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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2回 尾声,水深火热

“啊呀呀!娘子,你不是说温逸尘除了你的仙籍,还消除了你的灵力,为什么还会这样啊?”君宇辰手忙脚乱地收拾着房中的东西,欲哭无泪地望向正躺在床上连动都懒得动一下的橙小舞。

橙小舞翻了个白眼,有气无力地呻吟了一下,不是她不想帮忙,而是她已经被那两个小魔头折腾得筋疲力尽,想死的心都有了。“你还怪我,还不是你成天想要孩子,给你们君家开枝散叶,这下好了,一次两个,简直要了我的命了啊!”

两人看看房中满地的水渍,还有那被烧了一半的窗帘和帐子,对视了一眼,均是无奈到了极点。

“站住!不许跑,我非要让你们爹娘赔我的宝贝不可!你们这两个土匪!魔头!——”

还没等他们收拾完,就听得门外又传来一阵气急败坏的叫声,尖利高亢,他们一听便知道是刚刚行过冠礼没两天的小卓卓,前面那急促的脚步声,登时吓得他们心都提起来了,立刻面面相觑。

“怎么办?要杀过来了!”

橙小舞跳了起来,眼珠一转,扫了一眼狼狈不堪的房间,毫不犹豫地抓住君宇辰的手,拉着他一起朝后窗跑去。

“三十六计,走为上,快跑!——”

两人刚刚翻窗跑了出去,就听得房中传来小卓卓的惨叫声,还有莉莉丝的呼喝声,但更多的,是两个孩子唧唧咯咯的笑声,清脆如银铃,柔嫩如春风。

橙小舞拉着君宇辰一起躲到了房后的大树上,隐藏好之后,这才松了口气,拍拍自己的心口,惊魂未定地说道:“想当初我的水火法术都很渣啊,连个火球都常常玩不转,又哪里知道,没了灵力还能生出他们这对小魔头来——啊——”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看到一团火球从下面飞射了上来,刚想要闪避,另一侧又有条水龙冲了过来,她和君宇辰左支右绌,一个不小心,终于从树上摔了下来,仰面朝天地倒在了地上。

“耶——找到了!——”

两个生得一模一样的小娃儿扑到了他们身上,欢呼着压在他们胸前,雪白粉嫩的小脸比那些年画娃娃还要可爱,唯有那后面追上来的人,一身湿淋淋的衣衫,头发却被烧焦了小半,咬牙切齿地冲着他们叫道:“君宇辰、橙小舞!看看你们这对宝贝,我要跟你们绝交!再也不跟你们住在一起了,再也不要过这种水深火热的日子——”

话还没说完,两个小娃娃如同心有灵犀一般,肥肥胖胖的小手一招,一个手里扔出个炙热的火球,一个手里射出股冰蓝的水柱,齐齐朝着他飞了过去。

“啊——又来了!——”

小卓卓落荒而逃,气急败坏的声音不绝于耳。

被两个笑得合不拢嘴的小娃儿压得只剩下半条人命的君家夫妻转过脸来看着对方,齐齐地叹息了一声。

家有仙妻是个宝,可这家里一对天生就水火不容的双胞胎,这日子怎能不水深火热呢?

(全书完)

番外一

岚宫春深

“驸马怎样了?”

承平公主看到苏林还守在门口,黛眉微微蹙起,苏飞烨自从回来之后,就闭门不出,就连她也不肯见,让她只能从苏林这里了解下他的情形。若不是她脾气好,换了别的金枝玉叶,只怕直接就让人拉开苏林闯了进去。

“参见公主!”

苏林一见到她,先是行了个礼,继而有些为难地说道:“回公主,驸马爷一直不肯出来,卑职也不是很清楚——”

承平公主望着他,静静地说道:“那你就让我进去!”

“可是——”

苏林迟疑了一下,看着公主有些憔悴的神色,心下忽然有些不忍。不管是里面的驸马,还是眼前的公主,都不是他能够应付得了的。

只是,若这样下去,他们两个不好过,他也一样不会好过的。

“公主,不如——”

他低低地说了几句,承平公主有些愕然地看了他一眼,犹豫了好一会,方才点了点头,叫过两个侍卫来,吩咐了几句,两人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应了一声,上前便将苏林一左一右架了起来,拖到了外面去。

等到所有人都离开了,只剩下承平公主一人,她却又开始犹豫了。

这一次,苏飞烨公报私仇,险些被皇帝当场处置了,如今回到京城,皇上却久久没有颁下正式旨意处置他,他也就整日闭门不出,名义上在家中思过,可她却知道,他在这里所思所想的,绝不是这一次的错失。

心下虽然有些酸楚,承平公主迟疑了一会儿,终于还是轻轻地推开了门,走了进去。

“驸马——”

刚一进去,她就忍不住皱起了眉头,房中一片漆黑,所有的帘子都拉着,阴沉沉得散发着一股近乎腐败的气味,压抑得人几乎喘不过气来,她轻呼了一下苏飞烨,却不见他回答,走了几步,却碰到个东西,撞得她小腿生疼,差一点摔倒,忍不住痛呼了一声,而里面依旧悄无声息,那人,像是什么都没听见一样,根本就不关心她的好坏。

她忍着痛,摸着黑站起身来,深吸了口气。

这样下去,他永远不会清醒,永远不会明白,他现在拥有的,到底是什么。

这个傻瓜!

她突然有些愤怒起来,二十多年来,从未有过这样激烈的情绪,从小到大的教育,都让她恭顺温雅,温柔得体,从容淡定,不管遇到什么事都要控制情绪,只有那样,才是一个合格的“淑女”。

可不知道为什么,她此刻突然想起的,是那个在公堂上犹自放肆任性的女子,同样的容颜,是她的时候,眉眼中从来不曾有过那般激烈灿烂的火花,或许也正因为那样,她才可以在君家那样的环境里生活下去,而且活得比谁都要痛快淋漓,甚至跟君宇辰能够生死相随,那样热烈绚烂的感情,是她一生中,连想都不敢去想的。

而她,这一生唯一争取过的一次,却是死亡。

想到那一次,她咬咬牙,死都不怕了,还能有什么可怕的。

承平公主转过身去,走到窗前,“唰”地拉开了窗帘,随着一幅幅窗帘帷帐被拉开,外面的阳光投射了进来,照在房中,那透明的金色光线里,漂浮着无数被她激起的飞尘,细碎地反射着点点阳光,晃得她也不由得闭了下眼睛。

“关上!——”

身后终于传来了低低的吼声,嘶哑无力,像是从被撕碎的胸腔中生生挤出来的一样,破败晦暗,艰涩而恐惧。

“快关上!——”

承平公主静静地站在窗前,并没有回应他,更没有关上出窗帘,甚至又伸出手去,打开了窗子,让外面清新的风吹了进来,吹动帘帐,簌簌作响。

“我让你关上!——”

里面的声音,从一开始的慌乱到惊恐,终于愤怒地大吼了起来。

承平公主转过身来,背负着阳光,望向最里面的卧房,平静地说道:“我不会关的,要关上它们,你就自己过来——”

一阵粗重而艰难的喘息声过后,一个疲惫的身影慢慢地从黑暗里走了出来,刚刚到有光亮的地方,就下意识地抬起手来,挡在眼前,停了下脚步,终于还是没有走出来,飞快地转身退了回去,躲到床后的角落里,坐在地上,将头埋在膝间,生怕看到一丝一毫的光线。

承平公主等了好一会,看到他居然还是退了回去,失望地叹息了一声,缓缓地朝他走了过去。

“你真的以为,这样就可以逃避一切了吗?”

