神看了我一眼:“小刘,我们似乎很久没谈谈了,也许平日里忙,我缺乏对你们的关心,我们今天好好谈谈。你放心,我叫你来不是责怪你的。”

听了这话我这个悬在嗓子眼儿的心才放下:“领导,我觉得您最近憔悴了很多,有什么需要我分忧的吗?”我赶紧岔开话题。

“呵呵,我这些忧虑早晚都会落到你们肩上的,我老了,最近在回想过去,总结不足与教训,到时候我会全部传授给你跟大张。你们两个人还是缺乏身为领导的气质与魄力,每年都会选拔上来很多新人,让你们两个带他们,我现在还不放心啊。”雷总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忧郁。

“是,我们两个也许真不是当官的材料。”我心想难道今天晚上还准备提拔提拔我?敢情坏事也不一定都是坏事。

雷总摇头:“当领导,尤其是当091的领导,真不是什么好差事,不要以为我平时给大家下命令的时候很威风,其实背后的辛酸太多了。有的时候明明知道任务非常危险,还是要安排人去做,说不好听的话,这都是我送他们去的黄泉啊。大树落叶,随风而走,你站在这棵树的顶点,望着那些鲜活年轻的生命消失,你可知道这是多么的悲哀啊。”

一番话说得我有些心酸,赶忙强打着精神安慰:“领导,这都是使命,这就是我们的职责与荣誉,那些死去的战友,也不会有人怪您的。如果您要我为了任务去死,我想我是不会有任何犹豫的。”

“是啊,091任何一个人都会这么选择,为难的是,你会命令别人去死吗?”雷总说出了心中的抑郁,“身为一个长辈,我希望你们能好好活着,感受这人间的亲情、友情、爱情等等一切美好的事物,但是身为一个重要部门的领导,我却更希望你们是一部机器,冰冷而精准。我们肩负的是国家的利益,在这个利益面前,做一部完美的机器,才是合格的,所以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把自己当成一部毫无感情的机器,不停地运转着,即使是对牺牲的战友有愧疚,也只能在另外的世界相见时再道歉了。”

“是,我明白您的意思。”我第一次发觉,这个不近人情的老头儿竟然还有这么多愁善感的一面。

“照片上这个年轻人你看到了吧?”雷总指着那张照片。

“看到了,很年轻,是091的前辈吗?他莫非牺牲了?”我似乎在091内部从来没见过这个人的照片以及资料。

“他叫杨阳,当年跟你差不多大,那是我从河北选拔出的第一个部下。”

“哦?以前从没听您说过。”我有些好奇。

“这个孩子是天才,不管是心智还是能力,你与大张比他差了绝对不止一个档次,更重要的是,他拥有与我以及隋天佐相似的能力,是个绝对的完美主义者,不容许自己出任何差错,当年就是他把姓隋的在云南逼得跳了悬崖,他也是当年我和陈部长着重培养的091一号接班人。”雷总给我缓缓道出了这人的身世。

“惊人的冷静,无人能及的随机应变能力,一丝不苟的工作作风,我到现在形容他,都只有一个词‘完美’,只是……”

“什么?他牺牲了?”看着雷总的表情,我觉得这个人的确是牺牲得早了,如果我们现在有这么个战友的话,那很多要命的任务几乎可以用简单来形容。

“叛变了!”雷总盯着我。

“啊!这怎么可能?”我怎么也没想到,这么一个优秀的人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跟了老隋了?”

“不,到现在我都搞不清楚他为什么会背叛了我们,也许不是背叛,只是消失了而已。”

“这都是为什么?”我想不明白。

“因为我派他执行了一个并不困难的任务。那时候我们抓获了一个和赤铭美幸差不多体质的女人,当然,那人的能力与赤铭美幸不同,只是平常的身体变异者,似乎是可以在嘴中分泌毒液。我们很想知道她的来历,于是就派杨阳撬开她的嘴,结果却出乎我们的意料。”雷总似乎仍旧不怎么想回忆那段往事,一个劲地叹息。

“结果怎么了?”我也想不出到底发生了什么。

“结果杨阳带着那个女人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只给我留了一封信,上面只有俩字‘叛徒’。我到现在都想不明白,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告诉我,他叛变了?”

“这俩人是不是产生感情了?”我小心地问。

“可能是吧。我忽视了他的情感因素,我一直把他当成绝对冰冷精准的机器,我疏忽了,再完美,他也是个人,他也有情感,这么一个人,就在我们091消失了。我想不明白,一个一直把国家与事业看得比自己的生命还重要的优秀人才,一个追逐荣誉甚至到了极端的人,竟然为了情感,放弃了一切,到现在,我都在暗地里安排人寻找他,我一定要问明白是为什么。”雷总也有自己的执著。

“如果我见到他,我一定给您抓回来!我最讨厌叛徒了!”拍胸脯,表决心。

雷总又笑了:“呵呵,见到他告诉我好了,你和大张是抓不住他的。我给你说这些,就是告诉你,为什么这次陈部长力排众议,把赤铭美幸当自己人安排。按照程序,她应当是严格看管的犯人!他怎么会不了解里面的风险?他只是希望不再出现第二个杨阳,那件事情对我们打击很大。当然,你和大张都不是极端的人。我们所做的,就是百分之百保证完成任务。你也要控制自己的情感,如果你们真有什么感情,我不反对,但是,没有最好。我觉得你必须要跟赤铭美幸好好谈谈,相对地保持距离,她今天这样的精神状态不利于我们日后的工作,明白了吗?”

“是,我明白了!”敢情是打预防针啊。

“好了,回去休息吧,我明天马上派人研究东北的资料,争取找到当年改造赤铭美幸身体的秘密基地,我们随时准备出发。记得,冰冷而精准!”雷总对我挥了挥手,谈话结束了。

“是!”我起身敬礼。

回去的路上,我一直在揣摩“机器一样的冰冷而精准”,到底是怎样的心态。

地下室的临时住所中,大张早就鼾声如雷,我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我忽然觉得091的秘密实在太多了,即使我这个整日生活在这个秘密机构核心中的人,也永远看不清楚这里面的东西。今天又跳出个杨阳来,与雷总能力相似的人这个世界上到底还有多少?隋掌柜算一个,这个杨阳算一个,那个被隋掌柜在大巴山砍了脑袋的小日本也可以算一个,还会有谁?那个被纳粹带走的奇怪女孩子又拥有什么样的能力呢?还有隔壁的赤铭美幸,今后该如何与她相处?东北!东北!那里又有什么在等着我们?能找到当年改造赤铭美幸的基地吗?找到了又能发现什么秘密?我总有感觉,这次不会顺利了,暗流似乎又在091的周围涌动,冥冥之中到底是谁给我这么大的压力?

黑暗中,我好像听到隔壁房间传来了赤铭美幸断断续续的哭泣声,说实话,大半夜的传来一阵阵女子哭泣,而且还是个吸血鬼,这事情有点瘆得慌,我赶紧踹大张的床头:“别睡了!起来!赤铭美幸在哭呢!”

大张迷离着眼睛,听了一会儿:“刘爷,你去安慰安慰她那寂寞的心好了,我困了,没我啥事,大半夜的点我这一米八四的大灯泡合适吗?”大张说完,翻身又沉沉睡去。

“我操你大爷!起来!”我一听他那腔调就来气,一下把他的被子掀了,臭脚丫子味迎面扑来,“你个王八蛋,冬天脚还这么臭!”

“你他妈的,她哭哭去吧,让雷老板吓到了,我要是女的见那样的扑克脸我也哭,有我鸟事啊!”大张骂着,“刘子,你是越来越混蛋了!”

最终,我还是拉着哈欠连天的大张敲开了赤铭美幸的房间,她见到我们这个时间来有点惊讶:“你们怎么现在来了?有什么事情吗?”

“哈——”大张撇着大嘴,“姐姐,我是真没事,刘子找你有事,他还不好意思,硬拉我来的。”

“哦,是这样,请进。”赤铭美幸勉强露出了点笑模样,当大张走过她身边的时候,她突然嗅了嗅大张的衣服:“张桑(日语,意为先生或女士——编者注),不,张同志,你能不能洗洗脚再过来,这个味道我有点受不了,对不起。”

“哎,得,姐姐,我这就去,你俩好好说说知心话,有事喊我。”大张是借坡下驴,转头就走,还嘟囔着,“丫还嫌我臭,当年哥哥挖尸土伺候丫的时候也没这么讲究……哈……欠。”

大张裹着军大衣,骂骂咧咧地回去了,咣当一声把门关了,我知道他不会洗脚,除非小田来了,他又会周公去了。屋子里只有我跟赤铭美幸两个人了,不知道为什么,我心跳有点加速,但是我发誓,我从没有对这个女人有任何想法。

“冰冷而精准!板起你的脸来!”我告诫自己。

“领导让我来看看你,今天你情绪不太好,让我多关心关心你。”官腔一定要打,这样可以克服心中的尴尬。

“如果你是个人关心我,我会非常高兴的。”赤铭美幸用大眼睛望着我,看得我非常紧张。

“我既代表组织,也代表个人。”

“组织是什么?”

“组织就是天!”我指了指天花板。

“天上有什么?有没有刘桑的心上人?有没有美丽的天使与我期望的将来?”

“咳!请你严肃,组织谈话都是很严肃的。”

“我突然觉得板起脸来的刘桑非常英俊呢!”

我有些恼,这都是怎么谈话的?以前组织上派人和我谈过话,从来都是我心里哆嗦,为什么今天我代表组织了还哆嗦呢?“哦,这个咱们先不谈,谈谈今天见了雷总你为什么这么紧张吧。”

“你来看我就是为了问我这些问题的吗?”

“哦,这个只是其中之一,当然,关心你也是很重要的。”

“撒谎!”

“真没有!”我心想,他妈的,我代表组织怎么让她给训斥了?

“是的,见了雷先生那一瞬间,我感受到了当年感受的那些气息,瞬间,痛苦占据了我的心灵,我记起了相当一部分往事,你想知道吗?”赤铭美幸微笑着看着我。

“想!”我强忍着心中的激动,我太想知道了。

“在我讲述之前,刘桑,我希望你答应我,永远不要骗我,我只有这一个条件!”赤铭美幸不再难为我,似乎要说出我渴望已久的秘密了。

“可以!我保证!”我想都没想,脱口而出,“请你告诉我,你的身体,是在哪里被改造成这样的?”

赤铭美幸抬头望着天花板,似乎在努力回忆,许久才道:“是有个基地,但是我是被秘密带去的,路线根本就不记得,好像是地下设施。我们从哈尔滨出发,两天两夜,跟我一样被选拔上的有十个人。”

说实话,听到这样的回答我很失望,这跟没讲一样!我拿手指轻轻敲着桌子:“一点印象都没有?”

“是的,我实在帮不上你,但是……”

“但是什么?”我的眉毛拧在了一起,“难道还有其他线索?”

“但是,那天楚少群给我念的第二次世界大战历史是不是真的?日本输了?德国也输了?”赤铭美幸问了一个相当可笑的问题。

“毫无疑问!”我回答得非常肯定。

“你是哪一年逃出来的?又是怎么逃跑成功的?”我仍旧追问着,不能放弃任何机会。

“详细的记不清楚了,我第一次执行任务,也是最后一次,我们几个人袭击了一支苏联人的部队,趁着夜色,我逃了出来,我最后的记忆就是这样。很不幸,一枚炮弹在我身边爆炸后,我便失去了意识,以后的很长时间内,我都是在混沌的黑暗中度过的。”赤铭美幸告诉了我她最后的记忆,“直到有一天,一个人在黑暗中呼唤我,告诉我要帮助我。你知道,我对这副身体是多么厌恶,我想过正常的生活,我想见一次阳光,我本不想醒来,但是那个人告诉我,也许能让我恢复到以前,所以我答应了他的邀请。然后我再次醒来,看到你,知道那一瞬间我是多么的喜悦吗?”

我明白了这个过程,洪先生发现赤铭美幸后,与她的意识接触,直到在091苏醒,可以说她的记忆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可惜的是,我所想知道的东西,秘密基地的地点,完全没有线索!

“改造你身体的地方你一点儿线索都没有吗?要把你恢复成正常人,那里才是关键!”

赤铭美幸摇头:“如果是这样,请相信我,我比你们任何一个人都想找到那里,但是我真的没有任何线索,请你务必帮助我!还有,伊藤大佐可能会还在那里,那是一个相当可怕的人,我不想再碰到那个人!他才是真正的魔鬼!我宁可永远这样,都不想再见到他,在他眼里,人跟畜生没有任何区别!”

我体会得到赤铭美幸提及“伊藤大佐”这个名字时心中的恐惧,她的声音都在颤抖,我赶忙安慰她:“呵呵,伊藤秀树吗?这你不必担心,这个世界上再也不会有这个人了,他被我的一个老相识砍下了脑袋,他永远都是历史了!”

“真的?”赤铭美幸似乎不相信我说的话,“这个世界上有杀得了他的人?”

“真的!我非常确定!”

赤铭美幸突然抓住了我的手,异常激动:“这是我醒来听到的第二个好的消息!那真是太好了!我有希望了!”

我立刻紧张地把手抽回:“别激动,也许会有更好的消息。”

“让我最心动的话,是你说要娶我,让我最放松的话,就是伊藤大佐的死讯!”赤铭美幸似乎不懂得什么叫掩饰。

这话又让我有些不自在,赶忙说:“美幸同志,在我们共同的任务完成前,不要再提及个人感情问题好吗?中国有句老话,‘男女授受不亲’,关于娶你的事情……”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赤铭美幸似乎察觉到自己的失态,也察觉到了我的尴尬,赶忙板起了脸:“你别美,你就是真想娶我,我还不一定答应呢。先帮我把身体恢复了吧,3组的那个王大姐会帮我的!”

“哎,好!”谈话的性质已经从组织与个人转化成两个青年男女的青涩对话。

我见苗头不对,赶忙换话题:“说点别的,按照你的记忆,你应该是在1939年开始沉睡的,现在是1966年,过去的已经是历史了,也许你该了解了解那段历史。”

“好,我愿意学习。”赤铭美幸也不想让我继续尴尬,一口答应。

“1939年到1940年之间,正是大战爆发的开始。”我刚开口,赤铭美幸突然打断了我:“等等,1939年到1940年?大战爆发的开始?”

“是的。怎么了?有疑问吗?”

“不对!我知道的是,1939年我被改造前夕,那时候大战即将结束了!整个日本似乎都在准备庆祝胜利,当时我们已经击溃了美国舰队,德国人也打败了苏联,斯大林与他的残余部队都被赶到了远东地区以及中蒙边界,你怎么说才刚刚开始?”赤铭美幸似乎非常认真。

我笑了:“你听谁说的?”

“我们那里就是一直这么宣传的,庆祝活动都准备开始了!”

荒谬的宣传,这也行?我无奈了:“呵呵,算了吧,你受军国主义的蛊惑了,时间不早了,你安心休息。我们是有希望的,我们的情报最近会传来,到时候我们就得去探索当年改造你的地方,做好准备吧!”

“奇怪?怎么差距这么大?”赤铭美幸似乎仍旧在怀疑。

“好了,我回去了,就在隔壁,有事情喊我和大张。”我起身,看来这件事情还不能着急,慢慢来吧。

“哦,那我就不送了,谢谢你,刘桑。”

“别太客气。”

当我走到门口时,赤铭美幸又喊住了我:“等等!”

我赶忙回头:“又怎么了?”

赤铭美幸赶到我身边,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粮票、饭票,直接塞进我的口袋:“这是给你的,不要给大张和楚大脑袋用,记得!”

“这怎么行!”我抓着她手腕赶忙推辞,“心领了,心领了!”

“给你就拿着,我一点儿用都没有,浪费了,我知道你因为欺负我被陈部长扣了津贴。还有,不要抓着我手腕,中国不是讲‘男女授受不亲’吗?”

一听这话,我赶忙松了手,大把的粮票饭票已经被她塞进了我的口袋:“这怎么好意思,以后我会还你的。”

“行了,走吧!”赤铭美幸把我推出了房间,临关门时候又嘱咐一句:“记得自己用,别给大张和楚大脑袋用,我会不高兴的!”

出了门我摸着一口袋的票子,苦笑着摇了摇头,这感觉,挺好的……

那一夜过去后,我内心深处对这个绝对异类的女子产生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情愫。从一开始,我就做了对她而言很不公平的事情,赤铭美幸也从没怪过我,从没有在陈部长面前说过我一句坏话,而且像饭票这些细微的事情,也让我感受到了她的情感。感情这个事情说不清楚,也道不明白,就如同春雨,润物细无声,在一夜之间就溜进了我的心田。即使我把自己当做一部冰冷的机器,也足可以感受到温暖,一方面我想看到她,想看她的样子,喜欢她的音容笑貌;另一方面,雷总的教诲也经常在我耳边回响,我不能过分接近这个人,必须谨慎保持一定的距离,保持冷静的头脑,在任何人面前都不能流露出内心最真实的情感,这是需要,这是原则!我目前能做的,只是尽力工作,让繁忙冲走我的烦恼。我夜以继日地研究东北地图,查阅大量的东北地区的特别事件,希望能从中找到什么线索,帮助她把身体恢复成正常的样子,才是对我、对她最好的交代。

现在我们知道的线索很少,只知道这个基地离哈尔滨有两天的车程,基地的代号叫血缘;赤铭美幸有个弟弟,与她一样,被改造过,生死不明;其他一概没有线索,赤铭美幸再也回忆不起任何有价值的情报。东北地区的众多文件让我看得头疼,但是我却在一直坚持着,甚至连饭都是大张代我打回来的。长时间的地下生活,甚至让我看到阳光都有些刺眼。雷总这期间也尽量减少与赤铭美幸的接触,生怕再刺激到这个身体能力强大,内心却异常脆弱的女人。

大张依旧傻吃迷糊睡,他瞧我这么忘我地工作,心里纳闷,总是调侃我,我也懒得理会他。平日里我本不是这么拼命的人,只是这次不同,于公于私我都应该不停地忙碌。

美幸与大头、大张相处得很好,每到深夜其他同志沉沉睡去的时候,地下二却异常热闹。这三个人最近不知道从哪里搞来副扑克,玩得不亦乐乎。大头本想帮我一起查阅资料,但是耐不住大张的纠缠,经常被拉到美幸屋子里去吹牛或者打牌,这个大脑袋看来也不是什么意志坚定的好鸟。重担落到我一个人身上,雷总很忙,对这个事情也不过问,他只有一句话——该自己解决的,自己解决。

一日深夜,我正在研究地图,距离哈尔滨两天的车程,实在太大了,到底哪里有问题?我思考着。每一个有疑问的点我都标记了,我都查询了,但是结果都让我失望,这实在让我苦恼不堪。正在这个时候,隔壁传来了三人的吆喝声。

大张一下推开我的房门:“刘桑,吃饭去了,美幸请客!”

美幸站在大张身后,冲我笑:“走啊刘桑,不要忙了。”

我丢下了手中的标尺,我哪里都不想去,看着美幸的笑脸,我更觉得责任重大:“你们去吧,麻烦帮我带回来,累了,不想动。”

“你丫这跟谁抒发情感呢,抓紧啊!”大张最了解我,我想我内心深处的东西他应该知道,“算了,你继续吧,有了线索告诉哥,你出脑,我出力,咱们合伙把美幸同志的问题解决了,到时候可别说哥哥没干活,技术工作咱干不了。”

大张说完,一关门,带着两人上了楼,他又继续开着混蛋的玩笑。

“美幸,你的刘桑为了你小命都拼了,你可要记得报答啊!”

“不要乱讲!”

“呵呵,大张,别乱开玩笑,否则回头刘子又要被雷总训话了。”

“你就脑袋大,一点儿都不懂风情。风情,懂吗?”

许久,大张端着饭缸,回到房间,放到我桌子上:“刘爷,吃吧,白菜炖肉。”

“哦。”我有点饿了,打开饭缸,赶忙吃了两口,“大张,你说这个血缘基地到底在什么地方,我怎么就是找不到?”

大张放肆地把脚跷在桌子上,打着饱嗝吸着烟:“刘爷,我要是知道,你就可以退伍了,你问我干吗?”

“呵呵,也是。”

“你不觉得今天这个饭菜有点特别吗?”大张的眼神里充满了鄙视。

“啊?有什么特别的?美幸请客吗不就是,她也不是请你一回两回了,自从咱接了这差事,你这个津贴第一次有结余了吧?”我也很鄙视地回了他一句。

“别揣着明白装糊涂,你这缸子里的肉凑凑都够个猪屁股了,你装什么傻啊?”

我这才发现,以前吃的是白菜炖肉,今天这伙食应该叫肉炖白菜,饭缸里几乎全是肉片,很不理解:“怎么,今年农业又大丰收了?”

“农业没丰收,你丰收了。是美幸大小姐安排的,请客可以,菜里的肉,全部留给你!”大张说完,凑到我耳边,“兄弟,说实话,你俩是不是真有一腿啊?”

我赶忙瞪大张:“别他妈胡说,你嫌我麻烦少啊?我最近哪跟她说过话,都是你和大头过去,哪里来的这一腿!”

大张乐了:“你这招叫欲擒故从,我小学就会。美幸大小姐对你可是动了心思了,整天刘桑长刘桑短的,表面上是不接触了,你俩心里连着线呢。你个孙子从进091那天起,就没这么用功过,别给我说全是为了实现赶英超美,哥是糙了点,但是不傻!”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大张了,非常尴尬,“什么欲擒故从,那叫欲擒故纵。别整天胡扯,你没见雷总整天忙得都见不到人,你给我传这个,你想我退伍啊!”

“兄弟,你心里想什么我最清楚了,当哥的还是说一句,这个事情比较麻烦,但是不是不能解决,咱们把美幸的身体改造好了,那就没有任何障碍了。行了,你也别解释了,揣着吧。”大张得意地拍着我的肩膀,然后岔开话题:“查到什么线索了吗?”

见大张不再提及我的尴尬,我也顺着话说:“没有任何头绪,根据现有情报,继续深入估计很难。”

“你查的都是什么线索?”大张很少过问我的进展,今天有些例外。

“我主要是查有没有异常的人类死亡事件,比如说被不明的东西吸干了血液之类的报告。都是绝密档案。”

“哦,结果如何啊?”

“有异常死亡事件,但是都和我们的任务扯不上关系。”

大张看着我,意味深长:“靠傻干永远实现不了赶英超美,你就是典型。哥给你点东西看,别感激我。”

他随后走到自己床前,从枕头底下拿出一个大信封,丢到我面前:“打开看看吧。”

我心想难道大张查出什么来了?不可能,这人除了在地下二傻吃迷糊睡就是跑去找小田蹭话。

我赶忙打开信封,一本杂志《民兵之友》,当时我那火啊,这杂志里面能有秘密了?我看大张:“你玩我是吧?”

大张一看,乐了:“哎哟,对不住,给错了。”他赶忙又翻枕头,拿出一个同样的大信封丢到我面前,“这个就是了。”

我打开信封,里面是一份内参资料,有段字是红线标注的,我看了一眼,手竟然激动得有些发抖,那段字是这样的:“老乡圈养的牲畜死状奇异,血液均被抽光……”

这种事情对我来讲几乎属于奇迹,在我最需要情报的时候,最亲密的战友给了一份我最需要的东西,战友这俩字真不需要太多的解释。

内参的描述可以用简陋两个字来形容,但是恰恰这简陋的情报给了我最大的线索!

报告来自红旗林场大西山生产队,我马上查询了地图,这个林场甚至都没被地图标注,小得可怜,至于详细地址,只能等到天亮再通过有关单位查询。

而这份内参的时间并不远久,1966年1月,也就是说,这事情发生之后一个月内,美幸就来到了091。我有种非常强烈的感觉,这个事情的发生是与美幸,不,应该说与当年改造美幸的日本731秘密军事基地是有密切联系的。剥茧抽丝,虽然这丝还不清楚有多长,但是毕竟我们找到了这丝的开始,只要有了头绪,我就不怕剥不出那老茧。

“红旗林场,大西山,牲畜,血液吸干,10号、16号、20号连续发生,夜间的怪异喊叫声……”我边标注内参边嘟囔着,完全进入了忘我的状态,几千字的报告,我看了一遍又一遍,甚至连每个标点符号我都没有放过。

大张见我长时间不说话,有些不适应,他依旧放肆地把腿跷在桌子上,吸着烟:“刘桑,嘿,刘领导,刘干事!”他的口气中充满了鄙夷。

我哪里有时间答理他,只是应着:“哦,哦。”

大张终于恼了,拿手指头戳我手上的内参,一字一字地说:“刘——思——远,你——丫——干——吗——呢?信不信我把你桌子掀了啊?”

我这才回过神来,赶忙问大张:“怎、怎么了哥们?张总什么指示?”

大张把脸又趴在了桌子上,仍旧鄙夷:“兄弟,哥给你办了这点事儿,你丫连谢谢都不讲一声,美幸大小姐找了你这样的革命伴侣真是有眼光啊,完全忘我了啊,娶了媳妇忘了哥啊你!”

“不乱说话你能死吗?能死吗?”我连忙冲大张摆手,“不过小田那里怎么会有这样的内参?”

“嘿嘿,”大张笑了,“小田那里内部档案多了去了!你找革命伴侣哥也得找啊,所以打着学习资料的幌子,哥是乐此不疲地去田大姐姐那里蹭话。你也知道,哥没什么文化,汉字基本刚刚认全,对于看档案呢,更是头疼、头晕、头麻木。”

“得,得,您说点有用的,我就问你怎么发现的。”

“我也是最近才发现这内参的好处。我告诉你,能人啊,永远都在民间,那内参写得,比《烈火金刚》还精彩,比如那个小寡妇的离奇杀人案件,那叫一个精彩啊。这不,昨天我翻着翻着,突然翻出这么一篇,赶紧给你弄来了。这些东西田姐姐是没有时间看,要不是哥我勤劳好学,咱这辈子都看不到这事儿了。这应该是公安口的事儿,咱们就是能看看,你说巧不巧啊,马克思显灵了啊!”大张干别的不行,描述起这些不着调的事情那是一个绘声绘色。

大张这个人虽然不怎么靠谱,但是绝对够义气,我的事情他从来都不含糊,虽然这个任务是我们三个人的,但是他作为保卫员,吃饱喝好别出乱子就算完成,他大可以做甩手掌柜。我说不上感激还是怎么样,伸手拍了拍大张的肩膀:“谢了,张总。”

大张突然一脸奸笑:“刘桑,你看……我这星期天准备回家探亲,想从食堂带点好吃的,这个饭票不太够了……”

“我这里有!”我也不含糊,美幸给我的饭票我根本用不了,赶忙从口袋里掏出一把。

“你看,我还想去再买点粮食,这个粮票你看……”

“我这里有……”

“你看,万事俱备,只欠……”

“欠什么?”

“大团结你看能不能再给一张……”

“哦……有。”

“布票你是不是……”

“滚!马上从我眼前消失!”刚刚还对大张的一丝感激之情马上在他这近乎讹诈的条件下烟消云散了。

大张也见好就收,拿起我给的各种钱票,满脸媚笑:“行,行,刘桑,我就是不想让你觉得自己亏欠我太多,没别的意思。先这样,我会还你的。您忙,我找大头去美幸那边打牌了,有事儿千万招呼我,咱是革命同志加革命兄弟,千万别客气啊。”

“行,哥你别管了,我会照死里招呼你的,赶紧去吧,你丫赚那点工资津贴都喂猪了么!”我再也懒得理他。

大张哼着小曲出了门,偌大的屋子里只有我一个人了,多日来的辛苦在这重大线索下已经无足轻重,终于有下手的地方了,也许很快就能找到日本人的血缘基地,也许很快就能帮助美幸改造好身体,也许很快就可以……

隔壁又传来了美幸、大张以及大头的笑声,我只希望有一天这笑声是在阳光之下,而不是在这冰冷的地下室。

一个通宵熬过,第二天一早,马上要大头去联系了内参发送单位。内参的情报有限,红旗林场的位置在东北与内蒙古两省区之间的交界处,位于大兴安岭的密林中,那边对这个事情似乎也并没有很在意,只当普通的刑事案件处理的,初步怀疑是有人搞破坏。如果我需要进一步了解,还需要相关部门进一步协调,毕竟不是军内事物,这是需要向上级汇报的。

交代完大头,我回屋把睡眼惺忪的大张从被窝里面拉了出来。自从接了这差事,大张过得非常滋润,白天睡觉,晚上打牌,不用参与其他任何事情,突然一下起个大早,自然是牢骚满腹。

“刘桑,你丫查清楚了吗?这大清早的,领导们晨会还没散呢吧,哈——欠。”

我没时间跟他贫,只是一个劲地拽着他,要他快走:“先汇报。我们查了这么久,是该出点成绩了,你别看领导不催我们,到他们催的时候,我们就该受处分了!”

“得,得,你少拿处分吓唬我,咱们去吧,去了你说啊,我可什么都不清楚。”这孙子连话都懒得多说了。

一路赶到二楼,还没到雷总办公室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了争执的声音。

大张摸了把脸,精神了许多:“谁?谁?胆儿肥了?敢跑雷领导办公室里吵吵,厉害呀!”

我把大张拦在一边,仔细听了听,听出来了,和雷总争执的人是组织处韩处长。

韩处长是负责091对外任务的联络官员,也就是说我们出任务与地方军政部门的关系协调都是他负责办的,典型的实权派。

“老雷,我给你讲,这个事情我还是不同意你亲自去处理的!”

“同意不同意你就别操心了,给我从首都卫戍部队里调好人手,就不用管了!”

“部长那里没有明确意见,我怎么好给你弄啊?”

“没有明确意见就是默许!我们的大计划我这边提前进行完了!既然现在的事情有线索了,我必须得亲自去办,你安排的毛头兵办不了这事情!”

“老雷,你真不合适去,不是我说你,那家伙对我们太了解了!还是军区的人带队容易啊!”

“老韩,我这张老脸只要还有点面子,你就得给我办!我告诉你,你不给我办,我就当我这辈子没认识过你!话我不多讲了,你自己看着弄!我不要很多人,20个,要侦察大队的特务!我明天早晨就要出发,不商量了,我就不送你了!”

“唉……”

韩处长叹着气,走出了雷总的办公室,与我和大张撞个对面。

偷听领导讲话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我跟大张有些尴尬,赶忙整了整衣服,冲韩处长敬礼:“韩处长!”

韩处长看了我俩一眼,没说别的,还是一个劲地摇头,冲着雷总办公室比画着:“倔驴!就是一头倔驴!”

这话说得我和大张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愣愣地看着韩处长从我们身边过去。

领导之间的事情,我们还是少发表意见,全当俩老头没事斗斗嘴,再说他们之间的争执也是时有发生的,都是为工作嘛。

站在雷总办公室门口,门已经被韩处长带上,我敲了下门:“报告!”

雷总平日里总是直觉过人,很多时候我们只要站在他门口,他就会感觉到我们的到来,直接要我们进去,但是这次却是意外得很,里面并没有回音。

我和大张对视了一下,都觉得不可思议,我又敲门:“报告!”

依旧没有回音。

我有点不好的预感,对大张讲:“不会是俩老头吵红了脸,咱领导心脏病犯了吧?不应该啊,没听说领导有这毛病啊。”

我只是猜测,大张在一边却慌了神,一下就推门进去了:“领导!领导!您老没什么事儿吧?”

我也赶忙跟了进去,雷总并不是我们想象中的那样,而是在专注于研究一份地图。直到我们冲了进来,他才发现我俩的到来。

“你俩疯了?不打报告就进来,想拆我的门啊?我能有什么事儿啊?”雷总抬头呲了我们一句,又低头研究起地图来了,似乎并没有进一步责怪我们的意思。

“我,我们喊报告了……就刚刚。”我谨慎地解释着。

“嗯,什么事?快讲,我这里很忙。”雷总仍旧没有抬头。这就让我纳闷了,我们督办的事情一直是雷总甚至陈部长最近最重视的事情,我们来报告,雷总的口气里似乎没有任何应有的热情,难道还有更大的事情发生?

“是姜美幸的事情,有点眉目了,这是先期报告。”我小心翼翼地把我通宵写的材料呈到雷总桌子上。

我以为雷总接到报告后会很高兴地表扬我们办事得力,然后应该如获至宝一样地给陈部长去电话,但是事实又泼了我一头冷水,雷总眼皮都没抬一下:“嗯,好,放这儿吧,我一会儿看。”

我跟大张又一次傻眼了,我们来原本打算听一下领导的意见,然后为下一步行动做准备,没想到报告竟然被搁置了。伺候领导这么多年了,他们的话你得分两头听,这所谓的“放这儿吧,我一会儿看”只是客套话,我们真不晓得他老人家哪天有时间看。听刚才雷总与韩处长的谈话,雷总似乎明天早晨就会出发的,这样一来,我们这个事情今天不解决就不知道又要等到何时了。

正当我要继续说点什么的时候,雷总突然起了身:“你俩在这里等我一会,我去给其他组同事交代点事情,回来再说。”

大张与我赶忙起身,目送领导离开。办公室内剩下我跟大张大眼对小眼。

大张看到雷总桌子上有烟,赶忙拿了两支,与我点上:“军区特供白皮,待遇啊待遇,刘桑,咱俩哪天能混上这待遇就真没白信了马克思。”

我一边抽烟一边聆听着走廊里的声音,生怕领导突然折回来看到我们偷他烟抽:“大张,你现在越来越放肆了,直接偷领导烟抽,你就不怕领导抓住你?”

大张毫无顾忌,吐了个烟圈:“怕什么啊怕,你整天数自己烟盒里还剩几根烟吗?回头领导来了,我这里大前门一递,他老人家还能研究咱们偷他烟抽吗?”

我无奈地点头:“也是,也是。不过咱们辛苦半天弄这份报告,领导都不抬眼看一下,你说什么原因?”

大张围着雷总办公桌转悠了一圈,突然神秘起来,凑到我耳边:“我给你讲刘桑,领导外面有人了,还是女人!”

“咳!”一听这话,我着实地呛了一下,差点从椅子上翻地下,“张国栋,你丫不烂嚼舌头能死吗?你拿我消遣消遣也就算了,现在你都敢拿雷总消遣了?”

大张一脸正经:“我这真不是消遣,我敢拿领导消遣吗?我给你讲,你看见我们进来时领导那认真劲儿,眼都不抬一下,这种忘我的状态,跟你丫昨天晚上一样一样的!什么能让一个男人如此忘我啊?女人!领导年纪再大,也是一爷们啊!你和领导最近的神态都越来越像了,我现在越来越怀疑你俩是亲戚了!”

“咦?这是谁啊?”大张突然看到雷总桌子上杨阳的照片,“领导他儿子?”

“不,不是,领导他儿子在他老家,年纪也对不上的。”我觉得我得解释一下杨阳这个人,“这人是我们的前辈。”我不能多说,毕竟这个人的过去还是不能乱讲的。

“哦,这样啊。我给你说刘桑,这人不怎么样,你看,年纪轻轻的就一扑克脸,学领导玩深沉,装!和大领导合影都不带露笑模样的!这要换我那还不得笑得跟花儿一样啊。肯定是因为办事不力被开除了,幸亏我没跟这么号人做同事。”

“我也不太清楚,只是听领导随口提起过。”杨阳的事情我不想跟大张多扯。

大张也不追问,话锋一转,又转我脑袋上来:“刘桑,你哪天要真跟美幸大小姐结成革命伴侣了,你得好好请请我啊。”

一听这话我就头疼,赶忙摆手:“哪跟哪啊,别嚼舌头了我的亲哥,我这就够乱了,你可别给我添乱了!”

“你说这话我可不爱听。什么叫嚼舌头?美幸的饭我也吃了,你的钱和票我也拿了,我帮你们那是必须的!必然的!再说了你有情她有意的,身体这个事情你不用担心,现在科技都这么发达了,肯定有办法。你多幸福啊,哪像我,人家田姐姐都不爱跟我多说一句话,光革命了,伴侣还不知道在哪儿呢?”大张越说还越上劲了。

“哎哟哥哥,我亲哥,别说了成吗?”我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了。

“为什么不说啊?到时候陈部长给你主婚,雷总给你念结婚证,然后091所有的同志都来给你祝贺,风光啊……你一定要记得,喝酒的时候把我和田姐姐安排在一张桌子上!”

大张放肆地给我安排着未来,满嘴不着调的话,有这样热心又仗义的同事、哥们、兄弟,是幸运的,但也是不幸的。

就在大张满嘴跑火车的时候,雷总回来了,他已经站在办公室门口了。我不知道大张的话他听到了多少,总之我跟美幸的这点暧昧,又暴露在他老人家面前了。

好在领导没多说什么,只是板着脸,又回到了办公桌后。

大张尴尬得无所适从,而我的眼神那会儿也的确可以杀了这个胡说八道的人。

“长话短说,杨阳出现了,我必须得亲自带人去抓他,小刘你回头把杨阳的事情给大张通报一下。”雷总讲话依然干练。

“是!”我说是什么事情让雷总如此忘我,原来这个他苦苦寻找多年的最器重的部下出现了,这也难怪雷总会听不到我们的敲门声,领导也是人,他必然也有自己的执著。

“美幸的事情,我会跟陈部长报告,他亲自来安排你们,我现在顾不上了。你们务必小心,需要什么支持,直接给韩处长提,或者直接给陈部长提;下午我们有长会,我会特别要求各个部门特别关照你们,别有什么后顾之忧!”雷总井井有条地交代着。

“是!”我完全插不上话,我本来非常想让领导现在就看一眼我的报告,看来不怎么现实了。

“行了,出去吧。”雷总不想留我们了。我原本想抓捕杨阳的事情应该是我与大张也参与的,但是因为美幸的事情,所以领导去军区找人去办了,事情一件接着一件,人手都捉襟见肘了。

我们还没走到门口,雷总又把我俩喊住了:“等会儿。”

我俩赶忙回头:“还有什么事情交代,雷总?”