“到底,你是要逃避所有人,还是——逃避我?”

“飞烨,你起来,回答我!——”

她走到了苏飞烨的面前,俯瞰着他,他的帽子早已不知扔到哪里去了,长长的乌发披散下来,凌乱纠结,清瘦的后背在微微颤抖着,仿佛在忍受着极大的煎熬,只是,不管她说什么,他都像是没听见一样,根本不肯抬起头来看她一眼。

“你抬起头来,看着我!——”

承平公主俯下身去,蹲在他的身前,伸出手抱住他的头,想要让他抬起头来,可他拼命地挣扎着,从她手中挣脱,退缩在墙角,依旧低着头,拼命地摆着手,“你走!——你走,我不要看你!你走!你走!——”

承平公主悲哀地望着他,眼中慢慢地流下泪来。

她知道他为何而逃避,也知道他为何而伤心,只是眼看着他这样放弃一切,放弃自己,她明明有着唯一可以打开他心门的钥匙,却不敢拿出来。

“你要记住,你这个重生的机会,千载难逢,却是违背了天规的,你若是告诉了别人,就等于自己放弃了这个机会,到那时,天劫降下,你便会魂飞魄散,甚至连转世投胎的机会都没有了,明白吗?”

那个神仙轻灵的话语,犹在耳边。

她才是那个真正的橙小舞,那个曾经与他青梅竹马,海誓山盟的橙小舞。

她原以为,就算她不说,他也可以感觉得到,可以明白她的心意,可以重新接受这个仅仅是改变了外表的她。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他娶她,并不是因为发现她的熟悉,感觉她的痴情,而仅仅是为了驸马这个名份,为了这名份给他带来的权力地位,可以去夺回他想要的人,可以去报复他所恨的人。

她所做的一切,她所付出的努力和心血,统统都被他无视了。

这一次御锦案的真相,她早早就看得一清二楚,却一直站在他的身边,当做什么都不知道,等看到他为了找回自己,对君家和橙小舞所做的一切,她有过感动有过欣慰,却无法告诉他,她一直在他的身边。

所以,她才没有揭穿他,眼看着他要冤杀君宇辰,眼看着他为自己“报仇”,而什么都没有做。

只是,谁也没想到,皇帝会突然出现,那么轻轻一笔,就抹杀了他所有的努力,非但剥夺了他原来的一切,而且将他幽禁在这岚宫之中,名义上的闭门思过,实际上,已经扼杀了他所有的仕途。

对他而言,失去了复仇的目标,再也找不回那个人,甚至连最后一点尊严和前途都失去的时候,他已然一无所有。

“烨,不要这样,你抬起头来,看看我是谁?”

承平公主满面泪痕,跪在他面前,抱住他的头,不顾他几日未曾清洗的头发上脏污与酸臭,细碎的吻深深落在他的额头腮边,落在他的耳后颈上,他越是躲闪,她便越是热切,不顾一切地吻着他,搂着他,想要将他揉入自己的怀中,自己的身体。

苏飞烨已然不知道多久不曾进食,挣扎了几下,不曾挣脱,恍惚中,那温柔中带着几分潮湿的吻,竟有几分熟悉,熟悉得像是记忆中那个让他刻骨铭心的女子,那个已然消失不在的女子。

“小舞?——”

他喃喃地叫出那个名字,那个曾经刻在心上的名字,伸出手去,抱住了怀中这具温软缠绵的身体。

“小舞……”

她紧紧地抱住他,泪水潸然而下。

不论如何,他叫的念的想的,始终还是她,尽管,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飞烨,是我,一直是我——”

她在心中默默地喊着,不能诉诸于口,只能用肢体来缠着他,想起当初曾经一起念过的一句词——

“君当如磐石,妾当如蒲草,蒲草韧如丝,磐石无转移。”

听他依旧喃喃不已地念着自己的名字,她不顾一切地吻在他的唇上,灵巧的丁香舌扫过他的唇瓣,引诱着他的欲望,在他喘息之间,探入他的唇齿之内,探索者撩拨着,成亲这么久,他都不曾真正地吻过她,反倒是那些遥远记忆里青涩的初吻,深深地刻在她的记忆中,让她努力地回忆着,试图学着当初他的动作,去唤醒他的记忆。

只是那熟悉的味道,让她的全身都战栗起来,这个吻,甚至比他们洞房那天那敷衍式的同房还要让她震颤,整个身子都像是被电流贯穿一般,又酥又软,几乎没有力气再抱住他。

她只能伸出手臂,环抱在他的脖子上,索性整个人都坐进了他的怀里,柔软的身子牢牢地嵌进他的胸膛,与他紧紧地贴在了一起。

苏飞烨在恍惚中,情不自禁地抱住了她,用力地握住她不盈一握的纤腰,将她收入怀中,她那清新香甜的滋味,让他依稀想起了什么,笨拙的吻让他等得不耐烦了,索性回吻过去,强势地掠夺着她口中的芳香和柔软,让她整个人都在他的怀中颤抖着,瘫软下来,化作一汪温柔的泉水。

他身上的炙热几乎将她点燃,让她整个人无力倒在他臂弯中,任他调整她的姿势,让他更好的亲吻她的唇,燃起她的欲望,他的大手探入她的衣襟,在她后背上下的滑动爱抚,每一个碰触每一个动作,都让她无比的快乐,像是整个人漂浮在云端,随着他的抚摩上下起伏,飘然若仙。

她不由自主地闭上了双眼,无比诱人的娇喘声轻轻逸出了双唇,染的她双颊绯红,浑身上下都像是着了火一般,不自觉的弓起腰,想要得更多。

他看着她脸上的潮红,看着她的渴望,那张面庞,与记忆中的那一个重合在了一起,让他的欲望坚硬起来,伸手按住她的后腰,不让她离开自己一分一寸,双唇滑落下去,亲吻移到了她白皙的纤颈上,种下一颗又一颗鲜红的印记。

她的呼吸急促起来,纵使在从前,他也不曾这般放纵过,更不曾这样轻薄地挑逗,撩起她最深处的渴望。

不知何时,身上的衣衫已经被解开,滑落下去,露出里面鲜红的肚兜,那大红缎面上的碧绿荷叶,一对交颈鸳鸯在湖面上缠绵恩爱,落入他的眼中,不由得怔忪了一下,那画面和绣工,好生熟悉。

“烨——”

见他突然停下了动作,她忍不住轻唤了一声他的名字,伴着娇喘的呻吟,雪白的胸膛起伏着,与那大红的肚兜相映生辉,看得他深吸了口气,低下头去,隔着那柔滑轻软的布料,含住了那娇嫩的一点。

她倒抽了口气,身子微微一颤,下意识地想要退缩,却被他牢牢地扣住纤腰,紧紧地靠在他的身上,任由他轻尝细品。

他的舌尖打湿了那薄薄的布料,玩弄着那里面原本柔软的珠子,轻咬慢吮,感觉到它在自己的口中发生的变化,还有掌中那柔软细腻的身子,慢慢变得热了起来,随着他的每一个动作而颤抖着,她口中逸出细细的呻吟声,说不出的妩媚娇柔,展现着她从未有过的风情,让他情不自禁地痴迷起来,下身越来越热,紧紧地抱住她,恨不得将她揉入怀中,与自己合为一体,永不分离。

而他那灼热而濡湿的亲吻,忽松忽紧的吮玩,让她一阵阵的迷乱,只觉得胸口又涨又痛,又难受却又快乐,她从来不知道自己的胸口在被人碰的时候会有这种感觉,用力地抱住他的头,她无助的扭动娇躯,渴求着自己都不知道的东西。

他看着她动人的神态,诱人的身体如同花儿一样在他的怀中绽放出娇媚的姿态,那般的美丽,美得让他想要将她狠狠压在身下,看她在自己身下辗转呻吟,吟唱出最动人的乐章,展现出最迷人的风姿。

可是——

他缓缓地抬起头来,迷乱的眼神变的清明起来。

她终究不是她。

他坐直了身子,原本炙热的肌肤,也慢慢冷却下来,看着她凌乱的衣衫外裸露的肌肤,在阴暗的角落里,白的耀眼,他不觉有些歉疚起来。

这一场失败的复仇里,她,是最无辜的一枚棋子。

他已经负她太多太多,到了最后的时刻,不该也不能,再伤她一次。

“公主——对不起——”

她猛地睁开双眼,发觉他又退回了阴暗的角落里,低垂着脸,头发挡在了前面,让她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只是知道,他还是没有认出自己,还是不肯放开他自己。

她苦笑了一下,真不知道,自己该伤心还是高兴。

他始终深爱的,依旧是自己,而不是这个高高在上的公主。

就连金枝玉叶荣华富贵,也不曾动摇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这样的深情恩宠,让她如何能不感动。

可也正因为如此,他却不能接受现在的自己。

这样的理由,这样的原因,让她当真哭笑不得,可是更要命的,是她无法告诉他,事情的真相,如果不说,她还能这样守着他的人,一旦说了,却是天地间永远的分离,她就连想要留下一丝一缕的魂魄陪着他,都做不到了。

“不用说什么对不起,飞烨,我只是不想你再这样下去了,你明白吗?”

她轻轻地叹息一声,站起身来,整理好身上的衣衫,幽幽地说道:“你这样糟践自己,只会令仇者快亲者痛,就算是那个人,也不会希望看到你现在这样的,你振作起来,我跟你一起去见皇兄,向他请罪——”

“不必了!”

苏飞烨打断了她的话,轻轻地摇了摇头。

他整了整衣衫,跪在地上,朝着她深深一拜,“苏飞烨承蒙公主厚爱,不胜感激,只是待罪之身,又岂敢玷污公主?还望公主忘记飞烨,从今以后——以后都不必再来了!——”

“为什么?”

承平公主后退了一步,忍不住问道:“难道你就这样毁了自己?就打算这样自暴自弃下去?你以为,这样她就能安心,就会高兴了吗?”

苏飞烨伏在地上,静静地,一言不发。

承平公主定定地看了他好一会,突然明白了他的心意。

从报仇失败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已经全然放弃了自己,但求一死。这些天来,他躲在这里,并不是什么闭门思过,而是在怀念过去的种种,想着到另一个世界与她相会,却不知道,她由始至终,就在他的身边。

飞烨,我就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是谁。

她悲哀地看着他,慢慢地跪在地上,抱住了他,无声无息地哭泣了起来,泪水如泉涌下,打湿了他的衣衫,冰凉得沁入他的肌肤,让原本已经心死如灰的人歉然地抬起头来,看着满眼悲哀的她,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对不起,公主,飞烨今生已然负了一人,如今又负了你,满身罪孽,纵使一死也无法赎还,还望你就此放下,不要再管我了。”

“放下?”她凄然一笑,“我若放得下你,又怎会不惜赌上自己的魂魄,来与你相会?”

“你?——”

苏飞烨愕然地望着她,看着她凄楚绝望的眼神,心底隐隐有些不安起来。

她深深地望着他,喃喃地念着首诗:

“飒飒东风细雨来,芙蓉塘外有轻雷。

金蟾啮锁烧香入,玉虎牵丝汲井回。

贾氏窥帘韩掾少,宓妃留枕魏王才。

春心莫共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

苏飞烨全身一震,这首李商隐的诗,是他上京赴考之时,她绣在锦帕上送与他的,原本是要他记住自己的相思之情,却不想,那一别,竟成了今生永诀,从此阴阳相隔,再不得相见。

而如今,这首诗,竟又从承平公主的口中吟出,她那楚楚可怜的神色,哀婉凄绝的眼神,都是那般的熟悉,熟悉得,竟让他有些害怕起来。

“你——你——你到底是谁?——”

她却并不回答,只是泪如雨下,轻声唱道:

“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

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

晓镜但愁云鬓改,夜吟应觉月光寒。

蓬山此去无多路,青鸟殷勤为探看……”

“小舞?”

苏飞烨又惊又喜,这曲子是他亲手所编,与寻常市井传唱的绝不相同,这世上,也只有她一人会唱,只是,眼前明明是截然不同的一个人,为何又会唱出他们当年的歌?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握住了她的手。

只是那双纤手,却无比的冰凉,她凄然一笑,终于还是到了这一步。

告诉他,是对是错,她已经分不清了,只是知道,不论哪种选择,自己都无法再与他在一起了。

“小舞!——”

苏飞烨无比肯定地叫出她的名字,纵然她不说,他也终于明白,为何袁不破看到她之后,会说是天意,为何一个素未谋面的公主会突然下嫁与他,这一年多来那么多点点滴滴,她曾经给他那么多的提示,他却被仇恨蒙蔽了双眼,根本不曾看到,他遍寻不到的人,他一生挚爱的人,就在身边。

他紧紧地抱住她,生怕一松手,她就会再次不见了,激动得也忍不住落下泪来。

“小舞小舞,真的是你?为什么?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她轻轻摇着头,含泪偎依在他的怀中,汲取着他胸膛上的温暖,感觉到自己的身子一点点冷下去,仿佛生命也随之在点点滴滴地流逝着。

他低下头,细细地吻去她脸上的泪痕,仔细地看着她的眉,她的眼,她的每一分每一寸容颜,为何他没有早一点发现,她就在他的身边,纵使容貌不同,可那眼神那动作,那一言一行一颦一笑,对他的深情爱恋,分明只有她才会有的一切,他居然都错失了。

“小舞小舞,原来你一直在这里,原来你一直在我身边,我真傻,我差点就要错过了你,以后——以后我们再也不要分开了,好吗?”