雷总正拿着我的报告,应该看了不多:“你报告里这个红旗林场在什么位置?”

“大兴安岭深处,内蒙古与黑龙江两省区交界处,离事发地点最近的县城叫做碧水。”这些东西都是可查的,我也熟记于心,所以张嘴就来。

听完我的话,雷总突然一拍桌子,这吓了我跟大张一跳,完全不知道我们哪里又说错话了。

“领……领导,我……我就抽了您一根烟,您……您千万别生气。”大张吹牛行,在领导面前是直接就撂了。

雷总看了大张一眼:“说什么呢?你俩过来!”

我跟大张战战兢兢地站到雷总办公桌旁边。

雷总点着他桌面地图上的一个点讲:“很好!碧水!杨阳的最后目击报告就是在碧水县城!现在美幸的事情也跟碧水联系上了,这是巧合吗?”

大张并不知道杨阳的过去,他是没有什么建设性意见的。

“这个……姜美幸应该和杨阳扯不上关系吧,她毕竟是洪先生送来的。”我谨慎地回答。

“不是这么简单。”雷总一边看着我的报告,一边回答,我的报告与杨阳扯上关系后,终于得到了他应有的重视。“牲畜被吸干血液的事情是最近出现的,杨阳也是最近出现的,而在美幸断断续续的记忆中那血缘基地也很符合当地的环境。为什么美幸出现后那边就出了这样的事情?为什么杨阳会在这样的时间出现在这个地方,以他的本事逃过我们的眼线是不困难的,难道他在给我们警示?还是有什么其他原因?这一切有怎样的联系?”雷总的一连串提问让我无从回答。

“这些事情……真的很难讲了。”本来的线索与计划被这个杨阳的突然插入完全打乱了。

“我必须要与陈部长通气,也许我们得一起走了。你们先回去吧,先这样吧。”雷总明白,现在我们俩是没有任何办法的。

“是!”我俩赶忙转身出门,长时间没有任何线索,现在突然线索就出现了,而且所有的情报都指向了这个叫碧水的县城,这就是命运么?

“再等会!”领导又发话。

我俩赶忙回头。

雷总把桌子上的烟丢给了大张:“从我这里拿烟抽没任何问题,别去其他领导那里干这活儿!”

“哎,是!”大张脸红了。

“还有你小刘!记得我给你说的话么?”雷总又指着我说。

“记得!冰冷而精准!”我当然知道雷总在讲什么。

“很好,你们俩都注意点,别让我太操心了,在机要部门干了这么多年了,应该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雷总挥了挥手,把我俩打发出去。

大张拿着烟,那叫一个忐忑:“你说我这个心理素质怎么这么不过硬,领导一拍桌子,我就什么都撂了……”

我没接他茬,领导最后的话,明显是冲我的,大张偷拿烟的事情,在领导眼里根本不算事情,而我现在的困扰才是他关心的。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我真不知道我自己该干什么?这个所谓的情感,就像一个黑洞,一旦你动了念想,它就会一点一点地把你拉进去,让你无路可逃。

领导第一次在我们面前分心了,他对我们说的话,已经简化到了极致,我知道,那是因为杨阳。即使在雷总这样绝对冰冷而精准的机器心中,也有让他停滞的东西,那种东西是执著。

这种不被重视的失落感有点莫名其妙,不过回去的路上,我还是给大张说了杨阳的事情,大张也很惊讶,他似乎不知道该讲点什么,最后憋出一句:“我以为091年轻人里面我最牛呢,敢情,还有比我更牛的!”讲完这句,大张直接拐了弯,让我意外的是他没去田姐姐的办公室,而是去了091大院的白桦林。

大张肯定也有与我相同的失落感,也许更多的是对于这个杨阳的担心。在沉寂了这么久之后,各种线索终于纠结到一个点上,要想把它理清楚,难,如今又多了个杨阳,难上加难。

自从到了091,我就一直跟大张一起,不知道什么时候受到了他的影响,开始贫嘴,开始说脏话,开始讲不着边的笑话,我们两个人的心气似乎都相通了。在目前这种情况下,压力突然就毫无征兆地落到了肩膀上,也许去白桦林散散心,有助于缓解这些压力。

回到地下室,美幸还在睡觉,美幸白天基本都不会醒来,我也没有去打扰她。事情到了现在,我只能等各方面情报以及领导的指示,值得欣慰的是,雷总已经关注了,陈部长的意见也会很快下来,那样我们就可以行动了。在家太久了,该动一动了。

我在房间里,盯着地图,苦苦思索,为什么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地方突然就出现了这么多诡异的事情?杨阳是怎么被我们发现的?难道我们091的眼线能伸到这种地方?这不合逻辑。

一夜没睡觉,索性休息一会儿,尽管还是等,这次也许会有好消息。

当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我一睁眼,看见大张与大头都在我的写字台前,大张依旧把脚丫子跷在桌子上吸烟,而大头则在写着什么。

“刘子,醒了啊?上面来资料了,过来看看,这个资料很惊人!”大头见我醒来,赶忙打招呼。

大张似乎从早晨的失落中走了出来,依旧没有正经的:“我说大头,人家刘桑为了美幸好几个月没睡觉了,你有点人道主义精神吗?革命成功不差你这十分钟,你让人先洗洗脸!”

大头笑:“对,先洗把脸,清醒清醒,回来咱们好好合计合计。”

我赶紧去门口的脸盆边洗了把脸,然后回到两人身边:“什么情况?赶紧说。”

“杨阳的事情,领导们已经给我个人通报了,我想你们也该知道了吧?”大头一边写着资料,一边问我们。

“太知道了,就一叛徒啊,滚蛋的时候还留了俩字的信——叛徒,典型反革命!这是什么意思?这不是给领导们叫板吗?哦,我是叛徒我自豪!我是叛徒我骄傲!还有没有王法了!”大张对杨阳那是绝对瞧不起。

大头对大张的插科打诨早就习惯了,也不理他:“刘子,你怎么看这个人?”

我摇摇头:“说不上,领导们似乎对这个人都很重视,对于他的叛逃也相当惋惜,但是这些年来一直没有消息,如今出现了,抓捕力度也不大,我们雷领导好像要亲自带人去,似乎要的人也不多。”

大头点了点他那睿智的大脑袋:“是。这个人身上疑点太多了,我给你们分析分析。首先他身上的密度要比我们高得多。为什么这样一个人叛变了,领导会放任他,甚至连地方部门都不通报,一直是我们内部少数知情人员查找?试想,如果我们三个人中间有一个叛变了,会是什么状态?全国通缉!军队、公安肯定会全力搜捕我们的!那为什么这个杨阳却被我们内部压得这么严实?难道领导在处理他的问题上有所保留?为什么有所保留?这是疑点!重大疑点!”

我连忙点头:“有道理,的确是这样。雷总给我提起他的时候并没有那种对敌人的憎恨,只是一个劲地在惋惜!”

“你怎么比喻的?我们三个叛变?有这么打比方的吗?”大张不乐意了。

大头连忙摆手:“大张,这就一比喻,你较什么真啊?”

“别理他,受刺激了!”我赶忙催着大头讲,要是忙着跟大张斗嘴,那什么也别干了,又开相声大会了。“张总,我那些票什么的你就不用还了,消停会儿行吗?”

大张立刻识趣地闭上了嘴:“行!我光听!”

大头无奈地笑:“来,我们继续。这个杨阳很奇怪,我得到上面特许,查了他的资料,能力方面我不多讲了。他在建国初期把隋天佐在云南逼下的悬崖,你们遇到的隋天佐那是绝对不能与十多年前相比的,他有多大能力,你们心里有数。”

“那奇怪在哪里?”我继续问。

“奇怪的是他从091出去以后,我们的重大机密并没有外泄,这很重要。不要说你们7组的这些骇人听闻的事情,其他任何小组的任务外泄到社会上都会引起各种巨大的传言与非议,然而事实却是没有,没有任何091机密外泄到社会上,我们内部情报部门也调查过,国外也没有关于我们机密外泄的线索。”大头一边看资料,一边讲解。

“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他不是为利益叛变的,至少表面上看是这样。根据手头资料,他是与一名女性变异者离开091的,那女人是我们的俘虏,应该在科研部门监管下。以他过去的成绩而言,为情做出这样的事情是我这个常年研究心理的人难以理解的。我理解所谓爱情是这样的……但是,”大头顿了顿,“怎么讲呢?为了所谓爱情抛弃了一切,那些荣誉!那些忠诚!那些信仰!所有的都放弃了!这不可理解!这完全违背了人类的情感规则。当然有些昏君是为了女人丢了江山,但是从心态分析讲,这些昏君是意志不坚定的人,他们身为皇帝无需追求荣誉,所以容易在女人身上犯错。但是杨阳这个人的表现的确堪称完美,从他行动的特点来看,是绝对理智的人,情感对这样的人似乎多余了!难道这所谓的爱情就这么诱人?我不相信所谓英雄难过美人关,历史上成就大事业的英雄没有好色的!项羽霸王别姬千古传唱又怎么样?他没有成就,就人类利益原则来看,他并不是英雄!”

大头说得我心里不怎么舒服,越听越像是领导派来打预防针的:“大头,你说这些与我们当前的任务有关系吗?我们不参加这次抓捕行动吧?”

大头学心理学出身,察言观色的能力绝对老道,听出了我话中的刺:“刘子,你别担心,就事论事,没有任何针对你的意思。你和美幸之间与杨阳和那变异者之间完全不同,美幸是我们的同志,不是犯人或者敌人,安心,不要做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的猜测。我们是一同走过阎罗殿的人,不管于公于私,都是过命的交情,你仔细听我把话讲完。”大头安慰性地拍了拍我肩膀。

我点了点头,没讲话。在大张与大头面前,我的思维是赤裸的,我们朝夕相处,刻意的隐瞒与解释完全多余了。

“我说这些,就是提醒二位,我们这次一旦确定了走这一趟,我有预感,我们难免要与这个杨阳打交道。就目前我掌握的情报而言,上面对这个杨阳的态度是有所保留的,一旦我们发生接触了,要慎重,我希望这个人不是我们的敌人,他太狠了!”大头看着手里的资料,一脸愁相。

“狠?”

“对!狠!狠毒!对他的敌人。看他出任务的记录,除非领导要求他带舌头回来,除此之外他的敌人是没有生还机会的,与他接触的敌人全部都是一个结局——死!隋天佐跳悬崖没死,只是一个意外。而且这个人身上似乎还有很特殊的能力,这些上面竟然没给我透露,很奇怪!”大头看了我们一眼,“我们,以及雷总和他要带出去的那些人,也许即将要成为他的敌人,我们这不是常规战争,在我们这条小范围的秘密战线上,我们很难以数量优势去压制他。他了解我们091的行事作风与规则,他在暗处,我们在明处,上边对他有所保留,但是他对我们会有所保留吗?还有,他离开的时候留的‘叛徒’俩字怎么解释?谁是叛徒?在说他自己是叛徒,还是暗示我们内部有叛徒?如果他是为情离开091,那还好,但是如果真是我们内部有叛徒逼迫他走的,那这个叛徒该有多大的权力?他是谁?要知道这个人是陈部长与雷总指挥亲自提拔培养的!上面对他有所保留,很大原因应该就是出在这俩字上,但是我实在猜不出,在091内部谁有本事把他逼走!”

“我看我们还是不要碰到这个人比较好!这件事情有些复杂了!”大头不是在吓唬我们,我看得出他的担心,我们绝对不能随意猜测身边的每一个同志,尤其是这件事情,如果是真的,肯定涉及方方面面的领导以及关系,这不是我们能查的。

“复杂的事情还在后面!你一定很好奇为什么杨阳在碧水县城被我们发现了。”大头才刚入正题。

“早晨我还在想,我们的联络处一般都设在大中城市、省会城市,为什么在这样一个小地方有我们的眼线?”这正是我所考虑的疑点。

大头一笑:“不知道这算不算巧合,碧水县城有我们2组的人,那边的联络处长,当年认识杨阳!”

“2组?”2组是特别物质回收研究部门,我与他们打交道很少。

“对!是2组!”大头点头。

“呦嗬,2组的扒路军都掺和进来了,有点意思啊!”大张终于憋不住了。2组的任务其实主要是挖陨石,现代陨石、上古陨石,听说那里面有重要的科学信息。有一次为了挖上古陨石硬把一条国道给挖了,导致那边堵塞三天,还影响了当地驻军的一次演习,所以老领导们开玩笑的时候喜欢叫他们“扒路军”。

“碧水县城,红旗林场,大西山!大西山在地图上无关紧要,但是对于2组来讲那是一块宝地,坠星点!”

“坠星点?”2组的业务我真不熟悉。

“是的,那附近经常有流星坠落,2组的人就是回收这些东西的。这种点在全国来讲并不多,红旗林场大西山算一个,罗布泊深处还有一个,所以杨阳的出现被那边的领导发现了!”大头依旧看着资料,似乎在找什么,“下面,我们把当前情报总结一下。”

话题终于转移到我们当前的任务上来了,这个大头做学问果然头头是道。

“来,我们看,最早的情报其实是杨阳的消息,紧接着,我们这边发现了关于吸血生物的重要线索。当然,真相是什么,我们还不能确定;但是总的来说,当地地貌特征符合美幸断断续续关于日本731部队血缘基地的描述,而且坠星点也很巧合地是该处。如果不是这件事情通报下来,以我们的级别是不可能知道杨阳以及坠星点秘密的,但是这些事情突然出现在一起了,这就加大了我们探索的难度!”

大头拿笔在纸上画着:“我们的首要任务——探查血缘基地。如果我们领导没估计错的话,血缘基地应该存在着二战期间日本731部队与纳粹部队互相勾结开发生物兵器的线索,我们去,就是要拿到这些东西,所以请二位明确自己的首要任务。”

大头讲完,拿红铅笔画了个红圈——血缘基地。

“嗯。”我和大张点着头。

“第二,吸血生物。没有目击报告,但是至少说明这样的生物存在,而且是最近觉醒的,就报告时间来看,与美幸复活的时间非常相近,这一点值得我们特别注意!我查过资料,在这之前,甚至二战时候,那边都没出现过这样的报告。我有时候怀疑美幸复活与你们搞那些尸土并没有直接的关系,也就是说他们身上有种特别的机制,我理解为他们可以在某个时间复活,恢复能力。美幸虽然在不经意间展现过自己的能力,不过她目前并不能控制这样的能力,但是红旗林场的这些生物是否具备控制能力呢?所以,我们要特别当心!”

红圈“敌人——不明吸血生物”。

“第三,杨阳。他的出现让我们的任务存在了太多变数。我们看时间,从美幸到我们091后,杨阳出现,吸血生物出现,我们的线索集中到红旗林场附近,这是巧合吗?显然不是!”

大头又标了个红圈“杨阳”。

“第四,坠星点。大西山坠星点一直是091的最高机密,如果不是我们赶上这事,可能很长时间内都不会知道,现在即使上面给我们稍微透露了点消息,也非常有限。从2组人员的口风来讲,这个坠星点非常诡异,总的来说就是他们要我们务必小心,尽量不要靠近这个叫大西山的小山丘!具体的他们没讲,看来后面还是有文章的,所以我们要尽量采纳他们的意见,慎重再慎重!”

最后一个红圈“大西山,坠星点”。

大头讲完,用笔把这四个红圈连在一起:“这是我们能得到的所有情报,至于这些事情之间有什么联系,只有到了当地才能调查。”

我和大张都默默点头,大头这个专家不是虚的,有条有理。

大头似乎还没说完:“当然,我们还有个很重要的任务,我就不方便写出来了!”

“还有什么?”我赶忙问。

“如果找到血缘基地,尽最大可能帮美幸同志恢复身体。”大头冲我特真诚地微笑。

我没说话,尴尬地笑了笑。

大张又张嘴了:“大头,有心人啊,以后陈部长的班必须得你接啊!太通情理了!哥儿俩没白交你啊!”

大头起了身:“咱们就别说见外的话了,我把这些去给我们张组长报一下,我们还要进一步分析杨阳的心理问题,我先走了,回头这些东西你们报给雷总。记得,这些情报只能我们几个人通报,对于其他同事一概不能提及!”

大张拿起了大头留下的资料:“刘桑,我去给雷总汇报下,你接着睡吧,领导说了,让你多休息。”

“我和你一起去吧。”我还是想听取雷总意见的。

大张连忙摆手:“别了,领导心情不怎么好,我关键得问问怎么弄杨阳这小子,你考虑美幸的事情吧。”

讲完,大张带着资料走了。

又剩下我一个人了,我坐在椅子上,索性又闭上了眼睛,这个事情突然变得复杂了起来,内部外部的压力似乎同时都压在了我的身上,一切都让人头疼不已。

“刘桑,身体不舒服么?”美幸的声音突然在身边响起。

我一哆嗦,赶忙睁开眼睛,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我的房间,正站在我的身边,这让我有些不适。

“哦,美幸啊,你怎么来了?”屋子里就我们两个人了,自从上次谈话后,我们两个就没独处过,我强压着心中的紧张,说着不疼不痒的话。

“我只是想过来看看大张在不在,我想问他晚上要吃点什么。”美幸也说着不疼不痒的话。

“哦,大张去给雷总汇报工作了,一会儿就回来。”我不知道我该继续说什么了,望着美幸那俊俏的脸庞,我突然回想起她刚复活那会守着陈部长在我怀中哭泣的事情,心中的情感不自觉地又涌了上来。

美幸似乎对我这些无关痛痒的话有些失望,转身要走:“哦,那我先回去了。”

“等等!”这俩字从我嘴里直接喊了出来,似乎完全没经过大脑。

美幸转了身,坐在我旁边的椅子上,嘴角似乎有些笑意,但是马上又消失了:“怎么?你还有话对我讲?”

“我……”我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你的事情有点眉目了,比较麻烦,甚至还有危险,就是这样。”想了半天,我还是憋了一句话。

美幸依然微笑,她很自然地把手搭在了我的手背上:“不论有什么样的危险,你都会保护我的,是吗?”

她的体温异于常人,即使是这样,当美幸的手搭在我手背上的时候,我还是感受到了那来自内心的温暖。

“冰冷而精准!你要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雷总的话又不合时宜地在我脑中响起,我急忙想把我的手抽回来。

没想到,这会儿美幸的手突然握住了我的手:“刘桑,你会保护我吗?”她握得很紧。

这一下,我再也无力抵抗了,雷总的话已经不足以左右我的行为。我们之所以称为人,那是因为我们有七情六欲,虽然我们总是拿国家机器来标榜与鞭策自己,但是也只是自欺欺人罢了。用科学部门的话来讲,所谓七情六欲不过是脑中产生的微弱生理化学反应。道理谁都明白,但是正是这微弱的反应构筑了我们五彩斑斓的情感世界,谁也不能逃避,谁也不能无视,谁也不能真正变成一部机器。我也一样。

很自然地,我们的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美幸,你放心,我一定会保护你,不管发生什么!”

原来牵着自己喜欢的人的手感觉如此美妙,这微弱的生物化学反应,已经强大到让人无路可逃。

“你相信轮回吗?我从第一眼见到你,就觉得我认识你……”美幸细语轻声。

我紧紧握着她的手:“不,我不相信轮回,但是我相信未来肯定会更好……”

1966年冬天,身为国家最机密部门091一员的我,与一个来历不明的女性变异者产生的感情,除去我们的身份,与其他任何恋爱中的男女没有任何不同,我们谈论着人生,谈论着理想,谈论着过去与未来。但是,我们真能把这身份除去吗?

很显然,不能!

雷总那并不高大的身影,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我的门口,地下二是特别关照的,没有领导许可,是没有人可以随便进入的,但是雷总就是领导,他来这里不需要给任何人报告。

要不是他习惯性地咳嗽了一声,我还没看到他的到来,但是当我看到雷总的时候,一切掩饰都来不及了,我依然牵着美幸的手,我们两个讨论美好将来的话语还在屋中环绕。雷总已经把一切都看到了,把一切都听到了。

也许是本能,也许是恐惧,我一下把美幸的手甩开,起身敬礼:“雷总!”

我明显听到自己的心跳声,那是因为恐惧。

美幸自从被雷总问话后,再也没有与他接触过,再见雷总,有些尴尬,也有些害怕,她本能地躲在了我的身后,学我的样子敬礼:“雷……雷总好。”

领导没讲一句话,转身就走了。

我顾不得美幸了,赶忙追了出去:“雷总,您找我?”

雷总不理我,背着手,大踏步地朝楼上走去。

“领导!领导!”我心里明白,这种错误也许是不可原谅的。

雷总终于还是回了头,他的眼神就像从来都没认识过我一样,看得我浑身发毛。

我低着头,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再也不敢说一句话。

“你需要反省。”雷总只丢给我一句话,又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悻悻地回到地下室,美幸对我的作为很失望,她倚在墙边,望着我,也不讲话。

“美幸,我累了,需要休息,你回去吧。”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美幸没有动。

“我真的很累。”

“如果有一天,你需要在我跟你领导之间选一个,你会选谁?”美幸的语气并不焦躁,淡淡地问了这么一句。

“永远不会有这一天的,不要想太多,刚才只是出于对领导的尊重,我不是有意甩你手的。”

“你与我记忆中的那个刘思远不同了,在前世,你从来不会甩开我!”美幸依然淡淡地讲着。

“没有什么所谓的前世今生,我唯一相信的就是科学,别想太多了。”

“刘桑,我的心上人是个英雄,不是懦夫。”美幸讲完,轻轻地掩上门离开了。

我点上了烟,蓝色的烟雾在我眼前环绕:“美幸,你的心上人可能不是英雄,但绝对不是懦夫!”

虽然我还没去东北,虽然我还身处091总部,但是眼前的一切一切,似乎都变得难以收拾了。

第二天一早,雷总已经带上了首都卫戍部队侦察大队的特务,准备兵发东北了。

陈部长与其他在家的领导亲自送行,我和大张大头也赶来,雷总依然没有与我们说一句话,只是与领导们寒暄了几句,便乘车匆匆离开了。

陈部长对我们的态度也是大转弯,没有理会我们任何人,直接带着其他领导去会议室开会了,这个熟悉的大院似乎在过了昨夜之后,一切都变得不同了。

倒是很少与我们打交道的韩处长与大张讲了两句:“你们那个新来的机要秘书不能见阳光是吧?”

“是啊,怎么?韩领导什么指示?”

“哦,没什么,我在安排人改造不透光的专车,大概需要一周时间,估计到时候你们也该出发了。”

“哦,谢谢领导关心。”大张的话依然赶趟。

接下来的几天,领导似乎在刻意回避我们,任何人想与陈部长联系,都被借口推辞了,我们像被遗弃的孩子,无人问津。而我和美幸之间好像也有了隔阂,自从我当着雷总无情地甩掉她的手后,她再也没跟我说过一句话,我已经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中间的关系了。

更要命的是大头与大张,有一天陈部长突然叫这两个人去开会,故意撇下了我,这种感觉实在让人难以忍受。那个会议开了一整天,我不知道陈部长与他们两个商量什么事情,但是当他们回来的时候,见了我像见了鬼一样,不敢直视,说话含糊其辞,总之,就是在不停地敷衍我,我觉得自己完全被孤立了。

该发生的总要发生,该到来的,总要到来。

韩处长做事不含糊,美幸用的专车只改造了七天就弄好了。212吉普,后座全部密封,里面不透一丝光。

大张与大头开始准备随身物品,好像要出发了,只有我,没有接到任何上级命令。

大张几次都想给我说点什么,但是话到了他嘴边上,又硬咽了下去,这是保密需要,就是他亲爹都不能讲,何况是我。什么事情能通报给这俩人却要单独瞒着我?

难道就是因为我与美幸牵手被领导看到了吗?那这样对我而言太不公平了!

正式的命令终于下达了,大张、大头、美幸以及四个15组的保卫人员前往碧水红旗林场调查血缘基地,而我,则被留在了091总部。

大张与大头接到命令,依然一脸苦相,而美幸看我的眼神充满了失望,她好像在嘲笑我是个懦夫!那些永远都要保护你之类的话还在耳边回响的时候,我却已经退缩了。

眼看他们就要出发了,天空中又飘起了大雪,整日都是阴郁的天气,我不能再等了,我一定要找陈部长问个明白。

当天傍晚,听说陈部长今天在总部办公,我犹豫着来到了他办公室门口,控制了一下情绪,敲响了他办公室的门。

“报告!”

“进来!”

我推门而进,陈部长正在写字台后看报纸,看到是我,脸色没有任何变化,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找我什么事?”

陈部长也没让我坐,我站在他的写字台前:“陈部长,我想不通!”

“什么想不通?”陈部长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为什么去东北的任务不让我参加?我想不通!”

“命令书不是下了吗?不是给你讲了吗,组织上对你另有安排。”陈部长依旧翻着报纸。

“可是,这个任务从一开始就是我接的,为什么在这节骨眼上,组织上会对我另有安排?如果我犯了什么错误,还请组织上处分我!这样对待我,我很难受。”我突然觉得非常委屈。

“放心,你做得很好,不让你去,是组织上对你的爱护,没有其他原因。”陈部长的话更是模棱两可,让我毫无头绪。

“领导,请您体谅,如果组织上真的爱护我,请告诉我不让我参加任务的真相!”我有些激动。

陈部长的态度有一丝变化,他放下了报纸,摘下眼镜擦拭着:“我和雷总指挥都是看好你的,组织上不安排你去,是希望你能更成熟,有些不必要的磨难,我们还是尽量安排你回避的。”

“领导,谢谢您与组织上的关心,但是不经历磨难我怎么能成熟,我以后怎么能担当起重任,我希望组织给我机会考验我!”我的态度很坚决。

陈部长又敷衍我:“小刘,你还是不要问了吧,回去吧,组织不会害你。没什么事情,安心吧。”

我没说话,只是笔挺地站在他的写字台前,我只能用无声的抗议来对应部长大人的敷衍。

“怎么?是不是我要警卫员架你回去?”

“追求真相,一直是我们091的宗旨。首长,我现在迷茫了!还请首长给我一个真相!”

陈部长戴上了眼睛,眉头皱了起来:“真相?真相有的时候很残酷,正是因为残酷,所以才不告诉你,我不确定你现在能承受这些真相,你自己确定能承受吗?”

“报告首长,为了我们崇高的事业,我愿意承受任何东西!包括死亡!”我心想你老人家给我打官腔,我也会。

陈部长思索了好长一会儿,他用十分困惑的眼神看着我:“你觉得自己成熟了吗?你真的能像机器一样冰冷吗?你想清楚了吗?”

“报告首长!对于国家而言,我认为我已经是一部合格的机器了,请组织考验我!”我觉得我离真相越来越近了。

陈部长也不犹豫了,从抽屉中拿出两个信封,推到我的面前:“真相,就在这里面,看完了,签上字,你就可以去东北了,不过我总觉得你还是不能承受的。”

医学部门关于对美幸的研究报告?我赶忙拿起来大体看了一遍。

详细的内容就不描述了,大体的意思就是美幸是难得的活体变异者样本,身上谜团太多,现有科技之力还难以完全解开,他们希望长时间让美幸保持这样的变异姿态,以便长期研究,这个过程可能是10年,可能是20年,也可能是永远。后面还着重点明了即使有让美幸恢复常人的办法,我们也不能去做!报告最后是陈部长与雷总以及大张大头的同意签字。

看完这一切,我已经极其愤怒了,在研究部门眼里,美幸只是一个活体样本而已,是一个工具,他们描述的报告,毫无人性可言。全部都是数据!冰冷的数据!让我不能相信的是,那个整天把人心挂在嘴边,那个对美幸爱护有加的陈部长,竟然在这样一份毫无人性的研究报告上签了“同意”俩字!更让我不能相信的是大张与大头,这两个生死相许的同事!战友!兄弟!他们的名字竟然也可耻地签在上面,怪不得这两个人见了我都跟见了鬼一样!

我觉得我被欺骗了,似乎在一夜之间,我所有可以依赖的东西都背叛了我。我一直以为我为之抛头颅洒热血的事业是绝对正义的,是绝对崇高的!我们舍生忘死,取得了一次又一次的胜利,那都是因为我们身上闪烁着人性的可贵光芒,但是如今这可怕的事实摆在我面前的时候我迷茫了,我困惑了,我愤怒了。如果这报告上的研究目标是个陌生人,也许我会沉默,但是那是美幸,我怎么能沉默!人都是自私的,我也不例外!

这种愤怒是突然爆发的,我从没想过我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我做了一件我人生中最大胆的事情,拍了陈部长的桌子!还顺手把他的茶杯碰到了地上。

情绪再也无法控制,我冲陈部长喊了起来:“如果我签了这份命令,那我和日本731部队的那些法西斯有什么不同!我为之奋斗终生的事业难道真的不是正义的吗?领导!您不能这么糊涂啊!”

我的眼圈开始泛红,这并不都是因为美幸,更多是对心中那份信仰突然崩塌的失落。

陈部长的警卫员听到屋子中的动静,已经端着枪冲了进来。他们下手一点都不含糊,直接把我按到了地上,陈部长这个时候只要一声令下,我就可以去劳改农场结束我的余生了。我毫无反抗,我希望他这么做,现在的091已经让我觉得可耻了。

显然,陈部长对于我的过激行为也很吃惊,但是他还是很快调整了情绪,挥了挥手,把警卫员打发了出去。

“站起来!那个成熟而冰冷的国家机器!”陈部长在讽刺我。

而我则像个死人一样趴在地上没有动,心都死了何必再动,人为之奋斗一生的信仰都在瞬间坍塌。

“站起来,像个男人,像个军人!我命令你!”陈部长又吼了一声。

我突然觉得我今天就是死在这里,也该直着身子,我坚信自己的信仰,人性是不可以随便践踏的。

起了身,两眼平视前方,我再也不看陈部长一眼。

“后悔了吗?看到这一切你能控制自己的感情吗?”陈部长站在我身边指着他坐椅后面的墙,“那墙上是什么?”

“领袖的画像”。

“画像下面呢?”

“我们国家的地图!”

“好,很好!”陈部长又回到座位上,“现在都出息了,是人不是人的都敢拍我桌子了!”

“什么是正义?什么又是信仰?如果每一个人心中的正义与信仰都相同,那为什么还会有不公,为什么还会有战争!今天我就告诉你,什么是我们的信仰!什么是我们的正义!”陈部长拍着身后的地图冲我吼,“我们的信仰、我们的正义就是为我身后这块版图上的人谋利益!利益!懂吗?现在国家的利益需要你这么做,你就必须这么做!没有选择!没有商量!来了091这么多年了,你不知道国家利益是高于一切的吗?你不知道吗?高于一切!你明白吗?”

“难道为了国家的利益,就要牺牲某个人一生的幸福吗?难道国家利益就不讲人性了吗?”我据理力争,“难道您对美幸的关爱与庇护都是假的吗?难道您就忍心看着美幸这样终身都不能见阳光吗?”

提及美幸,陈部长的语气稍微有点缓和:“我对美幸的关爱与庇护当然不是假的,但是我要在国家大义与个人情感面前选择,而且不能犹豫,我一旦犹豫了,下面的人都会跟着我犹豫,下面的人犹豫了,这个国家就会跟着犹豫!那我就是国家的罪人!”

陈部长捋了捋花白的头发,望着我:“知道什么叫国家大义吗?”

我没回答,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去年你们在大巴山放走了隋天佐,几个组长就有不同意见,要处理你们,别给我说你们俩大小伙子抓不住那受重伤的老东西,这个事情最后还是我压了下来,给你们点小处分就算了。为什么会有人要求处理你们?那是因为这些知情人都站在了我的个人情感立场上考虑问题。隋天佐是什么人?我出生入死的战友死在他手上的有多少人?甚至我的儿子,都在云南与他的战斗中牺牲了!我恨他吗?恨之入骨!我也是人,我也有感情,我也自私。我儿子牺牲的时候,与你们年纪相仿,而且很任性,他没有听当时我与老雷以及杨阳的安排,在一个相对安全的位置上,私自改变了任务路线,结果……但是我明白,他隋天佐不是来刺探我们情报的,他是为了国家大义而来的,所以我不计较。”陈部长低下了头,似乎不愿意回忆过去。

“这些年我对你和张大个子关爱有加,也是有私心的,我从你们身上看到了当年我儿子的影子,有朝气,热情,幽默,些许的叛逆,你们触犯点纪律,惹点小麻烦,我都不追究。不让你去东北,是因为我知道你和美幸好,我知道你们之间的事情。美幸经常与我聊天的,我难道不知道她想什么?我难道不知道你想什么?别看我不在这里常驻办公,091的一举一动,我都看在眼里!只是从我们入伍那天,我们就身不由己了,这样的痛苦选择你迟早要碰到,但是我不希望是现在。你能这么执著,真在我预料之外。记得,我们首先是个军人,然后才是个人,在国家利益面前,我们永远都只有一个选择,没有例外!”

陈部长的话让我突然觉得羞愧,个人的私欲已经让我自己完全忘记了自己的职责。以前觉得陈部长总是笑呵呵的,那笑容背后原来藏了这么多心酸,这么多无奈,原来支撑这个国家,需要这么多的牺牲。原来,雷总口中的反省是对我个人最大的爱护。我低下了头再也没有言语,再也没有愤怒。

陈部长把命令书推给了我:“签了它,成熟起来。孩子,这样的选择以后会有很多,这只是开始,你自己选的路,你就要走下去,义无反顾地走下去!放心吧,我们不是法西斯,美幸只要一天在091,我就会特别关照她,像对自己的孩子一样。我们现在的选择,只是为了国家利益,只能委屈你与美幸了!”

美幸的音容笑貌与陈部长的话语在我脑中交替着,选择,很难,但是必须要选,虽然答案可能很多,但是对我来讲,正确的只有一个。杨阳当年也许和我一样,只是他选错了答案,我不是杨阳,我不能错!

我低着头在陈部长面前站了很久很久,最终还是颤抖着手在医学部门意见报告上签下自己的名字,那一刻我似乎听到了美幸的痛哭,那些美好的未来以及对于爱情的憧憬,已经离我远去了……而也是那一刻,我已经彻底地变成了一部机器……

签完字,我整了整衣服,冲陈部长敬了个标准的军礼,默默地走出了他的办公室,心中像打翻了五味瓶一样,人类的感情原来可以这么复杂,复杂到文字都不能表达。

临出门时,我听到了陈部长的一声叹息,那叹息之声与我脑中美幸的哭声,像两把尖刀一样,深深地剜在了我的心里……

1966年2月17日,农历大年二十八,夜里10点,091大院,陈部长为我们送行,同时他还亲自宣读了新的任命书,我第一次作为行动组长,与大张、大头、美幸以及四位15组的保卫员去执行任务,在与雷总碰头前,我全权负责一切。

迎着漫天的风雪,我们一路北上,不论是谁在等着我们,只要妨碍到国家的利益,我们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将其碾为碎砾!

我们日夜兼程,部队上的特别通行证让我们一路上受到了很多关照,唯一不能关照我们的就是天气,越是向北,风雪越大,在这样的天气下能不能进山还都是未知数。

说不上是怎样的心情,领导把这个指挥的任务交给了我,这才是真正的考验,所有的事情都需要我来负责了,不允许有差错,不允许有犹豫,不允许有感情!

既然踏上了去东北的道路,我与大张以及大头都是心照不宣的,来这里的先决条件就是在医学部门那该死的报告上签字,这都是我们心中不愿意提及的东西。大张私下里跟我讲,陈部长当时就是把报告给他们看,什么时候决定签字,什么时候可以回来,这是一种无声的命令与考验,两个人在会议室没有吃饭,没有喝水,大张一天抽了两包烟,我面临的抉择对于他们两个人来讲,同样痛苦,不同的只是程度而已。

两个人轮流开车,他们尽量让我与美幸待在那密不透光的车后座,他们现在能给予我的关照与帮助,只有这么多了。

美幸对这一切一无所知,没有了领导的约束,以及对于自己能够改造回身体的梦想,让她表现出前所未有的轻松。这个人似乎真的很单纯,早已忘记了在091的种种不快,有的时候甚至还会给我开些从大张那里学来的混蛋玩笑。

而我,只能强颜欢笑地敷衍着,我只希望我们的车队慢一点儿,再慢一点儿,哪怕这欢乐的时光只是虚幻的梦境,我也希望它能长一点儿,再长一点儿。

随着我们离事发地点越来越近,美幸的话语也开始有些奇怪了起来,记忆似乎又有所恢复,但是她的记忆却让我觉得莫名其妙。

“是不是二战真的是中美苏胜利了?”

“我真的有前世,前世我们真的在一起!”

“我醒来以后,整个世界都变了!”