她苦笑了一下,却无法开口,只能靠在他的胸前,无声无息地落泪。

他吻去她脸上的泪水,那咸涩的泪水流入口中,让他感觉到她心底的哀伤,也不由得伤感起来,“小舞,对不起,是我不好,是我——”

他的话未说完,她已然凑上嘴来,堵住了他的双唇,那冰凉的唇瓣清新芳香,却带着种决绝的力量,让他情不自禁地迎了上去,完成之前未做完的事。

看到她纤颈和肩头胸前的红色印记,他不由得想起方才发生的事情,难怪她会放弃一切矜持和尊严,想要唤醒他的意志,她做了那么多,他却懵懂不知,几乎要错过——

“小舞——”

叫着她的名字,这一次,他再也不会放弃了,不要再错过这最美的时光,他飞快地解开了她的衣衫,再看到里面那鸳鸯戏水图案时,顿时恍然大悟,他这个傻瓜,竟然忘记了,这幅图,明明就是他当年为她所画的花样,她这般细细地用千针万线缝制了戴在身上,就是希望他能明白,而他,却像是完全瞎了眼一样,根本就忘记了这些。

她不言不语,双唇紧闭,任由他在身上施为,只是眼角的泪水,却怎么也止不住。

痴痴地看着他,念着他,这些时光里,最渴求的一刻,终于到来的时候,她却怎么也无法高兴起来。

因为,这片刻的欢娱,就如同那夜空里的烟花,璀璨过后,再无一息留存。

在他终于进入她的时候,她紧紧地抱着他,指甲几乎掐入了他的肉中,那种身心合一的战栗,那种极致的快感,犹如海浪一般,将她抛上一个又一个的高峰,却也冲刷着她的魂魄,一点一滴地,在战栗中破碎、消逝,再无可追……

“小舞——”

苏飞烨大喊着她的名字,用力地将她揽入怀中,将所有的激情喷射在她的身子里,感觉着她的颤抖和柔软,那种久违了的活力仿佛一下子重新注入他的体内,让他整个人如同重生一般,充满了希望。

“烨——”

她终于开口,低低地,叫出了他的名字。

那一霎那,有一团小小的光球,闪烁着七彩的魂光,随着她的话语,从她的口中逸出,留恋地在他的身边盘旋了几圈,然后,化为万千光点,如同这世上最美的烟花——绽放,消散,再无声息。

“小舞——”

苏飞烨愕然地看着眼前的奇景,一种恐惧的感觉猛然袭上心头,再低头时,看到她依旧在自己怀中,只是,一双温柔含情的眼,悄然闭合,再也不能睁开,像从前那般,无时无刻,都在身后默默地看着他,守着他,等着他。

而如今,她好不容易让他认出了自己,好不容易能够再跟他在一起,却在他最开心最快活的时刻,再一次离开。

“为什么?为什么!——”

他抱着她渐渐冷却的身子,如冰似玉,忍不住仰天长啸了起来,悲苦哀号,胸膛里像是被人生生掏空了五脏六腑,空茫茫地痛,痛得无处躲避,无处隐藏。

“啊!——”

他如同疯了一般,抱着她痛呼了起来,直喊得声嘶力竭,双目眦裂,眼角流出的,尽是鲜红的血泪。

这一生,这一世,为何每一次,他都是错过。

难道是天意注定,故意在这般捉弄他、折磨他,非要在他最高兴最幸福的时候,给他最重的打击。

在他红袍加身三元及第的是,得知橙小舞嫁入君家。

在他终于找回自己最心爱的人,终于跟她在一起时,她却又飘然而逝,连一句话,都没留给他。

为什么,上天要这般折磨他们,让他们相遇相知相爱,却又不能相守,经历了这么多的苦难,还要给他最后如此惨烈的一击。

苏林一直在门外守候着,承平公主吩咐过,不管有什么动静,都不可进去,他性子坚忍,原本就不是好奇之人,如此等了又等,不管里面什么声音,都不曾转过头看一眼,直到此时此刻,听到里面传来苏飞烨那般凄厉哀绝的长号,仿佛遭遇了人世间最痛的打击,那哀号声就连他听了,也不由得心中酸苦,更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会让他这般痛苦。

只是莫名之间,随着里面那凄厉的哀号声,外面的天色也突然暗了下来,转眼之间,原本湛蓝的天空被浓密的乌云遮掩,滚滚乌云如同在宣纸上泼洒开来的墨汁,侵染开来,慢慢地朝着下面压去,云层之间,隐隐可见电闪雷鸣。

没等苏林反应过来,就见眼前一道闪电劈落下来,一声轰然巨响之后,他面前的岚宫竟然被天雷击中,屋顶上被炸开了一个硕大的洞,到处碎瓦飞溅,他一惊之下,也顾不得承平公主之前的吩咐了,猛地推开门冲了进去。

“公主!驸马!小心——”

他刚冲进去看了一眼,就立刻呆住了。

原本富丽堂皇的宫殿里,到处一片焦黑,天雷在大殿顶部劈开了一个大洞,炸得房中所有的陈设家俬俱成粉末,最可怕的是里面卧房之处,原本安放龙凤大床的地方,已然是空荡荡的一片,只有地上一个漆黑的深洞,根本不见了承平公主和苏飞烨。

他们两人是生是死,已无人知晓。

雷动岚宫,公主夫妻双双失踪,传到了皇帝那里,自然是震怒不已,苏林被下狱定罪,流放边疆,而之前御锦一案,却悄无声息,像是有人抹去了所有相关人的记忆,让他们再也想不起那金陵城里曾经富甲一方的君家,更想不起,这曾经发生过的传奇。

而承平公主所住的岚宫,从此再无人敢住,那一天的天雷之威,雷动九州,让所有人都震骇不已,最让人记忆深刻的,是在那白昼雷劫之时,竟有人看到,有一颗极亮的星辰,从天空坠落,跌入凡尘,再不复见。

番外二

千年劫

清泠泠的寒冰洞中,到处是白茫茫的一片,透明的冰棱悬挂在洞顶,正正地对着下方那人的头顶,那人全身沐浴冰雪,盘坐在地上,整个人,似乎都已经成为一尊冰雕。

只是,他的掌心之中,却有着些许云雾盘旋缭绕,久久不散。

而他的一双眸子,黑白分明,清亮的犹如天上星辰,也定定地望着自己的掌心。

在那里,有一株小小的幼苗,探出稚嫩的绿芽,在这冰天雪地中,绽放着生命的光彩。

一百年了,它终于开始发芽,终于开始长出第一片绿芽。

他的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彩,好看的唇角,带着抹慵懒的笑容,却是说不出的飘逸俊美,出尘的气质,让他与这玲珑剔透的寒冰天地,出奇的相衬。

他轻轻地呵出一口气来,身上透明的冰甲嘎然而裂,碎成千万片冰渣,落在地上,而他口中呼出的那口气,如一道白光,注入掌心那小小的绿芽中,让它微微一颤,绿光更盛,似乎在一霎那之间,又长大了几分。

他长身而起,微微一笑,身上的白衣无风自动,抖去了几百年的冰雪,抖去了几百年如雪的寂寞。

弹指间,他又回到了天庭,在九重天那个最清冷的角落里,引来瑶池水,种下了那株绿芽。

没有人知道,他从哪里带回的这株仙草,也没有知道,这个从来孤寂冷漠的游奕灵官,为何突然会种起花花草草来。

那仙草一天天长大,他的脸上,也一点点多了些许笑容。

直到有一天。那仙草终于幻化成人。有了自己地灵识。而那时。才不过三百年地光景。对他而言。却像是等了一生一世。

那个小小地。娇俏地女孩。精灵活泼。顽皮得像只猴子。与他记忆中地那人。却是完全地不同。

记忆中地那人。轻灵飘逸。美得如同一片白云。飘忽得如同一抹晨雾。却在他地心底。留下了最深地伤痕。

那凡间地精灵。只因他一时地眷顾。却招来了天界地愤怒与惩罚。让一个原本只该在山中自由自在生长地精灵。夭折在他地手中。

那枚小小地草籽。是她唯一留下地纪念。

纵使在被幽禁受罚地几百年时光里。他也不曾忘记。当初相见时地那一霎那。后来所有地记忆。都被那长长地岁月磨平。唯有那初见时地心动。永远无法抹去。

他放弃与严寒相抗,放弃本该在闭关中地修炼,把所有的精力和心血,全部花在了那颗草籽上。

一颗凡间最普通的小草。一点点,一滴滴,吸收着他地仙气和灵力,足足一百年的时光,才萌发出了第一枚绿芽。

也只有天界的瑶池水,才能够让她生长,所以他又回到了天界,那个让他痛恨和鄙弃的地方,小心地照料着这株小小的草儿。看着她成长。

等她真的修炼成人了,他却又茫然了。

这个她,并不是他的那一个。

她们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甚至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弄错了种子,为何她会有着与她天差地远的性格和举止,总是会给他招来无穷无尽地麻烦,会惹上他几乎都要忘记的神仙妖怪,那几百年的时光里。几乎他没有一刻平静的生活。每一刻,都会想着。下一次,她又会惹出什么乱子来。

他像个慈父一般,从不责罚她,宠溺着她的任性,纵容着她的刁蛮。

直到,瑶池那边传来王母的懿旨,这个仙草所化的小仙女,不能再在他这里恣意妄为,而要送入姻缘宫,他才恍然醒悟,这个让他头疼让他无奈的小仙草,竟在不知不觉间,成了他生活地一部分。

在她离开的日子里,他又恢复了昔日平静散淡的生活,他原本就是那样一个懒人,懒到几千年的岁月,都可以不思不想,平静地犹如千年不化的寒冰。

有没有她,似乎并不重要。

他的世界里,没有什么可以永恒,得到与失去,早就已经引不起他的情绪波动。

更何况,她,并不是她。

原本以为,这一生一世,就会这样了,平静的过去,无风无浪,无悲无喜,再也不会有那曾经让他心颤心动的人,再也不会有让他欢喜或悲伤地事。

世事难料,总有人,总有事,会在你最不经意地时候,刺中你心底最柔软的部位。

她因为一个错误,被月老踢下地凡间,等他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

再见到时,她为了一个凡人,不顾这近千年的恩义,与他决绝地争执,那一刻,她脸上闪烁着的光彩,眼里坚定的执着,让他恍然间,似乎看到了千年前那个灰飞烟灭的身影。

原来,只有在凡间,她才会是她。

原来,只有那个叫爱情的东西,才会让一个女孩,成为女人。

只可惜,他知道的太晚,明白的太迟。

她的心,已经属于另一个人。

虽然那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凡人,虽然他没有惊天动地的法力,没有手握江山的气魄,但他懂得珍惜,懂得了解,懂得包容。

像一枚河蚌,包容着沙砾,虽然痛楚,虽然平凡,但随着时光的雕琢,方能留下最美的珍珠。

有些事,错过了,就再也无法挽回。他错过了这一次,便错过了这一生。

为她一次次地违反天条,为她除去了仙籍,最后又被幽禁在这寒冰洞中,他却忍不住笑了。

千年前,她在这里出生,千年后,他还在这里禁闭。

岁月流转,命运轮回,似乎,一点都由不得人。也由不得神。

纵使他是神仙,但除了比那些凡人多了几千年空茫的岁月,一身毫无用处的法力,却不见得能过的更快活一分一毫。

难怪,年年岁岁,都会有思凡的神仙。都会有决绝得如她一般,宁可魂飞魄散,宁可放弃神仙的身份,也要犹如飞蛾般,扑向凡间那短暂的生命。

那生命,虽然短暂,却绚烂如烟花,璀璨如珠宝,是他这千年如一日的生活。无法比拟的。

像她那样的女子,原本就属于凡间,原本。就不该属于那清冷地天界。

是他改变了她的命运,强行将她带去了那个不属于她的世界,而命运的齿轮,强大得无法逆转,终于,还是将她带回了她原来的世界。

尘归尘,土归土,他们的幸福,终于有了着落。

哪怕那红尘平凡地幸福背后。是他在这北极寒冰洞中,又一个千年冷寂的岁月。

只是,这一个千年,已没有她的陪伴。

他坐在冰棱下,依旧微笑着,看着那天际风云变幻,看着那晶莹的冰雪凝结,一天天,一夜夜。一年年……

偶尔,也会看到流星划过,有人在对着它许愿,他却只是看着它微笑。

凡人以为这堕落的星辰,能够实现他们的愿望,却不知道,它们连自己的命运,都无法掌握,又哪里能帮他们实现愿望?

直到那一日。他看到那最亮的一枚星辰。在白昼里突然大放异彩,刺破了重重乌云。义无反顾地,从天空中滑落下来,引得天雷阵阵,连他这个远在北极之地的人,都受到了感应,不由得站起身来,仰望着那边地天空。

“是他?”

他皱起眉来,屈指一算,便知道了那边发生的事,不由得长叹一声,无奈地看着天际,原本以为,他们也会有个完美的结局,却没想到,因为苏飞烨地固执,却使得两人落得如此结局,如今一个魂飞魄散,一个一怒逆天,被打入地府,还不知以后,又会惹出什么样的事端来。

文曲星的性子刚烈执拗,原本就是富贵不淫威武不屈的脾气,此番下凡历练,也是对他的一次考校,如今竟闹到如此地步,其间也有他和小舞的错失,他以己度人,凡事都很少去追根究底,更是随性惯了,也没料他会固执至此,根本就不肯看清自己身边的人,平白错失了一段大好姻缘,闹得这般天人永隔,再无相见之期。

这笔帐,到底该怎么算,他都算不清。

只是以文曲星的性子,早晚会找到小舞他们,自己这一千年的修行,只怕又要荒废了。

他看看手中冰晶融化成地水,淡淡地一笑。

或许,这就是命运,这就是天意。

注定了,纵使他不能与她在一起,也要生生世世,做她的守护神,看着她幸福下去,他才能安心。

前生缘,今世债,到了还不清。

他对着掌心的冰水,轻轻吹了口气,那冰水流动起来,幻化成只小鸟的形状,又骤然凝结成形,化成了一只晶莹剔透的雪白小鸟,他轻轻一托,它便飞了起来,围着他转了几圈,叽叽喳喳地叫了几声,听得他吩咐完毕,这才一振翅膀,飞出了寒冰洞,朝着那九重天际的云层飞了上去。

他又坐回了原处,静静地闭着双眼,感知着那冰层下的生机,那潺潺的流水,活泼的游鱼,这凡间哪怕是极北寒冰之地,一样有着勃勃生机,一样有人地存在。而那九重天之上,到处是美绝人寰的奇丽景致,瑶池天河,琼楼玉宇,可偏偏少的,就是那一份生气。

所有的身外物,在他们而言,都可以变化而来,随心所欲,无所不能,可那些,都是些没有意识的死物,并不能让他们的心情,有欢乐有悲苦有愤怒有伤感,七情六欲,是最苦,但也是最幸福的感觉。

“怎么了?急召我过来?”

宋无忌按下云头,落在了寒冰洞外,望着洞中受罚的好友,焦急地问道:“是不是那水灵丹不在,你撑不住了?”