这类奇怪的话在她口中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多,大头起初对于这种行为的分析认为是记忆障碍,但是美幸讲这些话的时候无论如何都不像是有障碍的。

更让我焦虑的是,美幸这些不怎么靠谱的回忆越发清晰,但是对于那血缘基地的回忆却仍旧几乎是空白。

一周后的冬夜,我们终于接近了碧水县城,远远的,都已经看到了那群山围绕的县城中的灯光。

当夜是我开车,大张与美幸在后座,当地二组的人来接我们,需要我出面签字。

二组的联络员在约定的时间如期接到了我们,没有太多的寒暄,招待所、食堂安排得都很好,由于这里不是091的大点,所以我们只能住政府的招待所。

联络员姓郑,很年轻,在招待所给我们简单通报了下情况,说春节期间几乎没有外来人员走动,这个招待所已经不接待外人,只是吃饭还需要去县城中心的食堂。雷总已经带着人进驻红旗林场了,到了那边,联络就暂时中断了。林场领导说雷总带着人进山了,这种季节以及天气条件下进山并不是理智的,但是任务特殊,他也不好多问,只能在这边等我们的消息。我们调查的内参情况已经通报给当地公安机关,那边明天会有专人接待我们。

一切安排完毕之后,小王离开了招待所,他有自己的去处。

2组的同志早就把美幸的房间安排妥当,厚大的窗帘,保证即使是大晴天也不会有一丝阳光透进房间,这些细致的工作都早就做好了。

连续的阴雪天气对于美幸来说是好的,至少没有阳光,气象部门也向我们保证最近一周内不会有晴天出现,一切都在按部就班地进行着。

大家都很辛苦,稍事休息后我们去了县城中心的食堂,食堂的师傅们似乎早就接到了上面的通知,已经把饭菜给我们准备好了。食堂的小领导是个胖子,显然他知道我们是有来头的,很周到,很热情。

我也一再表示感谢,毕竟是麻烦了人家,客气是应该的。

偌大的食堂内,我们坐在角落里,15组的同事在另一头角落的桌子边,这是我们的习惯,永远都不要张扬,永远都不要扎堆。

一位老者来来回回为我们端菜端饭,期间我几次要求自己去做,都被他拒绝了,他总是在讲都是做本职工作,端上饭菜是他的工作,是应该的。

一来二去,我也就不再推辞,毕竟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从头理顺,不能照顾太多。

签了那份命令后,我们几个人交流少了很多,美幸不与我多讲话,但是她仍旧会假装不在意地把菜盘中的肉拨向我这一边,就像欠了美幸一样,每当我把那些肉片塞进嘴里的时候,总像吃了块石头一样难以下咽,即使这样,也要继续强颜欢笑,装作一副很幸福、很高兴的样子。这样的滋味并不好受。

当我刚想要讲什么的时候,突然发现那老者像一个木桩一样就站在我们旁边不远的地方,他眯着眼睛,微笑着,一会儿看看我,一会儿看看大张,那感觉很奇怪,就像一个老头儿看到他的亲孙子一样。说不上什么原因,我忽然觉得这个老头儿似曾相识,虽然只是一瞬间的念头。

我不是嫌弃他,但是我们的话实在不方便让他听,出于礼貌,我还是起了身来到他身边。

这个人真是年纪不小了,得60开外了,满脸的皱纹,花白的头发,有些驼背,典型的劳动人民。

“老同志,我们没有什么菜了吧,您去休息吧,不必在这里站着,新社会了,没有这么多讲究。”

老头依旧微笑,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大张,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都回来了啊?真的都回来了啊?”

我没听明白:“您说什么?老同志,我的意思是我们要说点私事,请您回避一下。”

“哦,是,对,我是应该回避。”老头儿这才明白过来,转身要走。

让我留意的是,这老头儿的目光突然落在了美幸的身上,那眼神就不对了,突然有些凶狠。

“老同志,你看什么呢?”我继续赶他。

“哦,没什么,我出去了。”老头儿摇着头,去了食堂后面。

说实话当时我并没过多在意他,但是他后来的举动实在让我吃惊。

刚回到座位,还没吃两分钟,老头儿又端着碗热汤来到了我们身边:“这是我们食堂领导特意安排的酸菜疙瘩汤,给几位暖暖身子。”

我依然没有在意,但是当这老头把这碗热汤洒到了美幸身上的时候,我才觉得事情不妙!

滚热的汤是从美幸脑袋上浇下去的,这要换了我跟大张或者大头,那毁容是必然的,美幸虽然体质特殊,但是这种温度的热汤,我不知道她是不是能承受。

我赶忙拿起随身的手帕为美幸擦拭,大张在一边早就跳起来了,一拍桌子:“老头儿!你眼瞎了啊!”

美幸很痛苦,她拼命地抓着我,痛苦地叫着:“刘桑,救救我,救救我。”

这突如其来的意外让我手忙脚乱,我扶着美幸,一边喊着:“大张,把这个老头给我抓起来!大头,快,开车,去医院!”

另一边15组的几个同事就要过来,他们的手都抄进口袋了,要掏枪了,我赶忙挥手让他们分散,很难保证是不是有敌人算计我们,必须小心。

食堂的领导闻声赶来,一看这形势,那脸色比哭还难看。

我扶着美幸朝外走,我指着食堂那管事的胖子恶狠狠地说:“你不想干了!你该进监狱了!”

胖子都快哭出声了:“同志,不,首长,跟我真没关系啊!他就一临时工,我看他可怜,才用他的,真不是我想出这事!”

大张手很利索,早就把老头儿反铐了起来:“刘子,这老头怎么处理?”

“把他和这胖子都送看守所,没工夫处理他,回头再说。进去让他吃小灶,别客气了!”

我扶着美幸,大张同时也押着老头儿出了门,我安慰着美幸:“没事,有我在,不会有事的。”

美幸早就呜呜地哭出声来。

大头把车开到门口,我扶着美幸上了车,临关门时,那老头儿被大张押着从我面前走过,只是他的表情非常倔强,瞪着我,喊了一句让我心惊的话:“小同志!你身上有妖气!不要和妖怪在一起!”

这老头到底何方神圣,竟然说出这样的话?

我恶狠狠地看了他一眼,牙缝里挤出了一句话:“你等着死吧。”不管他是谁,伤害美幸,我一定要处理他,一定要,虽然这个老头儿身上有很多疑点,但是现在我唯一要做的,就是在最短的时间内把美幸送到县城医院。

大头开着车风驰电掣,美幸在我怀里依旧哭泣着,我拼命地催促大头:“快点!再快点!”

美幸的声音逐渐微弱了,她就那样毫无声息地趴在我的怀中,我真慌了:“美幸?美幸?你说话!”

美幸没有声音,但是她抱得我更紧了。那种拥抱似乎在表达一种含义,我们永远都不要分开。

现在我什么都不能做,只能这样抱着她。为什么这个地方如此诡异,一个毫不起眼的食堂临时工都敢公然袭击我们?二组的人在这里驻扎了这么久,难道就一点儿风吹草动都没发现吗?

这个老头儿到底什么来路?妖气?不要跟妖怪在一起?这分明是在说美幸,他怎么会知道美幸的真实身份?他身上没有任何异常的气息,说我跟大张都回来了?什么意思?我们是第一次来这里!

第一次作为领导带着同事们出任务,我竟然连自己身边心爱的人都无力保护,难道领导就这么难做?

脑子里面一片混乱,原本明确的目的突然毫无头绪。这个地方不是一般的诡异,我说不上问题出在哪里,但是原本复杂的形势被这样突然的事件搞得更加复杂。

“到了!快!把美幸送急诊!”

大头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我赶忙扶起美幸:“美幸,坚持住,到医院了,我会给你找来最好的医生,明天就送你到省城!快!跟我下车!”

美幸没有动,依旧紧紧地抱着我。

“怎么了?走啊!”

“你背着我。”美幸终于还是讲了话。

“好!”我没有任何犹豫,一下车,把她背到身后,我来不及看她的伤势,也不忍心看。

当我马上就要走进县城医院大门的时候,美幸又讲话了:“回去吧,我不要进医院,我要回招待所。”

“嗯?你开什么玩笑?”

大头面对着我,脸上充满了诧异:“刘……刘子……美幸的脸……”

“你结巴什么?说!怎么了?”我哪里顾得上大头,把他撞在一边,就要进医院。

“美幸的脸没有任何事情。”大头在我身后终于把话说全了。

“什么?”我赶忙把美幸放下,双手捧着她的脸,看了又看,果然没有任何烫伤的痕迹。

当时我就愣了,想了半天,我才明白,美幸毕竟和我们不一样,毕竟是受过改造的身体,医学部门报告上说的受到伤害后高速新陈代谢不是胡说,只是这样的恢复速度,我们普通人是难以想象的。

四目相对,美幸突然笑了:“好看吗?需要看这么久?”

“啊!”我赶忙收了手,尴尬无比,“这这……”

医院的值班护士出来了,看着我们也同样奇怪:“同志,怎么了?你们谁病了?”

我赶忙摆手:“对不起,对不起,谁也没病,我们走错路了。”

我拉起美幸,招呼大头,赶忙上了车。

“刘思远!你怎么保护我的?”

“意外。”

“意外?那盆热水扣到你脑袋上你会怎么想?”

“我……你放心,那老头儿我饶不了他!”

“你治不了那老头儿。”

“在这个地方没有我治不了的人!”

“你总是不相信我。”

“我相信国家和091赋予我的权力!”

开始那种担心已经荡然无存,我开始有点埋怨美幸的搞怪以及不着调的话语了。

“楚少群!停车!”美幸突然喊大头停车。

“又怎么了?”我不明白美幸又在搞什么。

“我头疼,晕车,我要你背我回去!”美幸指着我,大小姐脾气又犯了。

“你不要开玩笑好不好?我们这是在出任务,这样不符合安全规定!再说了,我怎么能背着你满街走,成何体统?”这样的要求我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

“刚才你不是背得挺好吗?”

“刚才是刚才,现在是现在!”

“不背是吧?好,我告诉你,我头疼了就更容易忘记一些事情,你别后悔!楚大脑袋,你背着我,让刘大指挥自己开车回去好了!”

大头傻了:“这……”

“美幸,你不要搞怪好不好?”我真是无奈了。

美幸没理我,一下开了门就下了车,我一把没拉住。

“我再问你一次,背还是不背?我告诉你,我跑得很快,你不跟着我,我就消失在这大雪山里了!我看你怎么跟陈部长交代!背还是不背?”

这可不是开玩笑,美幸如果真的跑了,我们去哪里找?她这种体质如果爆发到初进091那时候的状态,在我们视线里消失那是绝对可能的。

“背!”我也别犹豫了,既然是为公,心里坦然了,但是于私,我也是想背着她的,只是传统观念在一直束缚着我。

大头回头看我,笑了笑:“背好啊,我远远地跟着你们,路也不远,不会再出什么意外了。”

“见笑了兄弟。”我摆了摆手,下了车。

漫天的风雪,昏暗的路灯,狭窄的街巷,我背着美幸,一步一步地走着,幸好夜深了,路上没有什么人了。

“刘思远,这是对你不保护我的惩罚。”

“是,我错了!”

“再出这样的事情,我就要你背我回北京!”

“那我希望多出点事情,我就可以一直把你背到海南岛了。”

“哈哈哈哈,你也不是个木头嘛!”

“我本来就不是……”

在这纷乱复杂的环境中,我肆意地享受着这短暂的爱情与甜蜜,即使明天要面对的是修罗地狱也都不重要了。

“走小路,把大脑袋甩了!”

“这不行,他得保护我们。”

“保护什么,影子都没了,这是属于我们两个人的时间。”

我回头看了下,大头这个人早不知道把车开哪儿去了,这不符合安全规定!

远远地响起了一声汽车喇叭,是大头,他并没走远,我放心了,在规定和感情之间是有界限的,他在这个界限中间,为我们开了条路,虽然这条路不怎么宽阔,但是我们也能很好地走下去,感谢这些深解人情的战友。

我和美幸说着笑着,从来没这么放松过。

“哈哈哈哈……”街巷的对面,也传来了一阵银铃一样的笑声,一个女子挎着一个中年男人从对面朝这边走来。

两个人都穿着灰色的呢子风衣,应该是干部家庭,这么晚了,是走亲戚么?看样子还是相当恩爱的。

“你要不犯错误,我们就可以这样走路了。”美幸也注意到对面的人。

我突然哆嗦了起来,绝对不是因为寒冷,对面的人离得我越近,我抖得就越厉害,美幸也在抖,我紧紧地背住了她。

对面的人毫无顾忌地挡在了我的面前。

杨阳!我见过他的照片,虽然是十多年前的,但是岁月的刀只是在他的脸上划上了几道皱纹,并没有磨去他眉宇间的那种气势!

他身边的女子,透着一股妖媚的笑容,看着我们两个。这两个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雷总难道被他骗进山了?

我把美幸放下,两只手握在一起,这样能让我抖得轻一些,克服一些本能的恐惧。

这个人身上是怎样的气息?雷总那种山崩不惊的冷静,隋掌柜那种咄咄逼人的压迫,在他的身上混杂着、交织着,像一座永远无法逾越的高山,向我压来。

美幸比我的感觉更灵敏,早就躲在了我的身后。

这样的见面实在不是什么好兆头。

杨阳打量着我,并没有说话。我的身体虽然在不停地抖动,但是仍旧盯着他的眼睛,一下都不眨。

杨阳身边的女人倒是先开了口:“真是恩爱的小两口,这是走亲戚还是看朋友呀?”

“我们之间说这些废话没有必要吧?”我咬着牙一字一字地讲。

“杨阳,你看他像不像以前的你呀?真有趣,哈哈……”女人的话语依旧轻佻。

“别太过分了,周围都是我们的人!你们跑不了了!”我绝对不能示弱。

“嘿嘿,你们的人?在哪里?我看不到哦。”女人对我的威胁毫不示弱。

她一边说着,一边从身后的包里拿出几把枪:“你们的人?在这里呢,规格真的不错啊,都是银弹头,准备给谁用的?给你身后的小情人准备的吗?”

弹夹中的子弹被那女人一发一发地卸到了地上,那是大张与15组四个同事的配枪。没错,出门的时候,为了各种考虑,我们依旧配备的是银弹,与其说是防备吸血鬼体质敌人的,不如说是防备美幸的,上面总是有人对美幸不放心。

“你把他们怎么样了?”一看这些枪械,我再也沉不住气了,难道杨阳把大张他们杀害了?我想起了大头对这个杨阳的描述——狠,我手已经伸到了腰间。

“哎哟,小同志火气蛮大的,怎么,准备对我这手无寸铁的女人开枪么?杨阳,你们091的人是不是都这么冷酷无情啊?”

美幸从我身后探出了头,望着那女人,还是颤抖着说了话:“这个大姐,你,你们要干什么?”

“哎哟,小妹妹真漂亮,看你样子又是伊藤那老鬼作的孽啊,别担心,我男人说要会几个朋友。”我们的秘密在这两个人面前几乎完全不存在,而且这俩人很明显,知道的要比我们多得多。

那女人讲完,过来拉起美幸就走:“走,我们去那边说会话,让男人们谈谈心,守着女人有些话是不好讲的。”

我很想阻止她,但是手与嘴巴同时都动不了,这样的感觉,如此熟悉。好在那个女人拉着美幸并没走远,仍在我的视线范围内。

杨阳走到了我的身边,看着我:“在这样的夜晚,背着091重要的活体生物样本在街上胡闹,你并不是一个合格的兵。”

我突然可以说话了:“说到合格,你好像没有资格对我说这俩字。而且她并不是活体生物样本,她是091的一分子。”

杨阳冷笑:“是不是样本不是你说了算的,你我心里都清楚。”

我沉默了,我所体会的痛苦与无奈,眼前这个人无疑也体会过,只是我们选择的道路不同,我甚至连指责他都有些心虚。

“雷总在找你,你不知道么?”

“知道,我故意暴露在这里,就是想要他来。”

“那为什么不见他?”

“因为有些事情还不确定。”

“你是指什么?”

“我们要处理的事情,是一个旋涡,你、我甚至雷总陈部长都是这旋涡外围的一粒沙,如今,我们要开启进入这旋涡的大幕,这只是开始。”

“我不明白。”

“你不需要明白,以你的力量以及行为方式自保吧。”

“你别小看我。”我有些愤怒,他太瞧不起我了,“迟早会有一天,我会把你这个091的叛徒碾为碎砾!”

“叛徒?某种意义上讲,我们都是叛徒,我,背叛了最初的信仰,而你,背叛了你的爱情。我了解091,不会有人让你把你身后的女子恢复正常,你也永远不会过上一天正常人的平淡生活,你无力抗争,而我却可以!”杨阳紧紧地盯着我的眼睛。

“你给雷总留信,所指的叛徒是谁?”

“这个水很深,你没有必要去了解。”

“那你找我干什么?”

“给你打个招呼,食堂那老头儿我要带走,他对我来讲,很重要。年纪大了,做的事情极端了,今天他暴露在你们的面前,不合适,我只好出面解决了。”

“杨阳,这是新中国,你别搞错了!你以为你跑得了吗?”

“我从来没想过跑。这是新中国,但是在这偏远的县城,不经过动员,你们还是找不到我。安心吧,你的同志们只是小睡一会儿,至少现在我们还不是敌人。话就先讲这么多了,很快我们还会再见面的。这个旋涡是个舞台,每一粒沙都要准备翩翩起舞了,谁能旋转到那个旋涡的中心,谁就能看清楚我们的过去与未来,早做准备吧。”

“转告雷总和陈部长,我很想他们!”

杨阳带着那个女子离开了,消失在这茫茫的风雪中,我根本无力阻拦他们。在杨阳面前,我一点儿力量都没有,不论体力还是精神。

回去的路上,美幸在追问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尤其是当她问到银弹的事情。我真的不能回答,也许这里面的子弹有一颗是为她准备的,我不能多想,这就如同我心里的旋涡,我只能一个人在里面痛苦挣扎。

我找到大头的时候,他仍旧在车里沉睡,这是那个女人搞的鬼。回到招待所,大张以及另外四个同事都在昏睡,我把大张喊了起来,但是其他人却怎么也喊不醒,只能先送医院。之后联系各部门,关键是通知红旗林场,希望他们及早联系上雷总。这边的事情我已经完全无法应对了,血缘基地没有任何线索,而杨阳以及奇怪老头儿的出现完全打乱了我们的计划。

麻烦接踵而至,15组的四位同事深度昏睡,连夜送到医院,县医院毫无办法,只能派车送到省城。原本八个人,来到这个地方第一夜还没过完,就少了一半,我不明白为什么大张与大头受的影响这么小。

2组的小郑知道我们出了事情,非常不安,毕竟是他安排的,他一直在跟着我们忙活。

所有的事情已经连夜上报北京,那边在开紧急会议,还没有进一步的消息。更让我担心的是,雷总自从在红旗林场进了山就一直没有消息,按规定他们每天至少应该与外面联系一次,但是完全没有任何联系,悲观地讲,雷总一行人已经失踪了。

杨阳不但没有被雷总抓到,反而绕到了县城,对我们进行了袭击,还抢走了一个奇怪的老头儿,这种挑衅已经不单独是针对我个人了,完全是对091的公然挑衅。可悲的是,在没得到上级授权的情况下我是没有权力去要求当地驻军以及公安部门的同志全面配合的。一旦要大规模动用这些力量,需要做的保密工作会很多,这是需要专人协调的,我还没有这个权力。

安顿好了这些事情,已经是凌晨了,回到招待所,安排美幸休息,我跟大张大头以及小郑开了个小会。

小郑一个劲地道歉:“刘干事,这件事情我真没想到,这地方原本一直很太平,怪我安全工作没做好。”

大张安慰他:“小郑,这件事情怪不得你,我们不会在领导面前讲你坏话的,你就赶紧把那老头儿的档案给我们弄来吧。”

抛开杨阳,我也觉得这个老头儿有很多疑点,尤其是他身上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我到底在哪里见过他?我努力回忆,但是没有任何头绪。

“他的档案我已经给公安的同志要了,那边值班的人员正在查找,估计很快就会送到。”小郑在这边的关系还是比较熟的,“公安的同志已经派人手来负责我们的安全了,当然他们不会与我们过多交流,这边公安的领导知道我们是保密单位。”

我大口地吸着烟,尽量从混乱的事件中找出点头绪来:“行,你辛苦了,回头代我谢谢公安的同志,你让他们一定要注意安全。”

“嗯。”

我问大头与大张:“你俩怎么就睡过去了?当时有什么感觉?”

两个人都摇头:“没任何感觉,就是困,那困意袭来时,毫无招架之力!”

这不能怪他们,是那奇怪女人的特殊能力驱使的,这样的袭击我们是难以预防的。

“我觉得杨阳目前来看并没有拿我们当敌人。”大头回想着。

“姥姥!这孙子这么干还不是拿我们当敌人?”大张不乐意了,本身就挺憋屈。其实签了关于美幸的命令书以后,我们都挺憋屈,而来到这里连根头发丝都没查出来,先被敌人算计了一把,对于大张这样性格的人来讲是难以忍受的。“小郑,麻烦你天亮了去驻军给我联系把机枪,我去把这俩狗男女打成蜂窝!”

我赶忙摆手:“行了行了,人家要想宰你都不用动手指头。大头的意思是至少我们都还活着,杨阳是什么人?他的敌人都只有一个结果,就是死!人家楚少群是这个意思!”

大头点头:“是的,至少目前而言我们还是相对安全的,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

这个时候,有人敲门,是当地公安的同志,他们已经把食堂老头儿的档案送到我们这里。

简单客套了几句,把人送走,我迫不及待地打开了那份档案。

大体看了一下,老头儿叫李守田,农民,在来这边之前是红旗林场的临时工,没有任何亲属。奇怪的是他的档案是从1949年才开始的,也就是说,建国前他是干什么的没有任何记录。

我有些不高兴:“这个地方的公安就这效率?我要的是他的全部档案,为什么拿了份新中国成立后的来敷衍我?这种工作态度,像话吗?”

小郑惶恐地拿着档案,赶忙去一楼打电话去问公安。

这会儿工夫,大张坐不住了,像个热锅上的蚂蚁,在屋子里来回晃着:“他娘的,这是什么任务!憋屈!刘子,大头,你们说都什么鸟事!这是给我们安排的什么东西!鸿门宴!这里的公安就干这活!拿个半截档案来糊弄咱们!我得去找老陈告他们,太拿咱091的人不当干部了!”

我赶忙劝他:“守着小郑少发牢骚,都是自己人,别闹得不愉快了。有些事情并不是说工作做得细致了,就不出麻烦,有些东西是难免的。”

说话工夫,小郑回来了,脸色有些不太好,似乎是跟公安的人发了脾气:“刘干事,公安那边人说伪满以及民国时期的很多档案都在战争中丢失了,这边这样的例子不止这老头儿一个,很多人都这样,他们也没有办法。这群人不知道怎么办事的,我刚把那管档案的小姑娘骂哭了,一群废物!丢失了就不知道去找!”

我站在窗边,望着外面漆黑的天空,一直都是阴雪天气,就如同当时我的心情,已经全然漆黑一片了。似乎已经进了死胡同,没有任何新的情报了,但是我不能放弃,哪怕只有一点儿光。

“咦?一点儿光?这漆黑的天幕中怎么会有一点儿光?”就在我疑问的这一会,一点儿金色的光芒已经拖着细微的金色星痕划向西南。

“这是什么?坠机?”

几个人都凑到窗边。

“金色流星!又出现了!”小郑一边看表一边非常紧张地讲。

“金色流星?是什么?你紧张什么?”我很不理解地看着他。他是2组的人,挖流星碎片是他们的本职,为什么这个整日与陨石流星打交道的人会如此紧张?

“大西山!坠星点!”小郑全然顾不上我们了,穿好外套就要走,“刘干事,你们先忙,咱们分工不同,我先回去与其他人研究数据,咱们回头联系!”

“哦,好!”虽然有些突然,但是也可以理解,用咱们的话讲就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091也一样,每组一样有难办的事。

“对了,刘干事,七点后你们去当地公安局联系就行了,我都给你们打好招呼了,现在这情形我就不能陪你们一起去了。”

“好,谢谢。”

“还有,刘干事,我们组总部的同志给你们说过大西山的禁忌了吗?”

“没有!什么禁忌?你们总部的人只是让我们尽量不要接近大西山。”

“哦,那就好,我就不多说了。”小郑再也没多讲什么,关门走了,而我也顾不上他,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七点,天还微亮,我们四个人便匆匆赶到了当地公安局。看得出当地公安机关对我们的支持与重视,一路上都有人保护着,明里暗里的,很多人都如临大敌,小郑看来对他们施加了不少压力。

当地局长姓孙,老兵,50多岁,他早早就到了办公室亲自接待我们,同样热情与客气,我也没过多讲客套话,寒暄了几句直入正题。

我把红旗林场内参档案先呈给他:“孙局长,这个内参是你们这边发的吧,我需要了解一下。”

孙局长大体看了下连忙点头:“对,是我们发的,我有印象,林场派出所报告的。”

“我们就是想了解这个事情,还请孙局长看一下这个案件办得如何了。”我看得出来,孙局长很纳闷,我们这保密单位为什么会关注这个事情。

“刘同志,这个案子说实话不是什么大案,当时只是觉得这件事情有点诡异,所以报了上去,不过现在看来只是虚惊一场。怪我工作做得不细致,没及时给上面通报,害得你们军方在这大雪天的跑这小地方来了一趟。”孙局长讲话很轻松。

“哦?您这是什么意思?这个案例的确很诡异,我们就是来查这个的,难道你们破案了?”

孙局长笑:“刘同志,的确破了。三天前,林场那边的民兵与民警一起把干这事的人给抓了,人赃并获,那边给我报了一下,说是一个神棍,搞点牲畜血作法事。可笑,都什么年代了,还有搞这个的!人在林场看守所押着呢,等着处理呢。”

“没有其他的了?”我很纳闷,原来我以为会是莫名的吸血生物搞的事情,没想到竟然是人为的,这样我们的计划就全盘落空了,也许从一开始我们就错了!

“没有,就是一个坏人,或者说连坏人都算不上。这人是林场老职工,没什么大毛病,就是有些封建,神神道道的,这不昨天林场领导还给我来电话要我通融通融,说是老职工,快退休了,头脑发热犯了点错误,就别留档案了,他们想内部处理。”孙局长还是蛮了解这事的。

“他这算什么罪名?”

“呵呵,刘同志我也不瞒你,这个事情说重了是盗窃,破坏社会主义经济建设,说轻了就是损坏国家财务,可大可小,林场领导也表了态,愿意赔偿当地村子里的损失,要不是你们问到,我这几天就准备结案放人了。”孙局长很老到,话锋一转:“不过,这个人要是真与你们查的东西有关系,咱们就朝重里办,你们想查他到什么时候,我就押他到什么时候,孰重孰轻我分得清楚。”

我想了一会儿,最近这么多事情都发生在这里,唯独我要查的事情竟然如此轻描淡写,这也许只是表象,2组、杨阳、雷总都聚集在这里,不会这么简单,但碍于保密需要我还是不能给孙局长讲太多。

“这样吧,孙局长,这个人我们还是要查一下的,如果没有什么问题,就按林场领导的意思办,老工人不容易,不能毁了人家的晚年;如果有问题,我们就要全权处理,这样可以吧?”

孙局长当时就点头拍板:“没问题,我会通知林场那边全面配合你们的。这样,我打电话叫他们把人送来,你们亲自审,看这天气可能会慢点,下午大概就能到。”

我赶忙摆手:“不必了,我们还是亲自去一趟好,林场那边我们还想实地勘察一下。”

“也好,我派人护送你们过去。听说昨天晚上招待得不太好,惭愧,我工作做得不细致,几位同志多体谅。”

“孙局长不用自责,有些意外是难免的,这不怪你。那个老头儿叫李守田,他建国前的档案查不到吗?”有些事情真的是不能控制的,我不想让当地公安的同志有太多压力。

孙局长连摇头:“东北地区这方面的事情复杂,战争当中伪满政府以及民国政府的很多档案都丢失了,建国以后很多人都是重新建的档案,这样的东西要查,已经不是难度的问题,而是有没有的问题。昨天你们小郑把我们档案员都骂哭了,不过这个事情真不是我们力所能及的。”

“小郑的事情我代他向您道歉,都是为工作,着急了。不过,李守田的档案我们真的非常需要,还请孙局长尽量查一下。”

“刘同志你放心,我会发动全部力量去查,但是我不能给你保证结果,我们一定会尽力协助你们。”

“那行,谢谢孙局长,没什么事情我们就出发了,麻烦你给林场那边打好招呼。还有,送到省城的几位受伤同志麻烦请上面照顾下。”

“好,放心吧,昨天晚上省厅就安排人接了,那边你不用操心。我派人送你们去林场。”

临出门时,我还是问了一句:“孙局长,大西山那边你了解吗?”

孙局长满脸惊讶:“大西山?你们的人早就封了,好几年了,我们当地人根本接近不了,你回头问我?要不是省厅安排我招待你们,我真得好好查查你们了。”

我连忙解释:“不是不是,我跟小郑虽是一个单位,但是部门不同,我们彼此也有很多话不好讲的,您别介意。昨天他说大西山好像又出什么事情了,我有点担心他们而已。”

“那就好,那就好,不过我真不知道,呵呵。”孙局长打着哈哈,不过眼神中已经充满了怀疑。

没多寒暄,我们出了门,下面已经有公安的同志等着我们。

上了车,美幸跟我讲:“那个孙局长在我们走后,在核实我们的身份。”

我惊讶:“你怎么知道的?”

“我听到了他打电话的声音,我们出门后。”

我没说话。我有感觉,在到了这里以后,美幸的体质变化已经加速了,不管是吸取血液的数量,还是那些细微的超于常人的感知能力,一切都在悄悄地变动着,是什么让美幸变得如此敏感了?

而周围的感觉,同样让我觉得不舒服。杨阳的出现让我如坐针毡,他在盯着我,自从我来到这里就是这样。为什么他不去盯雷总,而是盯着我?

为什么雷总进了那林海之中就再也没了消息?他至少会带两部电台的,难道都失灵了?

小郑在紧张什么?大西山的金色流星与我们有关系吗?

诡异的吸血事件简简单单地就告破了?难道我当初的判断真失误了?

不,一切都不是这么简单。杨阳也许说得对,这是个旋涡,我们只是外围的一粒沙,如今,是到了进到那旋涡深处起舞的时候了。

林场离县城原本只有半天的路,但是由于风雪天气道路难行,我们走得很慢。

路上我试探性地问美幸:“这附近的环境都熟悉吗?你记忆中的血缘基地是在这附近吗?”

阴天,我们不必把车后座完全密闭,美幸看得到外面,她一边张望一边思索:“似曾相识,也许来过,也许只是在梦境中,但是你真的很真实。”

“我本来就很真实,美幸,你不要开玩笑了,昨天晚上那个男人你看到了吗?也许我们的对手就是他!”我非常严肃地说。

美幸也变得严肃起来:“你们怎么会成为对手?你们是一起的。”

“你说什么?我们?一起的?什么意思?”我不清楚为什么她这么回答,“美幸我告诉你,那人绝对不是我们的同伴,如果有可能,我是会抓起他来的!他应该是个危险的敌人!”

美幸看着窗外,没有回答我,只是自言自语:“我醒来之后一切都变了,变得让我不可理解了!”

“哪里变了?你是指什么?”

“世界……”美幸望着我,“刘桑,你不要幻想与那个杨阳起什么冲突,他对于你我来讲都是不可逾越,不可理解,不可战胜的!你明白吗?”

美幸说得一点儿都没错,这种差距是巨大的,但是我的嘴还是不能服输,狠狠地咬出了几个字:“不明白!”

美幸不再理我,她拿出了一袋血浆,慢慢地吸着,她进食的时候唯一不避讳的人就是我。

美幸的语无伦次也越发严重了,总是说些莫名其妙的话,我也没有必要与她争执,也许时间久了,一切都会好起来。

到了林场,已经傍晚,林场公安处的同志同样热情地接待了我们,时间紧迫,我决定先去提审那个抽牲畜鲜血的人,这时候大张不乐意了。

“刘总,没吃饭呢,咱不能为革命工作把革命本钱丢了吧。一整天了,咱们不吃,带咱们来的公安同志也得吃吧。”

我想了一下,也是,但是我一点儿也吃不下去,很多事情需要明白,吃饭并不重要。大张不同,不过也好,他去和公安的同志吃饭,等着总部的指示,打听下雷总的消息,顺便与公安同志联络联络感情。再说这个大张的确不是审人的材料,说不上三句话就想动手,不如分头行动。

想到这里,我对大张讲:“行,这样,你和公安的同志去吃饭,顺便听着总部的指令,还得打听打听雷总的去向。还有,带着美幸一起,吃完你去看看她的住处安排得怎么样。审人的事儿我和大头去办,你忙完给我俩捎带上一口吃的就行。”

大张终于露了点笑模样:“行,没问题,我以为你升官了也准备当老资本家了呢。”

“升个屁,临时任命,你能不整天挂嘴上吗?回头我给陈部长说下,你来当好了!”我真懒得跟他贫了,“看好美幸,去吧!”

“放心!领导,您一百个放心!”大张叫着美幸赶去与公安的同志吃饭了。

我这边与大头找到了接待的公安同志,直接奔了看守所。

看守所离公安处不远,到了以后接待人员交代了一下,我们便可以进去审人了。

里面并没有其他犯人,看守所也只有几个年轻公安在那里值班,比较清闲。

在看守所的办公室内,我先看了下这个人的资料。任伟,男,55岁,林场老职工,没有任何前科。就档案来看对这个人的评价还是比较积极的,几乎全部都是与人为善啊、乐于助人啊之类的官话,没有任何实质性的东西。

我问看守所的小公安:“这个人你们审过没有?”

“报告首长!我们只负责看守,不负责审查。”那小伙子的态度有点诚惶诚恐,“请首长原……原谅。”他是立正着与我对话的。

我一看这形势赶忙安慰:“别别,同志,我不是什么首长,我们级别是一样的,别这么讲究,您请坐。”

“哎,是!”小公安坐了下来。

我跟大头对了下意见,大头的意思也很明白:“这样吧,我们亲自审查他一下,当然我们审查他并不是说他一定就有问题,只是很简单的询问,麻烦你们配合一下。”

“是,这就办。”

审讯室很快给我们安排好,桌椅板凳都擦拭得很干净,崭新的审讯台灯闪着刺眼的光芒。

任伟很快就被带了来,我与大头一本正经地坐在写字台后,面无表情,严肃的氛围一下就上来了。

与我想象中的不同,我以为干这种勾当的人外表应该相对龌龊,但是我眼前的这位却满面红光,一头银发,两个眼睛炯炯有神,颇有点道骨仙风。

别看手铐戴着,这老头儿仍旧一身傲骨,都不正眼瞧我们。

“姓名?”

老头白了我一眼,没回话。

嘿!有个性!我心想进了看守所还这么死硬的不多,看来是没受什么苦。

“姓名!”我提高音调又问了一次。

仍旧不回答。

我有点急:“老头儿,是不是觉得你们林场领导给孙局长那边打了招呼,你就有恃无恐了?我告诉你,今天你要不配合我们的话谁也救不了你,路在你前面,走不走看你自己!”

“山人任伟!本人的事情我都讲过了,不知道二位还来找我问点什么?”老头儿终于开了口。

“说说吧,你弄些畜生的血液做什么用?”

“做药!”

他说的与前期的审问档案一样,没有什么端倪。

“治什么病?需要那么多血液?”

“只是药引。”

“一派胡言!”我一拍桌子,“任伟!你觉得我们都是3岁小孩吗?什么药方的药引需要那么多血液?你抽了那么多畜生的血!都弄哪里去了?”

任伟索性闭上了眼睛:“山人得道以来,日夜修炼,马上就要成功,就可造福一方百姓。我乃天命创世之王,何必又与你们这些宵小过多言语?”

我又想拍桌子,大头拉住了我:“我来。”

“任同志,解放这么多年了,国家政策也是讲究破除迷信的,不知道您老为何背政策而驰,还请问您老信的什么教?可有何神通?”

“山人无宗无派,只是机缘巧遇,山人得了百年白狐的修为,懂得了点医术,用它来为百姓治点杂症,有何不可?只是牲畜血液难以弄到,才出此下策。”

“你别在这里开玩笑!我告诉你,老头儿!我不管你是什么创世王还是千年老妖,今天落我们手里,抗拒从严!把你的事情讲清楚!谁让你干的?”我真是没有时间跟他废话,没时间跟一个神棍废话。

“历史也一直在证明,这个世界上并没有什么神仙之类的东西,这都是科学研究的成果,您老又何必纠缠于这些东西。今天您只要把这些血液的去向与用途给我们说明白,我们也绝不难为您,还请您老交代一下。”大头和我一唱一和。

“你们不相信神是因为没见证过神迹,我们道不同就不相为谋了,还请送我回去。”任伟索性闭上了眼睛。

这是一个死硬的神棍,我和大头好话坏话几乎都说尽了,这个老头儿拒不交代,我脑门上的青筋都要暴出来了,本不该如此紧张的,但是不断发生的事情让我变得有些暴躁。

两个小时,任何实质性的东西都没有,我和大头出来商量了一下。

“大头,你动手还是我动手?”我大口地吸着烟。

大头望着我:“动手?什么意思?你想……”

我点头:“要么你来,给他心理暗示,要么我来,给他肉体明示,这种老神棍不值得我们浪费这么多时间。”

大头也有些拿不准主意:“刘子,心理暗示我试过了,效果不太好。这个老头儿一直闭着眼睛,而且是个死硬的神棍,这样的人意志比较坚定,如果我需要进一步心理暗示他,需要一些道具,得天亮到县城弄,要不就明天再审。”

我把烟屁股一丢,下了狠心:“我来吧,不让他受点皮肉之苦我看是不撂东西了。”我攥了攥拳头:“你把门给我把好了,别让看守所的小子进来妨碍我,这老头儿在这里吃得好睡得好,我看八成是有人给他们送礼了。”

大头劝我:“别冲动,刘子。地方上已经很配合了,这个人没有正式移交手续,我们私自动他,有了问题方方面面都不好交代。”

“雷总失踪了,杨阳出现了,而美幸一直在变,变得有些让我害怕了,还有食堂那个袭击美幸的奇怪老头儿,2组小郑不知道在忙什么,而我们的任务没有任何进展,你觉得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我该如何向方方面面交代?”唯一的突破口就在眼前,但是我们还没有任何突破,我真的很急。

大头想了想:“这样吧,我连夜回县城,准备东西,凌晨赶回来。我们麻烦很多,刘子,你不能给自己添任何麻烦了。”

就在这时候,大张和美幸回来了。

美幸带着我跟大头的晚饭,而大张满面通红,满嘴酒气。

“哥儿俩,怎么着?审出啥名堂来没?”大张看来喝得挺尽兴。

我有些不高兴:“大张,什么时候了,还喝!这是我带队,你欺负我啊,要雷总带队早把你丫关禁闭了!”