他睁开眼来,微微一笑,“那些东西于我,已经没有多大用处了,这区区寒冰洞,难不住我,无忌不必担心。我找你来,只是想问问,文曲星如今身在何处?”

宋无忌微微一怔,没想到他问的是这个,便轻叹一声,说道:“文曲星因为伤心过度,怨天尤人,一时怒气冲天,几欲突破肉身之时,被值日星官发现,以五雷轰顶之刑打入地府,如今正在冥府受罚吧!”

他苦笑了一下,如此一来,与文曲星地仇怨,只怕结地更深,更难解得开了。

“无忌,请你帮我把这个带去地府,帮着阎君消除了文曲星的记忆,助他解脱苦难,重新转世为人,但愿来世他能够好好修行,重返天界。”

一枚纯白地灵丹从他的手中缓缓飞出,穿过了寒冰洞的结界,落在宋无忌的手上。

“这——他本是自作自受,你又何苦拿自己的灵力帮他?难道又是为了小舞吗?他们现在在人世间过得好好的,哪里知道你在这里受得苦……”

“无忌——”

他轻轻摇了摇头,止住了他的牢骚,微微一笑,“甘苦自知,你又怎知,我在这里一定受苦呢?在天界修行,与在这里,其实也没什么分别,你快去吧,文曲星积怨已深,若是不能早些化解,只怕日后更难收场。”

宋无忌点点头,看了他一眼,“你保重。”

说罢,他转身落下云头,转眼,便消失在他的视线中。

他又坐回了原处,放眼望去,四面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冰雪玲珑,却又有谁知道,那冰雪之下掩盖着的一切。

千年前如此,千年后,亦如此。

身下的冰层中,有些微的动静,不停地撞击着他身下的冰层,他微微有些动容,伸出一指,在冰层上轻轻一点,那万载不曾融化的寒冰,霎时在他的指下化为清水,溶出一拳之洞,直达几尺深的冰海之中。

那下面,有只小小的鱼儿,拼命地向上跳着,挣扎着,朝他望来。

他俯身低头,便看到那只鱼儿,一双大大的眼睛中,竟似包含着人类的情感,又惊又喜,满怀希望地看着他。

他微微一笑,伸出手去,那鱼儿毫不畏惧地跳入他的掌心,刚刚离开那冰冷的海水,到了这更寒冷的冰洞中,小鱼微微颤抖了一下,却还是战栗着回头看了一眼。

那冰洞之中,猛然冲过一条碗口粗细的蛇形怪物来,对他完全视若无睹,一张口,便朝着小鱼扑了过去,想要将它整个吞入腹中。

可被它完全无视了的那个人类,只是淡淡地一笑,犹如春风拂面,那纤长的手指在它七寸处轻轻一弹,它便浑身一颤,犹如被人抽去了骨头一般,瘫软在地上,临死,方才明白,那条小鱼,为何会逃来此处。

小鱼躲在他的掌心,先是被那怪物吓了一跳,继而看到他一出手就了结了它,顿时欢快地跳了起来,在他的掌中磨蹭了几下,亲昵地靠着他,流露出感激的神色。

他定定地看着它,感觉它的举动,竟有些像个幼年的孩子,一时间,跌入回忆的漩涡,好一会儿,才回过身来,望着它,轻轻一小,在这冰洞之中,为它造出个小小的水池,任它在里面嬉戏游玩。

这一个千年,有了它,只怕又不会平静了吧……

番外三

老鼠嫁女王

“不管白鼠黑鼠灰鼠,找到粮食,就是好鼠!”

鼠王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一个劲地朝着莉莉丝的身上飘啊飘的。

白鼠?哼,这一窝子老鼠里,除了她这么高贵的身份,还有谁有这么漂亮的肤色?

莉莉丝不屑地看着它们,这些个小老鼠,还想跟她斗,也不想想,就算它们终其十年的鼠龄一生所知的东西,还够不上她个零头的。

这五百多年被变成老鼠的日子里,已经足够她学会太多的东西。

第一天,她不用出门,已经有灰鼠黑鼠一大群,将自己偷来的东西,送到她这里,算在了她的名下。

第二天,她出去了一趟,就打开了厨房的锁,带领着大批的鼠鼠军团,搬空了里面所有的食物。

第三天,鼠王不慎迟到了带有老鼠药的食物,一命呜呼。

第四天,莉莉丝在众鼠鼠的拥戴下,一举登基,成为鼠国第一任女王。

从此,鼠鼠们衣食无忧,她总是能找到食物最多最好的人家,带领着大家悄无声息地偷取人类的食物,连那些可怕的猫儿和老鼠药,都能在她的指挥下,一一规避。

在鼠国的历史上,她成为最受欢迎,丰功伟绩最多的一任国王。

她一生唯一的一个错误,就是最后选择的那个人家。

那是金陵城中的首富,富甲一方,家中有吃不尽的山珍海味,用不完的绫罗绸缎,原本应该是鼠鼠们的最佳选择。

可是,谁也没想到的是,它们刚刚进驻那里,安扎完毕,修建好了自己的新家园的时候,那里,却来了天底下最可怕的女魔头——橙小舞。

明明是她撞坏了它们的家,还要被她倒打一耙,连武力加暴力,强迫要收她做小弟,这样无赖无耻加十八级的人,她还是第一次见到。

但是,她也第一次见到,一个会法术的人。

她的眼睛立刻就亮了,就算是为奴为婢,只要有机会能让她恢复了人身,那她做什么都肯,这五百年鼠洞里阴暗的岁月,她已经过得够够的了。

她要变成人,她要重新做她那个美丽的莉莉丝小公主,而不是这个粒粒死小白鼠。

所以她很快就答应了橙小舞的无礼要求,带着鼠鼠王国的众小鼠们,辛辛苦苦地为这个毛病多多,要求多多的臭屁主人服务。

从奴隶到密探,鼠鼠军团什么活都干,在君家大宅里简直成了特工一般。

莉莉丝忍气吞声地服侍这位难伺候的要命的主人,只为了能够变回人身,却没想到,一次意外之中,让她发现,无需什么法术,跟主人相公的一个KISS,就让她变回了人身。

重新看到自己纤长的手指,魔鬼的身材,天使的面孔,简直让她兴奋得快要发狂。

原来那个该死的魔法,这么容易就能破解。

只是更想不到的是,这该死的魔法,并没能完全接触,一觉醒来,她变回了那个全身毛茸茸的小白鼠。

有过一次变回人的经历,让她再也无法忍受自己再变回老鼠的样子。

于是,她开始千万百计地想要偷吻君宇辰。

这个东方男子的味道,很清淡很干净,虽然有些傻傻的,但那俊美的样貌在她这五百多年来见过的人里面,可以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了,若不是有些痴痴傻傻的,自己那个疯疯癫癫野蛮暴力的女主人,还真是配不上人家。

只是,这头两次还有机会趁其不备,后来就越来越难了。

不但被橙小舞逮着了要受那皮肉之苦,就连那个呆头三君宇辰,也想着法的躲着她,说他笨吧,这方面到聪明起来,害得她经常守了大半天的时间,最后还是扑了个空,还要被橙小舞给爆焠一顿。

于是她常常感叹,这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不算,就连她这样想去英雄救美的人,都这么生不逢时,被人欺压成这样。

世事无常,人生哪,总是这样的无奈。

只不过,她记不得哪位哲人曾经说过,上帝给你关上门的时候,总会给你打开另外一扇窗子。

而小卓卓,就是那扇窗子。

在她看来,小卓卓简直就是神一样的存在。

他可以轻而易举地看穿她的每一个心思,哪怕她只是在心底转个小小的念头,根本不曾流露出半点眼色,但在他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下,也被看得一清二楚。

这样一个强大的存在,竟然成了她最终的救赎。

他不但可以让她变回人形,而且还教了她很多的法术,可以自由地在人鼠之间变化,可以随意地进出君家,让她彻彻底底地,获得了自由。

没有自由的时候,向往自由,拼命地想要变回人形,离开这里,尤其是对那个刁蛮霸道的女主人,要躲得越远越好,最好是永不相见。

只是,等她真的有能力离开的时候,却发现,她居然舍不得这里了。

舍不得那个平日里嘴硬心软,在妖道来抓她的时候,却不顾一切地保护她的主人;舍不得那个表面上傻乎乎,其实心里比谁都清楚的呆头三;舍不得那些跟随她靠她保护的鼠鼠军团们……

舍不得的太多太多,而其中最最舍不得的,还是小卓卓。

那个精灵一般的孩子,有着孩童的外表,却有着比成人还要聪慧敏感的心,只不过,他跟她一样不幸的是,遇上了橙小舞。

那个又刁蛮又任性又泼辣的主人,却有着一种奇异的魅力,不光是她,就连小卓卓这样的人,都会被她吸引,心甘情愿地为她做事,为她付出自己的心血和——感情。

是滴,她心心念念喜欢着的小卓卓少爷,心底隐藏最深的感情,居然给了那个刁蛮的主人。

这一点,让她愤恨了许多许多年。

就算在很多年后,小卓卓长大了,她每次提起这件事来,都要愤愤地咬牙切齿一番。

虽然由始至终,小卓卓都不曾承认过这件事。

她旁观者清,看得再清楚不过,只是,她不想,也不愿,让已经跟呆头三幸福生活在一起的主人,再有别的牵挂。

毕竟,主人不可能选择小卓卓少爷。

她知道,他也知道。

所以他从不说,从不承认,只是嬉笑怒骂之间,依旧为她做了很多很多事,多到她根本连想都想不到。

而她,只有在旁边看的份。

不管她变成什么样,是人是鼠,这里的一切,对她而言,都只是一场戏。

身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

东方人的诗词,总是能一语中的,直刺到她心底最痛的一点。

只是,五百多年过去,她在这世上,已经没有亲人。

就连唯一可以依赖的小卓卓,长大之后,也会变成别人的丈夫,别人的父亲,一生一世地轮回下去,直到修成正果。

他们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宿命,而她,却不知道,这个茫茫然活了五百多年的西方人,在这篇神奇的东方大地上,会有怎样的命运。

就连小卓卓,也看不到,她前方的路。

她想要跟小卓卓少爷在一起,像主人和呆头三一样,可以互敬互爱,可以甜甜蜜蜜恩恩爱爱地生儿育女,那些最平凡不过的生活,才是她最向往的生活。

而小卓卓却只会催着她修炼,学习法术,练了又练,学了又学,他的脑子里,像是有着无穷无尽的知识,没玩没了地给她灌输着,却从不问问,她到底想不想学。更不曾告诉过她,她学得再多,又能有什么用场。

其实,她最想知道的,不是什么点石成金的法术,不是什么呼风唤雨的本事,只是,如何能抓住他的心?

都说女人的心,海底针,摸不着,其实男人的心,是天上云,看得到都抓不住。

自从御锦一案之后,她想尽办法,学着主人一不怕死二不怕苦三不怕丢脸的精神,死缠烂打,总算是赖上了小卓卓,跟着他和柳如眉一起来这里隐居,千万百计地逗着柳如眉开心,就连外面不知道的人,都当她是小卓卓从西土买回来的童养媳了。

可他,却怎么都不肯承认,不肯再跟她亲近。

明明两个人亲也亲过,抱也抱过,他偏偏死别着那股劲,就是不肯接受她默默的暗恋,宁可守着个不让人知道倒死都不肯承认的暗恋,也不肯放开自己跟她在一起。

对于他们来说,年龄不是问题,肤色不是问题,国家不是问题,唯一的问题,就是他的心结。

如何打开他的心结,成了莉莉丝最大的难题。

“老大,霸王硬上弓,生米煮成熟饭了,看他还肯不肯认账!”

“拍死!——”

莉莉丝一巴掌把老鼠军师A打飞了出去,滚落成球,骨碌碌滚出好远,赶紧钻进鼠洞不敢出来了。

“卓卓少爷才多大你就让我霸王硬上弓?那不是摧残幼苗吗?少小太努力,老大徒伤悲,到时候你让我守活寡啊?过——下一个——”

鼠B战战兢兢地走过来,小声地说道:“启禀女王,你可以试试,走婆婆路线,只要大少奶奶同意收你做童养媳了,卓卓少爷也没办法反对的。”

“唔——这个——”

莉莉丝想了好一会儿,终于还是摇摇头,叹了口气。

“要是正常人家的婆婆,这个路线还行得通,可对卓卓少爷,这招就没用了,大少奶奶现在什么都听他的,我就算是说破嘴,也顶不上他一句话,没用的!PASS!下一个!”

鼠C一蹦一跳地到了莉莉丝的面前,胸有成竹地说道:“女王,这硬的不成就来软的,人类不是有句话叫水滴石穿吗?只要你对卓卓少爷软磨硬泡,死缠烂打,只要功夫深,铁棒都能磨成针,何况一个人类!”

“铁棒?”

莉莉丝眨眨眼,总觉得这句话听起来有些歧义。

“什么意思?我现在难道还不够死缠烂打的吗?可他还是对我一点意思都没有,反倒是主人对他呼来喝去的,他还巴巴得替人家做事……”

“唔……这个……这个是不能比的……”

鼠C拼命挠着头,苦思冥想地琢磨了好一会儿,方才一弹指,眼睛一亮,冲着莉莉丝说道:“那陛下可以学学你主人啊,看她是怎么吸引男人的,问问她有什么绝招,要是她肯帮你,那不就成了?”

“主人?”

莉莉丝咽了口口水下去,好不容易跟主人分开了,有阵子没见了,想想当初被她弹暴栗弹得满头是包,拎着尾巴转得满天星斗,就有些发怵起来,更何况,她家那两个水火不容的小魔头,如今只怕是变本加厉得折腾,她若是自动送上门去,还不知会被她们如何恶整,左思右想,望着面前的群鼠,迟疑地问道:“还有米有更好的办法了?”

“没有!——”

鼠鼠军团这一次异口同声地回答,再没有别的意见了。

“你们——”

莉莉丝无语地看着一脸忠诚的属下们,可不管怎么看,都觉得这帮家伙是在推自己去送死,衡量下小卓卓的重要性和橙小舞一家大小的可怕性,她忍不住打了个寒战,是谁说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来着?要是小命都没了,要爱情还有什么用?

“还是算了吧,我想想看有没别的办法……”

众鼠鼠同时对她竖起了一只小爪爪,对她这种叶公好龙虎头蛇尾贪生怕死的举动表示了深刻的鄙视。

“我只是说想想……”

“嘁!——”

不等她说完,下面的嘘声再次响起,竖起的小爪爪,依然没有放下的迹象。

“我说——”

“嘁!——”

“嘁嘁嘁!——嘁你们个头啊嘁的!”莉莉丝终于恼羞成怒,一下子从宝座上跳了起来,“你们以为我是怕她啊?我才不怕呢!告诉你们,我这就去找她,哼,我还不信,她还能把我吃了不成?”