大张有些不好意思,拍我肩膀:“刘总,要不是你带队我也不能喝啊,谁让咱感情深呢,再说人家地方上同志招待这么好,不喝不给人家面子。工人同志还有个上班时间下班时间呢,您就全把我当回工人老大哥了,我下班时间回家喝了点,这不又来加班了么。”讲完,他还朝美幸摆手,“快,快,美幸同志,赶紧给两位首长上晚饭,照顾他们休息,剩下工作我来。”

美幸笑,给我和大头递上了饭盒。

“怎么个情况,刘总,需要我干点啥?”大张见我愁眉苦脸,有点讨好地问我。

我指了指审讯室:“你去把里面那个老头儿的嘴撬开!”

“这就难为我了,大头是审讯专家啊,你让我干,我不专业啊。”大张还不想干。

我气得拿着筷子敲饭盒:“张总,我现在不需要审讯专家,我需要个打手!明白了吗?”

大张眼珠子一转,立刻就明白了,挺胸敬礼:“请首长放心,这个,我张国栋最专业!”

大头又担心了:“刘子,行不行,大张喝了不少,别出什么问题。”

“今天就是出了人命,我也负责。走,我们去吃饭!到警卫值班室吃。”我不能太婆婆妈妈了。

值班室与审讯室,只隔着两个房间,进去后跟当班警卫打了个招呼,我这才打开饭盒。

饭盒里全是白菜,我心想这大兴安岭物产丰富,这个红旗林场招待得也抠门点了吧,哎,无所谓了,有吃的就好。

刚要吃,美幸把我的饭盒抢走了,跟大头的换了一下:“不好意思,楚少群同志,我把饭盒搞错了。”

接过另一个饭盒,全是肉,这让我很尴尬,幸亏大头脾气好,换别人早翻脸了。

大头也不得劲:“哎,待遇就是不一样啊。”

我赶忙把饭盒里的肉拨给大头一部分:“美幸这是分菜的,肉的素的,方便咱俩挑。”

美幸还有些不高兴,一个劲地冲我挤眼睛,搞得我很不适应,有些东西还是收敛些的好。

我突然注意到值班警卫桌子上有录音设备,随口问道:“同志,这个是给哪里录音的?”

“首长,这个是审讯录音用的,审讯室那边有喇叭,这边就可以录。”

“哦,你打开,我听听进展,但是不要录音,明白吗?”我也有点担心干得太出格了。

“是。”

审讯室的声音传了出来。

“什么?老头儿?你,是白狐成……成仙?”

“是得了白狐的道行!”

“哦,是这么个情况啊,我还有点失……失礼了啊。”

“这位兄弟,知道失礼就不要继续为难老夫了。”

“没问题,老头儿,你就把我想知道的告诉我不就完了么,咱俩都早休息,何必耗着呢,您说是吧?”

“该讲的我都讲了。”

“你不说是吧?那咱就说点别的。”

我心想这个大张怎么还跟老头儿聊上了,果然是喝多了不着调了。

“老头儿,你给我讲讲,这个白狐都什么时间活动啊?”

“半夜居多。”

“哦,半夜,那它不该叫白狐。”

“那该叫什么?”

大张醉醺醺的声音一直继续着。

“老头儿,你要是再不告诉我我想知道的,我就不问你了,我就告诉你狐狸晚上叫什么。”

“我该说的都说了。”

“那好,老头儿,我不问了,我告诉你,狐狸晚上叫夜壶!明白吗?夜壶!”

接下来就没有对话了,噼里啪啦一阵乱响,夹杂着老头儿的几声哼哼。

值班的两个小警卫一听这声音脸立马就白了,立刻起了身。

我瞪他:“干什么你们?”

“首……首长,体罚犯人是……是……不允许的,出了事情,我们负不起责任啊。”小警卫吓得话都说不利索了。

“你俩都坐下,今天出任何事我负责,知道我是谁吗?”我得摆点架子,这是情非得已。

“您……您是首都来的首长,我们知道,可……可是犯人没移交,我们担不起。”

啪!我一拍桌子:“我说了我负责我就会负责!你们不用担心,这老头的命我也担得起!我这就给你们局长挂电话!”

两个小警卫不敢再说话,老实地坐了下来,看得出他们如坐针毡。

录音器里老头儿的声音已经由哼哼变成惨叫声了。

大头又担心:“差不多了吧?”

“谁也不用管,等着大张!”我堵在了门口,今天必须得撬出这个任伟嘴里的秘密。

又过了一会儿大张回来了,像个得胜的将军,叼着烟卷,有些肆无忌惮。

我还没张嘴问,他直接来了一句:“撂了,自己去问吧。”

“这就撂了?”这看似道骨仙风的老头儿竟然这么不经折腾,难道我看走了眼。

不由分说,我跟大头赶忙到了审讯室,老头儿已经蔫了,低着头坐那里。

“敬酒不吃吃罚酒,说吧老头儿!”我迫不及待。

老头儿脸上没有伤,大张手法很不错。

老头儿望着我:“我不是怕打,我想不到的是……是……”

“是什么?”

“是神兵!”老头儿望着我的眼神有些惊恐了。

“嗯?我看是打得轻!”我又怒了。

大头赶忙拉我,同时给老头儿递上一杯水:“慢慢讲,神兵是什么意思?”

老头儿的心理防线有些崩溃,竟然哭了:“首长,我偷那些血,真是为了救人啊,那是跟神仙交换的代价!”

“什么意思?”

“我儿子有白血病,有个神仙,说是会治好他,前提是拿些动物鲜血来交换!”

“那神仙是谁?为什么刚才不说?为什么现在又说了?”我步步紧逼。

“他不让我说,如果我说了,我儿子就死定了。但是刚才那位首长身上的确也有跟那神仙一样的气质,我说不清楚啊,就是那种与众不同的感觉啊!”老头儿慢慢喝了一杯水。

“这算解释?”

大头赶忙接上话:“别着急,你说的与众不同的气质,你看我们身上有吗?”

老头儿看了看大头,又看了看我,颤巍巍地指着我:“这位,是神兵!”

我打了个激灵,这老头儿果然接触过其他变异者,的确是能感觉出点东西来的,不论他这种感觉如何微弱,他能看出我和大张与常人的与众不同来,那我们就没找错人!那么查出这个找他弄血液的人,无疑就是重点了!

就在这关键时刻,大张来了:“刘子,2组小郑电话,很急,跟抢着投胎一样。”

“什么事?”

“他说要给你讲。”

我只好放下这手上的事情,去接电话:“你俩接着问,我马上回来。”

小郑果然很急:“刘干事,您必须马上来我这里一趟,亲自来,马上!”

我不太乐意:“小郑,我这里公务也很紧急,咱们都是各司其职,我现在真抽不开身。什么事情,能电话讲吗?”

“不方便讲,这是陈部长的命令!”

我犹豫了:“小郑,我们在审查一个很重要的犯人,我们如果全部撤回去的话,会很被动!不行我给陈部长挂电话说明一下。”

“不用,你自己来就可以!”

“那好,我马上回去!”

挂了电话,我去跟几个人交代了下,审查任伟,照顾好美幸,连夜驱车赶回县城。

林场到县城的路并不好走,时间紧急,也来不及通知当地公安,只能一个人走。是什么事情这么紧急?2组的事情难道要我们插手?到底是什么让我这么不安?寂静的道路两边是什么在盯着我?我总感觉有东西在我车子周围飞来飞去,但是我却看不到它们,而各种事情已经让我没有任何喘息的机会了。

回到县城,已是凌晨,还好路上没出什么麻烦,小郑直接把我接到他们的办公地点,县政府的一个偏院,里面大概有十几个2组的人,多数都相识,彼此打了招呼。

我很奇怪,2组的办公地点或者说研究地点,我应该是没权力接触的,为什么他们把我带这里来了?

小郑的研究部门竟然在地下,这个看上去寻常无比的小院子竟然别有洞天。

“这里是以前关东军的一个秘密指挥部,我们接管了,修缮了一下,研究用。”小郑解释。

“哦?你们弄的陨石不是都送总部么,怎么这里还研究?”我有些纳闷。

小郑没解释,只是说了句:“刘干事,今天陈部长授权我让你进一步接触我们2组的机密,请不要过分惊讶,咱们一样一样地说。”

“好,小郑,你安排就行!”真不明白,为什么2组的事情会突然要我插进来,说心里话,他们就是一群挖陨石的,真没什么技术含量,我们曾经私下怀疑这是个后门单位,安排些闲人吃待遇的。

来到电报室,小郑又讲:“雷总与我们的联络处长沈处长带着几十个侦察大队的人进了山去追查人,什么人我不清楚,但是他们失踪了,这是他们最后的通信记录。”

“方位!六零根据信号源测算我们的方位!马上!磁场混乱!方向混乱!时间……”然后全部是杂音了。

小郑站在录音设备旁边,托着腮:“六零是指我们,这是我们这几天收到的最后信号。”

“那信号源是哪里?”我赶忙追问。

“大西山深处!”小郑望着我。

“雷总他们从红旗林场进的山,怎么绕到大西山了?这不可能!”我看过当地地图,埋藏2组秘密的大西山与雷总进山的地方相差距很远。

“是不可能,最后信号之前的联络是在他们失踪前两个小时,那时候他们还在林场附近的山林里,两个小时,他们不可能徒步走到100公里外的大西山深处,即使是天气情况良好,坐车也不可能!”小郑也是一脸疑云,“还有,我反复听了录音,最后那几段,‘磁场混乱、方向混乱’都可以理解,‘时间’?最后是‘时间’,时间怎么了?难道雷总他们连时间都混乱了?”

“也许只是要你们报下时间而已,我不觉得所谓时间会混乱。”我苦笑了下,“没听说过有扭曲时间的。”

“我也没有,但是你觉得空间会扭曲吗?”小郑问我。

“我觉得空间同样不会,至少我们还不会。怎么?还有什么诡异的事情么?”

“是的,还有,请跟我来。”小郑继续引领着我。

那是一间充满各种奇怪电子仪器设备的工作室,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俄文以及各式各样的黑白屏幕,屏幕上的电子线都跳动得非常强烈。

工作室中间,有块金色的石块,颜色并不耀眼。

“这是?”

“金色流星的核心,”小郑讲着,“外围都碎裂了,核心就这么点。”

“这与我们的任务有关系?”我不明白他给我看这个干什么。

“这就是你们来的那天晚上陨落的金色流星,磁场非常强烈,当然,这是我们的范畴,你要看的是这流星核心包裹的东西。”小郑打开了保险箱,“有些东西,我觉得科学已经完全无法解释了!”

竟然是一支破损的五六式冲锋枪,枪托的木质结构已经被烧毁,看来这个东西如果不是包裹在陨石最核心部位,无疑是不可能存在到现在的。

“枪号6308197754,济南五三所1963年特制供应首都卫戍部队侦察大队,加重枪管,现在使用该枪的人叫田秉国,侦察兵,简单点说,这支枪的主人,是跟雷总进山的同志之一!”小郑的工作做得很细致。

“难道你要告诉我,这支枪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我是怎么都不相信了。

“如果不是我亲自带人挖出它来,我也认为这是荒谬的,但是这就是事实!”小郑不是爱开玩笑的人。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这些东西已经完全不在人类理解的范畴了。

“刘干事,你说时间是不可扭曲的,从目前的科学认知上面,的确是这样,我也赞同,但是,我们的认知是不是就是对的呢?就像当年的地球中心论一样。你还要看一样东西。”

小郑继续引领着我,到了他的办公室,小郑从身后的保险柜内拿出一份报纸,被透明塑料袋包得很严密。那报很旧,很破,几乎没办法看了。

“这是什么?”

“刘干事,这是在袭击你们的那老头的住处翻出来的。关于你的。”小郑望着我,“我连夜派人抄了他家,除了这份破报纸,没有任何有价值的东西,而这份破报纸,与你有直接关系!”

“哦?我?和这旧报纸?”我惊讶得不知道怎么表达。

“你仔细看!”

借着灯光,我看了下这张损毁得只有半个版面,还有很多破洞的旧报纸,一张通缉令一样的东西呈现在我的眼前。

下面的小字还是依稀可辨的繁体字,“匪军首领刘思远”“关东军司令部”“满洲国国防部”的字样赫然在列,悬赏金额部分已经损毁了。

而那张照片虽然模糊不清,但是那面庞轮廓的确与我有几分相像。

“这,这是怎么回事?”我完全不明白了。

“先别惊讶,边角上有这张报纸的发行时间,你再仔细看一下!”小郑依然没有解释。

“康德五年,一月。”

“康德五年,是1939年伪满政府的叫法!”小郑一字一字地说。

“这太荒谬了!也许只是重名!”我把报纸拿回到小郑那边,“难道你要我给你解释吗?没有人鉴定这东西的年限吗?”

“鉴定了,是真品!我们这里能够鉴定各个年代的陨石,鉴定张报纸没有任何问题。”小郑泼了我一头冷水。

“我真的解释不了!你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审查我?”

小郑连忙摆手:“论职务你还比我高一级,我没有资格审查你。只是这些东西太困扰我了,全部给陈部长那边汇报了,他亲自来电话要我告诉你这些,让我与你商量,没有其他任何意思。总部首长在连夜开会研究,咱们就分析分析吧。”

我静了静,突然想起了杨阳的话,我们只是旋涡外围的一粒沙,如今旋涡转动了,我们要开始翩翩起舞了。他不是故弄玄虚,只是旋涡中的真相到底是什么?是什么?这一连串的匪夷所思的诡异事情难道真的只是开始么?

一时真不知道该怎么下手,我问小郑:“大西山有什么秘密,现在我有权知道吗?”

“当然,陈部长授权了,也就是说我知道的,你可以知道,但是我们组的核心机密,我也是不清楚的。咱们长话短说,大西山是个磁场严重混乱的地区,而且经常会有金色流星陨落,至于落星与磁场混乱有什么必然的联系,我是接触不到的,我工作的技术含量,并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么高。”小郑也交了底,这样的回答让我很失望。

我分了烟,开了一句玩笑:“咳,其实我一直就觉得你们技术含量不高。”

小郑也苦笑道:“我们的保密工作做到家了,连内部同志都觉得我们是力气活。”

“怎么?还有什么大秘密?”我惊讶地说。

小郑简单说了句:“1组、2组一直到14组,1组是什么人?钱组长,既是我们091的领导,对外的职务也是二机部的主要领导,1组是重中之重,他们是干什么的?搞核武器的!我们2组表面上是挖星星的,但是不是这么简单,我们的数据报告都被严格地保管处理,肯定不是这么简单,至于我们2组上层是搞什么的我就不好猜测了。咱们091这个排行不是乱排的!”

“唉,是啊,我们在091这么多年,这里面的秘密都远远看不清楚。总之上面的事情我们先不讨论了,眼下我们怎么办?”

“刘干事,陈部长把你们的任务给我个人透露了一下,说是保密级别很高,我知道你们是在查一个日本人的基地。”小郑话锋一转,说到了我们的任务上。

我点头:“陈部长既然告诉你了,那你有什么意见或者忠告吗?”

小郑有些为难:“刘干事,说实话,我的级别不足以了解你们的任务,但是我们组长应该是了解的,我相信细节总部领导们已经讨论了,如果真有什么建设性意见的话不会轮到我来给你提。如果上级没有具体意见,那么应该是我们这边的情报是没有什么价值的。”

“也是,我们现在是摸着石头过河,头绪基本没有。对了,你在这边有年头了,个人有什么发现吗?”

小郑给我拿出一份地图:“要说发现,昨天才有,公安孙局长派了大量的人查过去的资料,咱们这个地方抗战时期是有关东军驻扎过,不过规模不大,也不是什么战略要冲,日本人多多少少在这边修了些工事。这份地图是影印当年关东军的,你看一下吧。”

“哦?还有这样的东西?”我赶忙起身查看小郑的地图。

看了半天,有些失望,小郑虽然把地图上的日军据点都标示出来了,但是真的没有任何价值,我唯一能得到的结论就是当年驻扎在这里的关东军指挥官是个饭桶。

“见过饭桶,没见过这么能装饭的桶。小郑,你看这些据点分布,从大西山到县城一直到红旗林场,一路直线,毫无战略纵深,随便突破一个点,全盘皆输,白痴都不会这么修。”我指着地图,很不以为然。

小郑也点头:“是这样,筹划这些防御工事的人绝对是个外行,也可能因为不是一线地段,糊弄了。”

我也摇头:“价值不大,我们要查的日本人的基地,应该是绝密的,这份地图上不应该有。”

“是的,我也这么认为,但是这里面有疑点。”小郑望着我。

“什么?”

“这两天我没闲着,通过很多渠道查了当年的事情,简单点说,1945年日本宣布投降后,我们这个地区卫戍的关东军是抵抗到最后的一支部队。苏联红军动用了战地工兵,很多据点都是被灌注进大量汽油后连锅端的,没有留下一个活口,其惨烈程度堪比海拉尔要塞以及虎头要塞。”

我突然吸了口气,这就不对了,作为一个二线地段,不应该发生这种力度的攻防战,何况是宣布投降以后,即使是那种死忠的关东军也大多放下了武器,为什么这里驻扎的日军反应这么激烈?

“这里曾经驻守的关东军部队你查了吗?”我问小郑。

“查了,关东军防疫给水部659部队的一支保卫分队,整个二战期间没有任何特别的地方。”

“小郑,防疫给水部659部队的直属上级就是臭名昭著的731部队,看来我们没查错地方。”小郑这么一讲,我突然明白了,关东军731的构成我早就查过,731是本部,下属牡丹江、林口、孙吴、海拉尔、大连、军马防疫厂等各个支部,而防疫给水部是最直属的支部。

小郑解释:“刘干事,这个事情我也是刚刚知道。一直以来这一带都是日军119师团驻扎的,而这几百人的防疫给水部被忽略了,苏联人都没有记录。孙局长为了配合我们的工作,这几天派了大量人手查过去的资料,才有的线索。而且袭击你们组员的老头的资料也查到了,很可惜,那人抗战前没有任何资料可查。”

“你是说那人是抗战胜利后凭空冒出来的?”我问小郑。

“不能这么说,也许他的档案确实缺失了。”小郑摇头,“但是就目前的混乱来看,这个人在抗战结束后凭空冒出来也不是没有可能!”

事情越来越复杂了,我突然觉得无从下手了。

“咱们简单总结一下吧。”我与小郑的眉头都紧紧拧着。

“好。”

“一,雷总以及你们沈处长在红旗林场执行任务时失踪,最后信号显示他们迷失在大西山,随后,他们队伍里同志的枪械竟然随着陨石从天空坠落,这是一种难以理解的空间混乱。

“二,从我个人的姓名甚至照片出现在了20多年前的旧报纸上,以及袭击美幸的奇怪老头儿的档案残缺综合来看,时间甚至都混乱过。而我个人,肯定与这些事情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也许他们发生过,或者即将要发生,这听起来很荒谬,但是它存在,虽然并不合理。

“三,这地方确实有731部队活动的证据,我们7组的首要敌人还没露头,绝对不能大意。

“四,杨阳仍旧在暗处窥视着我们,绝对不能有任何松懈。

“五,空间甚至时间混乱以及这背后当年731部队的神秘活动之间是否有联系,他们之间的关系是怎样的,这些都需要去进一步核实。”

我与小郑商量半天,总结了这么几点,谁心里都不轻松。时间紧迫,我必须及早赶回林场与大张他们会合,这些机密的情报是需要当面交代的。

告别了小郑,我又匆忙赶回林场,几乎24小时没睡觉了,但是一点儿都不困倦。雷总很可能已经卷进了一场空间甚至是时间的混乱当中,这也许听起来很荒谬,但是却是唯一合理的解释,而我个人与这场混乱也有着说不清楚的千丝万缕的联系。这就是杨阳口中的旋涡吗?它开始旋转了?我这卑微的一粒沙尘,是否已经做好了在这舞台上起舞的准备?

林场给我们安排的住处,只有美幸一个人了,大张与大头已经不知所踪。

我问美幸那俩人去哪儿了。

美幸有点不高兴:“他们去哪儿又不会给我汇报,瞒着我走的。我也刚知道。”

我赶忙去找林场公安处的值班人员:“我那两个同事去哪儿了?”

小值班员一脸纳闷:“怎么了刘干事?他们带着任伟进山了啊!”

不用讲,这又是大张的主意,别说我指挥,就是雷总指挥,他也经常干点无组织无纪律的事情。

“这种大雪封山的天气你让他们进山?你们怎么做工作的?”我有些气愤,这简直是胡闹。

小值班员又委屈了:“刘干事,你们都是中央首长,他们要干点什么我们拦不住的啊!”

“谁给你说我们是中央首长了?我们什么时候成中央首长了?”

“就那大个子张同志,他说他还做过主席的保卫员呢!要我们不要阻拦,不要管他们的事情。”

“很好!主席的保卫员!”我掐着腰,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对了,他们还托我给您捎个话。”值班员谨慎地对我讲道。

“什么?”

“今天交货,他们去摸奖了!等不及你了。”

他这一说,我就明白了,他们是带着任伟去抓需要血液的那人了。大张爱把抓人说成摸奖,说抓到重要犯人的奖励是很丰厚的。

“他们从哪儿走的?”

“东边进的山。”

“这样,你马上派人去找,动员一切力量,一定要保证他们安全。”

“是!”

“把我们也送去,我去找他们,你们多调集点人,跟着我们的脚步找,要快!”

“是。其实上面已经来命令了,从县城到林场以及大西山外围都要严密布控,上面的工作组也因为你们的事情会在几天内到达,刘干事你们是不是再等等?”

“来不及了,给我准备信号枪,我们要马上走!”

我准备好给养、枪械以及信号枪,拉上美幸,立刻驱车赶往了大张进山的地方。

雪虽然不大了,但是天气依旧阴沉,气象部门也保证了,三天内不会有太阳出现,这样的天气很适合我们行动,或者应该说很适合美幸行动。

我与美幸单独行动,也是迫不得已。我知道我们面对的是什么,这种东西被越少人看到越好,人多进山,一怕打草惊蛇,二是即使我们真的对上了那些所谓的吸血鬼,人多就一定能占便宜吗?怕只是增加无谓的伤亡。这种情况下,只能单独行动了。听值班员的意思,这边马上就是天罗地网了,到时候谁也跑不了,也许我等几天会更安全,但是我不能等,大张和大头的鲁莽行动总让我觉得不安,只有亲眼看到他们,我才能安心,我才能给上级有个交代。

进了山,才知道这样的想法是多么荒唐可笑,半尺厚的积雪几乎让人寸步难行,不过大张几个人的脚印还能分辨得出。我想即使任伟与那什么老神仙接头也不会过分深入,我们走不远,那老头儿任伟也走不远,至于老神仙,哼哼,怕只有挨枪子的分儿了。

我与美幸相互搀扶着,我唠叨着:“美幸,辛苦你了。大张与大头俩人太胡闹了,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挡在你前面的。”

美幸没理我,独自拿出一袋血浆喝了起来。她进食的次数越来越频繁了,更重要的是,她的脚步竟然不像我这样蹒跚,要知道这里是大雪覆盖的林海,我虽然了解她的身份,但我还是讨厌她身上的变化。

“美幸,这片地方你可曾记得?如果我们没搞错的话,这里就应该隐藏着当年改造你的日本人的秘密基地,你看看周围,有熟悉的地方吗?”

“好像来过,这里的北风声我听过,真的,我们很近了。”美幸甚至脱了军大衣,她与我不同,在这样的温度下说话竟然呼不出热气,她的体温在逐渐地与环境融合。

不知不觉,已经进山三个小时,我看了下表,已经是傍晚时分,天逐渐黯淡下来,大张几人的脚印依旧向大山深处延伸,不知道尽头在什么位置。

两边的山林中竟然不时传出一阵阵飞鸟声,这引起了我的警觉,这个季节山林里怎么会有飞鸟声?

美幸突然抓住我的手,跟我趴在了一棵大树之后。

“怎么了?”我掏出了枪。

“有人!”美幸的眼神一反平日里那种散漫,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似曾相识的光华。

“你奶奶的,接头的人呢?老神仙!你他妈说句话!”

是大张的声音。

果然是大张,他跟大头押着任伟从树林中走了出来,大张的帽子都歪了,看来吃了不少苦头。

我刚想出去打招呼,美幸又按住了我:“还有人!”

老任伟这会儿索性跪在地上,乱七八糟地念起了咒语,听不懂他讲的什么话。一夜没见,这个老头儿唯唯诺诺的状态已经消散,先前那死硬的神棍状态似乎又恢复了。这不应该,他的心理状态大头应当分析得很透彻,不应该出现如此的反复。

“怎么着老头儿?跟我这儿招天兵呢?别废话!别耽误我吃晚饭!”大张连推带搡,我看快用上枪托了。

老头儿突然笑了:“两位政府,恐怕咱们该说再见了!”

大张拉枪栓:“你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信不信我在这里毙了你啊?”

话没讲完,树上落下两个黑影,很明显,那种速度与技巧是人类难以企及的,但是的确有两个人落在了大张身后。

这下着实吓了大张与大头一跳,两个人赶忙举枪。

我看得真切,这两个人竟然穿着单衣,日式军服!虽然很旧,但是并不破。

这种遭遇太突然了,我没有任何心理准备。我本以为这些人会藏在某个地缝的深处,没想到竟然出现在这里,这附近仍旧是林场的作业区!

两个人毫无防备,竟然被那俩日本人下了枪!

“怎么个意思?怎么个意思?哪部分的?反了啊!”大张吆喝着,他不能接受这种事情的发生。

“这两个混蛋,这简直就是一出闹剧,一点儿警惕性都没有!”我小声骂着。

“那两个人我好像见过!”美幸的声音很细微。

“你想起什么了?”我知道,现在美幸必然想起了什么东西,她还没讲。

大张与大头本想反抗,但是明显不是对手,早就被按在地上。不是一个量级的对手,很明显。

制伏了两人之后,两个日本人先对老头儿鞠躬,说了一堆奇怪的话。

“他们说什么?”

“醒来以后,承蒙老先生关照!”美幸翻译道。

眼看大张与大头被人拿枪顶了脑袋,我有些慌张,抽枪就瞄准,20米左右的距离对方就是神仙也跑不掉!

“刘,我想起了很多,应该都想起来了!”美幸在我耳边轻轻讲着。

“回头再说,先救大张他们两个!”美幸的记忆现在对我来讲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救这两个擅自行动的混蛋!

“有些事情已经不能回头了,对不起……”

“什么?”我诧异地看着美幸,我不明白在这个节骨眼上,她在乱讲什么?

美幸也望着我,她的眼神很复杂,眼睛有些发红,好像要流泪。

为什么美幸是红色的?咦?这天,这雪,这林海,为什么突然都变成了红色?整个世界突然都变得像被鲜血泼洒过一样。

听觉,消失了,远处的大张,仍旧在张着大嘴呐喊着什么,我听不到;近处的美幸在我耳边呢喃着什么,我也听不到。

嗅觉,消失了,美幸身上那淡淡的香味我也嗅不到,即使我们两个人挨得这么近。

感觉,消失了,这林海中刺骨的风我已经感觉不到;美幸的手托着我的脸,我依然感觉不到;甚至她的嘴吻到我的脸颊上,我也没有任何感觉。

我眼前的一切都变得血红,那血色越来越浓,越来越密,直到我眼前都变成一片血红的大幕。我不清楚发生了什么,这样的状态有些可笑,难道我的人生就要在这血红的舞台前落幕了?我还有太多的心愿没达成,我还有太多的秘密没解开,我还有太多的职责没尽到,我不想就这样离开,但是我依旧不能阻挡意识的逐渐消失……

当我醒来的时候,身边暖暖的,我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身体感觉并不像昏迷后那样昏昏沉沉,反而觉得非常轻盈。

一团篝火在我身边燃烧着,并不旺。一个老旧的汤匙递到了我的嘴边,那汤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我打量了下周围,应该是个山洞吧,眼前这个老者的面孔很熟悉,没错,他就是我们初来这里在食堂里拿汤泼美幸的那个家伙。

我突然警惕了起来:“我怎么会在这里?你……你!”

老头的眼神中透出了令人不安的慈祥,那感觉像父亲在照顾自己的孩子,毫无恶意,毫无戒备:“吃点东西吧孩子,你睡了很久了。”

“发生了什么?大张呢?美幸呢?大头呢?是不是你们偷袭我!”

“吃点东西,慢慢给你讲。”

我哪里肯吃,起了身就想动手:“老头儿,我不管你是谁!不管你是干什么的!马上把我送回去!”

“老实待着,哪里都不要想去,想解决你的麻烦,就跟我们走!要不是我们救你,早就死在深山里了!”杨阳的声音从洞口传来,他的口气不容任何质疑。

只见杨阳拎着一件军大衣从洞口进来,他小心翼翼地披到了老者身上,然后望着我:“你来这深山老林干什么?郊游吗?孤军深入,我不知道你这个兵是怎么当的!任何事情完全没有章法,你以为你像个没头的苍蝇一样进了山一切就能解决?”

“呸!你以为你是谁?你有什么资格这么质问我?”虽然杨阳说的话有点道理,回头想想,的确很多事情很盲目,但是我怎么能在一个叛徒面前露怯!

杨阳掐着我的脖子,把我拽到洞口,朝着远方望去。这是大兴安岭的深夜,雪花一直飘着,远方不时有红色的信号弹射向天空,把那些山峦的轮廓映在我的眼中。我参与过这样的行动,大规模的夜间搜山,除了无线电,信号弹也会经常用到,方便不同的单位之间彼此确定位置。

“天罗地网都已经铺开了,如果你晚半天进山,都不会落得这样一个下场。北京方面看来是丢了宝贝,在这样的天气组织这样规模的搜山,调动的人力物力可想而知。陈部长到底是重视你呢,还是重视你身边的那个‘小宝贝’?”

“陈部长不会丢下我们任何一个人!杨阳,你看清楚形势!”虽然搜索的队伍离我的距离还很遥远,但是那一闪一闪的光却给了我无限的希望。

“只怕你回不去了,这样的距离,这样的天气他们不会追上我们的!”杨阳很懂得怎么打垮我的意志与希望。

“孩子,跟我们走,你还有希望的。”老头儿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我的身后,他竟然把他的大衣披到了我的身上。

“你们到底搞什么鬼?要杀就来痛快的!我的战友呢?”我不领情。

杨阳把大衣从我身上拽下,又披回到老者身上,他与这老头儿显然关系不一般。

让我惊讶的是杨阳竟然递给我一根烟,他不是这样客气的人。

他给我点上烟,自己并没有点,而是朝手心哈了一口热气。在烟头那点火光之下,我看到他的眼睛,清澈而纯透,这个人很干净,不管是生理还是心理上。当然,这只是一瞬间的感觉。

“你冷吗?”杨阳突然问我。

“不,一点儿也不!”

“现在是零下十几度,你没穿大衣为什么不会觉得冷?”杨阳继续问。

“守着你们这些叛徒,敌人!我只觉怒火中烧,怎么会觉得冷!”

“哼哼,果然是091培养出来的好孩子!有我当年的热情!”杨阳好像不是在夸我。

“有什么问题吗?”我斜着眼睛望着杨阳。

“问题是你现在哈不出热气了!”杨阳与我对视着,就在那细微烟头的火光下。

“怎么可能!”我大口朝手心哈着热气,他说得一点儿错也没有,我的确哈不出热气了,这不可能!

杨阳没再跟我讲话,背着手进了洞穴深处。老者却关怀备至,揽着我的肩膀:“进去说,进去说,一切都还可以挽回。”

我仍旧不清楚发生了什么,虽然我的身体状态似乎很好,甚至比进山前好了许多,但是为什么会哈不出热气?我的战友生死不明,我又落在杨阳一行人手里,我们的搜索队还远在山外,这果然是一条不对称的战线。没有更好的办法,我只能暂时配合他们,也许这许多的秘密杨阳他们比我们更了解。

这个不大的山洞还是很好的隐蔽地点,三拐两拐才到了中间,而外面绝对不会看到最里面的任何一丝光芒,也许雪下得再大点的话,天亮时分洞口就会被大雪封掉。

篝火更旺了,空气似乎仍旧流通,这个山洞显然是通风的,但是我并没有考虑更多。

篝火上烤着一只不知名的动物,也许是黄鼠狼,也许是野狗,那东西已经开始冒油,奇怪的是我竟然没有一丝饿意。

杨阳身旁那妖艳女子这时候也回来了,见我醒来,只是点头示意了一下,并没有多说话,而是去了洞口方向,应该是去把风了。

我默默地坐在火堆旁边,不知道该说什么,也无从说起。

杨阳拿出一把匕首,把那烤好的动物大腿割了下来,一支送到了老者面前,另一支送到了门口女人那边,然后自己弄了些不怎么好的位置吃了起来。他的吃相与他的长相完全相反,用狼吞虎咽来形容并不为过。

老者想把手中的食物分给我,但是递到我面前,又思索了一下,收了回去。

“来执行秘密任务?”老者语调很慢,与其说询问,不如说聊家常。

“是绝密的任务!”我望着老者,我知道他下面要问什么,“至于任务内容,我死都不会讲的。”

老头儿笑:“你这种身体特质在杨阳面前不需要死,我就会知道你的秘密。我不明白的是身在国家最机要部门的你们为什么会和日本人搅和在一起来执行任务。”

老头儿这话说得我心里一惊,美幸的真实身份不要说是杨阳,就连091内部知道的人都不多,远在千里之外的外人怎么会了解?难道我们内部真有叛徒,而且级别相当高?也许是杨阳在我昏迷期间用他那奇怪的能力强制性地让我说了什么?

我愤怒地转向杨阳:“你不会卑鄙到用你那奇怪的能力强制我说出国家的绝对机密吧?”

杨阳连头都没抬:“也许我会让你说出你的任务,但是我没兴趣打听你同事的家底,至少目前我没有对你使用任何强制手段,这需要大量的精力,我暂时没这份闲心!要不是你眼前的这位老人家死命保着你,我早把你打残了丢回北京了!”

“你叫刘思远,你那个黑大个同事叫张国栋,与你们同行的日本人叫赤铭美幸,至于你那个大脑袋同事我就不认识了,不知道我说得对不对?”老者又问。

我有些崩溃,美幸的存在一直是091的最高机密,但是现在却被这老头像聊家常一样随意道出。

我默默地点了点头:“你到底知道多少?你们要做什么?在你的住处发现的40年代的旧报纸上面为什么有我的照片、名字?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

“知道的并不多,很有限。但是我问你,刘思远,你为什么会跟日本人一起执行任务?知道那是我们的敌人吗?”老者又问我。

“战争已经结束很多年了,日本战败了,而且这一切都是上级领导深思熟虑后安排的,您不能揪着过去不放!现在是1966年!”

“糊涂,孩子,你糊涂啊!你们领导深思熟虑,你深思熟虑了吗?贸然进山,你是身处在战争当中的!什么战争?战争就是一个人去杀死另一个人,是一群人去杀死另一群人。对于你来讲,战争也许结束了,甚至没发生过;但是对于我来讲,战争还在继续,这里大西山就是我们战争的延续!”老者突然有些激动。

“我完全不知道你在讲什么!祖国大陆早就解放了!大西山即使还有些日本人的余孽,以我们的力量也会轻易将他们碾为碎砾!您完全不必要这么激动。”我也跟着老头儿激动了。

“摸摸你自己的后颈,看看你的宝贝给你留了什么,再来谈激动不激动!”杨阳把手中的骨头一丢,像看西洋景一样看着我。

我下意识地摸了下后颈,有丝丝的疼,是两个齿印。

“知道你为什么哈不出热气吗?因为你被咬了,被传说中的吸血鬼咬了,被你发誓要保护的那个纤弱的女子咬了!你内心深处对她的爱我似乎都看得见,这就是你爱的后果,这就是陈部长心慈手软的后果!很快你也不能见阳光,你也将终生以鲜血为生了!”杨阳在嘲笑我,嘲笑我的幼稚,嘲笑我的无知,嘲笑我的自大,“她是关东军秘密造就的战争机器,无论她如何善良单纯,到了战场上她依旧是一部机器!你觉得你亲自饲养的猎犬会在战场上与敌人共同为伍吗?”

一切的美好瞬间都在心中崩溃,也许雷总说得对,只有做一部冰冷而精准的机器才是最适合091人员的,任何情感都会带来麻烦。美幸的音容笑貌,那些丝丝的关怀爱恋还在我心头萦绕不散的时候,残酷的现实却把我扯向了无尽的深渊,美幸竟然咬了我,要把我也变成一个怪物,要我也终年不见天日,要我也终生以血为食。这不应该,她是那么的善良、单纯,为什么到了这里她会对我下手?为什么?