一天之后,莉莉丝就为她一时冲动说过的这句话,深刻地感到了后悔。

人,果然不能太铁齿,否则,乌鸦嘴就会成为她的代名词。

刚到君家,她就差点变成了烧烤,大桌子一团火喷出来,可比他娘当初那米粒大的小火苗大了不知多少倍,一下子就把她困在了火圈当中,逼着她玩跳火圈的游戏,累得她这好久没活动过的娇娇身子,险些闪坏了小蛮腰。

还好小桌子的心地善良一些,立刻放水过来,浇灭了大桌子放的火,莉莉丝这边还没来得及说谢谢呢,就看到丫鬟追过来给他擦小鸡鸡,顿时就变了脸,指着小卓卓那还没来得及提上的小裤裤,当场哇哇大吐特吐了起来。

还没见到主人,她就已经被这两位小主人差点玩掉了小命。

正当她半死不活欲哭无泪求告无门的时候,主人终于从天而降,简直比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来得还要及时。

莉莉丝好不容易回过神喘过气,把自己的来意告诉了橙小舞,就见她眼珠子滴溜溜地一转,就拍着自己的胸脯打包票。

“没问题,只要你照着我说的做,就一定能搞定了小卓卓!”

“真的?”

“那当然——”

事实证明,橙小舞说的话能信,母猪都能爬上树。

莉莉丝极其愤慨地对着大小桌子,简直后悔到了极点。

那个极度不负责任的主人,没有爱心没有良心的母亲,居然把两个孩子丢给了她,号称孩子是增进他们感情的最佳催化剂,然后自己带着相公逃之夭夭,不知跑哪里去二度蜜月了,却把家里的一堆烂摊子和这一对活宝丢给了她。

可怜她懵懵懂懂地带着这对双胞胎回到家里,被小卓卓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这才明白过来自己又上当了。主人哪里是在帮她,分明就是利用她来做假期保姆,好让他们夫妻俩脱身跑出去游山玩水。

被小卓卓痛骂了一通,她才知道,自己这次又当了冤大头。

小卓卓见她那副冤大头的样子,越看越生气,越看越上火,骂得也是越来越起劲,那两个小鬼早就蹿到里面翻天覆地去了,只有他还在这里骂人,骂到了最后,只见得莉莉丝的头越来越低,低得差点要钻到地底下去了,他看了一眼她心底的委屈,这才住口,气恼地伸出根小手指用力地戳戳她的额头。

“你是猪吗?这种事你不问我,跑去问橙小舞干什么?送上门去让人宰,死都没人同情的!”

“问你?”

莉莉丝抬起头来,呆呆地看着他。

“问你什么?”

“你到底是变成老鼠还是母猪啊?我说话你都听不懂的吗?”

小卓卓摇着头叹着气,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

“你不是想要追我吗?干嘛去问别人,除了我,谁还能比我更了解我自己的喜好?你这个猪头,舍近求远,还被那个无赖橙陷害,给她做保姆,这下好了,连我这里都要被那两个小土匪给祸害了!”

“你?——你——你你你是说让我问你?”

莉莉丝结结巴巴地说了好一会,咽了口口水下去,觉得自己一定是幻听了。

“你让我问你怎么追你?我——我——我我是不是听错了?”

“什么你你你我我我的?”小卓卓不耐烦地拉过她的手来,朝着后面已经开始冒烟的房子跑去,“先去盯着那两个小鬼,别吓着我娘了,你这个笨蛋,以后有话直接来跟我说,不要再去找你那个无赖主人了,她早把你给我了,听到没有?”

“听到——”

莉莉丝混混沌沌地跟着他过去,隐约间,似乎听到了什么重要的讯息,可一到后院看到那边被烧着的大树,满院子的积水,顿时就什么都顾不得想了,尖叫一声去抓那两个罪魁祸首。

等忙乎完给那两个活宝的善后工作,全家上下所有人都累得筋疲力尽了,只有柳如眉看着那两个孩子还是笑眯眯的,其他人,都累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小卓卓指着莉莉丝,没好气地说道:“瞧瞧,瞧瞧,这都是你招惹来的小祖宗!”

莉莉丝扁扁嘴还没说话,柳如眉反倒笑了起来。

“这算得了什么,小卓卓你小的时候,比他们还要调皮,越是调皮的孩子,越是聪明,来来,大桌子小桌子,到大伯母这里来。”

那两个鬼精灵自然晓得谁是他们的靠山,冲着小卓卓做了个鬼脸,一溜烟就跑到了柳如眉身边,在她身边磨磨蹭蹭得亲热起来。

“娘——”

小卓卓无奈地叹了口气,看看周围的下人和莉莉丝,一个个捂着嘴偷笑的样子,显然已经把这件事当成笑话记在心头了,可怜他个十来岁的孩子,上要伺候老娘,还得想办法养家糊口,下还得对付这些个不分尊卑的家伙,要不再找个人来接手这些个烂事,只怕他还没长大,就被这些婆婆妈妈的琐事累得未老先衰了。

柳如眉轻轻一笑,搂着在膝下承欢的两个孩子,“怎么,娘还说不得你了吗?不过我们卓卓调皮归调皮,可是个聪明孩子,要不,怎么能这么早就当家了呢?”

小卓卓扁扁嘴,不屑地哼了一声,这个家,可不是他想当的。

他把莉莉丝往身前一扯,推倒了柳如眉的面前。

“娘啊,我以后要好好读书做生意,家里的事情可没时间管,以后就让她来管吧!”

“她?——”

“我?——为什么?——”

莉莉丝指着自己的鼻子,瞪大了眼睛望着他,今天小卓卓说话做事,怎么都让她摸不着头脑了呢?

小卓卓叹口气,无奈地说道:“娘,你又忘了,不是前几天你跟我说的,让我娶了莉莉丝,做什么童养媳,以后好给咱家开枝散叶的吗?”

“咕咚——”

莉莉丝一个没站稳,直接摔倒在地上。

这这这——这进展也来得太突然了吧,让她完全没有一点心理准备。

柳如眉一拍脑袋,惊喜地说道:“是啊,我怎么又忘了呢?以后有儿媳妇管家,小卓卓你就可以放心去上学了,对了,要不——你们现在就拜堂成亲——啊——我差点忘了,莉莉丝的家人呢?要不要下聘礼呢?”

“不用不用!——”

好容易从地上爬起来的莉莉丝忙不迭地叫了起来,开玩笑,家人,是找那五百年前的西方古董,还是找那个不负责任的主人,更有甚者,地下那一窝子老鼠亲友?那岂不是要了她的命?

小卓卓微微一笑,握住她的手,“什么都不用,我们两个在娘你的面前拜堂就成。”

“这么简单?”

柳如眉纳闷地看看面前这两人,见他们同时默契之极地点头,这才放下心来。

只不过,当天晚上柳家办婚事的时候,在地下王国里,鼠鼠军团们,也举行了一场盛大的宴会,老鼠嫁女王,这等天大的喜事,又怎能不大半特办?

(番外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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