“我早就给你说过,杀了她,唉,为什么不做?”老者又问杨阳。

杨阳朝洞口指了指:“线不能断了,而且她不同意。”杨阳是指那个妖艳的女人。

老者笑:“线到现在不会断了,她不同意才是真的吧?”

杨阳有些无奈地点了点头。

“我最终会变成什么样?”我有些惶恐,在刚得知自己变为异类的时候那种惶恐,这很可怕。

“所谓吸血鬼,本质应该是一种病毒,发源地不清楚。不过,欧洲是在哥伦布发现美洲大陆后才出现吸血鬼之类的传说的,玛雅文明的消失与这种神秘病毒有着说不清的关系,那些离我们很遥远。不过你还有两天的时间,你要承受这种变化,后果只有两个,要么你变成怪物,要么你死。这个世界上能承受住这种病毒的人,少得可怜,据我所知,那些与赤铭美幸同一批送进来的人有一千多个,全部都是死忠的军国主义分子,而先前用于实验的活体人,就不好统计了。”老者不但对我们了解,对日本人也出奇地了解。

“也就是说我只能活两天吗?或者变成吸血鬼?”我知道自己大概的结局了。

“你很可能不会变成吸血鬼。虽然你有所谓的祖先血统,但是跟我不一样,这种血统没有给你任何超过常人的生物特性,最大的可能是你会在痛苦中死去。”杨阳告诉了我最可怕的现实。

死不可怕,可怕的是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死,我突然觉得很多事情我还没有做完,我不想像个窝囊废一样死在深山里,我不想远在北京那白发苍苍的陈部长看到我这样死去,我更不想让远方的家人知道我这样窝囊地死去。

“做个交易吧。”我对他们两人讲道。

“什么?”

“我在这两天全力配合你们,不管你们什么目的,我只要日本人秘密基地的位置,还有他们改造生物兵器的资料。如果你们能得到,希望你们能交给陈部长,哪怕是复制的。如果有时间,我帮你们出逃。总之,无论发生什么我都要完成任务,我的归宿只有两种可能——英雄或者狗熊,我不是狗熊!”

“你凭什么和我做交易?”杨阳依旧瞧不起我。

老者这时候出来,拉住了我们两人的手:“这个交易我同意了。而且,你也不一定会死,日本人那里应该有恢复的办法。你们两个陪我打完这场漫长的战争吧,我累了,不想继续打了,这几天就永远结束这个梦魇吧。”

杨阳对这老者似乎言听计从:“您老既然这么说,那我就按您的意思办,只是希望他别拖了我们的后腿。”

老者摇摇头说:“你们是兄弟,生死都是要在一起的。来,我们看一下关东军大西山地区的布置图。”

杨阳不再与我争执,坐到了老者旁边。

一张陈旧的地图,但是并不破,上面被老者画得痕迹斑驳。

“你们看,这就是关东军当年驻扎在这里的布防图,这可是我搜寻多年才弄到的,仔细看!有什么不妥吗?”

这张图2组小郑那里也有,我看过的,是个饭桶设计的。

杨阳连摇头:“假图,要么驻军指挥官就是个白痴,所有的咽喉要道都没有布防,北方防不了苏联红军,南边顶不住中国军队的攻势。关东军作为侵华的先锋军,他们的将领如果混蛋到这样的地步,日本当年也不会横扫东亚。”

“这个防御设施是伊藤秀树亲自督造的,伊藤秀树你知道多少?”老者问我。

我当然知道伊藤秀树,日本生物兵的带队人,而且本身也有奇怪的能力,隋掌柜当年奋战大巴山多时才砍了他的脑袋。最重要的是,他竟然了解很多我们中国古代的秘密,比如大巴山的至善城,而我们在接触前完全不清楚还有这样的地点与奇异的生物。

我还是有保留地讲了下,总之这个人已经死了,但是很厉害。

“这根本就不是什么防御部署图,这整个大西山地区其实就是一个巨大的工程,整个大西山地下埋藏着二战时侵华日军最大的机密!我们要做的就是进入这个工程内部。你说要寻找血缘基地,其实当你踏上碧水县城的土地的时候,就已经到了这个地方了,只是那扇门还没打开!”老者胸有成竹。

我虽然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但是我知道我可以进到那血缘基地了,这是好消息。

“我们怎么做?”杨阳也有疑问。

“等着,颜青会给我们消息的。”

我这才知道,杨阳带走的女人叫颜青。至于她的身世,我是很久以后才了解到的,她也是一个传奇。

“你的直属领导是不是叫雷天鸣?”老者问我。

“是!怎么,你有他的消息?”提起雷总,我忽然来了精神,“他是来找杨阳的,但是在大西山内失踪了!”

我没用“抓捕”这个词,我知道这里面的关系很微妙。

老者看了杨阳一眼,意味深长地说:“天道轮回,冥冥中自有安排,有些事情我们真的不能抗拒!”

杨阳长叹了一口气,什么都没有讲,看得出他内心的复杂程度这会儿一点儿都不亚于我。

“是我安排杨阳把你领导引进大西山的,放心,没什么意外,他们现在应该已经到了血缘基地了!”老者说了点让我宽慰的话。

“那我们还等什么?快去找他们!”我有些激动。

老者示意我冷静:“我与他是不能见面的,理论上是这样的。我们等吧,当那扇门再次开启的时候,我们就可以了,而你的领导,也会从那边出来,安心。”

“您到底是谁?”我的心越来越难以安静下来。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刘思远,他是杨阳,洞口的是颜青,而你那个同事叫张国栋。以后你会了解的,休息一会儿吧,也许很快就要动身了。”老者讲完索性闭上了眼睛,不再理我。

我看杨阳,他也闭上了眼睛,似乎都在养神,准备迎接更大的挑战。

索性到了门口,那个叫颜青的女人依旧蹲坐在门口盯着远方。

我到了她身边,发现即使在深夜,远方的景物竟然也能大体看得清楚,不过视界周围已经蒙上了淡淡的血红之色。

“远方的山你看得见吧?”颜青问我。

“看得清轮廓。”

“你的小美人看来是铁了心与你同生死了!”这个叫颜青的妖艳女人始终让人捉摸不透,“嘿嘿,小哥,你可不要想跑哦,别觉得你的小美人咬了你你就天下第一了,在我们面前捏死你们任何一个人都很容易。呵呵,我多嘴了,我知道你不会跑的,至少你们老陈要的东西你还没弄到嘛。”

“我不会跑,在你们面前,我不应该扮演逃跑这个角色,要跑的应该是你们吧?”我不太喜欢这个女人,这个人骨子里有股媚气,我觉得她就像《西游记》中的女妖怪,变得再漂亮,始终还是要吃人的。

“嘿嘿,小哥,你嘴巴还挺硬。觉得姐姐我是什么样的人?简单一点儿,好人还是坏人?”即使在这样的严寒天气下,依旧没有影响到她那如春花一般的笑容。

“我只是一部国家的机器,至于你是好人坏人我不会去分辨,但是你们现在的作为无疑妨碍了国家的利益,你们迟早会被我们碾碎的!”这种情况下,得大义凛然一点儿。

“呸!机器!你这部机器比当年那部叫杨阳的机器更合格吗?杨阳亲自带队击溃的隋天佐部,你有这样的能力吗?当日在县城跟你那小美人卿卿我我的时候你怎么不说你是部机器?”她语气里充满了讽刺,“老爷子是要杨阳杀了你的小美人的,是我拦下的,还不赶紧谢谢姐姐我!”

“为什么老人家要抓住那个小姑娘不放手?为什么你又拦下?”谜团始终太多了,这个老头儿对我的爱护不是装的,但是对美幸的下手之狠也不是装的,而眼前这个女人的意见竟然可以左右他与杨阳两个人,这些人之间是怎样的关系?

“渊源很复杂哦,现在讲了你也不明白,而我拦下他们是因为我们还没走到最后。你的小美人的身份绝对不是你想象的那样简单,但是她对你的感情又好像真的很单纯,我很想看你们的结局。”

“两日之内我就会死,这就是结局。至于她,我希望你们能把她活着送回北京,陈部长现在非常后悔当年对你的关押措施,他会给你很好的待遇的。我也知道你们有这样的能力。”我苦笑着说。

“我不会再去你们那该死的单位了,我和杨阳这些年生活上很苦,但至少精神上还是很幸福的,我喜欢这样自由的生活。”颜青望着我,“话说回来,你都这样了,你还希望你的小美人活着,为什么?因为你爱她吗?”

“不!因为那是陈部长的重要样本!”虽然回答得很坚决,但其实我心里也不知道我是因为爱她而希望她活着,还是因为那是重要的活体样本而希望她活着。

“御身大切!”颜青突然来了一句。

“什么意思?”我很好奇。

“日语,你的小美人留给你的话!我也不清楚,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就跟我讲了。”颜青望着我,“不过我倒觉得她咬你是为了救你呢,这样寒冷的天气,你在野外昏迷半小时以上就可能死,我们找到你的时候,真不清楚你昏迷了多久。”

“也许只是刚刚昏倒,就被你们碰到了。”我觉得她在安慰我,“说说你吧,这些年怎么活下来的?我们的眼线这么多年没找到杨阳,你们也辛苦了吧。”

“杨阳与我一直在查某件事情,很快就水落石出了。这个事情牵扯的方方面面太多了,这是旋涡,是黑洞,也许更像我们人生注定的舞台,很快许多主角以及配角都要登场了。你是,我也是,杨阳是,老先生是,你们的雷总、陈部长甚至你的小美人都逐渐在登场,还会有更多,等着吧。大幕已经徐徐升起,至于谁能为这舞台谢幕我真的说不清楚,总之,跟上脚步,不要落后。活一辈子容易,活明白一辈子难,我和杨阳就是要活得明白。”颜青的话很深邃,我知道他们必定掌握了什么重大的秘密,但是又不想告诉我,与那老者一样。

“能告诉我一点儿吗?我还有两天的生命,我不想活不明白。”我进一步试探这个女人。

颜青没有回答我,只是指着天空:“喏,我们的舞台开始升起大幕了,与我们一起来吧。”

金色的流星划破苍穹,比那日与小郑见到的更耀眼、更闪亮,它正顺着颜青手指的方向,疾奔而去!

我始终搞不明白这金色流星到底是何方神圣,2组的人在这边常年蹲守,而这金色流星的出现又伴随着太多的诡异,它们之间是什么关系?

进到洞中,老者与杨阳都已睁开眼睛收拾着随身的东西。

“老爷子,流星到了。”颜青在这老者面前还是很规矩的。

“知道了。小刘,几点了?”老者转身问我。

我赶忙看手表,不知道为什么,我的表竟然停了:“我的手表停了。”

杨阳也看手表,对老者点了下头。

老者点头:“挖吧,我们从这里进血缘!”

“等等,我们要挖什么?这里怎么进得去血缘基地?”我很不明白,这么小的山洞根本没有纵深,即使连接到日本人的基地我们也不知道要挖到何年何月。

杨阳递给我一把军用铁锹:“照着做,别问。”

“颜青,再确认一下。”老者又发布命令。

颜青脸上再也没有轻浮之气,而是非常认真地趴在洞壁上嗅着什么,像条狗,不,我看错了,她不是在嗅,而是在拿舌头试探。她的舌头虽然跟正常人一样,但是那舌头的动作却像蛇的芯子一样吞吐着。

“老爷子,就是这里了。”颜青指着洞穴的角落,“我确认过很多次了。”

“动手!”杨阳很利索,一铁锹先铲了下去。

我也紧跟着,土质还是相当坚硬的,这让我回想起几个月前挖尸土的情景。那时候我带队,并不需要亲力亲为,只是偶尔亲自挖一下,但也是相当累,眼前的这块地方比尸土更坚硬,让我惊讶的是我竟然毫不知累,总觉得有使不完的力气。

老者抱着手,站在一旁看着我与杨阳挖洞。这哪里是个食堂的临时工?我觉得在做事的时候那种跋扈的态度比雷总甚至陈部长还要厉害,估计也是老行伍出身,能在一个食堂里安心做了这么多年临时工,这份城府不简单。话说回来,他要简单了还怎么能隐藏在人民当中这么久,不过他见了美幸却这么冲动,真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杨阳一边挖一边看表,不断地督促我:“快!快!”

挖了没多久,终于我的军铲碰到了硬物:“挖到了!”这时候坑已经有半米深了。

杨阳跳了下去,他示意我不要再挖了,而是他自己来,看得出他手上的力度已经轻了很多。

老者在我身边不停地让我看表,我非常纳闷:“老先生,我的表停了很久了,没必要再看吧。”

“停了就对了,如果你的表走动之前我们还进不去的话,那么下次就得几年以后了,也很可能没有下次机会了!”老者仍旧说着我不明白的话。

“难道我的表停了表示着时间停滞了?”我突然觉得我这上海牌手表的停止不是故障,而是时间混乱引起的。

“时间永远不会停,那只是我们人类描述历史的一个单位,在自然界中,不存在时间!”老者看着我,“我们的思维过于局限,很多事情难以解释,跟着走吧。”

我点了点头,其实我什么都不明白,我只能不停地看表。

又过了一会儿,杨阳逐渐把洞下清理干净:“先生,就是它了。”

我们凑过去,我一看,的确有扇水密门,早期型号的潜艇当中经常有同样的门。

“这里就是入口?”我寻找了多日的血缘基地入口近在眼前了,我有点不太相信。

老者点头:“杨阳,你的臂力能打开它么?二十多年没用了。”

杨阳在下面:“应该可以!”

“打开!”

吱吱呀呀的一阵乱响,那水密门的安全轴被杨阳硬生生地扭动了。听雷总说,杨阳的脑力与他相似,臂力与隋掌柜相似,就扭开这个锈蚀很久的安全轴的举动来看,就臂力而言,他已经超过隋掌柜了。捏碎人的下巴这种爆发力其实在军中的侦查大队里也有人有,但是扭动生锈已久的安全门,则需要持久的巨大力量,即使是专业的运动员,也很少有人能做到。

“进!”老者下了命令。

颜青第一个跳了进去,老者第二,我随后,最后是杨阳。

里面没有任何光芒,可能是美幸咬了我的原因,在这黑暗中我竟然能大体瞧得清楚,虽然现在映入我眼前的画面越来越发鲜红,但是毫无疑问,在黑暗中,我逐渐看见东西了。但是,这里根本不是我想象中的血缘基地!

当杨阳把门在里面关闭以后,这里就是一个完全密封的空间,小得可怜,更像一个放大了的罐头瓶。更重要的是这不是一部运输工具,里面没有任何仪表,没有方向盘,除了一个破烂的挂钟,几乎什么都没有!

“你们在耍我?这哪里有入口!”我突然明白了一点,杨阳这班人再怎么样也是我的敌人,我在与敌人为伍。

愤怒夹杂着鲜血涌向我的脑门,我想咬他们。为什么不是拿手中的铁铲杀了他们,而是咬他们?难道我的身体在继续变异?

杨阳回身,做了个让我吃惊的动作,他把我的枪递给了我,我都不知道他从哪里变出来的:“拿好你的武器,等着,什么都别做!你是想死,还是想变成吸血鬼?如果都不想,就什么也别做!”

“看表,你们两个,都看表!”老者命令我跟杨阳。

时间在流逝,但是我的表却一直没有走动的迹象。老者闭着眼睛,颜青拿手捂着脸,每一个人都有心事,都在等待着。我不清楚,迎接我的到底是什么,一切都在瞬间凝固了。

“滴答、滴答”,声音很微弱,却触及了我的心脏,这手表细微的声音在瞬间就把先前那一切都凝固的状态打破了。

“手表动了!”我和杨阳几乎同时讲了话。

老者也睁开了眼睛:“到了,我们走!”

杨阳费力地把那水密门打开。

外面一切都没有变,甚至我们刚才挖掘的痕迹还都在,这几个人是不是疯了?

“到哪儿了?去哪里?”我很茫然,“你们在耽误我的时间!”

“继续走,别慌!”老者安慰我。

走着走着我更慌了,我甚至觉得还不如他们耍我呢。

我们出来的地方和进去的地方完全一样,半米的深坑,挖掘后的土堆,但是洞口就不同了,我来时那个洞只有几米的纵深,但是我们已经在这边走了接近10分钟了,竟然还没有看到出口!

我仔细回忆了刚才的经历,的确,我们进入了一个密封的设备里面,但是没有任何震动或者移动的迹象,只是手表停止了,为什么我们出来以后会跟进来的地方完全不同?难道空间在那段时间内完全变化了?甚至时间都出现了混乱?

我记得雷总他们最后的信号就是要这边报告空间与时间!

我所知道的一切物理定律完全被现实击溃了,难道我也身处在时间与空间的混乱旋涡当中了么?

逐渐,洞口处透进一丝光亮,光线很弱,但是我看得非常真切,人工开凿的隧道,下面有铁轨一样的东西。我不知道这轨道是跑什么样的火车的,四条轨道平行在一个不到一米宽的隧道中,向远方延伸而去,空气中弥漫着金属的锈蚀味道。这些铁轨表面的闪光与锈蚀掺杂着,似乎是废弃很久,直到最近才又恢复起用的。

“沿着走。”老者小声吩咐着,几个人连大气也不敢出。

“这钢轨是德国亨舍尔公司的特种产品,这锈蚀的边缘上有他们公司的铭文,还依稀可见。以前缴获的国民党重炮上,就有这种铭文。”杨阳边走边说,他的视力似乎在黑夜中更加出众。

亨舍尔公司在军界那是大名鼎鼎,二战中德国那让盟军谈之色变的著名武器,如虎式坦克就是出自该公司。尤其是战争结束后,盟军在该公司查到的各种未来武器的设计图纸,即使是拿到20多年后的今天,仍旧有许多先进之处。亨舍尔公司的特种钢轨竟然出现在这里,果然证明了我们的猜想,日本人的确和德国人合作过军事项目,而且就在我们国家的东北地区。但是一条钢轨又能说明什么呢?也许还有更惊人的东西。

“德国人的冶炼水平即使在今天依旧是世界第一的,这种钢轨废弃几十年后还能使用就足以说明了。走,前面肯定还有更多奇怪的东西!”老者一点儿也不惊讶。

说来奇怪,这钢轨与隧道似乎永远都没有尽头,就那么延伸着,延伸着……

“有朋友来了!”杨阳突然说了一声。

几个人全都趴在地上。

“几个?”

“两个!”杨阳讲。

我什么也没看见。

“控制得住吗?”老者又问。

“规格之外。他们的思维完全无法与我同步,只有生命气息,思维活动抓不住!”

“不然我来,我试试!”老者又讲。

这话让我心头一惊。我知道他们在讲什么,能够控制变异者思维的人我见过三个,雷总、隋掌柜、杨阳!没想到这个老头儿也可以!

“不必了先生,您年纪大了,让我来解决,其实我更喜欢做些体力劳动!”杨阳讲完,一个纵身向前面跑去。

动作很快,在这黑暗的隧道中竟然这样奔跑!

很快前面传来了几声闷响,然后一声很低微的口哨声。

“得手了!跟上去!”老者吩咐着。

我们赶忙赶了过去,杨阳的作风与狠劲果然不是被某些人吹出来的。

两个穿白大褂的人正跪在他的面前,他们瘫在地上,这不是精神压制的,这是手工活儿,就那么一会儿,杨阳把这两人的手脚都打断了!

这两个人面色苍白,很像得了重病,有一个年轻点的很惶恐,另外一个年长点的似乎依旧不屈。

白大褂上有几个模糊不清的字——给水部。

杨阳对颜青招呼:“鬼子,你来问吧。”

颜青又笑面如花,蹲在了两人面前,用日语问着那个年长的日本人,我是听不明白他们说什么。

不过这个年长的日本人似乎很硬,态度非常不好,说到最后甚至还张开嘴露出两枚尖牙向颜青示威。

颜青也不生气,冲着杨阳妩媚地一笑:“杨阳,他什么都不知道,你有没有办法让他想起点什么呢?”

杨阳过去拽住那日本人的头发,问了颜青一句:“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颜青继续妩媚地点头:“嗯!”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只听“啪”的一声,杨阳竟然拽着那鬼子的头硬生生地撞在了隧道的墙壁上,红的白的瞬间溅了我一脸,那哪里还是个脑袋,早就成了一张面饼。

老者在我身边微笑着,颜青笑得更加妩媚,接着又去问那个年轻一点儿的日本人。

我想不到这个杨阳竟然如此残酷,虽然他们真的是敌人,也没必要这样吧,不过我更庆幸他们对付的不是我。

我小声对老者讲:“老人家,没必要这样吧。他们是战犯,应该接受审判的,是不是留活口?”

老人没看我:“这是战争,不能有任何妇人之仁,尤其是对这里的鬼子。你体会不到我不怪你,很快你就会体会到。”

“这个小哥很合作,杨阳,他说是来丢垃圾的,那个垃圾就在前面。”颜青问出了点什么,很高兴。

“走,我们去看看!”老者又吩咐。

“那他怎么办?”我指着那日本年轻人。

“既然说了,就没什么用了,我打仗,从不留俘虏!”杨阳又想动手。

我赶紧阻拦:“别、别,有个舌头好,有个舌头好。”

我还是动了恻隐之心,我觉得在我面前就这么把这样一个活生生的年轻人拍死,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他们可以是畜生,但是我们不能。

老者也说了一句:“先带着吧,他们如果敢用声带振动发消息的话,我会察觉的。”

“估计他也不敢,都吓得尿裤子了。唉,皇军一代不如一代了。”颜青的风凉话很赶趟。

见过骨灰吗,见过?但是你见过骨灰堆积得像小山一样高吗?那不是尸体,是骨灰。

奥斯威辛集中营的焚尸炉我见过资料,那是让人发指的罪行,我没想到,纳粹不但援助特种钢,还援助了焚尸炉,它的作用,肯定不是来烧日本皇军的。

轨道侧洞的焚尸炉前,望着那小山一样高的骨灰、残骸,我再也说不出话了。

那一会儿,我终于理解为什么这老者会对杨阳残忍杀死一名鬼子报以微笑,为什么会对美幸这样一个小姑娘泼得下热水,仇恨不是用笔写在历史书里的东西,而是用刀刻在骨头缝里的世代相传的痕迹。

一个麻袋在如山的骨灰边上,似乎还在蠕动。

老者有些激动,说话都有些颤抖:“快!……快去救他!还活着!还活着!”

我和杨阳赶忙过去,打开麻袋,一个脸肿得像猪头一样的人。

杨阳赶紧把脉,片刻后才对我讲:“没事,失血有点多,还被严重殴打,不致命暂时性休克。”

这猪头一样的人不是别人,是大张,我紧张得要死,我觉得我可以死,死几次都没问题,但是我不能让大张死。我一个劲地喊他:“大张!大张!张国栋!张国栋!”

而那老者似乎比我更紧张,拉着大张的手,眼里竟然还含上了泪:“孩子,醒醒!醒醒!”

灌了水,好一通折腾,大张才睁开眼睛。颜青打开了小手电,灯光很细微,大张先看到的我。

“刘……刘子,这……这哪儿?怎……怎……怎么这么黑?”

“别说话,休息!”

“哦……明白了,一会儿你带我去见见马克思,我得亲口告诉他,我……我……什么也没招!”

大张瞄了一眼,看见了杨阳一行人,突然躲得我老远,他向后面躲去,整个身子都倚进骨灰堆里:“刘……刘思远……你他……妈……你个叛徒……你……他妈……怎么跟杨阳……混了?”

我赶忙抓住他的肩膀,我想不明白,大张到底遭受了什么,让这么一个人语无伦次,甚至神志都有些混乱了。

“大张!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你怎么了?谁弄得你?”

“滚……离我远点……你真脏啊……”大张这会儿六亲不认了。小鬼子说丢垃圾,原来是丢大张。

我也顾不上这么多了,赶到杨阳身边,学着他的样子一把拽起那鬼子的头发,把他拽到大张面前:“大张,看!弄你的人有没有他?”

那小鬼子看见大张,早就筛糠了,叽里呱啦地似乎在解释什么。

大张这会儿眼里终于放光了:“哟……这不是……太君吗?”

“刘……刘子……”大张招呼我。

我凑到他耳边:“怎么了。”

“家伙!”大张颤巍巍地伸出了手。

“别开枪,会有麻烦。”我把手枪递了过去。其实已经无所谓了,只要大张能好好的回来,开枪又怎么样,杨阳一行人现在还是在我们这边的。

大张拿了枪,掂在手里:“滚远点……我……我懂。”然后他又向杨阳他们招手:“几位,麻烦远点……我……和皇军说……说会儿话,回头……要杀……要剐……随便!”

老者过来拉起了我,叫着杨阳两人,去了侧洞口,至于大张想干什么,大家心里都明白。

“太……君……你丫不好好在家……待着……跑到中国……窜什么劲?”

“刚才……你……打……我了吧……”

“我……操……你大爷……小鬼子……”

大张的碎碎念声音越来越细,只是那枪托砸颅骨的声音越来越响……

我在外面望着隧道的深处,仇恨是不可能解开了,美幸也许在隧道的那边等着我,她是谁?我是谁?也许我们两个人只是牵手走了一段路而已,彼此又回到了各自的世界。既然回到了自己的世界,就该做自己该做的事情了。

许久,大张在里面没了声音,我们才又回到里面。焚尸炉前,骨灰堆边,几个人围在了一起。

大张眼前的日本人已经被他砸得血肉模糊,大张则是打量了我们又打量,想说话,似乎又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傻了一样望着我们。

杨阳拖走了尸体,老者看着我与大张,很是欣慰:“齐了,都来齐了。”

他先关切地问大张:“国栋,你没事吧?”

大张白了他一眼:“托你的福,老头儿,没大事儿,小鬼子下手还不如我们街道上的片警。”

“哈哈,小哥,脑袋被人打得像猪头一样,还嘴硬呢!”颜青乐了,还拿手指戳了戳大张脑袋上的包。

“干吗?干吗?同志,你注意点,别以为你是女的,我就不处理你了!”大张捂着脑袋,感觉是挺疼的。

杨阳回来,在老者耳边耳语了几句,声音很小,但我还是听得清楚:“处理好了,死挺了,最初级的变异者。”

老者点头,回头对我们讲:“既然大家都来了,就都介绍一下吧。”

“你介绍你自己就行了,其他我都认识!”大张还有点小脾气,“男叛徒,女叛徒,刘领导,就你我不知道是谁了。”

“时间还来得及吗?”老者并没急于回答大张,而是问杨阳。

杨阳看表:“来得及,雷天鸣指挥带着侦察大队先行进来过,估计日本人还没有精力对付我们。”

老者点头:“很多事情难以解释,给你们看点东西吧。”讲完,他从怀中掏出一份旧报纸,递给了大张。

颜青同时把手电给了大张,比画着:“看这一段。”

大张打开手电,装模作样地看了半天:“这是哪年的东西?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看了一会儿,大张又把报纸递到我手里:“刘子,你念念,不是我文化水平不过关,我眼花,看不清楚。”

我心想你看花边消息的时候从来不眼花,怎么看个报纸就眼花了呢?

我一看报纸,《满洲日报》康德十二年,后面是1946年5月1日,光看这个我就觉得好笑,1946年二战都结束了,何来的《满洲日报》?又何来的康德十二年?

头版头条“春季大捷”。

字很多,但是有几个字很显眼:

〖匪首杨阳、刘思远、张国栋、颜青在长春伏法!东亚地区最后的抵抗军被基本歼灭!关东军赤铭美幸大佐、伊藤秀树大佐、赤铭次郎少佐在春季作战中功不可没!

裕仁天皇、康德皇帝、民国汪精卫大总统发来贺电!〗

下面还配着几个人在行刑前的照片,四个人跪在地上,看不清楚面孔,三男一女,背后还插着牌子,周围布满了日军与伪军,还有看热闹的老百姓。

再往下是通缉令:

〖匪首雷天鸣——反抗军唯一逃脱的首领。〗

看到这些,我哪里还有心情仔细读,这太荒谬了,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存在这样的巧合,更别说这样的历史了!

我把报纸递回到老者手里:“老先生,您需要什么可以谈,可以同我们雷总谈,可以同我们陈部长谈,我愿意牵线,我愿意保证你们的安全。您没有必要做这些戏外的功夫,这种戏法太拙劣了。”

老者收起报纸,没有正面回答我,只是他的眼睛变得通红,这种姿态,这种威严,与雷总毫无两样!

大张与我当时都吓得连连后退:“你……你……”

瞬间,老者又恢复了常态,望着我们:“这个戏法你们觉得怎么样?”

大张哆嗦着:“领……领导……您……您怎么变得这么老了?谁,谁给你画的妆啊?”

“不对!不可能!雷总在大西山失踪了,不可能出现在我们面前!时间对不上!空间位置也对不上!你到底是谁?!”这个世界怎么可能有两个一样的人呢?

老者指着那通缉令:“我的确是这个人!毫无疑问!”

“我不明白!那我们的雷总是谁?”

“他是雷天鸣,我也是雷天鸣!你们在我的世界,都是我的部下!只不过你们都死了,只有我活下来了,到了这个奇异的地方,又遇到了你们!”老者的解释非常模糊。

我看杨阳,我想我不明白,你该明白吧?

杨阳叹了一声气:“唉,731部队能改造生物士兵,你以为是他们和德国人自己研究出来的?放眼世界,现在都没有哪个国家有这样的技术,更别说几十年前!他们是受了外力!”

“哪里来的外力?谁给他们的知识?”

“2组你们了解多少?”杨阳突然问我。

“这个和2组有什么关系?他们是陨石挖掘部!基本上可以说是毫无技术含量的部门!”我觉得杨阳在岔开话题。

“哼,老陈终归是觉得你们还年轻,大底都没给你们交!”杨阳看着我,“1组是核兵器研发部,是和二机部直接挂钩的。2组的最高绝密报告的署名是‘空间探索部’!你以为这么一个没有技术含量的部门会在091排名第二吗?你以为2组的人常年驻扎在这里就是为了挖陨石吗?中国的陨石多了去了,为什么偏偏在这里驻扎了这么多人?”

“我需要解释!我不管2组是什么部!我不明白!”

“不明白没关系,你回去问1组老钱,问2组老邢,问老陈,都可以,如果你还能活着回去的话!”杨阳似乎并不想继续解释。

“小刘,这个世界上并不是什么都可以解释的,也不是现在一句话两句话能给你解释清楚的。我们即将面对的是一个吸血生物的兵团,我们到底有多大胜算,还很难讲!刚才那俩只是最初级的变异单位,只是单纯为了延长寿命而进行的简单变异处理,前面还有很多更高级的变异单位等着我们。这是我的战争,也是你们的,结束了之后,我想你会得到非常详细的资料,包括这个血缘基地的建设图,到时候你会明了的。我没有过多的时间给你更多解释,你知道我是雷天鸣就行,别的不重要!”老者又开始吩咐,口气已经不容我有质疑了,这种态度真的跟雷总很像。

“颜青,给他们讲讲我们的敌人,时间有限,挑重点讲!”

“是!”颜青对眼前这个“雷总”的态度是绝对服从。

“日本人吸血兵团,是有很好组织结构的生物兵团。根据雷先生的资料,处于低端的初级变异者并没有过人的能力,只是在身体不受外力损害的情况下可以很大限度地延长寿命,即常年处于近似于冬眠的状态,刚才那两个就是这样!大部分是文职研究人员,不值一提。中端变异者,数量不多,但是能力超常,擅长在黑暗中作战,能够在墙壁上爬行,我们要小心应付,但以杨阳以及雷老的能力,也不足以对我们造成足够的威胁!我们唯一需要打到的敌人,有三个,分别是伊藤秀树、赤铭美幸、赤铭次郎!这三个人是日本生物改造兵团最顶点的改造体!他们的能力是与杨阳以及雷老相当的!不论是肉体还是精神,都很少有弱点!好在最近只是发生了些吸动物鲜血的案件,说明他们还没有吸食人血,估计能力不会恢复很多!他们很谨慎!我们的目的,就是要干掉他们!”颜青跟我们讲着。

“等等,你这些情报准不准?”我突然觉得颜青的说法有很多漏洞。

“一、伊藤秀树死了!隋天佐在大巴山杀的,1945年左右,有照片为证!二、赤铭美幸的确是变异者,但是在091的时候只是偶尔发挥她的能力,没有过人的地方,即使她一直在吸食我们提供的人血!更何况雷总以及9组的心理专家都在对她进行心理分析,我们可以确定她不是危险的人物。尤其是我们雷总,完全可以渗透到她的思维深处,如果她有异端,不会发现不了,我想她只是个受害者!至于赤铭次郎,应该是她弟弟吧,那我就不了解了。”我不是偏袒美幸,虽然他们说美幸咬了我,但是我仍旧不相信美幸是个恶魔,有的东西不是装出来的,更何况在091经过了那些心理分析、精神渗透等各项考验。

“知道他们怎么春季大捷的吗?”老者突然问我。

“我不清楚,您那张报纸以及您个人对我来讲,几乎完全是不可理解的。我只是客观地陈述事实!”

“那一年你救了一个日本女人,是个变异者,号称自己被迫受到了关东军的改造。下级的变异者在我跟杨阳面前是毫无秘密可言的,我和杨阳先后不断地去探索那个女人的思维,结果很简单、很单纯,而且失忆,并没有什么过人的能力!我没有阻拦你们去好,去相爱,直到有一个大雪的深夜,我们全部被这个女人的部下抓了起来,所以他们大捷了,而你们,我的部下,我最器重的兄弟姐妹,全部被执行了绞刑!只有我侥幸逃了出来,一直追查她到现在。她又出现了,她又带着你刘思远出现了!这个世界与我的世界完全不同,盟国胜利了!日本人输了!在我的世界,是相反的!刘思远,我看着你,那边没解开的心结,在这边这个对于我来讲完全不同的世界,你是不是能解开!”老者望着我,“性格上的软弱是你一生的缺点!之前没让杨阳动手,我是希望你能坚强起来,看清事实!”

“为什么你们会看不透她?你们怎么会看不透,她不是装的,她真的很单纯!不可能是关东军的大佐!”我无论如何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

“的确不是装的。后来我想明白了,赤铭美幸不是装的,她是强制封闭了自己的记忆!把自己的罪恶人为地封闭在脑中!然后混迹到我们中间,在这期间她自己都不会明白自己在做什么,但是这种封闭是有时限的,会在适当的时候解开,当她从一个柔弱女子变成刽子手的时候,我们已经对她没有任何警惕了!”老者又讲。

我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我反反复复想了美幸从091一直到这里的细微变化,的确很有疑点。

我问大张:“你和大头不等我就进山抓人是谁的主意?”

大张低着头:“美幸的……”

一切都释然了!美幸当时跟我讲是大张的主意!

“那你们为什么控制不了他们?”我还是觉得不对。

“规格之外!”老者又讲,“最初的日本变异部队我们应付得得心应手,但是当他们和德国人交流之后,我们的思维就不能完全控制他们了。随着战争的继续,到了1944年末期,对于日本人的夜行变异部队,我们就完全失去控制能力了,德国人给了他们相当的技术对付我们。”

“到底发生了什么?”

“空间在某一个时刻重叠了?!”老者问我。

“平行宇宙!”杨阳咬着牙说了我一个从未听过的名词。

“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去问1组钱组长吧,这是1957年才公诸于世的最新科学理论!我也是在091的时候从他那里听了一星半点。现在没时间给你们解释了,来客人了!”杨阳突然站起了身。

大张拽我:“你听明白了吗?”

“基本没有明白!”我也起了身。虽然我这条命可能活不了多久了,但是力量在不停地上涌是真的,甚至感觉都不同了。我得去找美幸,我得问清楚!我不能片面地相信眼前这个自称雷天鸣的老头儿,虽然他和我熟悉的雷总拥有相同的能力!

四周的灯突然亮了,这个基地的电力似乎恢复了,紧接着,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我们耳边响起。

“都齐了?久等了,各位!”

是任伟!那个抽牲畜血的人!

一身关东军的制服,还佩带着武士刀的任伟出现在了焚尸炉前。

他的身后还有四个精壮的关东军士兵,一个个脸色苍白,都没拿枪,一水儿的日本小片刀。

大家都站了起来,除了大张,都没惊慌。

“嘿!老夜壶,你他妈怎么成鬼子了!”大张一手扶着我,一手指着任伟大骂!

老者背着手,走到了任伟面前,微微颔首:“伊藤,又见面了!”

任伟也摘了军帽,很客气地对老者鞠了一躬:“雷先生,几十年过去了,我们又见面了。”

两个银发老头儿身上都散发着独有的气质,尤其是任伟,不,他现在应该是伊藤秀树了,我虽然想不明白这个确实是被隋掌柜砍了脑袋的人为什么又活生生地站在了我们的面前。

“你我当年在仙台同窗学医,亦是好友,没想到却争斗了这么多年!”伊藤似乎和眼前这位“雷总”很有渊源。

“老头儿,你牛什么呢!在看守所我抽你丫的时候你怎么没这么牛呀?”大张又指着伊藤大骂。

伊藤不理会大张:“即使世界已经变了,但是同为军人,今天我们该尽忠了!”

老者也笑:“同为军人,你已经不知道为何而战了,而我知道!”

“雷先生为何而战?我们的世界已经不存在了!”伊藤提着刀逐渐逼近。

“为了你身后那些鲜红的肉体化为的灰白的尘埃!”老者对我们摆摆手,“你们先走,这里我来!”

杨阳要上,老者拦住他:“走,带着大张,记得我们的秘密与约定!你要带走你需要的东西!”

“何日再见?”杨阳有些不舍。

“会的,在光明的都市!”老者的眼神变得非常坚定。

杨阳背起大张与颜青向洞外跑去,我则紧紧跟随着。

身后的声音突然变得非常刺耳,那不是尖叫,更像某种怪异的声波,刺激得我的神经一阵阵发麻。隋掌柜跟我讲过,他面对的那个伊藤就有这样的能力,不断地冲击人类的神经,即使是他,也很难应付。

就是在这样混乱的情况下,我依旧有感觉,身后有人在追我们。

走了没多远,杨阳放下大张,回身对我讲:“看着他!”

四个小鬼子背着片刀,从隧道的上方疾驰,迅速、敏捷。

杨阳抽出了工兵铲,挡在我们身后,什么都没有说。

颜青拉着我们,离得稍微远了一些,对我讲:“小哥,看看时间。”

“干什么?”

“你觉得杨阳几分钟能解决?”

“10分钟吧。”这四个日本人显然是受过特别训练的。美幸咬了我之后,我的感知能力很奇怪,尤其是对这些日本人,我甚至能看到他们的心跳。刚才那个伊藤,我就能体会到他的力量,就我现在而言,是万万不能与他抗衡的。眼前这几个日本人,正处于生物波动的最高点,虽说不如伊藤,但是这种改造后的特殊体质,即使对上杨阳,也足以带来点麻烦。如果不算思维控制的因素,雷总与隋掌柜任何一个人在这里,都应该不会轻松。

日本人与我以前遇到的生物兵完全不同,身体就外表看几乎没有任何与常人不同的地方,只有犬齿外凸时,才能看出怪异来。

颜青在我身边抱着手,非常轻松:“开始了,刘小哥,看仔细。”

我看着他们,眼睛一下都没有眨,这个传说中最强的异能者杨阳到底能强到什么地步?

让我感到奇怪的是杨阳的眼睛没有变化,雷总和隋掌柜用能力的时候眼睛总会变化,杨阳没有。

“1个。”颜青说。

与此同时,杨阳的工兵铲已经插进了第一个接近他的日本人的脑袋里,日本人的刀距离他只有几厘米。

“近身的肉搏战就是讲究快与准,这零点几秒的差距就可以决定生死!”颜青似乎在教育我。

显然,另外三个日本人没有退却,怪叫着一拥而上。

“2!”

第二个倒霉的日本人被杨阳拿工兵铲硬生生地从中间劈成两半!那是工兵铲,不是砍刀,这种力量已经是常人难以企及!

“3!”

“4!”

杨阳站在那里,只动了四下,两个日本人被斩了首,还有一个身体被削去一半,另一个日本人被分为两段。

“多少时间?”

我背后一个劲地发凉:“15秒!”

颜青指着自己的脑袋说道:“不用脑波,你们雷总只是个秀才,隋天佐只是个莽夫,杨阳不同,这些年他从来没停止过锻炼自己的身心。即使不用那些奇怪的能力,他依旧是英雄!”

我沉默了。完美!非常完美!领导们对他的赞许没有一点儿水分。

颜青又对着杨阳讲:“杨阳,你退步了。”

杨阳点了下头:“是,有个活口!”

我看到杨阳身后那个被砍去半边身体的日本人竟然挣扎着站了起来,拿刀就刺!杨阳正背对着他。

“小心!”我脱口而出。

杨阳回手一挡,毕竟是人,没有刀枪不入这一说,锋利的日本刀硬生生地插进了他的手掌!

这要换了我估计当时就得疼晕了,十指连心哪!

杨阳不同,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举起右手中的工兵铲,“啪”的一下,把那日本人的脑袋像皮球一样从他的躯体上拍了出去。

他抽出插在手心的日本刀丢在一边,拿出块手帕简单地包扎了一下,表情异常平淡。

他过来背起大张,头也没回,继续前行。

我们紧紧跟随着,我还是忍不住问他:“疼不疼?”

“哪里疼?”

“手……”

“这是战争,敌人狠,你就要比他狠十倍,狠一百倍!永远不要在敌人面前皱眉、胆怯、痛苦!明白吗?”杨阳没发动奇怪的能力,却在发狠,狠得让即使是自己人也觉得胆战。

勉强提起精神,顺着轨道向深处追去,这里更像是地铁设施,只是没见到任何火车。

不知道走了多久,踉踉跄跄地到了一处像月台的地方,上面的血红大字依稀可见,“血缘”“立入禁止”“武运长久”!而我的体力竟然在迅速透支,甚至连走路的力气都不多了,这不应该!甚至意识都有些模糊。

各种红色的警报灯闪烁着。一道盘旋向上的楼梯列在了我的面前。

尸体,很多尸体混杂着,有日本人,也有我们的人,是雷总带来的侦查大队的兵。满地的弹壳。很显然,真正的雷总带队到过这里,这让我打起一丝精神。

杨阳停下了脚步,回头对我讲:“到这里我们该分手了,你从这里上去,找你的小美人去吧。”

“你们不去?”

“你有你要的东西,我有我要的东西,我们的交易到此结束,以后再见面,小心点!”杨阳又指着大张,“这个人我带出去,我答应过雷老先生,要他活着,你放心!去吧,你想见的人就在这上面,至于你是什么结果我就没兴趣了。”

颜青又轻佻地对我笑:“我真想看看你跟你小美人的结局啊,嘿嘿,可惜看不到喽。”

我检查了下手枪,也没有犹豫:“如果她真像你们所讲,我会亲自动手杀她!”

“舍得吗?我可不相信。你心软得跟棉花一样,杀个日本变异者你都娘娘们们儿的,何况你的爱人呢,那该是怎样的见面啊?”颜青还在废话。

我懒得跟她讲了,转身就走:“后会有期!”

告别了杨阳一行人,我独自上到了月台之上,检查了一下,只有手枪了。我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身体状态,还好,力气大了许多,那五四手枪在手中竟然完全没有沉重感。热血在向上涌,英雄?杨阳可以,我现在也可以!我获得了力量,不管生命有多么短暂,只要闪耀一次,就足够了!

楼梯盘旋而上,雷总带的侦察兵的遗体,敌人的尸体,混杂着,有穿军服的,有穿白大褂的,看来战斗结束很久了,鲜血都凝固了。日本人真的手忙脚乱了,前面侦察大队刚干完,我们又来了,最重要的是我们雷总带队进到这里的时候,赤铭美幸与伊藤秀树都不在这里,虽然有损失,但从双方尸体数量的比例上来看,无疑雷总的队伍是占了优势的。

我小心搜索着,那些弹壳、尸体在一处大门前基本消失了。看来大队到了这里了,难道就在这里结束了吗?不对,还没到顶端呢。

我勉强推开门,巨大的钢铁圆环赫然出现在我的面前,在非洲我见过纳粹的同样的设备。各种坐标数字在内墙黑板上排列得错落有致,而圆环下面被熏得焦黑,很明显,是经常运转的设备。

那旁边有一具被抓得稀烂的尸体,看服装是我们雷总带出来的兵!

到了那尸体旁边,搜索了一下,所有的子弹都打光了,看来是弹尽粮绝,被日本人杀害了。上衣口袋里有一本残缺的证件。

鲜血染红了那证件,几个模糊的字还可以辨认。

田秉国,特务连长。

“枪号6308197754,济南五三所1963年特制供应首都卫戍部队侦察大队,加重枪管,现在使用该枪的人叫田秉国,侦察兵,简单点说,这支枪的主人,是跟雷总进山的同志之一!”

2组小郑的话让我想起了这个人,他的尸体在这里,但是他的枪却被金色流星包裹着出现在大西山,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空间混乱?这种设备与空间混乱到底什么关系?

就在我还琢磨的这一会儿,四周的大门全部打开了,我无心停留,看来被发现了,继续向上,有个很重要的人在等着我。

再上一层,好像到了地表,周围是巨大的玻璃窗,外面天空中星光灿烂,只是四周的景象却如同《默示录》中的地狱景象一样,全部都是废墟残骸,许多巨大的蜂巢构筑在残骸之上,闪着奇异的生物光。这是到哪里了?如此怪异!这种蜂巢我在非洲见过,纳粹当年就是从这种遗迹中寻求力量的,为什么会出现在中国,数量还如此之多?

没时间细想,继续向上,上面一层是生物改造设施,巨大的玻璃槽大部分已经碎裂,不知名的液体流得满地都是,淡绿色的液体散发着恶心的臭气,看来这里面的改造兵都是刚刚苏醒不久的。引起我注意的是最中间有一座特大号的玻璃槽没有碎裂,里面装满碧绿色的水,看不清楚泡了什么,只是感觉有轻微的心跳。

我禁不住凑了过去,我很好奇日本人在这里都做了些什么。

我越接近,那心跳速度就越快,心有灵犀!

当我贴近那玻璃槽的时候,已经来不及后悔了。一只巨大的手突然冲破玻璃槽,抓住了我的脑袋。

还没来得及反应,我就被重重地丢到了一边的墙上!

眼前一黑,差点昏了过去!要是常人,估计就撂了。美幸咬我,也许真的是为了救我。

一个巨大的生物出现在我的面前,身高接近两米,浑身布满了血丝,手臂与身躯竟然由肉翼连接,凸出的犬齿,相貌已经完全像只巨大的蝙蝠!

这大概才是吸血鬼的真正形态吧。以前洪先生说过,在欧洲罗马尼亚,中世纪,他们祖先斩杀过一只巨大的蝙蝠,是最早有记载的吸血鬼!日本人竟然也可以!这种生物技术简直是我们的世界不可想象的,把人硬生生地改造成这样的东西!

我竟然硬生生地接了这样的生物一击,这简直不可思议!这也让我看到了一丝希望。

它巨大的拳头不断向我挥舞着,我们之间的力量仍然是存在巨大差距的!

周围早就被砸得稀烂,我有些疲于应付。突然,我想到了还有手枪!那是银质弹头,有必要尝试一下!想到这里,我掏出手枪,连续射击。

那怪物竟然相当敏捷,连续躲开了我的射击,这样近的距离不应该发生这样的事情!

情况越来越危险,我不敢随意开枪了,子弹有限,如果我打没了子弹,就毫无胜算了!

但是那怪物却没有顾忌了,一不留神,我便被它双手抓住,举到了面前,四肢顿时发不上力气!

它把我举到面前,张开大口就咬了过来,看来是饿了。

我拼尽全力把头躲到一边,它的脖颈显露在我的面前。

不知道哪里来的冲动,我竟然不由自主地张开嘴巴咬了它的脖颈!我能感觉得到,那会儿我的犬齿在生长!

狗咬人正常,人咬狗就不正常了,但是我的确咬了这怪物!鲜红的血液味道相当鲜美,我一边惊异于自己的这种变化,一边强迫自己拿开嘴巴,我是人,我不是吸血鬼!

那怪物嘶吼着,一拳打在我的胸口上,把我打出去老远。

眼前一片漆黑,五脏六腑好像都碎掉了。那怪物也抓了狂,疯狂地冲向我,巨大的嘴巴向我张开。我再也没有力气挪动了,使出了吃奶的劲,举起了手枪,在它嘴巴接触我的一瞬间,果断地开了枪,银质弹头准确地飞进了它的喉咙,一切都在瞬间结束了!

巨大的怪物轰然倒地,尸体迅速地腐败溃烂,与想象中的一样。

我大口喘着气,努力地恢复意识,我靠自己的力量干掉了这么大的一个家伙,可以算半个英雄了吧!远远地,我看到了那巨大玻璃槽下面的铭牌,竟然有赤铭的名字!

这个生物改造前应该是男性,不可能是美幸,难道是以美幸为蓝本开发的最终形态吗?不知道她会不会变成这样?真可怕!

基地的警报声也在这时候骤然响起,凄厉刺耳,还没等我仔细看,突然发现远处通道中的天花板上倒挂着一个人,乌黑的长发垂了下来,遮住了她的脸,是美幸。

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拖着剧痛的身体,举着枪,踉跄地朝她的方向走去,时间似乎又回到了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次她也倒挂在天花板上。我依旧举着枪,又见面了,和初次见面的时候一样,让一切从哪里开始的,就从哪里结束吧!

她没说话,但是四周却传来了歌声,女人的歌声,日本歌,那音调凄凉委婉,夹杂着刺耳的警报声,可怕的再会!

意识却在这个时候越来越模糊,我的视线又开始发红,血红,我离美幸越近,这种状态就越明显,每走一步都艰辛无比!

我想开枪,但是按不下扳机,身不由己,我的意志始终都不是坚定的,始终都是徘徊的,即使到了这样的生死时刻,即使这样明了的形势之下,我竟然仍旧不能对她按下扳机!

在091的时候王大姐撞到门框上的事情又浮现在我的面前,美幸咬我,难道是为了控制我吗?我到底是在哪里?我又进入了一个怎样的圈套?那些喜悦,那些甜蜜,那些爱情难道都是假的?我也许真的是一无是处,靠着不明不白的血缘混到了091,一直以来我都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混蛋,既完不成领导安排的任务,也保护不了同志的生命,甚至连我的爱人都是不明不白,我唯一的一次心动就是这样的结果。我是活不明白了,也许当年跟雷总走就是一个错误,这个世界的复杂程度岂是我这个废物能查清楚的?091也许只是一个笑话,宇宙之大,靠我们几千年的文明传承竟然妄想去探索那些未知的领域!一只蚂蚁穷极一生也不会窥知到人类的智慧,而我们091与那只想窥探人类秘密的蚂蚁又有什么不同呢?

我再也无力思考了,两天的期限大概还没到,但是我透支了体力,眼前的美幸近在咫尺,又远在天边,不要想了,我累了……人生就是他妈的一个笑话!意识越来越模糊,就让我在这歌声与警报声中望着我的爱人死去吧,作为第一颗谢幕的沙粒,我并不甘心……

一间宿舍,整理得非常干净,这是哪儿?这不是美幸的宿舍吗?那种特殊的香味,是她身上独有的!不对,美幸的宿舍没有窗户的,窗外星光点点,连日的阴雪天气似乎已经停了。

美幸正把军大衣包裹得紧紧的,站在窗口望着外面,还一边笑。

梦?我做梦了?一切都不是真实的?这不对!

“美幸!”我还是不由自主地喊了一声,我希望那些记忆是梦!

美幸见我醒了,赶忙过来:“睡了好久了,你是不是属猪?”

“我这是在哪儿?我记得我们进山了!”我望着她,美幸的眼神依旧纯真。

“刘思远,你傻了啊?我们在县委大院啊!碧水的县委大院啊!”美幸牵起了我的手,“你过来看嘛,小郑这个人真有意思!”

我浑浑噩噩的,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跟着美幸来到了窗边,小郑的办公地点的确是在县委大院!“我们怎么住县委大楼了?”

透过窗户我的确看到了小郑,他正在他们2组的院子里,整个小院灯火通明,小郑则像个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吸着烟来回在院子里踱着步子,很着急。

一个女报务员匆忙跑到他的身边,似乎是份加急的电报,小郑看完电报后气冲冲地把电报夹摔在地上,对报务员比画着,应该是在骂娘,奇怪的是距离并不遥远,我竟然听不到他的声音。

看到小郑,我放心了,也许真的是做了噩梦,毕竟我有大概24小时没睡觉了,头脑昏了,分不清现实与梦境了。

“这个小郑,当时对着你唯唯诺诺的,没想到这么大脾气。刘,你的职务比他高不少吧?”美幸笑嘻嘻地问我,还紧紧地握着我的手。

周围没人,经历了那么多,还好都是梦,我突然揽住了美幸的肩膀:“美幸,我可能和你一样,记忆有些混乱了。”

美幸看我,关心地问:“几天没吃饭了?不吃饭就什么也记不得了!饿了么?我去给你打饭。”

“领导说得对,我是该吃点东西了。”我有种放松感,一切梦魇都结束了,这种真实很好,很安全,“这大半夜的,去哪里打饭啊?”

“你等着,小郑这里有夜班饭的。”美幸像个小媳妇一样,去了外屋。

我顺手点了根烟,看着窗外的小郑抓狂,我心想出什么大事了,小郑这样?可是我的记忆到底是在哪里中断的呢?真实与梦境竟然没了边缘,这有些不可思议,难道是杨阳暗中搞的鬼吗?奇怪,为什么我听不到小郑的声音?到底发生了什么?我经历了什么?我确实进山了,还碰到了杨阳,号称自己是雷天鸣的老头儿,还有被打得像猪头一样的大张!真是漫长而奇怪的旅途。我怎么又睡在美幸房间了呢?真是奇怪。可是小郑明明在楼下啊!一会儿我得找大头给我梳理梳理心理。

“刘,过来吃饭吧。”

转眼的工夫,美幸回来了。

“这么快啊?”我见美幸端着一个饭盒进到屋子里来,跟以往她给我带饭的时候一样,甚至连嘴角的微笑都没有变化。

只是当我接过饭盒的时候,脑袋“嗡”的一下一片空白,脸上的肌肉都僵住了!那饭盒里不是饭,不是往常那种美幸精心挑选的装满肉片的炒菜,是鲜血!殷红的鲜血!

“怎么了?不喜欢吗?”美幸看到我的表情,非常无辜。

我一把把饭盒打到了地上,殷红的血液在我们两个人之间画了一道完美的弧线。

“你给我吃什么?吃的什么!”我咆哮了起来!

美幸很委屈,一边擦拭着我身上的血迹,一边哭泣:“怎么了?这是你最喜欢的炒肉啊!我从来都是挑给你吃的,不让大张和楚大脑袋吃的,你怎么了?”

肉香飘进了我的鼻孔,真的非常诱人,为什么我看着这盒饭里的菜是鲜血呢?难道我疯了?不!我没疯!

我一下推开了美幸:“不!你滚开!你到底是谁?到底发生了什么?”

美幸更委屈了,她突然拿出了我的手枪。

“你干什么?来呀!我不怕!”我觉得我处在一种近乎癫狂的状态!

她颤巍巍地把枪递到了我手中,哭泣着:“刘,你从一开始就没有相信过我对吗?”

“什么相信不相信?”我不知道她在讲什么。

她抓着我的双手,把枪口顶在她的脑门上:“你们表面上对我很好,但是一直在提防我,我们一行八个人,你们七个人都配枪,所有人都是银质弹头,是给我准备的吗?那好,我成全你,杀了我,你可以做到比雷总更高的职位,我要091所有的人都对你唯唯诺诺,我要我的男人是一个英雄!”

我突然觉得我过分了,也许我真的有幻觉了,我太紧张了,鼻子里明明是肉香,怎么会看成鲜血呢?我赶忙去擦拭美幸脸颊上的眼泪:“对不起!不是这样的,我不会杀你的,我不会做对你不利的事情,相信我。我昏头了,我看错了,但是你知道吗,我真以为这是鲜血。我做了个可怕的梦,梦见你咬我,其实我是……”

“是什么?”

“我是……”我突然语噎了。

“是什么?”

“爱……你……的。”这三个字像牙膏一样挤出了我的喉咙。

美幸笑了,笑得很幸福,她一下紧紧抱住了我:“我等了很久,你终于肯说出口了。”

“我……其实有些话不需要说很明白的。”

“带我走吧,刘桑,我们离开这里,像杨阳和他的女人一样,我们浪迹天涯,永远都不分开,是永远!”她抱得我更紧。

我轻微地推开了她:“不,我不会带你走,我是091的人,是国家的机器,我不可能像杨阳一样背叛那个地方,那是我一生荣誉的所在,绝对不会!难道我们在那里生活得不好吗?如果你的身体恢复不了,我就天天陪着你,直到我们老去。每天都跟大张还有大头一起打牌,这样的生活不好吗?”

“不好,我要你跟我走!我们可以永远在一起!永远,你懂吗?永远都不老去!”美幸有些不高兴。

“永远都不老去?”我突然明白了点什么,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脖颈,两个齿印依旧在那里!这是哪里呀?这是一个分不清梦境与现实的奇怪地方呀!

我再次推开她,语气变得很坚决:“对我来说,只有一个永远,就是永远不会离开091。你愿意,就跟我在091一起生,一起死,再没有其他选择!”

“为什么?”美幸捂着嘴,“为什么?为什么你跟以前一样,为了所谓的国家会放弃自己的爱人!难道没有个人的幸福才会有国家的繁荣吗?”她哭得很伤心。

“哪个以前?另一个世界的我吗?我告诉你为什么!因为血缘,因为这片土地造就了我,我不可能带你走!这是这片土地的意志,这是我血缘的意志!”我再次把枪顶在了美幸的头上。

“真的不能改变吗,刘?”

“这是哪儿?改变?你是日本特务!我是中国士兵!你我的战争还没结束!你改变还是我改变?你改变,我欢迎!想我改变,就先把我的脑袋拧下来!”我不能再被她欺骗了!

“现实很残酷,梦境才是美好的!你为什么醒来得这么快?”

“我必须要醒来,如果我再不醒来,我就永远都逃不了这梦魇了。美幸,让我看看你,真实的你!好么?我真的非常困扰,不管你是谁,不管你做过什么,我爱过你,我只想看看真正的你!”我说的都是实话,没有任何掺杂,我不能这么继续糊涂下去,我必须看清楚。

“你其实已经知道了真实的我,只是不愿意面对而已,别欺骗自己了!你早就知道了!”美幸把那包裹得很紧的军大衣脱掉了,里面是关东军的制服。是,我其实早就知道了,只是不愿意面对而已。

“日本关东军731部队,赤铭美幸,大佐!”她冲我敬了个标准的日本军礼。

我也冲她敬了个标准的军礼:“中国人民解放军,091研究所,刘思远,科员!”

真实?什么是真实?当那殷红的鲜血在我跟美幸之间画上完美弧线的时候,就注定了这场难以用语言描述的真实发生了。

“你的枪里有子弹,你用了四颗,还有四颗,银质弹头,打在我身上任何部位,都可以让我永远地死去。”美幸望着我,虽然她眼角的泪痕还在闪亮,但是眼神已经和刚才完全不同了。

“别以为我不敢开枪,妨碍了国家利益,谁都一样!”我觉得她在试探我。人类的思维到底有多复杂?我不清楚,那一瞬间所谓的爱都已成为过去,现在对峙的是两个需要拼个你死我活的军人。彼此的敬礼已经把各自的本真巧妙地隐藏在了内心深处,每一个人都换了一个符合自己身份,但又不真正属于自己的新角色。

我只是一粒沙尘,我无力阻止旋涡的转动。命运的舞台要我在上面翩翩起舞,如果我不想过早地谢幕,就要不停地换着自己的角色,也许是被动的,也许是主动的。

“那就开枪!你回去就是英雄,这个基地我才是第一指挥官!我成全你!”美幸拿话激我,“你不是一直告诉我你想做英雄吗?来,用我的血成全你!”

“暂时不会,你只是陈部长的重要样本,我不想让他老人家失望,而且我来的时候签了重要的命令的!你不乱来,我就不会杀你!这与感情无关,我现在只是一部冰冷的机器,执行命令而已!”到这个地步了,什么难听的话都讲出来了。

“什么命令?”

“即使是有能让你恢复身体的可能,也要阻止!我说过了,你是陈部长重要的活体样本!”我想这话足以打碎她的心,既然都已经走上了不可能回头的路了,那就都说明白吧。

“你签了?”

“我不签,是不会来到这里的!”

“呵呵,刘,你果然与以前一样,你不签字就不是我心中的那个男人!”美幸笑了一下。她没有任何惊讶与失望。

“闭嘴!现在你我之间没有男人和女人,只有敌人!”我拿枪指着她,一刻都没有放松。

美幸转身,根本不在意我手里的枪:“来吧,刘,我带你走走,见证一下这个汇集了日本与德国科学家最高智慧的结晶!当然,是我的世界的,血缘基地!”

“你别玩花样,我随时会开枪的!”我的枪一刻没离开她的后脑。

“我随时可以夺下你的枪,只是不想,我只是想让你看起来更像个英雄!”她没有回头,径直开了门,走了出去。

我紧紧跟着,对面一间屋子,同样的摆设,同样的窗户。

“看看窗外!”

外面一片死寂,同样是碧水县城,只是废墟!巨大的蜂巢在废墟上闪着光芒。

“这就是我们的世界,碧水县城,刚才那间屋子是你们世界的碧水县城,看出不同了吗?”美幸问我。

“你玩的什么花样?”断断续续的线索让我大致了解了所谓两个世界的区别,但是另一个世界是怎么来的呢?

“刘桑,很难理解吧?其实我也很难理解,继续跟我来吧!”

另一间屋子,同样的窗户。

我小心地看了一眼,完全不同的地方,刚刚的焚尸炉,来自另一个世界的雷天鸣正直挺挺地站在那里,他的胸口已经被洞穿了,只不过手里提着一颗人头,是伊藤秀树的。

“雷天鸣,我们最大的敌人,他今天终于死了,我的任务,完成了!伊藤秀树大佐死得其所,也算了了自己的心愿!”美幸的口气好像眼前的一切都与她无关。“伊藤秀树与我们家族是远亲,与我一样是天生吸血鬼,他不怕阳光,这很重要。就单纯的能力而言,他与雷天鸣不相上下,只是没有高阶变异者的思维控制能力。你们这个世界的伊藤秀树是我们改造的,很成功,可惜在大巴山功败垂成!不过这样倒是阻止了你们世界的崩溃!”

“什么意思?”

“刘,知道为什么我要你带我走吗?因为我们的世界崩溃了!你所看到的,是不同空间的镜像!明白吗?”

“不明白!”

“我们两个人的世界其实一直都是一样的,唯一出现不同的就是二战,这边,你们赢了;那边,我们赢了!我这么说你理解吗?”

“不理解!”

“没关系,顶层有电影资料,我会给你。顺便说一句,那些骨灰是三千多个中国人的,是研究用的‘活体样本’!都是我亲自签的字。”美幸的语气依旧表现得和她一点儿关系也没有,“你忍受不了,可以随时开枪!不过你们091与我们731有本质的区别吗?都是科研单位!我现在是你的活体样本,你可以随意处置!”

“血债会血偿的,只是还不是现在!唯一的区别就是我们不是畜生!”我强忍着。

“跟我来,看看其他人。”美幸依旧头也不回地引领着我。

另一间屋,另一扇窗:“看看你的同伴。”

是杨阳,正在与日本的变异士兵搏斗,他一边护着颜青,一边护着大张。杨阳简直是战神!他杀人从来不用第二刀。

杨阳像一头永不知疲倦的野兽一样,眼睛中也散发着金黄色的光芒。果然是与雷总、隋掌柜同一级别的变异者,并且更年轻,更凶狠!

“多么让人羡慕,如果你能像他一样,我会很幸福。”美幸感叹。

“住口!永远不可能了!”

“为什么不可能?因为我们的国籍不同吗?我们的血缘不是同一片土地造就的吗?”

“是!你手上的血债太多,我背不起!”我发狠了,“让你的人住手!”

“不用担心,杨阳的能力不是我能估量的,不管是这个世界的还是那个世界的。在我们相同的历史中,欧洲把拥有这样特征的人称为‘天使’,要不是德国科学家用了特殊的设备,那边我们也对付不了他。这些部下虽然是高度模拟我们奇异身体的,但是远远没有我们的能力,不会对他构成实质性的威胁。倒是大张,应该在这场战争中学到点什么。”美幸看着窗外,“刘,其实我很希望我的部下能在这里结果了杨阳!”

“你已经完全丧失人性了!要我再一次出卖同伴吗?”我差点按了扳机。

“记得我的话,刘,杨阳始终会站在你的对立面的,即使你们今天站在一起,但是这并不表示以后也会。他是你人生的障碍,而且你的能力是不可能达到他的高度的!我咬你,用最直接的方式把我的能力传给你,不是害你。但是你比杨阳又差了多少呢?以上的话不是作为731军官的话,是作为你的女人说的。”

“我说过了,没有男人,也没有女人!只有敌人!”我哪里肯听。

“你不领情,我理解,没关系。只要你记得,我是真心为你做过事情就行!我的人会全力击杀杨阳,虽然希望很渺茫,但是我尽力了!”

“住口!住口!我不许你伤害他们任何一个人!”我绝对不能再相信她的胡言乱语。

“来,这边。”美幸又走。我看窗外,杨阳果然不是善茬儿,早就解决得差不多了,要说狠,没有人比得上他。

又一个房间,没有窗户,一张椅子,上面有些血迹。

“楚大脑袋的房间。楚大脑袋不简单,表面憨厚,心机很深,我的部下竟然对他非常和善,优秀的心理催眠专家,好在对你不错。在091的时候他要对你有任何不良的想法,那么现在都是一具尸体了。不过还是要当心,你以后在091是要持续升职的,这是个竞争者。碍于他是你重要的朋友,我放了他,他现在估计已经不在这里了,很安全,你放心!”美幸漫不经心地讲着,“刚才那碗血其实是他的,我这里没有任何库存了,我知道你会饿,所以抽了他一点儿血……”

我再也忍不住了,挥手打了美幸一个耳光:“混蛋!我怎么样都不关你的事!我更不会踩着朋友向上爬!大头有三长两短我一定不会放过你!一定不会!”

美幸没有任何过激的表情:“为了他,你打我!很好!无所谓,我做的一切都是为我的男人好,为了你好!我了解你们中国人,有很多人会在某些重要的时刻做出让人不齿的事情!其实我也该杀了他,他毕竟可能会成为你日后的障碍!”

“我的路我自己会走,不需要一个女人来给我安排!更何况是一个敌人!”

“很好,你始终还是把我当女人的!”她对我微笑。

我没接话,再接我就虚了,我必须保持这种状态,我不想犯错误!

“来,看一下这个奇迹吧。”美幸继续引领着我。

“关东军与德国纳粹的特别部队在这里建设这个血缘基地,生物士兵的研制其实并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这个位置!”

一排排的玻璃槽从我身边晃过,里面有空着的,有泡烂的尸体,还有变异到一半的尸体,骨骼都粗了许多,牙齿尖得惊人。

“天生的变异者与人为调整的变异者有很大不同,毕竟难以模拟的就是原生自然状态,所以每次调整都会出现偏差,这样偏差的直接后果就是死!我的手下都是从一千多个本土精锐士兵中活下来的不到50人,知道这个事情的残酷吗?”

“哼,都死了我也不会介意的!”

“你们的人死你会愤怒,我们的人死你却很高兴,我们有不同吗?只不过都是为了研究献身而已!”美幸回头问我。

“因为你们这种肮脏的研究是在我们的国家进行的!这就是区别!”

“道义果然是中国人很讲究的东西。不过,人类从本质上讲就是充满侵略性的生物,这无可否认!”

“我没兴趣和你这个杀人魔王探讨人性与历史!”我继续拿枪顶着她,一刻都没放松,“你怎么不咬他们?那样不是省很多事情?”

“你吸血鬼的故事听得太多了吧?”美幸又笑,“我们世代相传,而这种超人的遗传就如同少女的初夜一样,只有一次,我的母亲把这种能力给了我,我的弟弟都是被人为改造的!”

“我咬人,必须咬死,一旦对方不死,我的遗传特性就会传到对方的身上,然后彼此就有了一种默契,我将不再具备继续传给别人的能力,而我咬的人则会继承这种能力。”

“这么说我该感谢你喽?”我冷哼。

“其实这是没有办法,我不想抓你,又不想你冻死在林海之中,只有这样了,这样伟大的能力应该给我的孩子的,确切地说,我想给我们的孩子!”她继续讲着我不愿意听到的话,像刀子割我的心一样。

“别妄想了,那是不可能的!”爱与恨纠缠着,我只能表现出所有的恨!

“就现在来看是不可能了!”美幸似乎有什么遗憾。

“这些模型,都是德国科技产物。确切地告诉你,我们现在所在的位置,不是你的世界,也不是我的世界,是两个世界的夹缝当中,但是这个基地是建设在我们世界的,你们那边只是出口!所以你可以通过窗户看到小郑,但是听不到他讲话。”美幸指着窗柜里的兵器模型,各种怪异的战机,装甲厚实的坦克,“就目前掌握的情况而言,你们世界的德国人掌握了很多比我们更骇人听闻的技术,不管是生物兵器技术还是机械兵器技术。刘,这些也是你要面对的,这种夹缝在世界上有很多!这只是比较大的一个。”

“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真的存在两个同样的世界吗?”

“你们世界的隋天佐在大巴山砍了伊藤秀树,而这个伊藤秀树就是在我们这里得到的情报,才了解的大巴山。两个世界其实是混杂的,不知道哪一天就会交会。外面站着死去的那个雷天鸣本不该跑出我的手心,但是我们却在围剿他的时候碰到了一支国民党正规军!而那个时候几乎全部中国都被我们掌握了,不应该有国民党正规军!汪精卫的军队全部在我们的掌握下,不会有这么大规模的抵抗。而那支部队,是隋天佐的队伍!”美幸望着我,“隋天佐你应该很了解吧?”

我想起来了,隋掌柜的档案的确是有一段时间是空白的!确切地说,他的队伍是在南京保卫战中失踪的,这一直是民国军事史上最大的悬案。而他是那支失踪队伍里唯一活着回来的人!隋掌柜到底经历过什么?不过目前而言那些已经不重要了。

这是一个庞杂、巨大的基地,如果不是美幸引领我,我很可能会迷失在其中,我开始怀疑所谓两个世界同时存在的真实性。就我所处的世界而言,20世纪40年代日本人的科技水平还远远不能建设这里的设施,不要说那时候,就是现在都不可能,这样巨大的地下设施的施工难度系数可以用天文数字来衡量!更何况是20年前!

“毒气室”、“细菌实验室”、“活体样本解剖室”、“特别罪犯审讯室”……一切传说中731部队臭名昭著的秘密研究部门全部在这里汇集,我不管这样肮脏的研究是发生在哪个世界中的,这些罪行是一个正常人难以忍受的,但是偏偏这些肮脏的过去,均罪在美幸。从那个我在一天前还深爱的女人口中,用像与自己无关的口气说出,更重要的是,每介绍完一个肮脏的地点,她都会跟上一句:“这个实验是我亲自签的字!”

我忍着!强忍着!我要得到这个基地的秘密。她这么激怒我,就是想我杀她?保住她最大的机密?不!我不会被她激怒的!我要看着她把戏唱完。杨阳说过,我们的舞台才刚刚开始,赤铭美幸,无疑是要做第一个谢幕的人!

不清楚她给我讲了多少骇人听闻的过去,我的精神,也到了崩溃的边缘,一念之差,我就会扣动扳机,我承受不了这么多肮脏怪异的事情!

忘记走了多久,忍受了多久,终于走到了基地顶层。四下望去,就周围地形而言,竟然是碧水县委大楼,楼顶小屋,四周都是玻璃窗!终于走到了尽头。

天上的星星不断闪烁着,我们似乎走出了空间的混乱:“赤铭大佐,到这里就结束了吧?出口呢?”

“刘,别激动,我们还在血缘基地,不过这里是核心。这里有很多东西是给你的,我不是科学家,我看不懂,但是你给老陈部长,他会安排人看的。”美幸讲着,打开了角落里的保险箱,“资料,胶片,还有这个血缘基地的模型,这都是老陈部长最想要的!”

“赤铭美幸,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看看你身上的制服!你以为这样我就可以原谅你吗?你以为这样被你杀害的那些中国人就可以原谅你吗?”我是怎么都看不懂了。

“身为军人,我已经完成了我最后的任务,剿灭华东反抗军最后的首脑雷天鸣。你别激动,不是你敬仰的那个雷总,是我们世界的雷天鸣,我完成了任务!”她一边收拾,一边唠叨,“身为女人,我要为我的男人做点事情,不管他承认也好,不承认也好,我要做到一个女人的本分。”

“这是血缘基地的模型,县委办公小楼是整个地区的中心,下面这些环形的钢轨都是德国人的作品,它们的密集程度很大,绝对不是你看到的一条隧道而已,这里整个地区全部布满了这样的轨道。具体的理论我说不清,听说这些轨道是放大磁场的,而整个大西山地区是这个星球上磁场最混乱的地区之一,小郑他们常年驻扎在这里就是监控磁场的!所谓磁场混乱,我理解是两个空间交互产生的,而这种技术就是以这样的混乱磁场为动力,加速运转。唉,惭愧,我说不明白,你回091我想有人会给你解释!金色流星就是两个空间交互的产物!”美幸拢了下头发,耐心地给我讲,“报告你要好好写,你和大张的书面表达能力远不及楚大脑袋,多向他学习。”

“你不用这么关心我,我不需要!你乖乖地带着我出去,我会请求陈部长留你一条命的!”我觉得气氛越来越不对了。

“另一个世界的你,和你一样是木头。为了一举铲除反抗军,我们费尽了心思,生物部队却怎么都不是你们的对手,甚至连我个人有时都会受到雷天鸣和杨阳的干扰!好在德国人对我们进行了小手术,最后才彻底地改善了这种状态。杨阳又怎样,在千军万马前一样不可能幸存,只是我们抓不住他。我自告奋勇让德国人封闭了我的全部记忆,成功地打入了他们内部,封闭的记忆让我接近了他们,但是也让我忘记了军人的职责。我和那个世界的你相爱了,同时也逃过了雷天鸣与杨阳的思维探查,那段时间很幸福,那个刘思远为我吃苦,为我受累,甚至为我不惜与两个高端变异者翻脸,杨阳要杀我,你甚至还为我挡了子弹。你理解这种感情吗?”

美幸似乎陷入了痛苦的回忆中:“但是随着我的记忆恢复,一切都在改变,我是军人,你了解军人该做什么。我动用了所有的关系要保住你的性命!甚至山本大将我都找到了,我可以救你的命,但是你却怎么也不回头,你可以为我挡子弹,为什么不能为我而活着?”美幸边讲边哭,很伤心,这让我甚至有点为之动容。“也许我送你上刑场是对你最大的尊敬,你是一个男人,顶天立地!你临走的时候,给我说了一句话,爱上我这个女人不后悔,后悔的是爱上了一个敌人!原来人可以有很多种身份的。其实我更想做个单纯的女人,但是家族的这种遗传,让我没得选择!”

“你别弄错了,他是他,我是我!不管你的世界如何荒谬,我都与他没有关系!”我觉得我只是一个替代品。

“没错!我开始是这样认为的。其实在091没几天,我的记忆就几乎完全恢复了!但是你和他没有任何不同!音容笑貌,行为方式,唯一缺乏的就是身为一个男人的磨砺。血缘基地建设完成,竟然成功人为地开启了两个世界的通道,当我知道雷天鸣也混进这边的世界后竟然非常喜悦,因为我知道还会有一个刘思远!我义无反顾地接受了任务,与其说是来抓他,不如说是来找你,我们注定都是要再见面的。”美幸很欣慰地望着我。

“那又怎么样?我还是我,他还是他,也许名字一样,也许相貌相同,但那又能代表什么?”我觉得很可笑。

“大张说过,你为我拍了老陈部长的桌子!足够了,在091你能为我拍最高领导的桌子,不亚于在那个世界为我挡子弹,这会影响到你一生的前途!你能为我做这些,我觉得我再次接受封闭记忆,把身体焚毁成那个样子深埋地下这么多年,都是值得的。我们又一起走了一段时间,那几十年的痛苦与孤寂都微不足道了!”美幸望着我,她又恢复成了那个单纯的小姑娘。

“大张这个混蛋!什么都讲!必须得处理他!!”大张这个人有的时候简直就是保密工作者中的败类!

“刘,御身大切!”

“什么意思?”

“是我的家乡大阪的话,意思就是不论发生什么,你都要活下去!”美幸非常真诚地望着我,这不是谎言。

“你对颜青讲过这样的话?”我突然想起,第一次和杨阳见面的时候,她与颜青聊了很久。

“颜青、杨阳其实是来杀我的,他们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了。那个女人很毒,她的舌头像毒蛇一样,我的世界、你的世界都是一样的,轻了让你昏睡,重了瞬间要你的命!那时候我能力没有完全恢复,即使完全恢复了,也对付不了他们两个!”美幸回忆着,“好在她是女人,我们的结局虽然不同,但是经历相似。在那生死的瞬间,我说服了她,她似乎更想看你的好戏,我不会让他们笑你的!我告诉她,刘桑一定会御身大切!”

美幸一字一句,诚恳无比,而我的心乱到了极致!为什么人要如此复杂?为什么世界要如此复杂?当爱恨情仇交织到一起的时候,我无从选择。眼前的这个女人,不管她做过什么,她是我的爱人,但是我能把她做过的抹去吗?那站着死去的雷天鸣老先生,他会原谅我吗?下面焚尸炉旁的那些灵魂会原谅我吗?那些国恨家仇又怎么能轻易释然!

虽然这么想,可是我指着美幸的手枪终于放下了,我竟然身不由己了!我再也无力举起那把枪,它过于沉重了。我不清楚自己是谁了,我的立场、我的职责在那一刻都消失了,我完全迷失了。

美幸把各种资料、录像带以及血缘基地的模型小心翼翼地规整到我的面前。

“刘,都是你的。资料我都小心地整理好了,别弄乱了,影带胶片别见光,我们这些年的资料都在这里,陈部长会赏识你的。磁场混乱正在消退,天亮就可以出去了。谢谢你又陪我走了一段时间,我没有遗憾!对了,我的弟弟还在你们的世界,不过不在这里,在贵州,你小心他,不要亲手杀他,这是我的请求。”美幸讲完,擦了擦眼角的泪痕,不再说话了,默默地坐在了我的身边。

突然沉默了,刚刚在基地游走时候的那些恨,突然消失了,刚才我明明愤怒得能杀死美幸一百回,但是这会儿我却没有任何恨了。我清楚我在干什么,我也知道我现在最好的做法就是举起枪,把赤铭美幸的脑袋打个洞!我名正言顺地干掉了一个罪大恶极的日本特务!我还得到了他们全部的机密!我就是英雄!为什么我举不起手中的枪呢?我犹豫了?难道因为我爱她?我会爱一个日本特务?一个罪大恶极的日本特务?不!绝对不会!那样我会愧对先烈,愧对那些失去生命的战友!但是我为什么不能举起枪完成自己的使命呢?为什么?

沉默了许久,我突然笑了:“美幸啊,大张常说一句玩笑话,是智障人士欢乐多,我不智障,也没有瞧不起智障,我一直以为大张是嘲笑残疾人,现在我体会到了,这不是智者对愚者的嘲笑,而是智者对自己的嘲笑,所谓智者,就是比别人了解了更多秘密的人吧。”我轻轻地讲着,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美幸,我只想倾诉更多的情感,哪怕她是特务,是吸血鬼,是任何什么东西,我都必须要倾诉!即使天亮后我会毫不犹豫地拿起枪打爆了她的头,我现在也必须得把心里的话讲出来,不然我会疯的!”

“好,天亮之前我们说说心里话,天亮之后我们就得回到各自的世界,扮演自己应该扮演的身份了。我问你,我们在一起到现在79天了,你幸福吗?”美幸也打开了话匣子。

“很幸福,直到一天以前。”

“那现在呢?还幸福吗?就我们两个人并肩坐在一起,没有国家的界限,没有空间的限制,没有091,没有731,就单纯你跟我,还幸福吗?”

“我想恨你!美幸,你是关东军!你是特务头子!你是杀中国人不眨眼的恶魔!不管你是在哪个世界,我想恨你!但是我恨不起来。雷总一再告诫我,要像机器一样冰冷而精准!我现在多么希望我是一台机器,把你卷进我的身体里,绞得粉碎!不留一丝痕迹!我希望!”我掐着头发,其实我不该恨美幸,我该恨自己。

美幸把头依靠在我的肩膀上,我竟然没有回避:“刘,你是英雄,你顶天立地。我是你的女人,我不会让你为难,天亮后你会作为一个真正的英雄,回到你的世界,我会用我的生命去成全你,我最爱的人,同时洗脱我的罪,也许远远不够补偿的,但是我已经尽力了。你是机器又怎样?机器因为有故障,才会真实,而我就是让你这部机器产生故障的原因,我很幸运!”

“美幸,我答应过陈部长,一定把你完整地带回去,我不会让他老人家失望的。跟我回去,也许我也可以失忆,忘掉刚刚发生的事情。”我动了私心,确实,这属于大逆不道,但是我当时的确动了私心。“你的确让我产生故障了,我甚至不知道这部机器什么时候才会再发动!”

“别傻了,杨阳知道我的过去,他迟早会回到091的,挡在你的面前,把我的秘密全部告诉老陈部长,到时候我无所谓,你万劫不复,不如你去说。希望我的部下今天能杀掉他!你就再也没有障碍了。”美幸依旧对杨阳很有顾忌。

“为什么对杨阳有这样的成见?我觉得他不是坏人!对,坏人,不是坏人!”

“我的资料都给你了,用心体会吧,他来这里并不是帮助你们那么单纯,他是抢德国人的奇怪能源的。这个基地运行这么多年,我的部下在这里靠着冬眠系统长睡,全依靠那奇怪能量。不要把人都想得那么单纯,刘。”

“那把能源给我,不就完了吗?何必杀他?”

“你拿到了能源,他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你,相信我!”

“好吧,杨阳跑不远,会有交代的。放心吧,他虽然危险,但是还不到难以控制的地步。”

“哼,他把你们雷总引进这里,就是为了消耗我们的力量,同时又带着我们世界的雷天鸣进来与伊藤拼命,我看得很清楚,他志在必得!”美幸又显得不安了。

这很可笑,我竟然在和一个敌人谈论怎么对付自己刚才的战友,但是美幸说的又很有道理,我突然有些犹豫了。

“不说杨阳了,我们在一起谈心的时间并不多了。在091的时候,你有大把的时间,却很少同我讲话,难道只有我们两个独处的时候,你才能做回真正的自己吗?刘,你看见天上的星星了吗?”美幸似乎了解到了我的矛盾。

“看到了,很多,很美。”我望着苍穹,享受着眼前的一切,到现在来讲,结局似乎不错,美幸在,重要的资料也拿到了。美幸有罪,会有人审判她的,但是那还很遥远,我突然觉得轻松了许多。

“要出太阳了,我从来没见过真正的太阳!”美幸继续偎依着我。

我这才想起,她是吸血鬼,是不能见阳光的,她的手下触及了银弹后那迅速溃烂的情形历历在目。

“快走!我拿东西盖住你!你不能见太阳!”我着急了,赶忙要动身想办法,但是身体已经不能动了。我不清楚她暗中给我用了什么手段,但是真实的自己终于在不经意中暴露了。

“刘,你和我体质一样了,你也不能见,我们要死在一起了!但是我说过,无论如何你都会活着!”美幸继续讲着,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吸血鬼不是不可以恢复的,只是那种药是科研部错误生产的,只有三支,前两支在试验的变异者身上使用了,效果很好,还有一支,我掌握着。”

“你别乱来!美幸!打给自己!”我已经不能大声讲话了,我不想看到美幸死。虽然半小时以前我差点亲手杀了她,但是到了这个时刻,我却说出了这样的话!我也终于看到了真实的自己!

“基地的能源都没有了,这门是不可能打开的,而这四面透光的房间是我刻意安排好的。我的制服、我的证件、勋章都带着,天亮了带着它们,回到北京,回到091,我们初次相遇的地方,我能给你的,已经全部给予你了。你也许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天然的吸血鬼,虽然只做了两天,我们家的传承到这里结束了,永远结束了。”美幸的头扎进了我的怀里,像个撒娇的孩子,“你不能动,因为我在你昏迷的时候就给你注射了,现在正是发挥作用的时候。和我一起看太阳吧,我的国家是旭日初生之国,我却没见过太阳,如今与我的爱人我的男人一起了却了我最后的心愿,我很幸福。

“还有啊,很重要,你的报告一定要写我的坏话。我是日本关东军731部队直接负责生物兵开发的赤铭美幸大佐,我冷血,我残酷,我把你们引进这边,就是为了一举消灭中国的异能者部队,为轴心国反扑世界做准备,记得了吗?是你!我的男人,刘思远,刘大英雄,在关键时刻识破了赤铭美幸的诡计,亲手杀了我,抢回了重要资料,所有的功劳都是你的,大张大头完全没有参与……你必须答应我这个要求,不然我就白死了,我不会安心的!你答应就眨下眼睛!快眨啊……”

眼泪啪啦啪啦地顺着我的面颊流淌,只是这会儿,我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我的泪水滴到美幸的脸上,两个人的眼泪汇到一起,我在哭,美幸却在笑。

“知道我为什么爱你吗?这才是真正的你,你的眼泪是咸的,真温暖啊,你会为我而死的,就如同我愿意为你死去一样……那些所谓的国恨家仇,都是这个不公的世界强行安插给我们的,我们无力反抗,只能跟着命运走。但是我,反抗了,最真实的你和我,现在坐在一起,值得,即使付出生命也值得,我活明白了……

“第一次见你们雷总的时候,我说的那些话,是故意的,我故意要你难堪,我就是想看看,你能为我抗争到什么程度……我这出戏演得很好吧……

“091其实挺有意思的,那个要给我介绍对象的王大姐其实真的是很好的人,要不是大脑袋说她要整你,我才不会对付她,你了解吗?我真的不是有意要伤害她……

“说到演戏,老陈部长真是老狐狸,你私下骂他的话他都知道,不过他对我很好,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我喜欢被老人宠着的感觉。他真的很会抓人心,你在他手下,我很放心……

“对了,说到老陈部长,他把扣你们的津贴都私下给了我,说你们什么时候表现好了,什么时候还给你。我才不会还给大张和楚大脑袋,我请他们吃过很多饭了,出发前我都塞在你枕头下面的信封里,你自己用……那个大张讹过你的钱,我都知道,我不会让你吃亏的。那是你的女人给你赚的,是我的津贴,是干净的,回到北京,别亏待了自己……”

直到旭日东升,美幸的声音逐渐在我的耳边远去了,即使她最后讲的那些点点滴滴的鸡毛蒜皮,也都成为绝唱,永远都不会再听到了。她已化为红色的粉灰,顺着凛冽的北风飘零而去,白茫茫的林海伴随着那一丝缥缈的血红,格外耀眼……

我是在县委大院的顶楼被小郑发现的,我记得他见到我时的表情惊讶得无法形容。

美幸给我的资料以及影带、模型全部安全地送回到北京总部,雷总以及他带的侦查大队的幸存者早我们一天出现在组织的视线中,大头、大张都被搜山队安全地发现,他们彼此出现的距离,竟然隔了80公里以上。杨阳亦如预料中的一样,逃脱了天罗地网。

报告我写的,过程复杂而迷乱,我都不知道自己在写什么,因为我完全不了解。不过对于美幸的描述,我是按她的意思写的,我和她的秘密,只留给了自己;重要的是美幸希望他的男人是个英雄,我现在一点儿都不稀罕英雄这个头衔,但是我不能辜负了她的期望,我要做她想象中的男人。

我的资料还在上面继续研究,陈部长先行看了我的报告,把我拽到他的办公室谈心。陈部长望着我,竟然长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我端坐在陈部长面前,毫无表情,静静地等着。

沉默了许久,陈部长把报告朝我面前一丢,放了炮:“刘思远!你这写的什么狗屁报告?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两个世界?两个雷天鸣?模型你是带回来了!基地呢?山我都快挖空了!别说基地了,钢轨都没挖出一根来!你糊弄我吧!美幸呢?你还亲手杀了她?还关东军大佐?日本关东军的资料我们全部都有!川岛芳子都有!就没这么号人!给我讲,发生了什么?”

“报告首长,我只是客观地陈述我所见到的事实,那个地方雷总也是进去过的,他的报告我不知道有没有提及,但是我的确就看到这些。”我回答得不卑不亢。

“雷天鸣分了组,他带的人都回来了,另一队全失踪了,他就钻了钻山洞,什么都没看到!”

“可是我的确经历了这些,没有遗漏了,具体的还请首长等技术部门意见;而且赤铭美幸的军服、证件甚至勋章我都带回来了,请组织相信我。而且,2组的事情您也了解,我进入到不同空间,您是可以想象的,请首长相信我。”陈部长发火是应该的,客观地陈述在血缘基地发生的事情,对于其他人来讲,是绝对荒谬的。

陈部长拿起电话安排:“把1组老钱、2组老邢、7组老雷、9组老张全部给我调回总部,全力给我分析碧水大西山!手上其他的活都放下!必须要快!三天内都给我到总部报到!”

他使劲地扣下了电话,起了身,掐着腰看着我:“刘思远,你到底经历了什么?眼神都不一样了!给我老实说!”

“报告首长,我没有任何保留!”

“我就不相信了!”陈部长又打电话,“把工作组叫来,审查刘思远!什么时候说明白了,什么时候恢复职务!”

“走吧,等着工作组调查。”

“是!”我无力争辩,也不想争辩。

临出门时,我回头问陈部长:“首长,您审查我,是因为我报告写得乱,还是因为是我亲手杀了美幸?”

陈部长愤怒了,一拍桌子:“都有!马上给我滚出去!”

我敬礼,陈部长对美幸的关护,并不是假的,我很欣慰,只是在公与私之间,他把握得更好。

一个月,整整一个月,我每天都是和工作组生活在一起,他们很客气,每天不厌其烦地问相同的问题,我也很客气,每天都回答着相同的答案。

1966年4月底的一个傍晚,有人来通知我去大会议室开会,我被隔离审查一个月了,终于可以回到大院了。

到了会议室,大部分领导都在,大头、大张、小田,我们组的、2组的、9组的大部分骨干都在,这是一个重要的揭秘会议,主讲的是1组钱组长。

陈部长见我来到,没有表情,只是招了下手,示意我坐在他身边,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雷总冲我默默地点了点头,一切都在不言中。

大张一个月没见我了,冲我一个劲地挤眉弄眼,我没理他,默默地坐到了陈部长身边。

“老钱,人都齐了,开会吧。”陈部长发了话。

钱组长扶了下眼镜,清了清嗓子:“好。大家都来了,小刘从大西山带回来的东西我们先期研究的结果已经出来了,给大家通报一下。”

下面鸦雀无声。

“有些事情用数据来解答,我想已经难以让各位明白了,所以,我尽量讲得通俗一点儿,我这里有两张图片,大家先看一下吧。”

两张黑白的幻灯片打到了墙上。

两张图片差不多,都是星空,密密麻麻的星辰布满天空。

钱组长拿着教杆讲:“这两张图片是我从国外同学那里弄来的,费尽了周折,这一张是太空望远镜拍摄的一万光年外的星河。”

钱组长顿了顿,又指着另一张图片问我们:“同志们,这一张是什么?另一张一万光年外星河的照片吗?

“这张是人体细胞,我在美国大学的同学拍下的照片,这张图片显示的,大概是一埃的距离。1埃是什么概念?一亿分之一厘米!”

“两张图片呈现的样子相似吗?”

下面立刻窃窃私语起来。钱组长是海归物理专家,他的话是有权威性的,把两张貌似的星河图片摆在我们的面前,告诉我们,一张是一万光年之外的宇宙,另一张是我们身体内部的细胞!我只能感叹造物主的伟大了。

钱组长挥了挥手,下面安静了下来。

“我首先向大家阐述一点,构成我们身体的所有物质,与这个宇宙一样古老,只是它们存在的方式不一样。在这个我们理论上所谓无限大的宇宙面前,发生任何事情,都是不值得惊讶的,有无限的空间,就有无限的可能,就有无限的重复。宇宙是什么?人又是什么?人就是宇宙,宇宙就是人。

“刘思远同志从东北回来,声称到过另一个世界,那是一个和我们同样的地球,有和我们同样的人,只是发生的事情有所不同。我承认,这听起来近乎荒谬;但是,这种可能,是存在的!”

钱组长的话无疑是给我吃了定心丸,至少我经历的不是幻觉。

“我费尽心思搞来这两张图片,就是为了说明人与宇宙的关系。佛家讲一沙一世界,你可以讲它是哲学,也可以说它是科学。下面,我进一步阐述所谓平行宇宙的原理,尽量通俗。刘思远,张国栋,你们两个出来,站到前面来,并排站,面对大家。”

我和大张站到前台,不知道钱组长要搞什么。

“张国栋,你说说,你和刘思远一样吗?”钱组长问大张。

大张还有点不好意思:“钱组长,这能一样吗?”

钱组长安慰他:“放松,有什么不同都可以讲。”

“那我就说了啊。”

“说吧,放心说。”

“首先呢,我比刘思远高,比刘思远年纪大,长相嘛,我觉得我长得也比他好点。要说我不如他的地方吗,就是我黑点,他白点;还有,我不怎么爱洗澡,可能个人卫生比他差点。当然,还有很多啦。”大张唠叨着。

下面哄堂大笑,雷总在那边一个劲地咳嗽。唯独我没有任何笑意。

钱组长也笑:“好,说得很好。那你再说说你们有一样的地方吗?”

大张挠头了:“一样的地方?俩妈生的,能一样到哪儿去啊?哦,对!报告首长,我们都是主席的忠诚战士!这是我们最大的一样!”

钱组长点头:“对,主席的忠诚战士,这很重要,你再具体点。”

“再具体点,那您不能嫌我不靠谱啊领导。”大张不知道钱组长到底要他说什么。

“讲,想什么讲什么。”

“要说一样的地方,那多啦,都是俩眼、一个鼻子、俩鼻孔、一个嘴巴、十个手指头、一个心脏,这些,我不用一一列举了吧。”大张倒也实在。

“对,说得很好,我给你们再看样东西!”钱组长在讲台后拿出两个玻璃瓶,每个瓶子里都有一只黄蜂标本。

他到了我们面前:“大张,这两个标本,可是俩妈生的,你给我看看有什么不同?”

大张又挠头:“领导,您这就难为我了,它就是八个妈生的,我也看不出不一样来啊,要不您借我一显微镜我仔细研究研究?”

钱组长举起瓶子问下面:“谁能说出这两个黄蜂标本的不同来?”

没有人回答。

钱组长拍了拍我们:“很好,你俩握下手,下去吧。”

我真不知道钱组长在搞什么,还是和大张握了下手,下了台。

“在微观上讲,人与人之间有很大不同,但是在宏观上讲,我们又是相同的,如果放眼到光年这样的距离单位,那么两个人的差异是完全可以忽略不计的。刚才大张和小刘在上面的握手,我们可以比方为两个宇宙,这两个宇宙在微观上讲不尽相同,在宏观上讲,差距又不大,现在我就来解释刘思远身上发生的事情。”

大家都屏住了呼吸。

“假设,我们所处的宇宙范围是刘思远的身体,我们星球的位置在刘思远右手皮肤上一个微不足道的细胞上,而血缘基地,是坐落在大张手上的一个细胞上。小刘和大张分别是两个宇宙,他们大致相同,但在细节上又各有不同,相同的地方是每一个人右手上都有一个地球,不同的是两颗地球上发生的事情。有一天,这两个宇宙握了一下手,那么这两个地球就交互了,当然这种交互并不是我们肉眼所观察到的这种单纯物理上的交互,应该是一种空间的重叠。如果两个人经常性地握手,那么这种交互就会经常发生,两个人手上的细菌、颗粒等,微不足道的东西会彼此沾染,而刘思远同志经历的,就是这种交互!虽然具体原理我们还在探索中,但是这种交互发生过,也确实是可能发生的!”

下面又是一片窃窃私语。

“世界上有几十亿人口,每年都会有人声称看到另外一个自己,每年有几百例,除去那些幻觉、妄想、心理等因素,剩下的这些当中,有多少是真实的?在空间探索方面,我们起步晚,了解得少,资料少,所以同志们还请加紧努力,大西山是一个长年重点监控的位置,因为在另一个世界,那里的人已经对大范围跨越空间的技术有所掌握,而我们还处在假想阶段!刘思远带回来的资料,无疑是重要而宝贵的,我们已经分发到各个科研单位,全力攻关!具体的数据报告、原理理论等统一结果后,再向大家通报。我就讲这些,希望大家先从宏观上通俗地理解一下,谢谢。下面陈部长有重要讲话!”钱组长对大家鞠躬,下了讲台。

陈部长起了身,拿出一份文件念了起来:“1966年大西山事件,091-7组刘思远、张国栋,9组楚少群以及2组驻扎大西山工作组全体人员的英勇,表现出了大无畏的革命主义精神、不怕牺牲的集体主义精神!经中央军委、总部党委充分研究讨论,授予楚少群同志,个人二等功,张国栋同志,个人二等功,刘思远同志,个人一等功……正式任命刘思远同志为7组副组长。同志们,大家为我们091的英雄,鼓掌!”

掌声与荣誉包围了我,我坚定地向大家长时间地敬着礼,只是这些东西已经不重要了。毫无疑问,在领导眼中我已经成为了一部合格的、冰冷而精准的机器,原来要成为这样一部机器需要这么残酷的磨炼……

多少年了,我一直把自己当做机器一样对待,冰冷而精准。

只是,这部机器偶尔也会停下那匆忙的齿轮。

没有人会注意到它的故障,只有机器自己明白。

那机器最核心的位置有那么一丝血红,它会让这部机器偶尔发生故障,感受到自己的真实,感受到那丝丝的温暖……

没有哪一部机器是永远不会发生故障的,也没有哪一个人是绝对冷酷的,每一个人心中都有一份爱,即使那份爱远在银河之外,即使那份爱永远都不可能属于自己,即使那份爱被各种生活中的面具遮掩得毫无光芒,但是她来过,她存在过,那她就永远都不会离去……

篇外篇

《091气象研究所》编年史(1949~1959)

〔1949年5月〕

我人民解放军一部,在南京市郊区发现国民党政权秘密基地以及绝密材料档案件一批,与其他军事文件不同的是,这批材料均为民国时期全国发生的各种古怪事件以及处理情况,当时民国专门处理这类事件的是民国国防部第二厅“军统”特别行动组。

〔1949年9月1日〕

中央指示,务必在建国前成立一个类似事件的处理部门,由全军各部选拔异能者与军事技术过硬者,由中央军委直接指挥,陈××为部长,下设15个部门小组,分司各类不明事件接收与处理。为保密需要,对外宣称中华人民共和国第091气象研究所,军内统称091,091正式成立。

〔1951年3月〕

091参与打击湘西土匪,成功破坏了土匪运用当地特殊地形、天气装神弄鬼的企图,配合部队首战告捷。

任务级别:机密。

〔1951年7月〕

091于湘西成功发现了赶尸匠的秘密,并加以研究。

任务级别:绝密。

〔1952年4月〕

091于吉林长白山天池日夜守候48天,终于拍摄到天池怪兽模糊画面,并采集到类似生物的组织样本。

任务级别:绝密。

〔1953年7月〕

091在云南的剿匪战斗中,由于指挥失误,同时遭遇敌人异能者袭击,遭受重大损失,虽然惨胜对手,本身却损失过半。

任务级别:绝密。

〔1953年11月〕

091新选拔人员奔赴苏联,接受克格勃第17特别监视部队的特别训练,同时参观前纳粹德国留于东欧的秘密研究基地,并共享了部分情报。

任务级别:绝密。

〔1954年8月〕

091在新疆参与考古研究工作,成功发现传说中女儿国的遗迹,由于中间发生了神秘的男性人员失踪事件,最后放弃,遗迹封锁。

任务级别:绝密。

〔1955年2月〕

091于甘肃发现古代类人生物干尸。该生物独眼,身高超过3米。现于091秘密基地保存。

任务级别:绝密。

〔1955年10月〕

091于山东发现一个神秘的6岁女孩,自称记得前世今生。经秘密调查,该女孩所述前世为清康熙年间,其大部分描述都与当时事件吻合,而该女并未学过历史。现已受到特别监护。

任务级别:机密。

〔1956年12月〕

陕西发现不明飞行物体坠落。091于当地发现不明金属碎片,以及不明生物组织碎片。

任务级别:绝密。

〔1957年8月〕

河北发生异能者运用精神控制他人梦境杀人的恶性案件,091配合当地公安机关成功破获此案。

任务级别:机密。

〔1958年12月〕

内蒙古发现远古石雕像以及金属器件,091成功收回。

任务级别:绝密。

〔1959年3月〕

江西发生不明病毒传染事件,该病毒能导致人类变异为吃人僵尸,091成功取得病毒原始样本,并处理该事件。

任务级别:绝密。

昆仑山6112事件报告

首先确定6112任务是失败的,人员损失非常大,采集的数据量相当少。以下报告仅仅作为猜测,很多疑点并不能找到相应的科学解释。

6112事件收集样本2件,1号样本为先期驻地部队收集,2号样本为进昆仑山前在当地武家村由091与当地驻军共同收集,样本暂时命名为绿稚。

通过分析可以确认:绿稚均为武家村失踪村民变异而成,并不是受到某种病毒感染所产生。

其中绿稚1号并未变异完全,头部、胸部和腿部组织大部分为人类组织,仅仅是手臂部分为螳螂手刀类组织,无毒性。即使这样,在其初期袭击村民及驻军时仍然对我们造成了相当大的损失。该生物似乎并不存在作为人时的记忆,可以称为一个冷酷的杀戮机器,没有任何人性与怜悯,估计是脑部组织受到伤害,丧失人类的本能。

绿稚2号变异较为完整,基本形态已与螳螂相同,更赋敏捷与攻击性,由于组织工作做得比较好,所以绿稚2号并没有对人类造成很大损失。

通过两者比较,1号样本体内食物基本是作为人时所残留的,而2号样本胃部残留物则是类似乳液的营养性组织,其成分与山中巨树体内提取的液体成分相同。

另外还接触过3号、4号绿稚,其中3号属于完全变异的品种,已经生出类似蝗虫翅膀的生物组织,可以飞行,智力、力量以及敏捷性明显高于其他绿稚,知道躲避枪击,知道偷袭目标,各个绿稚之间似乎有情报交流共享功能,极端危险。

4号为最后生成,奇怪的是身体组织除了手,其他并没有变异,但是杀戮本能非常强烈,只能理解为并未生产完全的半成品状态,巨树受到威胁时勉强出击。

综合其特性为眼部组织进化非常完善,类似于苍蝇眼部结构,夜间视力非常突出,几乎不受时间与环境限制;手刀非常锋利与坚固,虽为生物组织,强度却与钢铁强度相当,普通武器在其面前基本无法发挥效力;胸部组织不如手部组织坚硬,一般步枪和机枪可以对其造成有效创伤。前期主要靠腿部肌肉来实现跳跃与移动,进化完成时可生出翅膀,其机动能力与敏捷能力进一步加强。其存在的根本目的可以断定就是杀戮目标。

另山中大树分析结果(以下结果均为猜测,由于所采集样品稀少,并不能作具体全面分析):

并不是植物,而是一种生物体,能够绑架人类,然后通过根状营养线让人体进行再度进化,应该具有相当的智力,本身更像一个活动的生物兵器基地,能够完成从生产到补给的各个环节。在我们对其进行摧毁后,其根部部分竟然缩进地下,目前不知道其本体的具体状态,猜测这一巨树只是一个巨大生命体的很小一部分,类似章鱼触角。理论上讲,其本体在地下深处,只是通过各处探出的树状肢体,完成生物武器的生成。

由于人员和设备原因,不能进一步对大树地下结构进行进一步探察,只能先到此告一段落。

〔最后结论〕

6112事件为严重的不明生物袭击人类事件,主要袭击者为人类变异生成,变异者具备极强大的杀戮生物的本能,敏捷、聪明、冷酷,定义级别为非常危险,而且山中应该还存在更巨大的不明生物。由于现今科学水平还远达不到能够合理解释其具体运作过程的水平,建议封锁整个武家村周围山脉,待以后时机成熟时再做进一步研究。

通过5903事件(1959年3月江西吃人僵尸事件)和6112事件,我们基本可以确定,这两类生命绝对不是天然或者偶然形成的,其形态都可以在古书中找到相应的描述。可以假设为在远古时代,中国确实存在着某一群体,负责开发和完成生物兵器,具体是什么人或者生命,具体完成到什么样的规模和程度,没有更进一步的结论。而且每年中国都会发生其他类似怪物袭击人类的事件,我们更有理由相信一切判断的真实性和科学性,希望在今后的工作中,重点向生物兵器开发研究方面挪移,争取早日解开古代生物兵器的谜团。

〔091所7组〕

总指挥:雷天鸣

生物化验员:刘思远

医学化验员:王浩、张燃

环境化验员:赵晓飞、魏大海(牺牲)

历史研究员:田芮

保卫员:张国栋、钱凯(牺牲)、谢中强

1962年1月

蓬莱6507事件报告(一)

山东蓬莱地区6507事件是一起非常严重的怪异生物袭击人类事件,091部以及当地驻军损失非常惨重,值得庆幸的是,收获也非常巨大,下面是具体报告:

〔蓬莱〕

所谓蓬莱现在通过情报可以确认,该物体为生命体,但是不具备自主智能,需要有具备高级智慧的生物指挥。

就宏观上讲,蓬莱是一艘漫游于大洋当中的超级战舰,其外体类似巨大海龟,推进方式不明(根据其攻击海军基地时所表现的特性可以得出结论,该生物在水中的速度应该超过每小时60海里以上),外壳相当坚硬,就通过其外壳上的珊瑚类生物组织分析而言,该生命的寿命似乎超过五千年,就现在的科技理论来看,这样的生命应该是不可能存在的。

该生物体内水道密布,各种设施齐备,而情报表明,现在的蓬莱并不是完好的,该生物曾经受到过相当大的伤害,仅存的设施只有控制区以及有限的生物兵生成区。

但是不合理的东西又存在着其合理的特性。

〔1.蓬莱的材料〕

什么样的东西可以千年不朽?很明显,金属不行,木材不行,如果要达到千年不朽,那么生物组织无疑是最好的材料。这样的东西在这大海当中可以无限地吸取能量(具体方法并不清楚,理论上讲,吸食海中的各种生物是最好的办法),不停地新陈代谢,不需要补给,不需要加油,而且受到创伤可以自行修复。这样的效果,无疑是人类科技所追求的终极目标。

〔2.蓬莱的居住者〕

据潜入蓬莱的人员回忆,蓬莱体内水道密布,还有类似起重机的生命触手,各种海怪存在于球形晶体内,那么我们可以怀疑,当人类受到调制,转换为生物兵器,得到特殊的力量和能力的时候,自身能量消耗也会随之增加,让这些生物兵常年活动在蓬莱内部,就会增加能量消耗,而各类生物兵浸泡在水晶球当中,进入近似冬眠的状态,无疑会减少能量上的负担,而且便于管理。各水晶体内部均有水道,各类海怪可以方便地进出蓬莱,这样的设计如果抛开人类情感因素,是非常合理、非常科学的。

〔3.蓬莱的管理者〕

至于谁在管理蓬莱,我们的意见更倾向于人鱼类海怪,因为潜入蓬莱的同志回忆,在蓬莱之中,各个房间都有开放或半开放的水道连接,这样的水道肯定是为人鱼这类不具备两栖能力的怪物设计的。就管理能力来讲,女性的心思比男性更加缜密,也很适合做这样的工作,而且人类也曾经经历过母系氏族社会,猜测所谓蓬莱的产生年代并与历史上人类社会结构相结合,我们更有理由相信,蓬莱的中层管理者均为女性。随后遇到的蓬莱控制者也印证了我们的猜测,至于老单这样的男性也能控制蓬莱,我们认为是由于人类感情所产生的特例。

〔4.蓬莱的工作原理〕

生物兵的产生是一个很系统的工程。由各种情报分析,人类是生物兵生成的基础单位,人鱼通过其特有的手段对人类进行诱捕(而且他们会把捕获的人类船只绑在蓬莱外体,合适的时候放出),然后由水道送入分类房,再由巨大的章鱼触手进行分类,送入不同房间的水晶体内,对人类进行调制,这样人类就如同生产线上的材料一样,被生产成为不同的生物兵。这个系统看上去简单,但是就我们的科技力量而言,几乎是不可能做到的。但是我们可以从生物兵生成的形态上,看到我们人类的理念:系统化,自动化。这样的科技,无疑是现行技术达不到的,但是这样的理念非常合理、非常科学。至于是谁制造了蓬莱还是个谜。

〔5.蓬莱的作战原理〕

毫无疑问,蓬莱是为战争而生的兵器,其最主要的目的就是战争。就蓬莱内部各海怪分工来讲,几乎囊括了战争需要的所有兵种(详见后面蓬莱内各海怪的分析),而且本身曾经还具备大规模的杀伤性武器,这样的东西对我们人类来讲,是近乎可怕的存在。如果几艘这样的巨大军舰同时进行登陆作战的话,就现有军事力量而言,除非使用核武器,任何国家也抵抗不了。这是个可怕的事实。

另外,蓬莱出现的时候总是伴随着暴风雨,在暴风雨中作战,蓬莱内部海怪的能力应该有质的提高,因此我们怀疑其本身具备操纵天气的能力,但是不能确定。理论上这样的可能是存在的。

我们假想一下几艘这样的巨舰登陆的场景,首先大规模的杀伤性武器轰击滩头,然后伴随着暴风雨,几万海怪同时登陆,扫平一切抵抗,而且这样的登陆几乎可以发生在任何海滩,不受地形影响,能克服各种登陆作战的不利因素,这样的海军无疑是各国梦寐以求的。至于其防空能力,目前还不明确,不过如果蓬莱存在远程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话,防空能力应该同等于其本身的攻击能力。

至于蓬莱的作战目标,目前还不明确。虽然在巨大的水中都市(详见后面水中长安的报告)附近发现大量这类生物战舰的残骸,似乎这样的怪物在远古时代与水中都市的怪物发生过激烈冲突,但是根据分析,两者似乎更像是一个系统的,由都市高塔中发现的雕塑也可以印证这样的理论。至于两方为何战争,当时战争的规模,还有待考察。

以上就是蓬莱巨舰的初步分析报告,由于该舰已经消失于茫茫大海,我们暂时不能取得进一步的材料,所以只能做最合理的推测。

蓬莱6507事件报告(二)

6507事件收集标本超过50件,其中各种怪物分类分工均不相同。

〔1.青色海怪样本〕

青色海怪(暂定名青夜叉)样本于1965年7月18日晚大批海怪袭击海军鱼雷艇基地时所收集,具体特性如下:

该生物为蓬莱巨舰内最基础的兵种,本身并没有很过人的能力,外形类似青蛙,周身覆盖鳞片,对现代兵器防御能力非常有限,即使普通的枪械也能对其造成极大的伤害。该生物具备两栖能力,通过解剖分析,该生物的呼吸系统也同青蛙类似,肌肉发达,力气超过普通人类正常水平的两倍,擅长游泳。根据该生物身体组织分析,其大部分肌体组织为人类细胞增强,如果把该生物设定为生物兵器,那么这样的类型无疑是便于生产的量产化兵种,数量巨大,在攻击时完全是靠数量优势压制敌人。该生物似乎并不具备人类智慧,行为非常机械,目的性强,可以认定其行为完全受蓬莱巨舰内的智慧生命指挥。

〔2.红色龙虾人样本〕

红色龙虾人样本同样为1965年7月18日晚大批海怪袭击海军鱼雷艇基地时所收集,具体特性如下:

该生物身高超过3米,体形巨大,同时周身覆盖坚硬的甲壳,对于现代兵器防御能力出众,7.62毫米机枪对其连续射击时也能完全抵挡。该生物同样为两栖类,力量惊人,同时体内还能分泌强酸类液体进行远程攻击,其射程估计超过100米。该液体腐蚀能力非常强,即使是金属也会在短时间内被其有效溶解。如果单纯地看该生物的兵器特性,无疑当属海怪军中坦克类的角色,在抵挡敌人火力压制的同时还能进行有效的远程攻击,能力非常出众。该生物具备有限的人类智慧,并没有发现其有明显的人类情感,可以认定其能有限地控制青夜叉进行作战,具体行为方式以及目的仍然需要蓬莱巨舰内的智慧生命指挥。

该生物除了脑部组织,其他身体组织已经完全异常于普通人类,理论上讲制造这样的怪物要比青夜叉麻烦许多,所以这样的怪物在海怪中数量比例并不是很高。

〔3.黑色鳗鱼怪样本〕

黑色鳗鱼怪样本为1965年7月21日凌晨于蓬莱海边海福村外收集,具体特性如下:

该生物黑色皮肤组织,韧性强度非常高,普通的手枪无法在近距离内产生有效伤害,根据测试,步枪还是可以击穿其皮肤组织的,所以防御能力有限。值得注意的是该生物的生物特征,该生物融合了电鳗鱼的生物特性,周身能够产生非常强烈的生物电,保守估计其瞬间产生的电压也要超过3000伏特。该生物攻击方式并不灵活,需要抓住人类进行攻击,不过这只是陆上特征;如果该生物在水中与敌人搏斗,其作战效能会有可观的增强。该生物虽然也具备两栖性,但是其陆上性能并不出众,我们只能根据其形态作比较合理的分析,认为鳗鱼怪比其他的怪物更适合在水中作战,其流线型身体以及可观的生物电能,非常适用于范围性杀伤。

鳗鱼怪的智慧能力似乎高于龙虾人,通过其对091抓捕小组的伏击就可以看出,其具备有效地指挥及组织蓬莱内低级兵种的能力,但是否还具有人类的情感,仍没有确定答案。

〔4.海刺猬怪物样本〕

海刺猬怪物样本为1965年7月21日凌晨于蓬莱海边海福村外收集,具体特性如下:

该生物外型类似水獭,有尾巴,能直立行走,其四肢及背部覆盖着大量的硬刺,该刺有剧毒,能在瞬间麻痹人类各组织神经,是非常可怕的对手。该生物善于隐蔽,身上毒刺发射原理类似高压迸出,毒刺尾端的肌肉组织可以在短时间内产生大量体液,把毒刺迸发出去,无声无息,准确率惊人,是可怕的狙击者,而且还具备相当的敏捷能力。就该生物的兵器特征来说,非常适合偷袭、暗杀。

该生物的智慧特征同鳗鱼怪类似,仍不明确。

〔5.海人鱼〕

很遗憾,并没有收集到该生物样本,只能通过6507事件对其特征进行推测。

该生物理论上讲均为女性所化,上半身为人类,下半身为鱼类。该生物的兵器特征很奇特,并没有发现其直接攻击人类目标,而是通过其他手段配合各种海怪进行作战。其方式为:次声波音频振荡,就1965年7月18日晚对海军基地的攻击行为来看,这种声波能够在较远距离震碎玻璃,同时扰乱人类思维,让人产生头痛、恶心、抽搐等各种症状。就其形态看,该生物并不具备两栖能力。

在091部分人员潜入蓬莱巨舰的时候,又发现该生物的不同特性:

模拟人类声音,童声、女声,声音甜美,能够对人类产生催眠效果,理论上讲这样的声音应该同时伴随着某种人类听不到的次声波,对人类进行干扰,让普通人短时间内丧失心智,受其操纵,这也是蓬莱巨舰诱捕人类的基本手段。

通过分析讨论,人鱼生物应该具备人类完整智慧,但是该生物是否具备人类情感,并不能明确。不过根据各国传说中人鱼的故事,意见更倾向于该生物具备人类的各种情感。

〔6.鲨鱼人〕

鲨鱼人同样没有样本,只能根据091潜入蓬莱巨舰人员的描述分析。

该生物身高两米左右,皮肤光滑,脑后部有类似鱼翅的组织,整个身体呈流线型,两手腕部有类似刀锋的骨类组织伸出,防御能力一般,可以确认,近距离内7.62毫米步枪可以对其造成有效创伤。但是该生物敏捷能力出众,非常善于跳跃攻击,下手非常稳、准,属于出手必杀的近战单位。通过分析,该生物应该不论在水中还是陆地,都能有效发挥力量,属于蓬莱最高级的兵种。

值得注意的是,该生物抵抗精神控制的能力非常强,隋天佐这类高等级异能者的精神波动对其近乎无效,而于蓬莱内得到相当力量的雷天鸣总指挥才可以勉强威慑该怪物,这类生物应该属于蓬莱最高领导者的近卫军的角色。

〔特例1〕

单母

此人为威海人士,具体姓名已无从考证,如果与她儿子进行比照,此人的年龄应该超过85岁,但是就其身体与面容来看,也就30岁左右,似乎生物兵的生成使这个人获得了近乎永恒的青春。

该人被卷入蓬莱后被调制成人蛇类生物,同时具备指挥整个蓬莱的能力。至于为什么她会被调制成与众不同的类型,没有明确答案,只能推测为人类作为最基本的生物兵素体,其本身的特征也不尽相同,就如同选材料一样,同样的东西有好有次,有的适合做高级的物品,有的适合做普通物品。从其不断地说先祖之类的话语来分析,蓬莱选材的标准似乎更是人类自身遗传的某种特性,我们可以理解为单母的祖先就曾经做过这类蓬莱巨舰的主人,当她被卷入蓬莱的时候,便合理地继承了祖先的特性。

这样也能很好地解释为什么最近几十年内蓬莱的活动更具备智能性与目的性。而在单母之前,蓬莱传说更倾向于半自动地游走于海洋之中,只在特定的环境里才出现,进行有限的捕捉人类的行为,似乎目的只在补充最基本的兵力需要。

〔特例2〕

单卫海

该人是蓬莱领导者的儿子,虽然年轻的时候被卷进过蓬莱,但他似乎对做这样军舰的指挥没有兴趣,所以他一度被放回人间,这样的特例有很多值得研究的地方。

该人似乎是在被调制成为龙虾人的作业中途就结束了整个过程,所以他的力量与能力根本不能与调制完成的龙虾人相比,但是伴随着能力的下降,此人又呈现出不同的生物特征,表现为可以恢复人类身体,身为人类的记忆与情感几乎没有受到任何破坏,在适当的时候又可以变化为半龙虾人状态。这样的工程理论上讲应该比单纯地调制普通生物兵更为困难,所以我们不能把此人简单地理解为龙虾人的半成品状态,他应该是更进一步的调制体,而这个过程的设计无疑都是来自他的母亲。

当然,单母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掌握如此进步的生物科技,这样的生物兵又是如何生成的?我们假设单母的脑与蓬莱大脑连接,蓬莱之脑根据单母的脑波进行相应的作业,这样就能生产规格之外的品种。(猜测)

以上是蓬莱内部海怪的基本情况,至于普通人类变为怪物的科学理论,还有待探讨。

通过以上分析,我们可以发现蓬莱内部的各种怪物的分工以及功能,就其兵器特性来讲,这样系统的作战单位近乎完美,各个环节、各个兵种之间能够有效地进行情报收集、破袭、防御、暗杀等各种作战任务的配合,达成各种战术甚至战役目标,这样的先进理论与科技的确值得我们探讨与借鉴。

山东蓬莱6507事件报告(特别篇)

以下理论均为推断,并不具备完全的科学依据,仅限091内部组长及以上级别同志参阅。

〔关于脑波〕

人类以及动物的行为,都是由脑控制的,人类做任何事情,都是由脑部产生微弱的电波然后传达到人体的神经,进行相应的动作;而人类的情感,则由脑中各种微量的化学元素生成,这细微的变化就促生了我们人类的喜怒哀乐。

〔关于精神控制〕

091雷天鸣总指挥能够控制怪物的行为,甚至让他们自爆,这样的能力很奇特,我们尝试着解释这样的能力是怎样的原理。

应该说这样的能力的基本原理就是雷天鸣总指挥本身能够产生一种察觉不到的干扰波,该波段能够有效地干扰怪物的脑波,强制性地切断他们控制自己的能力。所以,雷天鸣总指挥产生这种干扰波的时候,可以影响附近怪物的脑部神经,使它们产生压迫感,不由自主地下跪,甚至能让它们产生巨大的恐惧感,直接导致血流严重加速,心脏以及血管负荷增加到自身难以承受的地步,这样我们就可以看到怪物所谓的七窍流血,甚至自身爆炸。

这样的生物特性是相当惊人的。单纯从控制角度出发,我们人类基本上都是从情感角度着手,自古就有得民心者得天下的道理,但是生物兵的创造者却很好地开辟了另一条途径,直接于生理上强制性地控制生物兵,这种级别位于顶点的生物兵对于低级生物兵拥有绝对的控制权以及惩治权。也许对于我们人类情感而言,这样的暴力控制方式是不可接受的,但是对于控制这样一个超级生物兵团的人来说,这样的能力绝对是简单有效的,拥有这样的能力可以省去很多麻烦,能够更专心地进行作战,而不必担心手下会有背叛、懦弱等行为。对于一个系统的作战单位而言,这是最完美的理念。

值得商榷的地方是雷天鸣总指挥并不能对普通人类进行控制,却可以有限干扰其手下的刘思远以及张国栋两人的思维,甚至进行心灵意识传输,这两人家族历史上并没有与众不同的地方,这样的特性是如何生成的还有待考察。初步怀疑两人为古生物兵的后裔。

〔关于雷天鸣总指挥的疑问〕

为什么身为蓬莱之主的单母会费尽心思地抓获雷天鸣总指挥?

由蓬莱内部的情报得出,如果古代生物兵存在体系的话,那么我们可以认为雷天鸣总指挥的祖先有可能是生物兵最顶点的存在,即使他没经过任何调制,也能展现出对各种生物兵的绝对权威与压迫。

但是这样的能力在遗传多代以后,似乎下降到一个底点,而且运用这样的能力似乎非常消耗体力,蓬莱之主应该是感应到雷天鸣总指挥精神的底点,所以兵行险招,冒险围捕雷天鸣总指挥。

根据与其有限的接触猜测,蓬莱之主虽然能够统率整个蓬莱,但是其并不是最顶点的存在,从她的只言片语可以了解,这半死的蓬莱巨舰要复活全部机能必须要有雷天鸣总指挥这样的最高异能者,似乎在雷总指挥身上存在着蓬莱复活的生物密码,所以当她把雷总指挥的身体连接到蓬莱的时候,蓬莱那些已经死去的部位便开始重新生长。

单母也是费尽了心思,她趁雷总指挥昏迷期间,人为地切断其神经系统,所以即使雷总指挥连接到蓬莱,也不能控制那巨大生物。但是最后雷总指挥被单卫海放出,在这样极端偶然的条件下,他也在与蓬莱的连接中开启了自己的本能,所以他的体质与能力,比进蓬莱之前改善了许多。

那么我们基本可以认为,各地出现的怪物曾经同属于一个体系,一个非常先进的生物兵团组织,该组织从上到下,各部分工明确,各兵种协调完善,作战理念非常先进。至于这样的生物兵团存在的目的以及具体的作战目标,我们还不能在有限的线索中进行进一步的分析,但是通过各类事件的综合研究,我们也基本可以一窥当年这群生物兵的容貌。

如果以上猜测都属实的话,那么我们就比较合理地解释了雷总指挥身上的秘密,以及其后来能力突然增强的原因。

蓬莱6507事件报告(三)

〔关于水中长安的分析报告〕

这次事件中,潜入蓬莱巨舰的同志跟随这个生物又进入一个非常奇特的地方,即水中长安。根据有限的资料,简单地说,这是一座位于海底的巨大城市,就其规模而言,已经超过现代一个小镇的规模,而且建筑方式排列奇特,总体布局为圆形,中间巨大的水晶天顶被周围十几个规模比较小的水晶天顶包围,这样的建筑布置应该更像一个堡垒。

令人惊奇的是,该建筑周边卫星式的小城均被破坏,不知道已经沉睡几许,而这些被破坏的建筑旁边,则存在着大量的蓬莱类战舰残骸。我们可以大胆推测一下,在远古时代,大批的蓬莱类战舰曾经对这个海底都市进行过近乎疯狂的攻击,至于战争的原因我们还不明确。

根据情报分析,该都市内部配置基本与蓬莱内部相同,就其半透明地板分析应该也属于生物组织,这样的都市是否也属于生物生成还有待探讨,理论上讲应该是生物生成大体框架后又进行过人为的建筑。

该都市内部普通道路以及水道密布其中,各个院落有普通道路与水道相连接,这样的设计毫无疑问是为蓬莱中各类生物兵设计的。

长安的守备兵力均为巨大的男性人蛇,又与蓬莱内海怪不尽相同,由于我们没有具体样本,无法对其进行有效科学的分析,现在还不能确定这类生物是由人类调制而成还是天然生成的新物种,就该怪物的能力而言,并没有很过人的地方,基本就是力量巨大,敏捷性能出众,两栖。但是这样的怪物与蓬莱内海怪作战的时候,其压倒性的力量优势还是非常明显的。

长安内高塔是整个都市中唯一有明显文明特色的建筑,根据描述,该塔类似华夏风格,但是就其超过百米的高度而言,肯定是受到过不明外力指导才能建成的。该建筑内部宗教气息浓重,每一层都有风格相似的雕刻,而内容则为各种不同的生物兵膜拜巨大的人蛇,就此推测,各种生物兵与这些巨大人蛇之间应该是从属关系,而这些人蛇的地位在生物兵团中应该是最上级的。但是这样的结论也有值得商榷的地方,比如雷总指挥与隋天佐这类的高等异能者同样具备对这类男性人蛇的精神控制能力,这样的事态不太符合高塔内雕刻的描述。而高塔最顶点的雕刻则是七个金人在跪拜一个巨大女性人蛇,这样的不同风格,无疑混淆了我们先前对整个生物兵团组织体系的理解,到底是谁才是这规模庞大的生物兵团的最高顶点,仍没有明确结果。

水中长安下半部分还孕育着一个巨大不明生物的胚胎,根据当时情报,几乎所有的人都能感受到那巨大生命的能量,而这个生物同样能生成有限的精神波段控制长安内男性人蛇。这样的东西具体是什么我们不得而知,但是有一点是明确的,如果就兵器而讲,那孕育的生物无疑是最终极的生物兵器,一旦该生物恢复机能,破茧而出,后果不可想象。

被隋天佐带走的蓝色水晶,初步怀疑是整个长安城动力系统的内核,类似能量装置。整个长安内部最大的光源来自那高塔顶端,高塔能放射出类似阳光的高强照明,使得深海之中的都市照明情况也如陆地一样,就其被取走后长安中怪物的疯狂表现来看,那水晶在整个长安体系中的地位不言而喻。鉴于当时情况危急,潜入长安的人员也无力夺回,我们只能寄希望于在今后的工作中能有突破。

就事后各个观测站点描述的海底震动位置来看,该地点存在于渤海内圈最深处,而渤海湾三面环陆的特殊地理位置,的确非常适合做水中基地,甚至有同志提出渤海湾并不是天然形成,而是人为制造的,只是这样的论点并没有任何科学根据。

以上是对水中都市的大体猜测,整个都市设计理念应该是水中的巨大军事基地,供各蓬莱巨舰停泊休整,其本身也具备可观的攻击能力,而中央水晶在具备各功能的同时,我们还认为其更是一个孕育超级生物兵器的巨大调制设备。

就现在的科技水平而言,我们暂时还没有再探水中都市的能力,只能希望日后科技达到一个相对高度的时候,能够再次开启水中古代都市的神秘道路,揭示各种传说疑问。

蓬莱6507事件报告(附)

〔隋天佐档案〕

隋天佐为四川泸州人士,生于1900年,自幼臂力过人,年少从军,为川军名将刘湘部下。此人作战勇猛,心机甚重,又加上本身异能,所以从军之后屡立战功,自身地位也平步青云,抗日战争结束后已为民国国防部第二厅“军统”特别行动组副组长兼行动总指挥,官居少校副参谋长。

值得注意的是这个人的部门,原民国国防二厅“军统”特别行动组,就工作性质而言是与我们091完全一样的部门,同样是追查各类不明事件的特殊单位,就于南京缴获的该部门资料来看,隋天佐此人接触各类不明事件的时间比我们早很多,而其掌握的各类秘密也比我们完善。

就水中长安的信息最早就是由这个人透出以及其进入水中长安的表现来看,整个6507事件似乎完全在他的算计之中。此人借助雷总指挥被困入蓬莱的机会,成功潜入了蓬莱以及水中长安,又借助雷总指挥的能力携带长安内不明水晶全身而退,也足以想见此人的心机。最让人担心的是,此人能力惊人,不但拥有精神控制力,本身力量也超过我们的想象,当年091云南遭遇重大损失,也是此人一手策划的。这是一个可怕的对手。

另外该人历史背景十分复杂,资料表明,该人在川军时为川军三四一团副营长。该部曾参加1937年12月初的南京保卫战,当防御战役失利后,全团二千余人急行军向绵延数十里、森林茂密的南京东南方青龙山地区撤退。而就在战后发现,当时的川军三四一团竟然全军神秘失踪,两千余人无一幸存,该人的档案从1937年至1942年期间全部为空白,也就是说这段民国历史中最大悬案的唯一幸存者就是该人,至于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至今还没有任何官方解答。

鉴于该人的背景和能力以及现在的事态发展,请求上级通报全军情报部门,严格排查,一旦发现该人踪迹立刻通知091处理,切务擅自行动。

以上就是山东蓬莱6507事件的综合报告。这是一起大规模的不明生物袭击事件,我们承受的损失也相当巨大,但是在这次事件中我们发现的各种线索以及信息也是相对比较多的,希望在今后的工作当中能够更多地解开各类不明事件的原因,让神话与科学之间划上一个完美的等号。

〔091所7组〕

总指挥:雷天鸣

生物化验员:刘思远

医学化验员:王浩、张燃(牺牲)

环境化验员:赵晓飞、仝小磊(牺牲)

历史研究员:田芮

保卫员:张国栋、王军(牺牲)、谢中强

〔091所15组〕

指挥:王达峰(牺牲)

保卫员:周荣(牺牲)、赵宝生(牺牲)、钱自佳(牺牲)、孙宇(牺牲)、郑林海(牺牲)、林建峰(牺牲)、曹铁如(牺牲)、高尚武(牺牲)

坦桑尼亚6508事件报告(一)

坦桑尼亚6508勘探队失踪事件是我们091成立以来第一次于境外执行特别任务,工作总结如下。

091第9组随行人员楚少群跟随的勘探小队于1965年7月中旬于非洲坦桑尼亚与赞比亚交界的雨林深处神秘失踪,只有他一人生还,现确定该事件同样为不明生物袭击所为。

袭击者类似西方传说中的科洛皮卡龙,该生物四足,周身金色甲壳,左手为骨质盾牌,右手为巨大的手爪,擅长打洞,群居,生活方式有明显的群居昆虫特性,阶级分明,值得注意的是该生物袭击人类的特殊方式。该生物舌头是其最有利的武器,伸缩长度达15米左右,而且具备相当的刚性与柔韧性,当该生物舌头呈现刚性特质的时候,保守估计也足以洞穿30毫米以上的钢板。令人惊讶的是,该生物通过舌头能分泌出一种能够快速分解人体组织的奇特细菌,当目标被该生物舌头所袭击,一旦该细菌与人类血液结合,便会产生巨大的化学反应,使身体组织在短时间内溶解。该生物同时会把目标身体组织吸入体内,整个过程不超过20秒,从而造成了我们所看到的人类神秘失踪事件。

根据接触,该生物行动诡异,擅长隐藏于地洞以及树梢之上对目标进行袭击,其本身的防御能力并不出众,已知的现有武器均能对其造成有效杀伤,只是这样隐秘的对手对于毫不了解其特性的人类而言仍旧相当可怕。另外,该生物具备明显的侵略性,经常主动攻击人类,而且活动范围相当深远,连远离雨林的小镇也在其活动范围中。该生物另一明显特点是,它们会主动攻击被非洲红蝎蜇伤过的人类,这也是楚少群能作为勘探队唯一幸存者的原因,正是因为楚少群当时被非洲红蝎子所伤害,才没有在袭击中受到攻击。非洲红蝎在当地相当猖獗,几乎所有的当地居民都被该生物蜇伤过,这也是失踪事件很少发生在当地居民身上的原因。

以上即为我们勘探队在非洲受损的原因。

坦桑尼亚6508事件报告(二)

随着失踪事件的调查深入,我们同时发现还有其他各方面势力卷入其中,其中纳粹德国臭名昭著的兴登堡部队余孽与我们不期而遇,这是我们091成立以来第一次与该组织发生正面冲突。该部队装备精良,作风凶悍,被世界各国特别部门视为对世界最大威胁的说法毫不为过。

第一次接触该组织人员是在当地旅馆内,由于其在上厕所期间被科洛皮卡龙袭击,组员刘思远并没有看到该人真实面目。

当我们准备进一步探察的时候,该组织另外两人赶到,由于当时并不确定该人身份,并没有发生冲突。

新赶到的两人为20岁左右的欧洲裔,金发碧眼,就相貌看应是血统纯正的利雅安人。这些人应当是当年纳粹婴儿计划的成果,德国战败20年之后正是他们成人的时候,根据各国通报,最近也是黑先生最活跃的几年。

这两人装备有奇特的长杆步枪,根据后来我们所受袭击看,该枪械为远程针剂射击武器,其中男性成员的针剂为类似科洛皮卡龙舌头分泌出的奇怪细菌,可以融化生物组织,女性成员的针剂为类似江西发现的病毒,可以复活已经死去的生物组织,这两个人在日后的行动中给我们造成了相当大的麻烦。

同时,我们还在当地发现了纳粹德国留下的大型地下基地。该基地集科研与生产于一体,我们在里面发现了大量的纳粹德国的末日科技,其中包括行走机械、圆盘形飞行器、类似空间扭曲门的金属机械、各类喷射战机模型、各类奇怪生物标本。可以相信,当年纳粹在该基地曾经进行过大规模的研究与开发,至于这些远远超过我们文明进程的东西的来源,我们稍后叙述。

〔纳粹遗产一〕

行走机械。该装备为类人型机械,纳粹对其的开发已经完成,有相当多的投入到实战当中。该设备为汽油机驱动,人类驾驶,主要部位装甲厚度为30毫米,主要武器为4挺MG42机枪,火力并不突出。就其形态看,该设备似乎并不是为军队提供的,应当是为特种作战部门设计的,纳粹研制这类兵器的假想敌人应当是类似科洛皮卡龙的不明生物。这些兵器就当时情形看,大部分已经在与科洛皮卡龙的战斗中受损,根据分析,当年这些生物曾经对纳粹基地进行了秘密而又突然的袭击,所以纳粹根本没有组织起有效的对抗,其实如果在一个公平的环境下,这类行走机械兵器并不会完全败于科洛皮卡龙这类生物。另外,在机械研发中心的中央,我们还发现了四足的行走机械,这类兵器似乎仍旧处于开发中,并没发现其他样本。这类兵器应当是纳粹仿生学研究的成果,他们根据科洛皮卡龙的形态进行机械仿制,理论上讲这样的兵器应当具备更佳的敏捷性与对地形的适应性。

〔纳粹遗产二〕

圆盘形飞行器。该器械只是全尺寸模型,至于当年纳粹对这类设备开发到怎样的程度我们还不得而知。从外形来看,该设备并没有螺旋桨或者喷气口之类的发力点,这类设备的留空技术更像某种磁悬浮技术,只是我们的发现实在有限,我们只能对它进行合理猜测,这里不再详细分析。

〔纳粹遗产三〕

空间扭曲设备。该设备的理论基础早就存在,只是需要攻克的细节难关过多,没想到纳粹竟然曾经制造出这样的设备。根据当时探察该设备的组员回忆,该设备控制台上有明显的坐标指示器,同时还发现类似使用说明的文件,该文件上存有大量的二战盟国首都以及军事基地的照片。根据我们的情报,二战当中,盟国各个首都或者重要军事基地均发生过磁场异常的事件。根据这些事实,我们有理由相信,这类事件与纳粹的空间扭曲实验有密切的关系。最重要的是该文件最后还有一处雪山中的黑色城堡,我们的人员在探察中曾经不慎开启该设备,而空间扭曲器对面所显现出来的画面正是那黑色城堡。根据事后大量的调查对比,我们并未在世界上找到类似的地点,至于那是什么地方,还有待探察。

〔纳粹遗产四〕

生物士兵。这类士兵有两种,第一种是当年纳粹还在该基地时研究的。这类生物很可能受到了西方传说中神奇的黑魔术影响,可以长年不老不死,端坐于各个门卫之处,虽然活动能力非常有限,但是可以确认这类生物仍旧保留人类的情感。他们的肌体组织已经处于濒临死亡的状态,但是脑部活动依据活跃。根据我们推测,这类生物应当是受到微量不明病毒的混合影响,从而达到减少人类能量消耗,进而达到长年不需补充能量而存活的状态。

至于这次与纳粹随行的第二类生物士兵则比第一类完美得多,这类生物士兵拥有正常人类的全部智力,肌肉与金属部件纠缠着生长在一起,具备惊人的力量与防御能力,我们所携带的56式突击步枪无法对其造成有效杀伤,甚至削顶弹这类对生物组织具有更大破坏力的弹药对其也没有任何效果。该生物似乎完全切断了人脑中的疼痛神经系统,几乎对任何攻击完全无视。根据从该生物士兵身上提取的肌体组织分析,那些黑色肌肉混杂了正常人类细胞、癌细胞、鼠疫病菌,还有微量的放射性元素,具备相当的韧性以及再生能力,新陈代谢速度比普通人类细胞明显快得多。对于这类士兵的生成,就很值得我们探讨了。

就这类士兵肌体组织分析,这样的生命构成形式对我们人类来讲只能用肮脏来描述,但是肮脏并不影响该生物的特性。我们都知道,像老鼠之类的生物能够在非常极端的条件下生存,它们可以在最肮脏的地方正常生活,它们天生就具备对各种足以威胁人类的病毒的免疫能力,而且这类生物适应性惊人。当年美军于日本投下原子弹之后,大批人类因为受到辐射影响而死亡或者留下了严重的后遗症,但是老鼠却能在这样高辐射的环境下成功存活,甚至有人发现过像猪那么大的老鼠,也就是说,某些生物在恶劣的环境下并不会灭亡,而是促进身体迅速产生变异,进而适应这样的环境。纳粹这类生物士兵的形成,很显然就是利用类似原理,他们在人体正常组织中混杂进大量的有害细胞、病毒,然后加以适量的放射性物质照射,从而促进人类肌体组织变异,使得他们的肌体组织在这样的环境下获得足够强大的力量与生存能力。其实这样的实验,理论上任何国家都可以搞,只是需要大量的活人样本才能进行,所以放眼世界而言,没有任何国家敢违背最基本的人类道德进行该项研究,但是纳粹却可以不顾这些道德伦理进行研究,这也是他们生物技术远远超前的根本原因。

〔纳粹遗产五〕

复活的神秘将军。我们在探索中发现纳粹进行过一场神秘的复活仪式,遗憾的是我们并没有搞清楚这类仪式的原理,但是纳粹的确把一个至少在棺材中躺了20年的人复活了。这样的事情有些匪夷所思,根据纳粹带队人员冯·保罗透露的信息,该人为JV44部队最高指挥官。通过调查,JV44部队是纳粹德国末期最王牌的战斗机部队,当时该部队装备最先进的Me262喷气战机,其性能远远超过当时盟国所有战机,与当时盟军最先进战机P-51比较,Me262喷气战机速度快24%,反应时间快62%,爬升率高70%,火力为P51的7倍以上;而且该部队还集中了德国空军所有活着的王牌飞行员,整个部队有近25名王牌飞行员,这些飞行员当中的前六位王牌战绩竟然达到总计击毁盟军战机200架以上,其后的11人战绩也平均在50架以上。可以说,当年的JV44部队是世界上最有优势的空军部队,不论是战机质量还是人员素质,JV44部队的质量优势比普通的德国空军部队高至少20倍以上。然而关于JV44部队的最高指挥官却一直没有明确情报,即使战后存活下的JV44成员也都表示没有见到过本部队指挥官的真实面目。

如此优势的空军部队指挥官突然出现在这个神秘基地,两者的关系我们必须加以分析。纳粹对超前科技的使用程度我们有目共睹,仅仅是投入使用的新式武器就能具备如此巨大的优势,所以我们能发现更加超前的纳粹科技,并不是纳粹在故弄玄虚,纳粹最精锐技术部队的最高指挥官出现在这研究基地也就不奇怪了。只是他是通过什么样的技术让自己的身体可以在休眠状态下存活20年,并且可以完好地复活,我们还是没有任何头绪,只能大胆假设当年这位JV44最高指挥官受到了类似纳粹一类生物士兵的改造,可以长年保存身体。当然,两者只是技术上有相同之处,并没有迹象表明纳粹一类生物士兵可以完全恢复为正常人类的活动水平,而这神秘纳粹将军却做得到,这些都有待于我们的研究。

〔纳粹遗产六〕

缝合怪兽。这类生物产生的原理并不复杂,把凶猛野兽的尸体进行手术式的连接,然后通过对其注射僵尸类病毒,达到激活该生物的目的。只是这些怪物尸体缝合时,各个血管组织以及肌肉组织的连接应当相当耗费人力。这类生物与我们已知的僵尸怪物类似,没有任何智慧,单纯依靠生物本能进行杀戮,除了相貌丑陋,并没有特别过人的地方。

〔纳粹遗产七〕

生物改造怪兽。这类生物的复杂程度要远比缝合怪物大得多,根据洪家人介绍(洪家报告随后附上),该生物运用的是一种所谓的DNA技术。至于DNA技术,说简单点就是生物遗传密码技术,这种学术西方国家最早于20世纪50年代初期发现并提出,对于我国来讲,DNA技术还完全处于一片空白,甚至很多生物学家都没有听说。这样的技术,理论上讲是控制生物生长过程的图纸,也就是说你的DNA是怎样遗传排列的,你就会按照它的描述去生长。很显然,纳粹早于我们很多年就了解这样的技术,不敢讲他们是不是已经完全破获了所有生物密码的排列,但是毫无疑问,他们已经可以有限地运用这些技术进行生物改造。我们所见的如同驴子那么巨大的三头猎犬应当就是这类实验的产品,它们完全是活的生物,肌肉组织相当发达,同样具备超强的新陈代谢能力,而且像犬科生物一样,非常听主人的话以及了解主人的心意。我们并不清楚纳粹对这类技术的掌握程度,不过就生物技术而言,纳粹依然远远领先这个世界上的其他任何国家。

〔纳粹遗产八〕

巨大的不明潜水艇。该艇外形浑圆,黑色金属外壳浸泡于地下湖水中,时间超过20年却没有明显的锈蚀迹象,具体材料不明确,动力系统不明确。单从外表看,该战舰外形奇特,类似于我们曾经接触过的生物战舰蓬莱,我们可以把它定位为蓬莱生物战舰的金属小型化。至于这样的设备具体拥有怎样的能力,我们还不能完全窥知,就有限的接触来看,并没有发现该舰艇上装备大规模杀伤性武器。该舰艇很可能是用于大型设备的长途隐秘运输,其目的地我们并不了解,不过可以确定的是,纳粹在这世界上必定还有其他的大型秘密军事设施,这应当引起我们的足够重视。二战结束已经20年的今天,法西斯的阴影仍旧笼罩着我们的世界,希望该事件能够通报世界各国的特事军方部门,以我们091单独的力量,就目前而言是难以对该事件进行更加深入细致的调查的。

〔纳粹遗产九〕

我们在深入纳粹遗留基地调查时,发现当地存在一处神秘古代遗迹。该遗迹外形巨大,类似卵形,外表破裂,为科洛皮卡龙类生物的巢穴,值得注意的是,该遗迹并非科洛皮卡龙生物建造,而是远古时代的遗留产物,也就是说科洛皮卡龙仅仅是作为该遗迹的保卫者存在。就我们的发现分析,纳粹已经在该遗迹中获取了相当可观的机械与生物技术情报,可以相信,纳粹这些超前的生物与机械技术大部分都与发掘这类遗迹的秘密有关联。至于这些超古代遗迹是谁遗留下来的,我们没有任何发现,不过就其内部构造而言,与我们曾经接触过的蓬莱战舰以及水中长安有非常相似的地方,同为生物材料建筑,同为大量不明生物守卫,虽然守卫者并不相同。但是我们通过分析研究也发现了很多疑点。

建筑材料,该卵状组织材料为生物组织,与蓬莱以及水中长安非常相似,这是我们第二次接触该类遗迹,那么这两者必然有相同的联系。从纳粹的不明潜艇来看,他们也应当是从该遗迹内取得了相当多的技术情报,才模拟出蓬莱外形的金属战舰,我们怀疑这地下大卵与水中长安有连带关系。我们假设这类大卵是某些神秘文明埋下的种子,它会根据周围的生态环境进行相应生长,水中长安的保卫者为大型人蛇生物,而这边的保卫者为科洛皮卡龙类生物。我们初步理解为该卵类的保卫者会根据当地生物进行复制进化,当它处于水中生长的时候,其保卫者形态为适合在水中活动的蛇体人身生物;当它处于热带雨林的时候,其整个系统则根据非洲当地的食人蚁类生物对自己的保卫者进行加强改造,从而造就出相当适合在当地活动的生物兵器。当这些生物到达一定数量或者进化到某种程度时,这枚种子一样的东西便会进行更直接的自我生长,而这种生长的最终结果,我们还不是非常清楚。

〔纳粹遗产十〕

关于天卵内部的神秘女孩。根据纳粹带队人冯·保罗透露,天卵内部拥有一个类似蜂巢中皇后这样阶级地位的胚胎,而按照纳粹的研究,这个胚胎应当最终生长为统治整个遗迹的主脑人物。不知出于什么原因,纳粹发现的该遗迹并没有按照正常的方式生长,而是长年处于假死状态,纳粹巧妙地运用生物技术将一名德国婴儿与该胚胎进行置换,从而让该女婴在该胚胎位置生长发育。就当时感觉而言,该神秘女孩无疑在这种生长中获得了巨大不明的力量,其脑波压迫程度与个人异常能力远远超过我们的想象,其通体散发着金色光芒,形态高傲冷漠。我们怀疑,该女孩子除了外形类似人类,其他方面已经与普通人类完全不同;经她发出的光芒照射,一头驴子大小的猎犬瞬间化为灰烬,也足以说明她能力上的威力。我们怀疑她应当是最终极的生物兵器载体,任何普通兵器甚至改造怪兽对其进行攻击都完全没效果,这是最为棘手的事情。纳粹已经成功从那遗迹中将该女孩带走,目的地不明,这样的对手已经远远超出我们所能控制的范围,我们必须给予其足够的重视。

〔纳粹遗产十一〕

地下湖泊的神秘光源。地下湖泊洞穴天顶,有一处不明光源,其光芒非常类似阳光,把整个地下湖泊照得通亮,地下千米的地方依然生出各种鲜花杂草,整个生态环境优美。纳粹撤退时把该光源收入了其潜水战舰当中。类似该物体的东西我们在水中长安也接触过,当时光源为一不明的蓝色巨大水晶,那物体已经被隋天佐带走,而这个光源根据我们分析,应当为同样的物体。这类东西应当是整个生物遗迹的能源主体,至于该物体是否还有其他作用,还不明确,只是各类特事部队或者神秘组织都在费尽心思地寻找这类物体,它应当有相当大的作用,这些还希望情报部门彻查。

坦桑尼亚6508事件报告(三)

洪家道,单纯从该组织名字上看,也许我们会认为这是一个宗教类组织,其实该组织并不信奉任何神灵,完全是一个雇佣兵类团体。该组织产生于我国春秋时期,他们一直以经商为名义秘密与各类不明生物事件打交道,然后从中收取巨额的报酬。他们组织分工严密,有自己独特的战斗技巧与传统手段,同时还有相当多的科研开发部门,我们国家历史上著名的梦杀师就是该组织一个分支机构的特别战斗人员。该组织尤其在心理侵蚀方面有很独到的技术,他们似乎在很久前就对人脑波动加以利用。根据从民国特别部门缴获的档案看,该组织在清末开始向全世界发展势力,其主要业务已经向国外转移。新中国成立后我们国家的经济环境已经不适合这类组织存在,所以在我们国家境内已经找不到该组织的身影。这次在非洲遭遇,估计是他们受到了西欧某些国家的委托,根据其中带队的洪运来透露,该组织也掌握了相当多的生物技术情报。我们建议密切注意该组织动向,加强与其合作,毕竟我们所面对的敌人远远超过我们的控制范围,这类合作在今后的工作当中尤为重要。

以上就是坦桑尼亚6508事件的全部报告。总的来说,该次任务特别仓促,虽然最初目的达到,但是纳粹的秘密仍旧没有解开,过于仓促的行动同时让坦桑尼亚方也有不小的损失,这都是在今后工作中要值得注意的地方,希望在今后的工作当中能够更好地完成各项任务,揭示各种不明事件的科学真相,为我们的国家与民族留下一幅真实清晰的历史画面。

爱上阅读,使阅读更加有魅力!爱上阅读,爱上自己的书架!爱上阅读,书籍阅读与分享平台!
本站正在建设中...
2019.4.19开始迁移
爱上阅读 www.isyd.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